第17章 章
第 17 章
吃完午飯後，張秀琴收拾着餐桌，将桌上吃空的鍋碗瓢盆拾掇好放到院子裏的大水池裏。
臉上還帶着笑，孩子們這頓飯都沒少吃。
小不點兒們對自己手藝的認可，讓張秀琴心裏很是高興。
原本自己退休後，辛苦大半輩子突然閑下來的不适應籠罩着她看不到的內心。
他們這輩子可能一直都在追求被需要，所以辛苦工作退休後的不适應并非不适應。
更多的可能是恐懼，恐懼自己變得衰老、不再被需要。
不過還好家裏留在身邊的小女兒徐淑曼對她自己和丈夫的依賴撒嬌，還有外孫女錢多多的出生都逐漸緩解了自己的不适合還有恐懼。
徐天亮便一手抱着錢多多，另一只手牽着周思邈，領着兩個小孩兒到屋子最靠裏的房間。
錢多多手裏還抓着一本封面是個小人拿着劍的書，雖然她不算勤勉也不愛開口說話還有學認字，但是卻格外喜歡聽別人講故事。
人類編故事編得有意思，自己之前雖然不大喜歡那一個個喜歡說大話、大道理的貓妖們，但是他們混入人間一趟總能搜刮到不同又精彩的故事。
錢多多喜歡聽故事，所以即便不太喜歡得意洋洋的貓妖們對自己進行指點，但她雖然是個大體格但也只能憋着。
她毛茸茸的大身體蜷爬在那裏，前爪托着她圓滾滾的腦袋，有着不似她平常的乖巧、專注表情。
每個故事都聽的她很是入迷，但那麽多故事中她明顯最喜歡那些個俠客仗義行走江湖的故事。
所以表哥徐雯之所以之前願意帶她玩，除了張秀琴還有徐天亮的囑咐外，更多的是看《西游記》還有《葫蘆兄弟》的時候她都乖乖坐在自己身邊。
看得很是入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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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房梁上的“大鍋”被風吹歪，畫面變得開始微微飄雪花，她還會頭也不轉地推推自己的胳膊，示意自己爬到房梁上去調那口“大鍋”。
有這麽一個和自己興趣一致的小表妹，在自己家哥哥太過拔尖、自家有些“孤立無援”的徐雯不自覺地把她歸為自己人的行列之中。
并有些想将她往自己接班人的方向培養。
卻不想這個假期，自己還沒有來得及培養就因為中間出了岔子，将他小小的想法給扼殺在了搖籃之中。
錢多多不知道自家表哥心裏打得小算盤，只知道肚子吃飽後躺在鋪着軟和褥子的床上聽着姥爺給自己講故事。
舒服得不行。
那個靠裏的房間夏天是最是涼快的，最開始也是徐淑曼和錢志義的婚房，錢多多出生後，徐淑曼也是在這個房間做的月子。
後來他們夫妻倆分了房子、搬了新家，這個房間張秀琴徐天亮兩口子還是給他們一家留着這個房間。
現在他們白天上班，多多在姥姥姥爺家玩累了的時候，就睡在這個房間裏。
所以這個房間對于錢多多來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她一挨到床整個身子就完全放松了下來。
也沒有像往常一樣大剌剌的躺在床中間，反而是往靠牆的位置挪了挪，給周思邈留出了躺下的位置。
那空出來的位置很是大方。
周思邈站在床邊看着絲毫不顧及形象的錢多多心裏多少有些不自在，遲遲沒有下一步動作。
他們兩個小孩都還沒有三歲，徐天亮他們這一輩兒的人對于小孩子的性別意識并不敏感。
只覺得小孩子到了快要上學的年紀，才有男女之分。
畢竟他們那個年代在農村家裏窮，家裏男男女女上小學了都還擠在一張床上。
而且只是睡個午覺，所以覺得這樣安排沒有什麽問題。
只不過誰都沒有想到周思邈小小年紀，心裏已經有了別扭的感覺。
徐天亮見周思邈沒有要躺下的意思，便開口問道：“思邈，怎麽了？”
面對徐天亮的疑問，他不知該如何開口，只能站在原地輕抿着唇。
他不知道男女有別該如何描述，但是和錢多多同睡一張床的別扭卻在心裏如何都揮之不去。
他的唇抿了半天後，只憋出一句，“爺爺，我不困。”
徐天亮聽他這麽說笑着用胳膊把他抱到床上，“不困，也在床上躺着。”
“閉上眼睛，等會兒就睡着了。”
周思邈坐在床邊知道對方沒有理解自己的意思，也沒有再說什麽，只是微微彎腰将自己腳上的涼鞋帶給解開。
兩只棕色的小涼鞋前後落地，他也只能在這床上躺下。
只不過他躺下的位置刻意挨着床邊，和錢多多之間留下了一塊還能躺下一個小孩的身位。
看到周思邈這樣，徐天亮心思再粗的一個大男人也明白了他這是為何。
