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吾妻…
吾妻…
“你什麽時候去送信。”顧嬷嬷眼神關切的詢問傅青隐,可是傅青隐卻放心不下溫迎。
她緩步走過去,蹲下身子在床榻旁邊看着溫迎,昏睡不醒的樣子使人心疼。
顧嬷嬷坐在床邊,不住的唉聲嘆氣,她算是看着溫迎長大的,知道她過的有多苦,因此給她縫制衣裳也只是收一半的錢。
後宮雖冷,人情卻暖。
傅青隐瘦削的身影就這麽陪伴在溫迎的床榻邊,直到送書信的時間快過去,這才依依不舍的站起身來往外走。
*
溫迎睜開眼睛,看見的是屋子裏的房梁,雖然不算精致卻也雕刻了些圖案,繁雜卻富有寓意,她一時間看愣住了。
木門吱呀一聲,顧嬷嬷端着一碗熱騰騰的粥走了進來,她放在溫迎的床邊想過來給她蓋蓋被子,卻驚奇的發現溫迎醒過來了。
“小阿迎!”顧嬷嬷的聲線頗有些驚喜,她坐到床邊,伸出那布滿皺紋的雙手撫摸上溫迎的臉頰, “身上還有哪裏疼嗎”
溫迎看着顧嬷嬷那熟悉的臉,再環顧四周看着溫馨的環境,仿佛剛剛被打只不過是夢魇一般,可是身上傳來的刺痛又讓溫迎清楚自己真的在禦膳房附近被宮中奴仆給虐待了。
她奮力的坐起身來,柔軟的枕頭墊在腰間可供倚着,神情有些失落: “顧嬷嬷,阿迎身上哪裏都疼。”
顧嬷嬷聽着這軟糯的聲線,簡直心都要聽碎了,見過多少世間事的顧嬷嬷都不由得忍不住落淚,那一輩子拿着繡花針都磨出老繭的手攥住溫迎柔軟的小手。
“阿迎不怕,以後沒有人敢欺負你。誰敢欺負你,顧嬷嬷第一個不放過她!”顧嬷嬷在這繡樓熬了幾十年,說話也算是有些分量,從前不敢怎麽明目張膽的護着溫迎,現在卻看不下去有人如此張狂。
溫迎聽到顧嬷嬷說這些,自然是很感動的,可是後宮之事如同風起雲湧,根本就不是誰打了我我報複回來就完了的事,溫迎不願意以一己之身牽連顧嬷嬷和繡樓,因此只是搖搖頭。
“顧嬷嬷,沒事的。阿迎以後藏在凝露宮裏,不輕易出來惹事。”溫迎原本和傅青隐想的一樣,自己可以出來走動走動,甚至都說動了雲初,可是如今……發生的這件事更讓溫迎打了退堂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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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嬷嬷并不贊成溫迎一直困在凝露宮的這個做法,可是好像自己也沒有辦法保證時時刻刻都能護住溫迎。
正當二人沒有說話的時候,外面突然傳來急促的敲門聲,溫迎要去端粥喝的手停了下來,差點把木勺掉在地上。
“怎麽了”顧嬷嬷擦了擦眼淚,她那雙渾濁的眼睛此刻恢複了往常的威嚴,只不過是聲音都帶着疲憊。
“顧嬷嬷我是小棠!禦花園那裏出事了,好像是一群人圍着傅姑娘,非要看她懷裏抱着什麽書信!!”小棠的聲音很急促,聽的溫迎也是心驚膽戰的,她恨不得立刻掀起被子出去救傅青隐。
可是身上的疼痛讓她動彈不得,溫迎使勁扯着被子卻使不上力氣,顧嬷嬷則讓她穩住,自己出去查看。
霎時間,屋子裏又恢複了往日的安靜,溫迎的淚水卻如同斷了線的珠子,她很害怕傅青隐會出什麽事,剛剛為了救自己還得罪了欣貴妃身邊的老婆子。
溫迎只能坐在床上祈禱那些人不要為難傅青隐,心亂如麻。
彼時,禦花園當中是前所未有熱鬧,這個時候後宮娘娘和公主們都在自己宮裏挑選明日要穿衣裳首飾,壓根不會來到禦花園閑逛。
圍在禦花園角門的都是一些穿着統一宮裝的宮女,不過根據發飾可分辨職位高低。
