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雛菊（七）
雛菊（七）
第二天一早起來，兩人随便吃了點東西便出發前往冬寧市。冬寧市距離秋水市大概2個小時的車程。他們早上9點出發，準備在那裏吃過午飯，呆幾個小時盡量在晚上7點天黑之前回到秋水。
“你還是不會開車嗎？”上了高速公路後路況較好，楚雲單手搭在方向盤上，感到有些無聊，便開始和知晴聊天。
他完全放松了戒備，根本沒意識到“還不會”代表着什麽。
【這個傻子，無意中還是露了馬腳。】
但她并不拆穿。“會，身為記者不會開車怎麽跑現場？不過我自己沒車，養不起。一般用報社的車，偶而租車。”
“上次跟你一起的那個小子，也是你們報社的？”楚雲假裝不經意地問道，眼睛卻忍不住瞟了一眼知晴。
她沒想到話題會突然轉到這上面。“你說淩竹啊？他是我搭檔，剛碩士畢業兩年，負責攝像。”
“怎麽，你感興趣？”她看着一本正經開車的楚雲，惡趣味一下就上來了，“他為人不錯，熱情開朗，業務水平好，長得也精神，目前單身，我給你介紹一下？媒人費算便宜點。”
說完，知晴趕緊抿着嘴，以防自己會忍不住笑出聲。
楚雲并不接話，而是繼續問道：“既然這麽好，沒考慮過？”
原來他是想知道淩竹和自己的關系有沒有進一步的可能。【他為什麽想知道？】
知晴心中隐隐有點期待，【楚雲是不是，有點吃醋？】
她自己都覺得這個想法可笑，自嘲道：“你想什麽呢，我大他5歲，看他跟看小孩兒一樣。他看我就是一大媽。”
知晴又想起了鏡子裏的自己，忍不住失落。
楚雲沒有回話，車內靜了下來。她想着自己剛才的話确實有點沒邊界感，讓他沒法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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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再過十年也一樣很漂亮。”
……
他的聲音很輕，卻如同一塊巨石砸向知晴心裏，激起了千層浪。她轉過頭，怔怔地望着楚雲。
他知道知晴在看着自己，可是他并不看她，只是直直盯着前方，彷佛剛剛的話只是尋常寒暄一般。
楚雲這麽說，其實就是挑明了他認得自己。知晴不想再跟他演這種爛俗的戲碼，決定和他打開天窗說亮話。她深吸一口氣——
“靈澤，你還好嗎？”
知晴所有的勇氣被這句話堵住，整個人止不住地抖。她坐直身子，眼睛緊緊盯着前窗玻璃，手攥着衣角，不敢看楚雲。
“怎麽？以為我不記得你了？我又不是變态色鬼，能随便跑進剛認識兩天的女人家裏睡覺？”楚雲裝得無所謂，口吻像在調戲知晴。
但是知晴知道，他是在故作潇灑而已。
“不是，我知道你認得我。你不是變态色鬼，我也不是傻子。只是你不想說，我也就不戳破。”知晴盡量平靜地說着，避免自己情緒失控，“怎麽突然不想裝了？”
楚雲笑了笑：“沒忍住說漏了嘴。你還沒回答我。”
知晴仰了仰頭，避免眼淚流出來。她閉了閉眼睛，頓了頓才終于開口：“挺好的，從鹿鳴退學之後我重新參加了高考，進了秋水的煙岚大學，還是學新聞。本科畢業後就進了求實，直到現在。”
說到這，她突然笑了笑：“至少這點沒騙你，我是真的喜歡新聞學。”
他輕嗤了一聲，“就是說除此之外都是假的。連名字都是假的？”
“對不起。”她不知道還能說什麽。
“這三個字我早就聽夠了。”楚雲怒極反笑，“所以這才是你的真名？許知晴，葉靈澤。呵~出生的那天天降甘霖，解了長達兩個月的幹旱，所以取名靈澤。你倒是挺會編。”
知晴向車窗外望去，默默地拭去自己的眼淚，“靈澤是我妹妹的名字，我們是雙胞胎，不過她和我父母一起死于那場車禍了。我們出生那天的故事是真的。對不起。”
“我說了，我聽夠了。你再敢說我就把你扔下車。”楚雲的語氣仍然冰冷，“你回槐夏找過我嗎？”
“沒有。”知晴回答得很幹脆，“楚雲，我沒想過會再見到你。”
“可惜，沒能如你所願。”楚雲的語氣中帶着幾分譏諷，幾分自嘲，“你就沒想來看看我過得怎麽樣？”
知晴垂眸低聲道：“沒了我，萬事順遂。”
......
