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弟子的冰山師尊08
第092章 弟子的冰山師尊08
羅栗在羅家住了三日。
除卻第一日去見了羅母一面, 之後便一直閉門不出,專心與駱鈞雙修。
駱鈞是個孤兒,從記事起便颠沛流離, 一直渴望着與父母同享天倫之樂。他入門晚,不知自家師尊的身世,聽說他要回家去見母親時一度十分豔羨,甚至想好了師尊母親去世後他該說些什麽樣的安慰話。
可如今看來,師尊與自己的家族似乎并非他想象中那般融洽。
不論是師尊對他們的态度, 還是他們看師尊的眼神,倒是比萍水相逢的陌生人還要冷漠幾分。
駱鈞隐隐猜到了什麽,卻不敢貿然開口, 生怕戳到師尊痛處,只得每日乖乖躺在床上,任由師尊予取予求。師尊的動作一向不急不緩,就如同他平日裏的狀态, 淡泊冷傲如梅,若非自己那兒還被死死地咬着,駱鈞幾乎要以為師尊是在做什麽肅穆的大事。享受之餘, 駱鈞難免遺憾, 要是有一天他能翻身在上便好了。
羅母是在第四日淩晨溘然長逝的。
修道者通常對自己的壽數了然于心, 說是這幾日,便是這幾日。羅栗歸來那日見到的羅母約莫三十來歲的光景, 若非氣質低迷,俨然還是一個風韻猶存的少婦。但守靈這日再見,羅母滿頭烏發早已化為霜雪,眼角細紋清晰可見。
人死燈滅,羅栗并非原身, 對羅母沒有半分感情,沒有怨恨,生老病死實屬自然,便也沒有同情。
但他冷漠的神情顯然與周遭形成了鮮明對比。
羅家主只道他确為不祥,連生母逝世都可無動于衷,唯恐他久留招來不幸,只盼着他趕緊離開。
少家主羅栖卻不這麽認為。
他比原身晚出生幾年,從記事起便知道自己上頭還有一個兄長,在玄英宗學藝,後來漸漸長大,才略微知曉當年的“不祥之兆”。縱然父親母親一直将他當成繼承人來培養,但難保不會突生變故,因而羅栖對羅栗的到來有着不可忽視的敵意。
母親那幾日的态度他看在眼裏,分明是對這個兄長多有憐惜,那父親呢?如今兄長已然成了玄英宗的長老,元嬰修為,幾乎與父親并駕,父親會不會因此重新重用他?
羅栖不敢僥幸,他做了上百年的繼承人,不能容忍任何一個人爬到自己頭上,即便是自己的同胞兄長也不行!
Advertisement
如此濃烈的敵意,羅栗自然不會感覺不到。
但他沒有重視,或者說,他沒有對那一個方面重視。羅栗作為劇情維護者,思維受限,壓根沒想過原住民會在沒接觸過穿越者的情況下脫離劇本。
所以,羅栗不幸中招了。
羅栖沒有像原世界中那般耍什麽陰謀詭計,他直接在羅栗的飲水中下了藥。
他深知羅栗修煉的是冰系功法,便找來了至陽的魔獸丹加在茶水中。
魔獸丹于修道者,無異于毒藥。
羅栗辟谷多年,也沒料到羅栖會用這般下作的手段——雖然在原劇情中也不怎麽光明正大就是了——茶水下肚,便是如火焚身,體內好不容易被壓制住的寒氣,一直被駱鈞溫養着的寒氣,感受到了威脅,以勢如破竹的沖勢在經脈中橫沖直撞。
若非羅栗有痛覺屏蔽,此刻恐怕早已痛暈過去。
寒氣比每月十五發作時還要來勢洶洶,瞬間将西廂覆被冰雪,幾個逃脫不及的家仆在頃刻間被凍成了冰雕——這還是羅栗極力控制的結果,如若不然,整個羅家都別想保得住。
羅家主見狀只當不祥成真,氣急敗壞,卻苦于自己和長子的修為相差無幾,不敢貿然闖入。便招來次子,讓他去請族中的長□□同抓捕這個在生母頭七作亂的逆子。
羅栖心慌意亂,臉色慘白地出門去了。
羅栗不知整個羅家上下是如何人心惶惶,他現下雖未失去意識,可經脈被沖擊得幾乎要破裂,四肢癱軟,身軀也隐隐有崩潰之相。若是不及時加以疏導,他不是就地化為大魔頭,便是自爆元嬰,拉着整個羅家陪葬。
不論是哪一個選項,都與原劇情不符。
羅栗艱難地動了動脖子,将視線落到了床尾的駱鈞身上。
不愧是命定之子,第一次還差點被他的寒氣凍成冰雕,這才第三次,就已經學會保護自己了。