她們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都圍着一個相貌美麗甚至于絕色的女子。
傅青隐看着圍着她的這些宮女,雙唇緊閉什麽也不肯說,就連懷裏的書信都被她緊緊的攥着。
其實知道傅青隐的都猜到了,這個時候傅青隐的衣袖當中早就準備好了匕首毒藥,可她還是打算周旋一下,不下那麽大手筆去殺人。
顧嬷嬷連同小棠終于匆匆趕到,隔着好遠,顧嬷嬷便提高嗓音喊着: “你們都在那裏做什麽……都沒有自己的活要幹了嗎”
雖然顧嬷嬷是繡樓的掌事宮女,但是也算是德高望重的嬷嬷,自然是能夠說得上話的。
那些宮女隔老遠就看到了顧嬷嬷,于是也都從圍成一圈的姿勢換成與傅青隐站成一排,低頭挨訓的姿勢。
顧嬷嬷眼看穩住了形勢,終于安心了些,加快腳步往那裏走。
“顧嬷嬷!這人往外寄書信但是不告訴我們書信是什麽!”為首的禦花園灑掃的宮女似乎找到靠山了一般,她嚣張跋扈的走到顧嬷嬷身邊告狀。
顧嬷嬷卻并不吃她這一套,冷着臉轉頭看她: “這禦花園角門往外送書信的事情也算是好幾年了吧你們怎麽現在流行看旁人書信了”
顧嬷嬷的問話把那女子噎住了,她不知為什麽顧嬷嬷要站在傅青隐這一邊,只好垂頭喪氣的走開。
顧嬷嬷那雙威嚴的眸子看着其餘的那些人,恨鐵不成鋼:大家都是在後宮想念家人的,所以禦花園的各位兄弟姐妹們每次出去也願意帶着各位的書信送去驿站。你們就是這樣窺探別人書信的嗎”
禦花園中景色秀麗,如果不擡頭看那些四方方的宮牆想必也不會覺得這是在宮中,每一簇花似乎都有自己的規定,必須長在這裏,打理的倒是井井有條。
傅青隐站在人堆裏面,被汗水浸濕了掌心,她終于放心了一些,剛剛因為來送書信的時候被那些宮女看出來面生,這才非得要求看她的書信。
書信裏面寫了什麽東西只有傅青隐知道,不過這件事也算是給了她一個警醒,凡事一定要做好雙重保險。
顧嬷嬷在那裏教訓其他人,而傅青隐就把書信遞給那個要往外送的人手裏,還多給了一些碎銀子。
雖然這些書信是傅青隐用自己國家的字體寫了藏頭詩往外遞,即便是被那些人看了也看不出任何問題,但是凡事自然是最好不要被發現。
尤其是這樣的書信,別人多看一眼很危險。
好在顧嬷嬷來的快,這短短一炷香的時間就已經完成了往外遞書信的動作,傅青隐向顧嬷嬷遞了個眼神,顧嬷嬷這才放過那些人。
一時間,禦花園中的人都跑出去,不敢留下來聽顧嬷嬷訓斥了,只有傅青隐站在風中,看着顧嬷嬷。
“多謝顧嬷嬷。”溫迎作揖,由衷的從心底覺着感謝,顧嬷嬷卻擺擺手: “我也不知道你那書信裏到底寫了什麽,只是阿迎相信你也在意你。我不願意讓她不開心罷了。”
提到溫迎,傅青隐的眸子如同小狗一般亮了起來,她小心翼翼的詢問: “阿…阿迎她,醒了”
見到顧嬷嬷點頭,傅青隐這才長長的松了一口氣,她從來沒有如此不穩重的向繡樓跑去,自打她練習武功以來,能用輕功飛身便不會跑,而現在,卻只是因為傅青隐單純的想快些見到溫迎。
當溫迎靠在枕頭上,看到傅青隐安安穩穩的站在自己面前的時候,她懸着的心終于放下了,伸出手來費力的想要拉住傅青隐的手。
“美人姐姐,他們有沒有欺負你。”溫迎的聲音都虛弱了好多,不過還是努力裝出開心的樣子去喚傅青隐。
傅青隐輕聲應了一聲,順着溫迎的力道往前走,随後跪在床榻旁邊,将臉頰擱在溫迎的手心處。
“阿迎手好涼,姐姐給你暖暖。”傅青隐的眼底有什麽在瘋長,可是二人誰也不知道,溫迎只是覺得看到傅青隐這般,将她的臉貼在手心,這樣的事情實在是太過于暧昧。
顧嬷嬷很合時宜的退出房間出去接着做活,而傅青隐單獨留在房間裏面照顧溫迎。
