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花房明月
花房明月
這間酒吧的老板骨子裏肯定是個非常浪漫的人。
樓道兩側牆上都鋪滿了五顏六色的幹花。
呼吸稍稍一提，隐約還能聞到若幹淡香，明曉寒不清楚是不是她一個人的嗅覺偏差，因為花芷好像并沒像她一樣，刻意用力呼吸。
而每一臺階面上，都刻着一句句浪漫的詩。
黑色字體娟秀又不失力量，很是吸睛。
明曉寒詩歌存儲量實在有限，導致一時之間，她壓根無法分辨：這一行行優美的詩句，是該酒吧原創？還是引用從前那些詩人的？
沒想到酒吧也能這麽文藝，明曉寒多少感到意外。
在她的固有印象裏，成年人愛去的酒吧，大都就是喧嚣的夜店。
不過也不能一概而論。
畢竟她并不是一個對酒吧非常熟悉的人，活到現在，去過酒吧的次數屈指可數。或許，酒吧本就各式各樣。
好像哪裏不對勁……
明曉寒的目光就像一臺低配版掃描儀，每一行詩句都沒落下，可每一行都過目就忘！
對了，每一句，都有一個“花”字！
靈光乍現，明曉寒終于捕捉住了腦海中那隐隐約約的謎點！
“大花，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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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個高挑身影沖到跟前，遮去樓梯通道大半光亮。
也直接打斷了沉浸在一人份感慨裏的明曉寒，她仰頭去瞧，秋子琛正伸手接過花芷手裏的幾大袋，這會目光正不偏不倚落到她身上——很快移開，重新去瞧她身邊的花芷。
秋子琛拎了衣服轉身的剎那，仍仰着腦袋的明曉寒卻瞬間呆住，雙目不自覺撐大了一圈，對眼前的景象徹底傻了眼：這是……玻璃花房？
完全沒想到，這樓上，竟別有洞天！
二層挑高不低，估摸至少五米，比樓下更具空曠感。
這樣兩層，若從外面看，應該是普通四層建築的高度。
明曉寒默默在心裏計算着空間規格。
“走吧，曉寒同學，哈哈，我們過去先吃點！”
花芷卻沒有表現出同款驚愕，看上去一點都不像是頭一回光顧的。
明曉寒巴巴瞧着，被花芷挽着手臂直奔休息區：一溜很長的綠色皮質沙發，正對被一牆玻璃隔開的璀璨夜色。
一不小心，就看呆了。
人生頭一回，以這樣特殊的角度，看到一幕無與倫比的夜色。
沙發上坐着的是潘道勇，這會正仰着腦袋瞧上面，明曉寒心中好奇，忍不住也跟着仰頭去瞧頂上區域，這一瞧，直接把她驚得原地直呼“哇”。
群星璀璨，悉數掉落雙眼。
直擊心底最柔軟處的一片純淨天幕。
明曉寒，雙眸盈盈，眼風蕩漾，忘了周遭。
“瞧瞧，我們的曉寒同學看來很喜歡這地方哦！你應該早點帶她過來玩才是！”花芷擡手拍了拍忙着掏紙袋裏新衣服的小夥，笑着調侃。
明曉寒頃刻擺正腦袋，去瞧聚在沙發旁的三人，不由往前走近幾步。
花芷瞧在眼裏，沖她別了別下巴：“過來吧，曉寒同學，先喝點熱的！今天由我們的秋先生服務大家，所以我們三，就只管吃好！喝好！睡好！”
睡、睡好？
明曉寒一聽，一楞，滿是不解地瞧輕易蹦出這“詞”的人。
花芷卻不以為然，咧嘴笑着補充：“鬧，等下喝酒喝多了，就直接睡這玻璃花房啦！讓樓下那小帥哥弄幾張移動的折疊床上來，我們就可以看着滿天繁星進入夢鄉！”
明曉寒算是聽懂了，這姐弟兩這架勢，是正兒八經來跨年的，不玩虛的。
不過話說回來，這個酒吧看起來很安全，即便可能會有什麽狀況，她在，就不會讓他們受傷。
花芷和秋子琛這對姐弟，都是明曉寒今晚保護範圍內的人。
所以，他們可以盡興喝酒，她必須滴酒不沾，這是工作後一次都沒打破的戒律。
吃的喝的應有盡有。
花芷幫明曉寒倒了點熱飲，便自顧自下樓去了。
很快，見她和那服務生一同出現。
明曉寒停下嘴裏的零食，擡頭去瞧兩人。