“當然。”
車行駛到了高速路口，拐進了前往冬寧市的道路，楚雲也不再追問。
車內再次沉默了下來。
知晴轉頭望着車窗外，本來她今天是很興奮地跟着楚雲來打聽付子馨的事，沒想到事情居然發展成這樣。她心裏的火苗被一盆涼水澆下，那點好奇心也被沖刷地幹幹淨淨。
楚雲把車開進了冬寧市中心一個商場的地下停車場裏。
“我們去商場吃個飯。她媽媽曾經在商場二樓當收銀員，吃過飯後去打聽一下。離商場1公裏的地方就是付子馨曾經就讀的小學，之後我們再去她曾經住過的社區。有問題嗎？”楚雲說得很平靜，條理清晰，彷佛剛才在車上的一切于他無關痛癢。
知晴卻怎麽也緩不過來，她提不起精神，只得點頭道：“聽你的。”
楚雲并不理會知晴的情緒，帶着她坐電梯上了商場的頂樓，進了一家做廣東菜的餐廳，“這家評價不錯。”
知晴勉強笑笑，跟着楚雲走進了餐廳，選了一家靠窗的坐下，透着窗戶，能看見學校的操場。想來，那裏就是子馨曾經學習過的地方了。
“想吃什麽？”楚雲拿起菜單，看知晴望着窗外出神，拿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她回過神來，看了眼楚雲，然後低頭快速翻了一遍菜單，卻什麽都沒看進去，便道：“随便，我都行。”
“你以前很有主見的。”楚雲再次把話題拉到了這上面，“再看看，想吃什麽？”
知晴望着楚雲，不明白他為什麽要為難自己。她很明顯已經情緒不佳，沒有辦法做出任何判斷，她轉移了話題：“今天是周六，小學放假了呀，去小學看鬼嗎？”
“哈哈哈！”楚雲笑了起來，“恭喜你，腦子回家了。嗯，今天進不去學校，就看能不能找到她媽媽以前的同事領導，然後去他們住的地方看一下就行。過兩天我們再來學校。”
知晴似乎也恢複了一點精神，便問道：“那幹嘛不等過兩天再來？一起問完就是，還得多費兩趟油錢。”
“因為我想跟你來這兒吃飯。”楚雲直勾勾地凝視着她，目光柔和：“你說從沒來過冬寧市，我想着今天立夏，帶你來吃頓好的。”
知晴怔了一下，撲哧一笑：“那是10年前！我這幾年到處跑新聞，來過不知道多少次了。”
楚雲眼中的光迅速暗了下來，他笑着搖了搖頭：“也是，傻子才會以為這十年來什麽都沒變。你如果不餓，我們就走，直接去二樓問付子馨母親的事兒。”
他站起來就準備往外走。
知晴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一時不知道怎麽辦。
她拉住楚雲，輕聲安撫道：“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餓了，而且好久沒出門吃過好的了。謝謝你帶我來這。這兒這麽多人呢，你別耍脾氣。”
楚雲轉過身，知晴以為勸住了他，沒想到他冷冷地回道：“我說過吧，你再敢說這三個字，我就把你扔下。”
知晴呆呆地看着他，任由他掙開她的手，走出了餐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