溫迎精神好點了,就開始撒嬌讓傅青隐喂她喝粥。
“美人姐姐,喂阿迎喝粥嘛。”溫迎那小貓一般委屈的眼神,是傅青隐最招架不住的眼神,傅青隐神使鬼差的伸出指腹輕輕撫過溫迎的臉頰,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什麽之後又立刻收回手。
“好。”傅青隐現在話變得很少,但是幾乎都是有求必應,有話必答。
溫迎就這麽喜滋滋的坐在床上,看着傅青隐用那修長好看的雙手端起來粥碗,還要輕輕吹氣生怕燙到溫迎。
“美人姐姐,我明天要不然就不去春日初宴吧。感覺這幾天的事情,似乎都是沖着你我而來。”溫迎喝完半碗粥,實在喝不下去之後,搖頭拒絕了下一勺,還主動說出了自己心中所想。
傅青隐将碗勺放下,不解的詢問: “為何你覺得……姐姐無法保護你對嗎”
傅青隐下意識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攬,這樣的行為讓溫迎有些心疼,于是連忙解釋: “不是的。姐姐,是我怕連累你,本身你就在後宮如履薄冰的生活,倘若再因為保護我而得罪那些人,真的得不償失。我這輩子……恐怕也就是如此了。”
溫迎有點頹廢。
傅青隐眸光微動,不知道該說什麽,但還是淡淡笑了笑: “小阿迎放心好了。”
春雨貴如油,但是卻不知道為什麽最近的雨水偏偏多了起來,外面傳來淅淅瀝瀝的聲音,溫迎耳朵都豎起來了
“這是下雨了”溫迎直起腰來,很是開心的看着外面,窗戶還沒打卡,但是糊好的窗戶紙有些被雨水打濕。
傅青隐看得出來溫迎很喜歡下雨天,于是走過去将窗戶打開,一陣水汽通過這一動作如同小狗一般蹿進屋中,帶來些瑟瑟涼意。
“會不會有些冷。”傅青隐帶着披風走到溫迎身旁給她披上,手不小心觸碰到肩膀上那個嬷嬷尖細指甲留下來的血痕處,溫迎整個人抖了一下,生理性的淚水瞬間湧出來。
傅青隐瞬間松開那只手,她手足無措的站在原地,看着溫迎微微泛紅的眼眶,不由得心疼。
“會讓她付出代價的。”傅青隐第無數次的重複這句話,溫迎伸出手來握住傅青隐那只還在發抖的手。
分明自己還在疼着,但是卻想安慰傅青隐,越是這樣越是懂事的讓人更加心疼。
溫迎為了轉移話題,只好扯了扯傅青隐的衣袖: “美人姐姐,能不能扶着我去窗邊看看外面下雨呀。”
溫迎從小就很喜歡下雨天,因為那個時候雲初做的活計是下雨天很閑的,有時間陪自己讀書寫字,所以從小就開始盼望。
不過現在的時候,雲初還要去浣衣局幫忙,就不得空了。
只是這種期待似乎刻在骨子裏了一般,她看着下雨天就很欣喜。
繡樓外面晾曬的布料全都被顧嬷嬷帶人給撤了下來,現在只剩下光禿禿的木杆撐在那裏。
但是繡樓裏面晾曬的布料還在跟随着風吹拂着擺動,開着窗戶能夠看到很清楚。
那些繡娘們都開着繡樓的大門,一邊做活一邊看着雨景。
繡樓外面的院子裏也有些繡娘們自己種的東西,如今春日已經冒出嫩芽,在如絲的春雨當中顯得甚是可愛。
只是這樣的美景很快被雲初那急匆匆的身影給打破了,随之而來的甚至還有皇後身邊的宮女。
溫迎面色一凜,她很少見到皇後身邊的宮女,上一次見還是自己幼時發燒幾欲死亡那些太醫不見銀子不治病的時候,皇後身邊的宮女不過是敲打了他們一番,第二天就輪流來到凝露宮好多太醫。
這才使得溫迎有命活到今天,所以溫迎的眼裏,皇後不光是優雅和氣質的象征,也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否則,死了個不受寵的公主這件事,說大也大說小也小。單看知道這件事的後妃們如何和皇帝描述,就憑娘親被她們害死這一點,溫迎就能明白她們絕不可能勸皇帝徹查。
