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弟子的冰山師尊01
第085章 弟子的冰山師尊01
【羅……系統……攻擊……】
【系統遭到……小心……羅, 我們……你……】
傳送通道頃刻間動蕩不堪,星星點點在斷斷續續的聲音中轟然炸裂,無數碎片中, 只能隐約看見一團人影似的物質,被卷入了無邊黑暗。
*
鳳陽郡,青巒山。
人人都知道這裏是仙山,一片片山巒連綿起伏,隐沒在灰藍色的山巒之中, 成片的松濤将山體層層包裹,蒼翠欲滴,若非門道中人, 怕是連入山的小徑也找不着。
山頂雲霧中有一座玄天宮,尋常百姓的肉眼看不見。
玄天宮是玄英宗的總壇,而玄英宗則是大垠朝時期三足鼎立的大仙門之一。
玄天宮,無梅居。
一個二十歲上下的青年倒在滿布冰霜的密室之中, 吐息間盡是白霧,臉上戴着面具,從雙孔中露出來的眸子晦暗無神, 胸口也無起伏, 若是尋常人見了, 必定以為他已是死了去。
可不多時,青年忽的眨了下眼睛, 如扇般濃密黑長的睫毛上下翻飛,那雙眼睛也恢複了少許身材。
又是片刻過去,他雙手移動,緩慢地撐着身體坐了起來。
屋內的寒霜漸漸褪去,青年僅露出下半的臉卻依舊無半分血色, 他捏了捏自己的胳膊,又捏了捏自己的腿,眼中浮現出疑惑,無意間流露出的憨态竟使原本高冷如冰雪的氣質融化了大半。
青年覺得自己是失憶了。
他不記得自己是誰,不記得自己為什麽會在這裏,更不記得自己要做什麽。腦海中只有一個名字——羅栗,這是他的名字嗎?抑或是他要找的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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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起身,走到密室的入口,剛思考要如何出去,開門方式就驟然浮現于他的腦海。
離開密室,踩着石階上去,入目所及是一片打理精致的院子,院內種着幾株梅花,因着季節沒到,正光禿禿孤零零地伫立在那兒。青年想自己應該是住在這裏的,剛要找卧房,記憶便如法炮制地出現了。
青年捂住發漲的腦袋,指尖觸碰到臉上的面具。
剛要摘下,記憶卻又告訴他不能在外面摘,只得進了記憶中的卧房,關好門,走到妝臺的鏡子前,無聲地打量着黃銅鏡中的自己。落後的制作工藝将他整個人都映出了扭曲的質感,青年皺眉,将面具摘了下來。
這是一張極為輕薄的面具,質地不像金屬,也不是青年所認知的任何物質。面具只遮住大半張臉,從左眼開始斜至右下巴,銀色的表面上還刻着梅花暗紋。
擡頭,青年立時被鏡中的人吓了一跳。
倒不是說鏡中的人長得有多醜,不但不醜,還俊秀得無法用語言形容,眼角的淚痣更是讓清冷中多了三分妖冶,但這一切的前提是,只看左臉。被銀色面具遮住的右半張臉上,有着巴掌大的紅色胎記,或許用胎記來形容不是很準确,那大片的紅痕活像是一束梅花,眼睛和顴骨上各有一朵,枝丫則延伸到了右耳。
而在看清這張臉的同時,屬于這具身體的記憶也随之被喚醒。
這具身體名叫羅栗,乃是是桐蘭羅氏的後人。大垠朝是崇尚修真的朝代,除卻三大仙門、四大世家,其餘林立的小門派更是多如牛毛,連皇室也以能修煉為豪。
羅家,便是這四大世家之首,梅蘭竹菊中的梅。羅栗是當代家主的長子,卻因出生便面帶紅梅被視為不祥,家主心善,不忍處置這個不祥之子,恰逢好友登門拜訪,便将未彌月的長子托付給他照料。
這名好友,便是玄英宗的柳長老,也是原身後來的師尊。
玄英宗不在意祥瑞災禍的說法,不至于歧視原身,只是他臉上的紅梅胎記委實太過紮眼,大人見了尚且要多看兩眼,更遑論那些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小弟子了。原身多多少少受到了點欺負,又在他們的言談間得知了自己被抛棄的真相,久而久之,性子愈發陰沉,柳長老注意到後,便給他煉制了這枚面具。
這面具是件法器,不僅能随原身的面部輪廓改變,還能替他抵擋致命一擊,從此,原身面具不離身,再也沒在衆人面前摘下過。
時光荏苒,三百年後,柳長老壽數将至,于某個雪夜仙逝。
而後,上任宗主也在與魔族的對戰中隕落,由他的首席大弟子沈長靖繼任宗主之位,至今已有十數載。由于玄英宗還有數名長老與前宗主一同隕落,沈長靖便在繼任後提拔了不少人來補空缺,其中便有原身。
青年能感覺得到,這些記憶都是屬于這具身體的,而非他這個意識的。
但現在,他成為了原身,也就成為了羅栗。
敲門聲陡然響起。
羅栗手一頓,立刻将面具戴了回去,不愧是法器,連束繩也不需要就牢牢地貼在了他的臉上,也不會覺得有所不便。
打開門,屋外跪着一個未及弱冠的少年。
仿佛是在點亮圖标,在看到少年的一剎那,和他相關的記憶便大量湧入腦海。
少年名為駱鈞,十三歲那年被原身撿回玄英宗,原本這麽大的少年開始修煉已是晚了,但駱鈞卻仿佛天縱奇才,用了短短五年時間便從普通人一路飛升至築基後期,眼見着就要結丹了。人人都說原身好眼光,可只有原身知道,他将駱鈞帶回來,原是為了将其培養成爐鼎的,直至今日,他的念頭也沒有退卻半分。
蓋因他多年前強行突破,導致走火入魔,冰系單靈根的他不僅每月固定寒氣發作一次,修為還停滞了,若是不能找到解決方法,他将一輩子都停留在元嬰期,再活幾百年就會和他師尊一樣作古。恰逢駱鈞出現,又是純陽體質,原身便起了邪念。
可自從駱鈞在衆弟子中脫穎而出,原身經年累月隐藏在內心的陰暗便日益壯大,對駱鈞的态度也越來越差,經常把他當奴仆差使,駱鈞将他當做救命恩人,始終逆來順受。
羅栗空有原身的記憶,卻并無原身的狠辣,并沒有折磨駱鈞的打算。
只是回想起剛才醒來時滿屋子的冰霜,以及全身的無力感,記憶中寒氣發作應當還會伴随劇痛,可能他來時一切已經結束,但羅栗并不想再經歷一次。駱鈞的體質于他大有裨益,羅栗不想取他性命,卻也覺得在不傷害他的情況下緩解自己的病情是無傷大雅。
至于要怎麽緩解,原身房內應該有不少書冊,是他多年研究的心血。
“起來吧。”羅栗擡手。
駱鈞有些驚訝,往月這一天師尊都會格外暴躁,今天怎的這麽好說話?
