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第18章
第 18 章
“你…真的是江淮嗎?”
許連翹見他既不回頭也不回答,又開口詢問了一聲。
寥寥月色下,長廊間,男女身姿長立,溫婉的一陣細風略過,像是吹起了寧垣心間長久的漣漪。
游移不定間,他才慢慢地轉過身。
目光緊緊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即使月色昏暗,他也依舊看清楚了眼前的她如今皺着眉的模樣。
明明才不過十八的年紀,卻偏偏如此憂心。
寧垣很想承認,他不是江淮。
很想問阿翹,問她是否還記得八年前與她相識的那個男子。
可是…
寧垣的眼神注意到了什麽。
他那猶豫不定地回答尚在喉口之中時,許連翹已經三步并做兩步地倉促上前,兩只手一伸,一把捏住了寧垣兩頰的皮肉。
她下手一點也不溫柔。
驚得寧垣輕聲“嘶”了一聲。
“奇怪。”
許連翹捏了捏,又揉了揉,發現并沒有什麽傳說中的人。皮。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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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居然是真的?”
她皺起眉,卻又好奇的模樣落入寧垣眼中,再加上她那細綿的指尖觸感,慢慢地從他下颌處蔓延至全身,他只覺着周遭都緊繃了起來。
身上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起了燥熱。
許連翹還在看…
她想起小的時候,那人就和她說過,這世上多的是常人不能理解之事,也多的是巧奪天工的技藝。
所以…
她又使勁在“江淮”臉上摳了摳。
如果說剛才她的動作還算得上是輕柔,那麽現下,“江淮”的臉上卻是實打實出現了道道紅痕。
許連翹依舊不死心,踮起腳來繼續湊近觀察。
熟不知,她這一靠近,暗香盈袖,寧垣看着心上人貼近的面容。
靈動的眉眼,嬌俏的紅唇,甚至連她那腮上一抹淡紅都在冷白的月色下看得清清楚楚。
他到底…也是個男人。
感覺到身上的異樣,只能急忙推開她一些。
他還不想被她當作禽獸。
倏然被推開,又見他忙不疊地轉身離開,許連翹更覺着眼前的人就是有問題。
不然,他躲什麽躲。
“我再看看。”
許連翹追上“江淮”的步伐,愣是想要再看一眼,摸一把。
“別鬧。”嘴上說着拒絕,語氣間卻多了寵溺。
“要不,回屋再看。”
呸,誰要和你在一個屋子。
不知不覺,二人一前一後竟然像極了追逐打鬧。
只是隐于角門間,卻有一個身影,默默地看完了這一切。
…
“咳咳咳…”
屋內傳來了劇烈的咳嗽聲,周菀端着湯藥的腳步在屋外一滞。
眼神微閃後,才沉下氣,推門而入。
“夫君,怎麽又咳得這麽厲害。”
說着,熟稔地從床下拿出痰盂,坐在床邊,一邊順着拍打江漣的背,一邊用手中的痰盂去接江漣口中吐出來的污穢。
原來不知不覺間,她早就如此習慣了,竟然都不曾像往常那般嫌棄了。
江漣的咳疾持續了大約一刻,稍作漸緩之後,才拍了拍周菀的手示意她将痰盂放下。
随後,接過周菀手中的湯藥一飲而盡。
苦,也是真的苦。
“辛苦你了。”
江漣看着周菀,說得真誠。
周菀淺淺地笑了笑,一邊扶着他躺下,一邊說道:
“夫君說的是什麽話,只要夫君能好起來,妾身做什麽都不辛苦。”
給江漣蓋好了被子,正準備轉身離開之時,卻被他一把拽住了手腕。
“菀兒,這些年是我拖累了你。”
江漣剛才咳得厲害,再加上他本來身體就不好,說話起來難免帶上了粗氣。
“我的身子…咳咳…我自己知道,也不知還能撐多久…”
“夫君莫要說這些喪氣話了。”
她這些話聽得實在是太多了,也聽累了。
可江漣卻好像沒有聽見周菀的話,仰着頭看着頭上的帳頂,執意繼續說道:
“我知道,你嫁給我,委屈你了,是我們江家對不起你…”
“夫君說的是什麽話,嫁給夫君是妾身心甘情願的,夫君以後也莫要再說這些喪氣話了,大夫不也說,夫君的身子正在一天天變好不是。”
周菀嘴上說着這些,眼神裏卻沒有半點波瀾。
“明日便是十五了,母親說要去卧佛寺祈福,想來佛祖也是會保佑夫君的。”
卧佛寺…
江漣聽到這個,不由在心裏冷笑了一聲,他那母親,哪裏是為了他才去求神拜佛的。
“咳咳咳…”
想到這裏,又轉了個身咳嗽起來。
周菀又只能忙不疊地安撫他。
直到出了這房門,周菀才卸下一口氣。
可惡,江漣的身子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好?
她那夢…到底還準不準了?