估計當時,自己要是死了,也不過是草草敷衍過去。
思索這件事的時間,雲初也已經敲門進入屋子裏了,顧嬷嬷的屋子很大,也算是精致,大多都是這些年兢兢業業做衣裳,得到各式賞賜。
雲初走進來的時候,有一瞬間才覺得自家公主就應該住在比這還好的宮殿裏面,來不及鼻尖酸澀,快步走到溫迎的身邊。
“公主殿下!都受傷了為什麽不好好躺着,濕氣重不利于傷口恢複!”雲初臉色鐵青,對上溫迎那濕漉漉的眸子時卻也無法說出更兇的話。
溫迎由着雲初把自己扶着坐回到被窩裏面,這裏是顧嬷嬷的寝屋,被子裏還是香香的,溫迎縮回去的時候并未排斥。
甚至有些害怕自己身上的血污給被褥染髒了,她讨好一般的笑了笑: “雲初姐姐,我沒事的,怎麽皇後娘娘身邊的姑娘都來了。”
雲初這才收住要詢問關切的話,而是禮貌的介紹這位嬷嬷: “這是皇後娘娘的心腹,靈黛姑娘。剛剛知道這些事之後,我實在害怕她們再來害公主,這才求靈黛姑娘前來幫幫我們。”
靈黛身上穿的衣服幹淨整潔,甚至比身上的衣物還要精致,不愧是皇後娘娘身邊的心腹,不過溫迎很是震驚,怎麽就能請的動靈黛呢。
這樣的震驚一閃而過,倒是靈黛很溫柔的行禮問安,禮數全都做周全了才詢問剛剛溫迎被打的時候的細節。
溫迎回憶完了所有的事情之後,為了掩蓋傅青隐身上藏有暗器這件事,又添了一句: “我……撿起來那個婆子懷裏掉出來的匕首,直直刺入婆子的手腕。現在估計還鮮血淋漓,若是要查,可以從這裏入手。”
傅青隐全程隐匿在這些人身後,想要聽聽她們打算如何給溫迎報仇,可是聽到溫迎有意隐瞞自己的時候,頓時感覺……
從來善良的溫迎卻願意護着自己,不惜對雲初撒謊,把事情攬到自己身上。
那邊靈黛聽完也是有些蹙眉,她看着溫迎那細胳膊細腿的樣子,不像是能只拿起匕首刺別人的人,可是既然當事人已經承認,靈黛倒是也不必多嘴去問。
反正皇後娘娘只不過是讓自己查出來究竟是哪個惡仆如此不分輕重敢在皇宮裏面動用私刑還是對着皇室血脈。
既然有線索,靈黛何樂而不為呢,她把這些都暗自記下來,然後指揮身邊的小宮女們端進來那些燕窩一類養身的東西。
溫迎雖然不愛吃這些東西,卻也知道都是些好東西,她很感激的收下,看着靈黛往外走的樣子,不由得暢想皇後的風采。
“想必一定是個很溫柔的女子。”算起來,皇後和娘親一個年紀,溫迎那個時候發燒懵了,還以為是娘親請來太醫治自己,因此總是對皇後抱有娘親的濾鏡。
雲初去送靈黛了,順便跟着靈黛去查這件事,屋子裏一時間又只剩下溫迎與傅青隐。
窗戶還沒關上,但是溫迎也不想下床去看了,只是坐在床上看着正對着自己的窗外。
靈黛和雲初舉着油紙傘匆匆走出來,在雨簾當中行走。
“小溫迎很喜歡皇後嘛”傅青隐說話之間有一些連她自己都察覺不到的醋意。
傅青隐也不知道自己在酸什麽,明明皇後的年齡比溫迎大一輪,根本就不是傅青隐該害怕的。
可是聽見溫迎的嘴中誇別人,傅青隐就覺得不開心。
“啊”顯然,溫迎也是被這樣的話給問懵了, “美人姐姐才是溫迎最喜歡的朋友呀。”
溫迎脫口而出就是這樣安慰旁人的話,她把傅青隐當成小孩子一般哄着,偏偏傅青隐竟然也吃這一套,她唇角不受控制的勾起,拼命壓抑着卻還是笑起來。
“小阿迎說話,姐姐喜歡。”傅青隐轉過身掩飾着自己的開心給溫迎倒杯水喝,溫迎不太愛喝水,可是傅青隐端過來的就願意接下。
即便是不喝太多,也還是很乖巧。
傅青隐站在窗邊這麽乖巧的溫迎,從心底裏生出一種野獸般的占有欲,她在想這樣乖巧的溫迎如果一輩子是她的該多好,如果能夠所有的淚水都為自己而流該多好!