帥氣服務生動作娴熟又麻溜，三下五除二，就按花芷的要求把點唱機打開，投屏的幕布緩緩降下，一氣呵成後，直起腰，面朝客人，給出一個超級陽光的笑容：“有任何需求，第一時間喊我，祝各位跨年愉快！”
“小帥哥，這可是你說的哦！來，先給大家來一首，起個範！”花芷沒把人當外人，一點都不帶客氣地把話筒塞到一臉意外的服務生手裏。
年輕男孩調整呼吸，握緊話筒，不想掃客人的雅興。
讓他當下局促不安的是，在人氣男明星跟前唱歌，等于獻醜。
“來你最拿手的歌，報歌名！姐給你點！”花芷含笑，等拿話筒的人答。
沙發上另兩男一副瞧熱鬧的表情，手上都半握酒杯。
年輕男孩微微一笑，先是感謝：“謝謝姐，那就幫忙點一首《月亮惹的禍》。”
話音剛落，正舉杯往嘴裏送酒的秋子琛忽然停下，投眼過來，不偏不倚與花芷四目一對，停滞兩秒後，他雲淡風輕地收回視線，放下手中的酒杯，露出一副等人開唱的惬意姿态。
明曉寒不動聲色地看着各人的反應，帥哥服務生開嗓的第一句，瞬間吸走她的全部注意力：渾厚的低嗓充滿磁性，好聽得出乎人意料！
顯然，在場其他三人，與她同種感受。
唯一有區別的是，只秋子琛一人沒露出太過驚訝的表情。
不僅如此，神情還略顯嚴肅，整個人正襟危坐，沒了方才的放松。
明曉寒心中微微一記不屑。
她之前翻過三年前秋子琛尚在娛樂圈的各種視頻，從未見他參加過任何一次晚會或才藝表演……有黑粉說這是因為他唱歌五音不全，全部跑調，所以為了避免大庭廣衆之下丢人，寧可推掉所有演出。
對這一爆料，明曉寒覺得可信度不低。不然此時此刻，為何就唯獨他，給出的反應這麽“另類”？說不定這人心中正醋意大發，嫉妒人酒吧服務生能把一首老歌演繹得如此動聽……那話怎麽說來着，對了，讓人聽了如癡如醉！
明曉寒的實時評價一點都不誇張，因為花芷聽得直沖演唱者豎起大拇指，頻頻隔空點贊。
潘道勇也忍不住拍手叫好。
一曲高歌完畢，整個人瞧上去帥氣值飙升，明曉寒不由自主嘴角上揚，盯着服務生看。
只見他沖大夥微微一個欠身，站直後，輕柔一句：“我獻醜了，謝謝大家捧場。”
花芷一聽，高興地擡手拍了拍他肩膀：“小夥子，可以啊！深藏不露啊~就你這嗓音條件，應該去報名參加歌唱比賽的！而且你這外形條件也能打，還這麽年輕，真的該去試試！”
帥氣男孩腼腆一笑，被花芷毫不吝啬的贊美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謝謝姐的鼓勵，我這純屬班門弄斧。”
“哈哈~有意思。琛琛，怎麽樣？他唱這首歌，可一點都不比你遜色哦！勇哥，你說是不是？”花芷忙着cue每個人。
潘道勇一聽，只是沖她笑笑，随後給出一句模棱兩可的回答：“有這個可能，哈哈！”
啥？
明曉寒聽糊塗了，花芷向來愛開玩笑，她這話讓人咬不準，到底是反話還是正話？
聽花芷這會話裏話外的意思，難道秋子琛會唱歌？
正安靜埋頭苦思時，花芷卻快速沖到她身邊：“曉寒同學，你想不想聽我們的大帥哥，現場來一首《月亮惹的禍》？”
明曉寒一秒局促，點頭也不是，不點也不是，只傻傻看人。
花芷沒讓她失望：“哈哈~看來我們曉寒同學很期待聽我們的男明星——現場演繹一首哦！”
明曉寒一聽，急得臉瞬間白了，她壓根沒表現出任何“期待”……額。
花芷可不管，把話筒直接塞到沒任何準備的秋子琛手裏。
轉身朝那帥氣服務生一個眨眼：“小夥子，聽好了，聽聽你琛哥版本的《月亮惹的禍》，他可不一定會輸給你哦！”
秋子琛倒也不急，坦然擺正話筒，瞧了眼興致高昂的花芷：“一塊吧。好久沒一起唱這歌了。”
“行！”花芷欣然同意。
确切地說，這歌是他們姐弟兩合唱最默契的一首，效果自然也是滿分。
《月亮惹的禍》再一遍，前奏起——
明曉寒快速瞄了手握話筒準備開唱的兩姐弟，一顆心不上不下，不自覺就替他兩緊着了。
她沒聽過秋子琛唱歌，也沒聽過花芷唱歌。