只見駱鈞周身萦繞着淡紅色的純陽靈氣,寒氣似是對這股氣息頗為熟悉,發狂時也沒有将其吞噬,不然以駱鈞金丹期的修為,就算熬得住,也不該這般精神。
“你……過來……”
羅栗氣若游絲,駱鈞卻是聽清了。
他凍得不輕,倒還行動自如,扶着床沿挪到床頭,湊近羅栗。
“幫我解毒,駱鈞。”
短短六個字,仿佛用盡了他所有的力氣,羅栗說完後便覺寒氣又洶湧了幾分,趕緊閉上眼睛,專心壓制。
殊不知他這副任人宰割的病弱模樣是何等誘人。
駱鈞再一次覺得自己大逆不道,師尊都這般慘了,他腦海中冒出的居然還是“他終于可以主動一回”了的念頭。吞了吞口水,徒弟朝師尊伸出了罪惡的雙手。
羅栗體寒,這是駱鈞早就知道了。
兩人早已肌膚之親了無數次,師尊渾身上下只有一個炙熱的地方,但現在入手的溫度不是微涼,而是如冰雪般刺骨,饒是駱鈞用靈氣護體,也被凍得皮膚通紅。
好在,他們的功法契合,靈氣契合,身體更契合。
不過兩個周天,羅栗就感覺到肆虐的寒氣有所收斂,開始漸漸聽從駱鈞的指揮,追逐着那道至陽的靈氣游走。從指間開始,他的四肢開始逐漸恢複知覺,雙腿不由自主地環成圈,雙手也勾上了駱鈞的脖子。
駱鈞動作一頓,眼底迸發出驚喜,可惜羅栗微阖着眼,沒有注意。
駱鈞仿佛受到了鼓舞,雙修得愈發賣力,甚至主動解鎖新姿勢。羅栗猝不及防被翻了個身,趴在床上,好不容易穩定下來的寒氣差點又沒控制住,反手軟綿綿地捶了駱鈞一記。
始作俑者揉了揉不痛不癢的手臂,嘿嘿傻笑。
修煉無光陰。
羅栗一方面要控制寒氣,一方面又要防備變本加厲的駱鈞,連臉上的面具什麽時候被蹭掉了也沒發現。直到駱鈞抱着他翻了個身,羅栗重新仰面對着承塵,隐約覺得臉上少了點什麽,與此同時,駱鈞的動作停了下來。
“師尊,你的臉……”
羅栗恍惚了片刻,才驚覺臉上的清爽感由何而來,他的面具!
他大驚失色地捂住臉,觸手果然是有溫度的皮膚而非面具。原身可沒有在男主面前露過真容!羅栗幾乎是驚慌失措地踹開駱鈞,翻身跪坐在床上,一手捂着臉,一手找面具。
一抹銀色遞到了他的面前。
羅栗慌亂的手猛然頓住,下一瞬,他猛地奪過面具,覆到了自己臉上。
“師尊,那是傷痕嗎?”
“駱鈞,你僭越了。”羅栗冷冷地掃了他一眼。
駱鈞卻并沒有被這一眼吓到,反而笑了起來:“我想應當不是,誰能傷得到師尊呢?那便是胎記了,也只有師尊這般谪仙的人物,才能與生俱來此等雅致出塵的梅花,師尊前世莫不是梅花仙君?”
看這小嘴兒甜的,像是抹了十斤蜂蜜,齁得慌。
不僅如此,駱鈞還狗膽包天地重新摘下他的面具,在他帶有胎記的一側眼睛上輕輕一吻,端的是溫柔無雙。
羅栗:“……”
他此刻心境如何暫且不提,反正他覺得原身是不會覺得高興的,甚至還會把人一腳踹下床,先吊起來毒打一頓,再連做一個月的苦工。
敢摘他的面具?找死!!!
“師尊?”駱鈞歪頭。
羅栗沒眼看,一把推開他的狗頭:“先把衣服穿上。”把面具奪回來戴上。
駱鈞道:“師尊身體可是大好了?”
羅栗聞言又橫了他一眼:“早就好了。”
駱鈞啊了一聲,懊惱道:“那師尊怎麽不早些與弟子講呢。”一臉我白白耕耘那麽久的表情,仿佛剛才沉迷其中的是另一個小色批。
羅栗有點想罵人,可惜沒罵成。
不是他忍住了,而是門外有人來砸場子了。
頓時駱鈞也不敢再裝傻賣乖,連忙爬起來幫羅栗穿衣服,等羅栗穿得差不多了再穿自己的。
屋內的冰雪早已消融,屋外的情況卻是不知。
但聽外面那群人中氣十足的聲音,想必情況不會太糟糕,羅栗整理好儀容,推門而出。
院外圍了一大群人,粗略看不下三十個,為首的是羅家主和兩個白胡子老頭兒,修為皆有元嬰,想必就是族中長老,被羅栖搬來的救兵。
一行人在冰雪前止步,還沒商量出要如何闖進去,就見房間主人走了出來,一時怔然。
還是羅家主這個做父親的最先回神,邁出一步,疾言厲色道:“羅栗,你在做什麽,你母親頭七還未過,你就這般着急,打算讓羅家上下雞犬不寧嗎!”