這種思緒一旦萌出,便随着血肉瘋長,她只好暫時偏過頭去讓自己不再去想,這才壓抑住心裏的想法。
“既然這件事有人去辦了,小阿迎便好好的休息吧。”傅青隐背着身子也不知道在幹什麽,但是話确是對着溫迎說的。
溫迎點點頭,她剛剛還在擔心傅青隐會為了自己魯莽用事,如今傅青隐既然這麽說了,溫迎也能放心些了。
雨淅淅瀝瀝淅淅瀝瀝下了好久,溫迎實在是看困了,于是微微掀開被子往裏縮,聲音軟糯的道: “姐姐我想睡覺。”
這一聲,像是喊在了傅青隐的心尖尖上了,她走到溫迎身邊,依舊是那樣跪下來的姿勢,像是最虔誠的少女親吻自己的神明。
紅唇吻到溫迎的手背上的時候,兩個人都被這樣的觸感搞的面紅耳赤。
尤其是縮在被窩裏的溫迎,即便是渾身都在疼,這個時候卻也感官放大,只在乎剛剛傅青隐落下幾乎憐惜的一吻。
溫迎強迫自己不要去多想,她裝作已經睡着的樣子,可是實在不會裝,睫毛微微發顫。
傅青隐即便是看到了也不去戳穿,那雙顧盼生輝的眸子眨也不眨的看着溫迎。
時間一久,溫迎也真的自己睡着了,外面的雨聲也輕柔了起來,像是哄溫迎睡覺的搖籃曲,現在這裏很是安靜,顧嬷嬷為了溫迎養傷,這幾天都去別的廂房裏休息,所以這個房間,似乎就是溫迎和傅青隐的二人世界。
傅青隐坐在窗前的桌子旁,舉起毛筆來默默的寫着什麽,只是她寫的時候情意綿綿。
似乎能夠看到未來甜蜜的日子,只是毛筆一頓,掉下來濃墨一滴,在宣紙上暈染開來,像是墨水綻開的一幅畫。
只是定睛一看開頭,便看到二字——【吾妻……】
傅青隐寫完這些,小心翼翼的等墨跡幹掉之後疊起來,放在距離自己心口最近的地方。
這些都做完,傅青隐轉過身來看着溫迎,蹙起的眉終于舒展開,看了一會,便起身上外面廊下要看看藥熬的如何。
青泥小爐在火上慢慢的熬藥,傅青隐就撿起身旁的蒲扇輕輕的搖着,一副娴靜的畫卷徐徐展開。
藥味逐漸彌漫開來,整個廊下混合着雨水和苦藥的味道,是一種奇妙的感覺。
傅青隐此生難以忘記這樣的感覺,溫迎就在裏面床榻上躺着,而自己為她熬藥。
或許有很多東西,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已經有了答案,傅青隐一直躲避着自己的情感,卻在親眼看到溫迎被那惡毒婆子毆打虐待的時候。
心很疼很疼,像是那些棍棒落在了自己身上。
直到那一刻,傅青隐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樣了,她看着藥爐下面升騰起來的火焰,似乎那火焰如同種子一般掉入傅青隐的眸子裏。
緩慢的生根發芽,直到堅定。
因着下雨,外面的濕氣有點重,需要不時的往裏添一些柴火,很快,廊下被顧嬷嬷撿來的柴火已經燒完了。
傅青隐看了一眼身旁立着的那把油紙傘,卻還是眼眸一瞥,毫不在意的往外走。
雨水不大卻足夠淋濕衣裳,如同絲線一般的落在傅青隐的身上,打在傅青隐那張清冷的臉上。
那是怎樣的一張臉呢
明明白皙無暇,卻看的人感覺像是作為桀骜的青玉一般,只可遠觀而不可亵玩。
加上青色長裙,很是順滑的垂落下來,到腳踝,只露出來那白色的繡鞋。
行走間如同綠水泛起漣漪,看的人嘆為觀止,就好像是見到了九天仙女。
身邊路過的那些宮女都很快的低下頭來,眼底皆是劃過羨慕神情。
不認識她的,都在猜測是不是皇帝新納的妃子,甚至還有人覺得欣貴妃會就此失寵。
風言風語,就這樣傳到了欣貴妃耳中。