或許因為帥氣服務生的“珠玉在前”，她很怕花芷他們會輸，畢竟今晚是他們的主場，而不是這個服務生的。
雖然她之于這對姐弟，也是“外人”一個，可若二選一，她肯定毫不猶豫站花芷他們兩個。
倒是潘道勇，作為秋子琛的經紀人，這會正不慌不忙往嘴裏送酒，氣定神閑地等合唱開始，明曉寒瞧着，他像是漫不經心，再瞧，又覺他好似極其胸有成竹。
花芷：
都是你的錯輕易愛上我
讓我不知不覺滿足被愛的虛榮
都是你的錯 你對人的寵
是一種誘惑
秋子琛：
都是你的錯在你的眼中
總是藏着讓人又愛又憐的朦胧
都是你的錯 你的癡情夢
像一個魔咒
被你愛過還能為誰蠢動
一人一段獨唱下來，現場三位聽衆已同款屏息，凝神注視。
不同的是，明曉寒和服務生都在向唱的兩人行注目禮，而潘道勇卻是盯着屏幕上滾動的歌詞，默默在心裏跟着走旋律。
比起剛剛唱過一遍的男孩，明曉寒顯然更心有觸動：秋子琛唱歌時的嗓音和狀态，是她從未見過的！
這是她頭一回，見素日冷漠慣常的一個人，忽然那麽深情款款，唱着那些纏綿又動情的詞！
原來他也可以這麽感性……活久見。
合唱：
我承認都是月亮惹的禍
那樣的夜色太美你太溫柔
才會在剎那之間只想和你一起到白頭
我承認都是誓言惹的禍
偏偏似糖如蜜說來最動人
再怎麽心如鋼鐵也成繞指柔
秋子琛比花芷，離明曉寒近。
所以，他的聲音，先一步傳入她耳。
是忽然那麽一下，一心池的情緒，漫出眸底。
耳畔情感飽滿的男女合聲，直扣人心弦。
明曉寒不是第一次聽這首歌，這首幾乎人人都能哼上兩句的老歌，卻是第一次聽這樣配合完美的男女合唱。
是第一次見高冷清狂的秋子琛可以這般深情款款。
也是第一次見活潑鬧騰的花芷可以這麽恬靜溫柔。
原唱是男聲，所以再次輪到秋子琛獨唱時，明曉寒聽得頭皮發麻，有那麽一瞬間，她幾乎認定，他肯定曾經深深愛過一個人。
秋子琛必是經歷過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戀吧……雖然據明曉寒掌握的沒那麽久遠的考古資料，并未有任何關于他感情方面的。
也說不定，或許，他正在經歷吧……
不然怎麽唱得那麽走心？
明曉寒心中倏然閃過一個身影，怪不得！
如他所唱，那天無論夜色還是月色都很美，校門口的女孩沖他笑時亦溫柔非常……所以，實錘了！
那個女生，原來是秋子琛“在剎那之間只想和她一起到白頭”的那個人。
看來愛情真的是一個神奇的東西。
它改變一個人，都不需怎麽用力，男男女女就心甘情願為對方接納一個截然不同的自己。
他們甚至并不會覺得是在逐漸失去自我，相反，還特甘之如饴。
秋子琛肯定特別希望，此時此刻，和他深情對唱的那個女孩，不是花芷，而是校門口那個女生吧……
明曉寒意識到自己思緒不知覺飄遠了，待回神，發現一曲已近尾聲。
秋子琛：
我承認都是誓言惹的禍
偏偏似糖如蜜說來最動人
再怎麽心如鋼鐵也成繞指柔
再怎麽心如鋼鐵，也成繞指柔……
明曉寒默默在心底跟着旋律，滿眼是藏不住的動情。
她辨不清此時此刻觸底內心的到底是誰的那份愛情，可有那麽一瞬，她極其強烈地渴望，有朝一日可以和她心中的男神楊檸一起面對面合唱這首歌，那該多好。
那樣的畫面，幻想有多誘人，就襯得此刻現實有多落寞。
她這一生，怕都不可能有這樣一幕吧。
她離楊檸，實在太遠太遠。
無論他有沒有退出娛樂圈，她與他，都隔着十萬八千裏。
明曉寒對這首歌會有特別的感覺，是因為楊檸曾在一檔戀綜裏做現場嘉賓，最後一期收官時他有自彈自唱，獻給節目中牽手成功的一對男女。
最後那個鏡頭，至今難忘，記得清晰又深刻：一輪圓月半懸空中，皎潔如白練，襯得那片夜色溫柔又純粹，如有心人彼此動情的那一瞬，在塵世記下獨一份的熱烈。
明曉寒下意識仰頭瞧高懸窗頂的那輪明月，兩個眼眶，熱意悄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