他猶豫着站了起來,卻又聽到師尊說:“擡起頭來。”駱鈞聽話地擡頭,一雙黑亮的眸子直視過來,讓羅栗有了片刻的怔愣。
吃了這麽多苦,居然也沒能将這雙眼睛的光芒掩去。
羅栗斂目,幾息後複又擡起:“過來。”
駱鈞不明所以,記憶中師尊從來不讓他近身,今天不知是怎麽了,揣着不解,還是聽話地上前,在距離羅栗一米處停下。
“再過來些。”
駱鈞的疑惑更深,又上前兩步,聽師尊說道:“擡手。”
一擡手,就被對方牢牢抓住,駱鈞下意識一縮,以為又要挨打,可探入體內的靈氣卻與以往的窮兇霸道截然不同,反而如同一絲涓涓細流。他是火系單靈根,修煉的是純陽功法,師尊的冰系靈氣在他的經脈中游走,所到之處帶起一片令人顫栗的冰涼,卻并不痛苦。
以往都恨不得快些結束的折磨,今日他居然希望能再久一些。
羅栗探查完對方的修為,便收回了靈氣。
駱鈞結丹在即,一旦結成金丹,原身的部分計劃便能夠實施了。
只是不等羅栗再問更多,一道傳音符便将他喚去了天霜居。天霜居是歷任宗主的居所,現任宗主沈長靖與原身交情不錯,也是宗內唯一一個知道他走火入魔的人。
他禦劍來到天霜居,還未下劍,沈長靖便迎了出來。
“師弟。”沈長靖是開朗大氣的長相,繃着臉的時候看着嚴肅,笑起來反而有種大狗的感覺,所以他輕易不再外人面前動容,只會在原身面前展露笑容。
消化了關于對方的記憶,羅栗默默行禮:“見過宗主。”
“早就說過,僅你我二人之時無須多禮。”沈長靖将他迎進了屋子,不等羅栗問他何事,便從乾坤袋中拿出了一個精致的盒子,當着羅栗的面打開了。
一股熱氣撲面而來。
羅栗看着盒中靜躺的十枚火紅色藥丸,目露震驚:“師兄,這是……”
“這是火龍草煉制的,前些日子我得了些火龍草,便讓奚長老日夜兼程地煉制。師弟,火龍草身為火系靈植長在極寒之地,可見其陽氣之足,對師弟體內的寒氣想必也能有奇效。”
沒想到一回來就被送大禮,羅栗有些受寵若驚。
可他不明白的是,沈長靖對原身這麽好,原身對他卻只是表面兄弟,暗地裏一直防備着他,難道是因為沈宗主是唯一知道他秘密的人?還是因為沈長靖有另一副面孔?
送了火龍丹,沈長靖又留羅栗說了會兒話便放他回去了。
揣着厚禮回到無梅居,羅栗驚訝地發現駱鈞居然還站在院子裏,而且和他離開時的姿勢相差無幾,這小孩兒莫不是就在這兒傻站了一個多時辰吧?
羅栗想也知道肯定是原身的什麽無理規矩,揮手讓駱鈞回屋,并囑咐他準備三日後下山歷練的行囊。
玄英宗弟子在結丹前都會下山歷練一番,這是上千年來的傳統,為的是磨練弟子心智,以免在結丹這一階段就被心魔打敗。
将駱鈞打發走,羅栗回到卧房,打開了原身床頭的小櫃子。
裏面放着不少藥瓶和筆記,羅栗遲疑了片刻,還是沒有将貴重的火龍丹放進去,反而将那摞筆記和筆記下面壓着的古籍一起拿了出來。他能得到的記憶只有一個籠統的大概,想要了解具體的緩解寒氣的方式,還需要親自研讀一番。
原身将駱鈞當成爐鼎來培養,讓他修煉的功法必定是能為自己服務的。
只是羅栗看着那古籍上的內容,越看眉頭皺得越緊。前半本是一些神神叨叨故弄玄虛的文字,這都被原身在筆記上羅列翻譯出來了,後半本卻是一些圖畫,粗制濫造的,還有不少磨損,羅栗起初都沒看懂。
等看懂之後,才明白過來這些露骨又詭異的動作代表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