“什麽你是說那傅青隐也是一個狐媚子,整天在宮中走動就準備找機會勾引聖上”欣貴妃坐在貴妃椅上剛剛端起來茶盞準備喝茶,聽到這樣的話瞬間氣的将茶盞摔得四分五裂
貼身宮女不敢違拗,只是把聽見的都告訴了欣貴妃,甚至還添油加醋,說他們翊青國的诏書上絕不納妃是欲擒故縱。
欣貴妃雖然母族勢力龐大,這些年在後宮叱咤風雲慣了,腦袋也逐漸沒有了思考的能力,如今聽宮女說這些,自然就一口咬定就是這樣。
于是氣的胸前一起一伏,尤其是想起來派去折磨溫迎的那個婆子居然被刺穿了一整個手腕,不得不養傷。
這筆賬還沒跟她算。
欣貴妃的宮中可以說是富麗堂皇,可是她還是不知足,一身華貴的衣裳站起身來,裙擺搖曳間甚至都能看到碎金。
宮女為她整理着衣裙,想起來明日就是春日初宴,于是便在欣貴妃身邊耳旁出主意。
“娘娘,不如明日在宴前把她困在柴房不許出來,這樣不就無法勾引到聖上嗎”宮女自作聰明,眼角眉梢之間都是刻薄的模樣,偏偏這樣簡單粗暴的方法正是欣貴妃所喜歡的。
這些年在後宮,也沒少用這個方法殘害不受寵的妃嫔。
于是當機立斷的點點頭,這一點頭,頭上的珠翠搖擺,看的人眼花缭亂。
有那麽一瞬間,宮女竟然覺得,的确是傅青隐好看多了。
可是這樣的話,又有誰敢說呢宮女乖乖巧巧的給欣貴妃捶肩,給欣貴妃出謀劃策。
*
“阿迎,明日春日初宴,你這身上的傷還能去赴宴嗎”傅青隐垂着手站在床邊,衣袖随着她的動作緩慢落下,溫迎剛剛睡醒,眼睛還有些惺忪。
她擡起手來揉了揉眼睛,然後帶着睡意: “我想去,因為衣裳好看,因為想見皇後娘娘。”
溫迎受了委屈的時候,就喜歡到皇後宮的附近逛一逛,就好像是身邊有人庇佑一樣,而往往在皇後宮牆下許的願望,就總是能實現。
這下好不容易有能夠參加的宴會了,溫迎也已經做好了準備,這一次總是想去的。
傅青隐眼眸微微暗了一下,但還是點點頭,将自己剛剛熬好的藥端過來,這個時候靠近溫迎,溫迎才發現傅青隐身上衣裳淋濕了好多地方,她大驚。
“這是怎麽了沒有傘嗎”溫迎聲音虛弱,但還是勉強着問她。
傅青隐突然眼眸亮了,那雙好看的眸子突然盈滿了委屈,小狐貍一樣委屈巴巴的看着溫迎: “阿迎評評理,打傘如何抱柴火。”
溫迎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不是什麽主子,連熬藥都要單獨支一個泥爐,還要自己去找柴火。
這偌大的皇宮當中,禦花園裏的一根樹杈子都價值不菲,又怎會讓傅青隐撿來燒了,一定是走好遠去柴房找的柴火碎屑。
這麽辛苦,打傘的确不方便。
溫迎突然心疼極了,不顧後背的刺痛,跪坐起來到傅青隐的身旁,雖然還在床上,但是卻伸出胳膊來抱着傅青隐。
幾乎是同一時間,溫迎感覺到傅青隐被自己抱着的身軀突然一愣,整個人都顯得很是僵硬。
“你……是不是不喜歡我碰你呀。”溫迎這時候說的話真的毫無別的意思,可是落入傅青隐的耳中,卻如同極為澀情的話。
碰……我傅青隐那腦袋如同狐貍一般飛速旋轉卻又有些迷茫。
她甚至想起來這個,耳尖便微微泛紅。
溫迎沒察覺傅青隐的變化,只是覺得傅青隐沒有回答自己,便是自己剛剛說的那個意思,默認了。
溫迎小兔子似的垂下腦袋,聲音都變得低沉: “那美人姐姐喂我喝藥吧。”
傅青隐這才反應過來,她連連搖頭: “不是的,不是的……我很喜歡你。”
傅青隐說完這話,只能聽得到一陣轟鳴聲,她大腦一片空白了,怎麽就把這話說了出來。
溫迎眨眨眼,然後很是害羞的鑽進被窩裏面,結果被子都擋不住她的笑聲,最後笑夠了起身指着傅青隐的臉。
“美人姐姐害羞啦!”
