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
第 6 章
“我跟你講啊,今天多多——”
“開口說說話了,而且開口說的是‘給你’。”
“我們家多多特別聰明,和其他剛第一句喊‘爸爸媽媽’的小孩都不一樣!”錢志義放下手裏的書,認真地看向身旁的妻子。
雖然房間裏的燈光有些昏暗,但是他厚重眼鏡後面眼裏的無奈卻遮蓋不住。
自家妻子從回到家起,就不斷重複多多今天開口說話的事情,直到現在都要睡覺躺在床上了,臉上的激動、欣喜之情也沒有任何要消減的意思。
雖然多多回家以後任憑自己和妻子怎麽哄都沒有再張口說話,但是看妻子按耐不住的興奮神情還有反複強調的話,讓他也不由得跟着妻子的情緒。
欣喜着。
可是晚飯後錢志義和自家妻子抱着多多和往常一樣遛彎,碰到了別人閑聊起來才知道今天下午除了多多開口說話外,還有其他的事兒。
自家女兒竟然吃個草莓就把人家周思邈給吃哭了。
徐淑曼大概是興奮于多多開口說話,女兒吃東西把別人家小孩吃急眼哭的事情忘記跟錢志義講了。
錢志義知道這事以後,心裏比較慶幸自己女兒還好惹哭的孩子是周思邈。
因為周維哲夫婦都不是油田子女,所以平日裏沒有帶着周思邈和其他家小孩有那麽緊密的來往,但是孩子乖巧懂禮貌是出了名的。
人家父親周維哲是自己的大學同學,和自己關系還不錯。
錢志義知道周維哲和他妻子都不是小心眼的人,自家妻子說麥姝沒有怪多多,只說是小孩子争搶哭鬧再正常不過了,不用放在心上。
當時還有周圍的街坊鄰居在場,誰也沒有将孩童間的哭鬧當回事,大家都是過來人對于小孩之間的小打小鬧很是見怪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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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錢志義知道這事以後,當下便決定帶着多多去看看人家看看。
當然他并沒有說要帶着多多登門道歉,只是說帶着她們母女倆一起去看看自己大學室友。
說什麽搬到這片小半年了,還沒有見過自己這位室友的屋子長什麽樣。
但是徐淑曼知道自家丈夫的性格,他看起來和和氣氣很是好說話,心裏卻是最是講究不落人話柄的。
雖然多多沒有動手、思邈也沒有受傷,但是錢志義還是不希望兩家因為這事心裏有個疙瘩。
徐淑曼明白他的意思後便問他要不要帶點東西。
錢志義搖搖頭,低聲說道:“麥姝說了不礙事,我們要是再提着東西去人家家,反倒顯得我們覺得人家小肚雞腸了。”
徐淑曼聽了他這話點了點頭,他向來考慮得周到、做事也有分寸。
說起來自己和錢志義搬來這片小半年一直沒有,除了周維哲他們夫妻倆恩愛有加外,主要是自家丈夫心裏裝着事、想得多。
二廠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消息什麽都特別靈通,所有人都知道周維哲是廠領導面前炙手可熱的紅人。
雖然錢志義現在也被領導看重培養着,但是人家周維哲剛分配到二廠時就被看重培養。
當時好些個人都上趕着捧着周維哲跟他交好,想着他離領導近,在領導面前美言幾句。
而自己丈夫不僅和人家是大學同學,還是大學室友,這麽近的關系別說攀關系了,連碰面都只是打個招呼。
看起來很是不熟。
要不是徐淑曼私下問過錢志義這事,她還以為自己丈夫和人家有什麽不愉快的過節。
只是錢志義年紀比他們要長個幾歲、家裏條件也不算好,從小就在人堆裏摸爬滾打、看過不少臉色,所以很多事情拎得比誰都清楚。
而且同窗同屋四年,他也知道周維哲是什麽性子。
人家家裏是有名的書香門第,經歷過不用為溫飽發愁、被人寵着捧着的日子。
也經歷過聽到腳步聲就要跟着父母帶着弟妹縮在床底下、走在路上都要遭人各種白眼的日子。
周維哲心裏最是讨厭趨炎附勢的人。
錢志義生怕讓他覺得自己是這樣的人,故意這般淡淡的,若是和誰無意中說起了周維哲,他也不提自己和他之前在大學時的事情。
所以二廠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他們是室友,只以為是沒有太多交集的普通同班同學。
就這樣錢志義抱着多多、牽着徐淑曼來到了周維哲家的院子門口。
錢志義看着自己懷裏咧着嘴不知道在笑什麽的女兒,順了順她柔軟的頭發,“多多,等會兒帶你見爸爸的一個朋友,晚點兒再回家好嗎?”