夢裏,她十七歲那年,迎來了江家的提親,她本以為是嫁給江淮,滿心歡喜。
可誰知道,她嫁給的竟然是江淮的大哥,江漣,那個實打實的病秧子。
她不甘心,便什麽大家閨秀,名門望族的臉面都不要了,一心同江家和江漣鬧。
後來,江漣也厭煩了她,便給了她一紙和離書,放她回了周家。
可是,她到底嫁過人,議親事事不順,最後只能低嫁給了一六品小官做繼室。
偏得江漣的身體卻越來越好…
夢裏很多事情成了真,所以,當江家真的托媒人來與她提親時,她雖然知道是要嫁給江漣,也并不顯露已經知道真相的地應了下來。
如此一來,她還能引一波,江漣對她的愧疚。
事情也确實如她所預料的一般發展,她嫁給了江漣,江漣也對她滿心愧疚。
只是,她有些記不太清,夢裏,江漣的身子骨究竟是什麽時候好的。
不知道,她還得伺候這個男人到什麽時候啊。
…
月半中秋,如約而至。
今日,正是江夫人攜家中女眷去卧佛寺上香還願的日子。
雖然前頭兩天發生了許多事,可最後好歹也算是有驚無險。
思晴和孩子都無事。
總的來說,對江夫人而言也就只是折損了一個徐嬷嬷而已。
不過是個下人,她雖唏噓,卻也沒太放在心上。
因此,計劃好了的還願,也不能就因為這麽放棄。
出城祈願還願,是高門中女子鮮少可以出門的時候,因此氣氛難免很是高漲。
特別是江汐,拉着周菀很是高興地說着什麽。
只有許連翹其實一點也不想去。
除了她不覺着佛祖在這上面照拂倒了她之外。
還有就是…卧佛寺這個地方,她本身就不是很想去。
偏生,她如今這個處境,到底還是不由得她自己說了算。
一咬牙一跺腳。
可在她不情不願地跟在江夫人身後邁出大門口之時,竟然意外地看到“江淮”身着一身墨藍圓領袍,正有些焦急地往她這邊趕。
只是他還未到她身側,就先被江夫人攔了下來。
“淮兒,你身子骨還未好全,來這裏做什麽?”
寧垣将看向許連翹的眼神收回,行了一禮後,正聲對着江夫人回道:
“母親既是為了兒子去還願,兒子豈有不親自去的道理。”
雖然一般來說去還願這類事情通常都是府中婦人做的,可“江淮”将這話說得毫無偏漏可挑。
江夫人聽罷,無從反駁,也只能點頭同意。
等馬車安排妥帖後,寧垣上前一步,拉過許連翹的袖子,将她拉至身側,才對着江夫人繼續說道:
“母親既然要帶着這位霁雨姑娘一起,那阿翹便和兒子坐一輛馬車好了,母親那也可以坐的寬敞一些。”
說完,也不客氣地朝江夫人鞠了一禮後就帶着許連翹去了最後停着的馬車處。
江夫人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她本來是打算讓許連翹和霁雨與她同乘一輛馬車的,為的是路上搓磨一下許連翹的同時,再膈應她一下。
卻沒想到被這麽猝不及防地擾亂了計劃。
而一旁的霁雨,也在看到“江淮”竟然親自扶着許連翹上馬車時,眼神也不由地暗了暗。
許連翹直到坐上馬車,才漸漸反應過來,剛才江淮竟然喚她“阿翹”。
究竟多少年沒有人再這麽叫過她了。
寧垣受不得阿翹與他這般打探的目光,對上她那一雙杏眼,就這讓他不由得想起,昨夜他做的那些個夢。
誰能體會,他今早醒來時的尴尬。
“我昨日不是說,你不想去可以不去的嗎?”
他知道卧佛寺對于阿翹意味着什麽,因此,也不想讓她再去回憶那些舊事。
對上“江淮”關切的話語,這下輪到許連翹不知所措了,別開眼。
将自己從愁緒中抽離,才緩緩回應道:
“其實…也沒有什麽大事。”
不過就是她那傳聞中的父親是在卧佛寺出家的而已。
除此之外,真的也沒什麽了。
面對許連翹,寧垣向來多的是耐心,見她不想提起那些往事,也不繼續這個話題。
像是知道她沒什麽興致,一路上,“江淮”都沒有來打擾她。
但是,許連翹知道,他一直都關注着她。
要不然不會她渴了的時候給她遞水,餓了的時候給她遞糕點,甚至是在她因為颠簸肚子裏難受的時候,給她遞上一塊姜片。
這樣的江淮…
許連翹真的很陌生,
但是不可否認的,她也覺着很安心。
她都有點唾棄這樣的自己了。
…
他們是在早上辰時出發,正好趕上巳時來到了卧佛寺。
原本許連翹以為,這也不過就是尋常的上寺禮佛時。
卻看見他們馬車旁又依次停下來好幾輛馬車…
随着車上的人一個一個下來。
許連翹看清楚了,正是衛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