傅青隐松了一口氣,卻又有些失落,這小兔子似的溫迎,怎麽就不明白呢
好像能夠讓傅青隐害羞是溫迎多大的驕傲一樣,溫迎笑得臉頰也紅紅的,她終于肯接過傅青隐遞過來的藥碗往下喝。
溫迎很怕苦怕痛,但是這麽些年在後宮活的不如一個宮女,她多希望生病的時候能有一碗藥喝,所以這個時候,幾乎是一飲而盡,生怕浪費了一點一滴。
傅青隐想起來那些公主們喝個藥都得吃糕點順下去,還要喝清茶還要千百道工序,可是眼前這位小公主,卻怕浪費一點藥。
可見平日,她生病的時候沒有藥喝是多麽的難受。
傅青隐很清楚自己不會輕易的心疼任何一個人,可是面對溫迎,卻什麽好東西都想給她。
即便是藥已經喝下去了,藥碗也還是彌漫着一股子很苦的味道。
傅青隐不知道從哪裏變出來了一塊蜜餞,遞給溫迎。
溫迎看着癱在傅青隐掌心當中的蜜餞的時候,只是感覺自己的淚珠子都要掉下來,她那裏吃過這樣好的東西。
即便是吃的那些糕點也都是剩下的,又硬又冷,根本不如蜜餞甜。
溫迎嗚嗚的哭起來,淚珠子打在被子上發出滴答的聲音,這下可真是外面下雨裏面也下雨。
傅青隐慌了,她把那沒拆開的蜜餞連同牛皮紙一起放到床邊桌幾上,自己坐到床榻邊上伸出手來抱着溫迎,因為不知道還有哪裏疼,便只敢緩緩攬着。
就這麽抱着溫香軟玉,不知道過了多久,溫迎哭累了,外面也不合時宜的響起敲門聲,傅青隐先給溫迎擦了擦眼淚,自己起身把那木門推開。
看到是的太醫手裏拿着一罐藥: “傅姑娘,我是來給溫迎公主上藥的。”
“上藥”傅青隐秀眉簇起,溫迎的傷大多在後背和脖頸,還有肩膀胳膊上。
難不成要太醫這個老男人去看光了溫迎的身子嗎
雖然傅青隐也知道醫者眼中無男女,可是她就是覺着有些不舒服,于是很是禮貌的詢問自己可不可以學一下。
“傅姑娘的意思是你來上藥其實這個根本不用學,就是塗到傷口上即可。”其實太醫也很為難要給公主上藥,雖然溫迎不是什麽受寵的公主,但是也算是及笄了的大姑娘,所以他不敢随意上藥。
躊躇了好久才過來。
傅青隐提出要幫忙,正好圓了太醫的想法,她接過太醫送來的藥膏後,聽了些注意事項便送走太醫,自己進屋來準備給溫迎上藥。
溫迎坐在床邊,看着傅青隐端過來藥膏過來,也明白要上藥了,不過她沒有害羞,而是坐在那裏就要解衣裳。
傅青隐現在覺得,什麽都不懂的小兔子才是最能撩撥人的,傅青隐還不知道該怎麽和她說,溫迎竟然就這麽自然的。
想來,也是自己想的太多,傅青隐低下頭來,暗暗罵自己是個畜牲,竟然對小溫迎有這些想法。
罵完自己才算是解氣,傅青隐面無表情的走過去,溫迎已經露出雪白的後背,上面卻是血淋淋的傷。
“阿迎,受苦了。”傅青隐看到這些的時候,剛剛想的全都抛之腦後了,只剩下心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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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入V啦!!!!不過日六可能有點困難嗚嗚嗚嗚大家辛苦等待了,有點标題黨了,因為還沒有表達心意!最近大家有沒有什麽開心事情昭昭痛經+重感冒發燒,想聽聽大家有趣的事情!當然啦,大家記得收藏預收《君奪臣妻》不喜歡的也可以收藏一下作者專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