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閉嘴能力
閉嘴能力
秋家老宅，在華京正兒八經的老城區，是一座頗有韻味的百年歷史老宅。
秋子琛曾祖父當年從外鄉舉家遷徙到這座城市時，斥巨資買下供一家人生活作息的花園洋房。
從前往後數，總共有4棟獨立的洋房。
每棟房子之間，由一個個小花園隔開，除了大門進來後主路澆的是水泥道，其餘小道，均鋪了青石板，既不規則也不平整，但人踩在上面，卻別有一番情調。
四個牆面圍成一個外圈，清一色的漆黑鐵欄固定青磚砌疊。
據秋家人代代口口相傳，說是秋子琛曾祖母當年刻意命人從老家運至華京，工匠再按她的要求逐一鋪疊。
每一塊青石板，每一塊青磚，都承載着家鄉的氣息。
這樣一家老小就可以時時感受與身處故鄉時一樣的路與牆，以解一家子平淡煙火日子中的思鄉之情。
老宅裏的每一處青石板，每一方青磚，都在漫長歲月中浸染了無數個日夜起落，見證了秋家一代代的傳承與發展。
秋霆鈞父親，是獨子。
秋霆鈞，是獨子。
到了秋子琛這一輩，難得秋家同時有了兩個男孩。
雖然并非同胞兄弟，但身上流的都是秋家人的血脈。
人丁這一塊，也總算是比前面幾輩，興旺了些。
秋子琛二十歲出道時，很快就被挖出這顯赫的家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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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生在怎樣的家庭，不是自己可選的。
信息傳播如此便捷迅速的時代，也不是想瞞就能瞞住的。
所以他本人，倒也不覺得是回事。
可慢慢地，随着這位男明星越來越被大衆熟悉，很快秋家老宅就成了一些人的目标。
秋霆鈞實在不堪其擾，最後只能托主流媒體傳達：他的這個兒子，成年後就獨立生活，搬離了秋家老宅。作為一家之主，他希望那些對秋子琛感興趣的人，別總蹲守在自家老宅前，還是把注意力放在各自的生活上。
秋子琛居住的京水灣，并非一開始搬離秋家老宅後住的地。
是五年前，他才出手買下的。
原因無他，自秋霆鈞向公衆表态後，有堅持不懈的狗仔蹲到了他本人原來居住在母親花熳名下的一處高檔公寓裏。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秋子琛才深刻意識到，作為一個公衆人物，住所的私密性非常重要。
令他最不堪忍受的是，因他的緣故，讓花熳的生前往事又被人翻出來在網上到處說三道四，再度成了世人茶餘飯後津津有味的談資。
為人子，應該是給母親增光，而不是給她抹黑。
明曉寒因自己粉楊檸的緣故，以往對秋子琛時不時有所關注，但并不深入，沒有感興趣到每一點都去深挖。除非是壞的事上熱搜，她才會抱着看好戲的心态，主動點進去幸災樂禍一番。如若是好事上熱搜，她直接劃過。
所以，對于秋子琛家裏價值不菲的老宅，她略有耳聞，但從未實地去觀摩一回。
畢竟，放眼整個華京，像這樣具有歷史價值的花園洋房，不唯一。
加上她本人對建築興趣甚少，平日裏壓根無任何契機，會驅使她湊近去瞧一瞧這寫入歷史的秋家老宅。
根本原因還是對秋子琛沒那麽大的興趣。
讓明曉寒意外的是，打從車子駛入鬧市區，秋子琛的車速一直保持在三四十碼左右，穩得不行。碰到亂闖道路的行人，也不見他惱，相反，還會提前慢速停下讓路對方。
不知是裝模作樣，還是本就這樣的駕駛習慣。
又或者是，他其實車技一般？
開車經驗并不多，也不是沒這個可能。
也對，畢竟像他這樣養尊處優的人，即便擁有不少跑車，平日出行可能還是司機載他的情況居多。尤其是沒退圈前，像他這種級別的明星，基本都是忙得連軸轉，哪還有多餘精力自己駕車出行。
所以，後半段路他整個人表現出來的小心翼翼，或許純因為對自己駕駛能力不夠篤定。
不知為何，想到這一點，明曉寒腦中飄過“差生文具多”五個大字，再擡頭去瞧身旁一路噤聲的駕駛員，一言難盡地默默可憐了他一頓。
距離目的地，剩一公裏不到。
秋子琛整個人情緒愈發顯沉。
自被坐副駕駛的人提醒放慢車速後，他就沒再開口抛過只字片語，仿若整輛車內，就他一人。
是正兒八經把副駕駛的人，當成了空氣。
前方路口正跳紅燈，秋子琛提前踩下剎車。
聽到旁邊的人幽幽換了口氣，下意識側了側腦袋，這才驀然意識到：半個多小時車程，一路過來，這女的也是完全靜默的狀态。
這閉嘴的能力，倒像是一個貼身保镖。