原來是不好意思了。
自家外孫女還笑眯眯的，只等着自己講故事，反倒是這小男孩不好意思、害羞起來了。
怪不得外面的人都開玩笑說他們兩個生錯了性別，看這模樣還真是！
徐天亮也沒有多說什麽，只是夾雜着白灰色的眉毛一挑從床旁邊撈了個小毯子卷了卷放到了他們兩個人之間。
他這毯子一放，剛剛還渾身緊繃的周思邈才稍微放松了些。
徐天亮見周思邈放松下來，“都閉上眼睛，聽故事睡午覺了。”
聽到姥爺這話，迫切想要聽故事的錢多多立馬笑着閉上了眼睛，閉上了眼睛也不忘調整身體找到個舒服的姿勢。
小肉手抓着的書也舉了起來，等着徐天亮來拿。
周思邈見她閉眼睛都閉得這麽利索，看了一眼她後便也閉上了眼睛。
只不過相較于有幾分享受表情的錢多多而言，他閉上眼睛的模樣多少和他的身體一樣有幾分用力的緊繃。
見兩個孩子都閉上了眼睛，徐天亮便從多多手裏拿過畫冊，然後翻開了書頁。
多多雖然在吃東西上面愛耍小機靈，但是其他事情根本不滑頭。
徐天亮知道要是躺在床上讓閉上眼睛的徐雯，他絕對要偷着睜眼。
光是抓他偷偷睜眼肯定要拉鋸個一二十分鐘，等他玩累了閉眼睡着了，故事也沒講成。
但是他們兩個孩子都很乖，誰也沒有偷偷将眼睛睜開一個縫。
對于周思邈這般徐天亮并不意外，這孩子光看着就是那種家教很好的有禮貌、乖巧小孩。
更別說這段時間接觸下來了，特別沉穩。
都說三歲看老，他這樣不到三歲都能看出未來本事肯定不能小。
孩子們都乖乖閉上了眼睛，徐天亮輕咳兩聲清了清嗓子後緩緩開口，“上次姥爺給你說到了第九回，這次要講第十回了，‘那父女二人聽了，甚為動容’*……”
（*摘自還珠樓主的《蜀山劍俠傳》第十回。）
徐天亮之所以用這《蜀山劍俠傳》當作多多的睡前故事，完全是他本來被這小說後面的劇情勾得書瘾上來了，舍不得放下。
但張秀琴又催着自己哄多多睡覺，他便想着偷懶給她念這小說的內容，只覺得她年紀小其實聽什麽都一樣。
果然他念了三頁不到，就聽到錢多多平穩地呼吸乖乖睡了過去。
然後他便坐在外孫女的床邊将那本新買到的《蜀山劍俠傳》11-20集快速且興奮地給啃完。
原本徐天亮還以為自己成功糊弄了小丫頭的哄睡。
卻不想自己第二天沒有順着昨天的念《蜀山劍俠傳》，而是給她講平日裏最稀松平常的睡前故事。
但是平常睡覺乖得都不吭氣的錢多多竟然躺在床上小聲哼唧，眼神裏還有幾分委屈。
徐天亮趕緊檢查了她的尿布，還有身上有沒有被蟲咬的疙瘩。
但是檢查了一遍什麽都沒有發現，還以為她生病了不舒服。
徐天亮都打算抱起她去職工醫院了，當時還不沒有張嘴說話的錢多多趕緊指了指桌上他看完随手放在那裏的《蜀山劍俠傳》才讓徐天亮反應過來。
也不算是完全反應過來。
他看着錢多多小肉手的方向，将信将疑地将那本書拿起來，然後看着眼睛烏潤的外孫女。
“你還想聽這個？”他的語氣很是不确切，甚至說完後他還帶着一抹自嘲的輕笑。
還不會說話的小孩子懂什麽，自己竟然還去猜她的想法 。
卻不想錢多多躺在床上看着自己很是用力地點了點頭。
這讓徐天亮很是意外，然後猜測着從昨天的故事劇情往後慢慢念着，念了兩頁後，錢多多躺在床上沉沉地睡去。
也就是自這以後，徐天亮便知道雖然自家外孫女開口說話晚，但是腦袋好使得很。
而且主要是他哄多多睡覺，都是給她念這《蜀山劍俠傳》當睡前故事。
當然也成了他集齊這閑書的借口，原本這書都是他們那幫退休的工人輪着買來相互借着看。
因為錢多多喜歡聽，一次又只能聽個一兩頁，所以他便用這理由哄着自家妻子每一本都給買全了。
周思邈躺在床上聽着徐天亮念故事，這故事是自己從來沒聽過的，很是稀奇。
也引他入勝。
徐天亮的聲音不柔也不輕，卻讓周思邈不知不覺中放松了下來。
閉上他那深邃眼睛的黑暗中，随着徐天亮念故事的聲音，周思邈覺得畫面全然出現。
困意全無。
直到自己身旁的錢多多睡着，徐天亮的故事聲音，那些缤紛又奇異的畫面才緩緩消失。
聽得入神的周思邈多少有些意猶未盡，很想聽後面的故事究竟是何。
但是禮貌克制的他終究還是忍住了睜開眼睛、開口請求的沖動，只是閉着眼睛、維持着姿勢裝作和錢多多一樣睡去。
直至徐天亮将書放下，輕手輕腳地起身然後關門離開。
周思邈聽到那細微的關門聲過了幾分鐘後，這才緩緩睜開眼睛，然後警惕又小心翼翼地起身查看那本書的封面。
還不認字的他拿着那本書的封面看了許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