多多在懷裏聽他們說了半天也知道是拜訪誰,沒有猶豫乖乖地點了點頭。
錢志義誇獎了她一句“真乖”後,便板動了鐵門上的插銷,鐵門發出了鐵塊相碰的聲音。
不一會兒,聽到敲門聲響從平房裏出來的人是周維哲。
徐淑曼是見過周維哲的,也知道他長得俊朗,但是第一次這麽近距離看他。
即便院門前的燈光不算明亮,但是她心裏還是不可避免地閃過一絲驚豔。
周維哲當時剛到二廠的時候就因為他模樣高大俊朗引起裏不小的轟動。
短短一個上午的時間,整個油田二廠的人都知道這次來的一批大學生裏有個長得儀表堂堂、格外俊朗的年輕小夥,名叫周維哲。
當天二廠機關大樓工作的年輕姑娘們,用各種借口路過培訓禮堂門口只為看他一眼。
想瞧瞧他長得究竟如何出衆。
自己當時也跟着同事一起去湊了這個熱鬧,确實如別人所說的那般高大帥氣。
但是當時人多而且不過匆匆遠遠看了一眼,當時只覺得他确實長得好看,但不似現在這般有着讓人一眼驚豔的實感。
只知道當時不少同事得知人家有個談了好幾年的女朋友,還是這批大學生裏最漂亮的那位麥姝。
瞬間懷春的少女們哀嚎一片。
之後因為徐淑曼和他們不是一個技術部門,她也便沒有再關注過。
現在如此近距離看他,怪不得當時有人說周維哲跟《廬山戀》裏的耿桦走出來了一樣。
本來自己還覺得是其他人誇張了。
但現在看了他長得确實劍眉星目、驚為天人,毫不遜色那些電影上的男影星們。
“大哥。”
周維哲看到他們很是大方地打着招呼,和周思邈如出一轍的深邃眼睛裏有着淡淡地欣喜。
他說着就趕緊把院子的鐵栅欄門給打開,迎他們進院子。
錢志義比周維哲要大個六歲,是當時他們寝室年紀最大的,人很是踏實、做事又周到,所以大學四年他們同寝室的室友們都稱他為大哥。
徐淑曼也想過錢志義這般避嫌,會不會讓周維哲覺得自己丈夫這是妒忌他從而疏離,還因為這事暗暗擔憂過。
現在看來完全是自己瞎擔心。
“維哲啊,我帶你嫂子來你家玩,沒跟你打招呼,現在方便嗎?”錢志義抱着多多笑呵呵地說道。
“方便,能有什麽不方便的,家裏就我和苗苗帶着孩子。”他語氣很是輕松自得。
徐淑曼聽到“苗苗”二字一開始還沒有反應過來,踏進了人家屋門才反應過來這應該是麥姝的小名。
“這是多多吧,之前滿月的時候我還抱過她呢!一轉眼個頭都長得和思邈差不多了。”
多多對于周維哲并沒有太多的印象,即使周維哲有着一張讓人過目難忘的臉。
她雖然逐漸摸索出人類世界的生存法則,但是人類的美醜觀念她還沒有參透太多。
更何況滿月那天,她不知道被多少人抱過,只記住了不知道多少人拿那紅雞蛋滾自己的臉蛋,還有那千篇一律的吉利話讓她犯困得早早睡下。
對周維哲一點印象都沒有。
周維哲家的平房內很是幹淨整潔,整牆的書櫃擺滿了各種書最是吸引人眼球。
屋裏的電視蓋着一塊蕾絲花邊的白色棉布,屋裏的磁帶機放着鄉村音樂。
平房間內充斥徐淑曼沒感受過,但又莫名憧憬的氣氛情調。
“苗苗,志義哥一家來了。”周維哲站在房間門口跟裏面的麥姝說道。
輕輕一聲“好”後,麥姝穿着寬松的白色連衣裙牽着周思邈從房間裏走出來。
頭發像是剛洗過,随意披散着,不似下午那般紮着,讓本就溫婉的她更為柔和。
周思邈穿着不同于下午的短袖短褲,而是換上了寬松的棉質背心短褲。
他倒沒有像其他小孩那般反應——躲在母親身後,不好意思見人。
反而站得直挺挺的,像是下午并沒有發生過讓他丢臉的事情一般。
麥姝她剛剛聽到自家丈夫說錢志義一家來家裏,心裏便知道他們突然到訪是為了什麽。
在大學的時候就聽自家丈夫說過寝室裏的一些事,也和他的室友們吃過幾次飯。
但周維哲的三個室友之中,她對錢志義最是印象深刻。
大學的時候有次自己幫忙給他找了本不好找的工具書,他連着幫自己打了兩周的熱水讓周維哲轉交給自己。