這頂鍋子扣得可真大。
羅栗冷笑一聲,反唇相譏:“本君倒要問問,你們羅家意欲何為,竟在本君的茶水中下毒,若非本君及時察覺,此刻或許已經身死道消!這便是你們羅家的待客之道,真讓本君大開眼界!”
胡子較長的老頭忍不住道:“世侄此言差矣,雖說你在玄英宗長大,可你身上流着羅氏的血脈,怎麽口口聲聲稱自己為客呢?”
羅栗打量了下整個院子:“若本君不是客,又為何要安排我在西廂?”
長胡子下意識道:“那是因為沒有……”
“對,羅家連屬于本君的院子都沒有,又何來家之一說?”
“你休要在此胡言亂語,你方才說有人在你的茶水中下毒,證據何在?若是你拿不出證據,作為你的父親,我今日便要以家法處置你!以慰你母親的在天之靈!”
“證據在這裏!”
駱鈞拎着一壺茶水,從屋子裏走了出來:“證據便在這茶水之中,師尊方才喝下一口,便渾身靈氣激蕩,無法控制,這才寒氣肆意,冰封了整座院子。若不是師尊竭力控制,此刻整個羅家都難逃一劫,師尊為了不傷及無辜,如今內傷頗重,羅家主又要如何向玄英宗交代?”
在這羅家,衆人似乎都忘了,羅栗除了族長長子的名頭外,還有玄英宗長老的頭銜。
如今被駱鈞點出,兩個白胡子一時間面面相觑。
羅家主卻是氣急敗壞:“豎子無禮!我與我兒說話,何時輪到你插嘴!”
“羅家主才是好生無禮。”羅栗不急不緩,卻帶着不容忽視的淩冽寒意,“對本君下毒在前,呵斥本君的愛徒在後,若是羅家主認為僅憑一絲血脈就能夠騎到玄英宗頭上,也未免太小瞧仙門之首了。”
三大仙門,四大世家。
仙門本就排在世家之前,這也就意味着後者的人力物力遠不如前者。
七方勢力之間素來井水不犯河水,如今羅栗這麽說,若真讓他帶着積怨回到玄英宗,那之後的日子便不太可能相安無事了。
短胡子連忙出列:“無梅君,這其中恐怕有所誤會。”
無梅君,是原身的道號,這稱呼一改,也就意味着羅栗的身份從人子變為了宗門長老。
羅家主暗恨,卻礙于對方是族中長輩而無法呵斥,但話說到了這個份兒上,他也不能再拿父親的身份壓人了,只得咬牙道:“你口口聲聲說有人下毒,那你可有懷疑人選?”
羅栗下巴一擡,直指羅栖:“便是羅家主的好兒子。”
躲在人群中的羅栖被驟然點名,立刻慌了神。
他原本是想讓羅栗不死也殘的,孰料他修為高深到了這個地步,居然沒幾個時辰就挺過來了,那可是高階魔獸丹啊!他自己都沒舍得用!
羅栖這般藏不住心事,羅家主即便有刻板的成見,這會兒也瞧出不對勁了:“羅栖,過來!”
他本想問兩句,好敷衍羅栗,這羅栖倒好,扭頭就跑,頃刻間将自己的罪名坐得實實在在。羅家主怔愣之下,竟眼睜睜地看着他跑出了院子,可他不追,不代表沒人追,在座的都是羅氏宗族的人,難免有和羅栖不對付的,十幾個人蜂擁而出,不多時便将人壓了回來。
羅家主低頭望着次子,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羅栗卻覺得有些無聊,他還以為羅二公子能夠再掙紮片刻呢,沒想到在原世界中就沒有戲份的炮灰連頭腦都是如此簡單,讓白白受罪的羅栗挫敗又恥辱。他本來沒想廢羅栖修為的,但架不住羅栖自己作死,羅栗吃了大虧,不論是以原身性格還是以牙還牙的宗旨,他都不可能輕易放過這個便宜弟弟。
而且,他不僅要略施薄懲,還要拿一筆精神損失費。
在羅栖的慘叫和羅家主的驚呼中,羅栗廢了羅栖三百多年的修為,又拿了他腰間的佩劍——也就是羅家的傳家寶——帶着駱鈞飄然離去。
劇情已經走完了,他才懶得在這個地方多待,再拖下去就趕不上軒轅秘境了。
“師尊,我們就這樣離開了,不會有問題嗎?”駱鈞面露擔憂。
“那你現在回去,以為師的名義,再和他們再聊一聊羅栖的後事。”。
駱鈞打了個冷顫:“還是不了。”
說罷,又腆着臉蹭到羅栗身邊:“我還是喜歡跟着師尊。”
羅栗斜睨了他一眼:“飛開些。”
兩柄飛劍在空中打架可不是什麽好玩兒的事,到時候兩個人一齊跌下去摔死,直接上演任務失敗。
駱鈞被嫌棄了也不在意,聽話地往邊上去了些,只是餘光無時不刻落在羅栗臉上,仿佛要看穿他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