後面自己收這熱水都有些不好意思想要拒絕的時候,卻不想周維哲直接說了句。
“你要不踏實收下的話,到時候書還回來的時候,不知道哪一頁夾着幾張飯票了。”
也就是這件事,讓她徹底記住了錢志義。
而之後的日子裏,她也能隐隐地感受到除了畢業後分配到一個廠的緣分外,自家丈夫其實心裏很看重錢志義這位朋友。
現在因為兩家小孩鬧出的小玩笑,眼看着兩家人的關系要近起來,麥姝心裏還是高興的。
畢竟她和周維哲都不是油田子女,在這雖然工作了五六年,但其實沒有什麽密切來往的朋友。
而自家兒子向來懂事聽話,剛剛也沒有說不想見多多他們,現在又這般大大方方地站在自己身邊。
這讓她很是欣慰。
就這樣四個大人誰也沒有提下午兩小孩之間的小打小鬧,就帶着自家的小孩在沙發上坐下了。
多多自然感受到了周思邈看向自己的眼神。
那眼神她很是熟悉,和那些不服氣的手下敗将如出一轍。
早已見怪不怪。
若是周思邈知道多多心裏将自己列為手下敗将,他那剛平複好的情緒一定會再一次迸發。
雖然兩個小孩心裏都有着不同,但是在大人懷裏卻都很是乖巧安分。
錢志義和周維哲本就是同學好友,而徐淑曼和麥姝今天下午的時候,就覺得對方跟自己有些眼緣。
都是知書懂理的人,就這樣他們四個大人聊了許多。
誰也沒有提今天下午兩個小孩意外鬧出來的小事,只是像那關系交好的老友般談天說地。
說話一盡興忘了時間,待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兩個小不點兒竟然都在大人懷裏睡了過去。
而他們不知道的是,到了睡覺點眼皮已經開始打架的周思邈硬是等到了錢多多先睡着才放心地閉上眼睛。
徐淑曼見丈夫這樣搶話,還故意學自己的語氣,沒好氣地輕打了他一下,“你怎麽這麽讨厭啊!”
錢志義看着輕瞪着自己的妻子,無奈地笑着低聲哄她,“好啦好啦,我知道你高興~”
“但多多都睡了,你還一直提小心把她給吵醒了。”
“哼,吵醒了也是你哄,我才不擔心呢!”
“是是是,是我哄,那你心疼心疼我?”錢志義做着怪表情故意逗自家妻子。
徐淑曼憋着笑故意沒看他,而是看着旁邊小床裏熟睡的女兒,突然想起了什麽。
“麥姝的小名是不是叫苗苗?”
錢志義被自家妻子突然這麽一問,反而一愣沒有反應過來,“啊?好像是的……”
“周思邈,周思邈……”徐淑曼小聲念叨了兩遍後,突然拍了一下自家丈夫的胳膊。
“你看看人家多浪漫!給人孩子取名叫周思邈!”
錢志義之前一直沒有在意這個事情,現在聽自家妻子這麽一說才恍然大悟人,“哈哈哈哈還是你聰明,我都沒想過這茬。”
“那可不是,你哪有人家那麽浪漫~”徐淑曼嘴上的話雖然是怪着,但是錢志義誇自己聰明還是很吃這一套的。
“可這麽一比咱家女兒名字是不是有點俗氣啊?”她臉上的笑還沒有維持幾秒,注意力又到了自家女兒身上。
“錢多多多好啊,多有福氣啊,誰聽了咱家女兒名字不誇的?而且大俗就是大雅!”錢志義對自家女兒的名字很是滿意,容不得別人說有不好的。
徐淑曼聽了他的話,仔細想想确實如此,自顧自地微微點頭。
“別胡思亂想了,多多都睡了,我們是不是……”
錢志義攬住徐淑曼的肩膀,看了眼熟睡的多多,然後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
徐淑曼怎麽會不明白自家丈夫的意思,笑着瞪了他一眼,可聲音格外卻格外得嬌。
“讨厭~”
錢志義聽着妻子這聲嬌嗔心裏癢癢的,笑着掀開了被子,探着身子用手去夠臺燈的開關旋鈕。
臺燈熄滅、寬大的被子被掀起蓋上兩人的頭。
暗下來的卧室卻突然發出了很是不和諧的嘔吐聲,緊接着是接連不斷的咳嗽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