明曉寒餘光感受到了被人注視，本能地往右小幅度側頭。
這舉動做得很自然，像是不經意間去瞧一眼車窗外夜色。
綠燈——跳起。
秋子琛提速，毫無預兆地啓唇：“等會在裏面，你盡量保持沉默。除了我讓你說，其他人亂七八糟的問題，你都當沒聽見。”
這要求來得猝不及防，明曉寒刷的一下別過腦袋，去看忽然開口同她說話的活人：“嗯？”
秋子琛眉宇皺了些：“裝聾子啞巴，會嗎？”
明曉寒瞬間臉熱，某種情緒直接堵喉：“……”
神經病吧？
以前只知這人很狂，誰曾想私下連最基本的人話，都不會講。
簡直了！
秋子琛見人不回應，眼瞅着快到了，不由重複道：“不會嗎？”
明曉寒只好點點頭：“會。”
語氣裏的不情願再怎麽被提前處理，還是被人聽出一二。
跑車方寸空間內，人的情緒再細微，也容易被及時捕捉。
秋子琛不傻，一想到等會到了宅子內，可能要用到她的地方，心裏不由一琢磨：或許趁現在，活躍下氣氛？
“就保持跟你一路過來一樣的閉嘴就行。”秋子琛說完還自顧自微微一樂，“最多就沖揪着你問問題的人敷衍笑笑。”
“……”明曉寒這下徹底無了語。
這一路過來，論閉嘴的能力，他本人遠在她之上吧？
怎麽不拿他自己舉例？
再說了，秋家老宅，她人生頭一回去，又沒認識的人。
唯一勉強算得上照過面的人，也就他那個爹！
哪會有人揪着一個不足挂齒的貼身保镖，問東問西？
這個男的，也不知道腦子裏都瞎想些什麽。
心中忿忿，但面上還是努力平和，明曉寒開口表态：“好的。”
頂着一張娃娃臉行走人世間的好處，或許就是在人前裝毫無波瀾很容易，看着就特真。
幹這一行的，心思從來不遲鈍。
結合老太太出門前的叮囑，明曉寒很快對陪秋子琛入秋家老宅可能發生的一系列狀況，做了提前預估。
從昨晚父子倆并不和睦的相處來看，十有八九，兩人并不對付。
所以，像昨晚那邊的針鋒相對，很有可能，等下會被她再次目睹。
一想到馬上就能看秋子琛的好戲，說不定有令人欣喜的出糗，明曉寒心裏暗暗蕩起一絲歡樂。
怕嘴角勾起的那抹偷樂，被他識破，于是再次刻意去瞧右窗外的夜景。
昏黃路燈灑下茫茫暖色調的光亮，路邊有個約一米身高的小女孩，正手牽一只粉色佩奇氣球，原地轉圈圈，快樂得哼着小星星。
任入了誰的眼，都是歡樂滿滿的童年時光。
明曉寒的一顆心，随着女孩踮腳的節奏，慢慢舒展開去。
她其實，挺喜歡看戲的，尤其是看人忙活。
人世間的有些沖突，可一睹。
等會秋子琛的戲，她看定了。
.
秋季老宅，就在五十米的前方，車速明顯慢下。
明曉寒瞅見一瘦高男孩一身白色運動裝站在一鐵門前，視線直直往他們這邊掃來，像是突然發現了什麽寶藏似的，男孩雙眼驀然放光，擡手使勁沖他們揮。
下意識地，明曉寒扭頭去看秋子琛，仍舊冷着一張沒溫度的臉。
這男孩，應該是在沖秋子琛揮手吧？
不會是粉絲吧？
她要是在現實中見到楊檸，眼睛也像他這般放光！
可秋子琛無任何反應，只見他無動于衷地把車頭側了過去。
看這情景，這鐵門關起來的宅子，估計就是他家了。
所以，不是粉絲的話，也有可能是提前出來迎秋子琛的家人？
秋子琛忽然升起車窗，直接到頂。
明曉寒見這動靜，想停手已經來不及了——幾乎同時，她把她右手邊的車窗降了下去，只因她看見那一身白色的男孩好像沖他們在嚷着什麽，嘴型一目了然。
下意識的反應，她想聽清楚，他在講什麽。
這會秋子琛無聲斜來一眼，更加證實她下車窗這個舉動似有不妥。
偏偏與他升車窗同時，怎麽看都充滿了挑釁的味道。
正尴尬怎麽把這一秒的局促緩過去，明曉寒右耳邊忽然竄進來一個充滿活力的聲音：“晚上好啊！哥，你來啦！我沒白等，哈哈！”
明曉寒一臉茫然地微仰脖子，瞧這個一眨眼工夫就瞬間移動到車窗外的年輕男子，就那麽一晃，覺察出與秋子琛有幾分相似。
原來是他兄弟。
秋子玏第一次見到秋子琛副駕駛上坐着除花芷以外的女生，多少有些驚訝：“哥，你有女朋友啦？”
往車內輕輕一掃，發現兩人穿着同樣的黑色風衣。
明曉寒趕緊澄清：“你好，誤會了，我只是秋先生的保镖。”
“啊？啥？”秋子玏英俊濃眉倏然一皺，不可思議道，“怎麽會？我哥不至于找個這麽小的女孩來保護他吧？嘿嘿嘿，嫂子，你別不好意思，我們都是一家人，我——”
“閉嘴。”秋子琛聽不下去這傻小子的渾話，出聲呵止。
這一聲，把明曉寒和秋子玏兩人同時吓了一大跳，尤其是明曉寒。
秋子琛這一聲“閉嘴”，不像是單單對這個弟弟說的，更像是同時呵他們兩個。
秋子玏早已習慣，潔白的兩顆小虎牙再次展露：“得，那這位可愛的姐姐，小弟就在這拜托你好好照顧我哥啦！”
秋子琛擺正腦袋，一臉的拽：“起開。”
車子再次被啓動。
秋子玏及時閃開，讓路給這輛炫酷跑車，目送它駛入秋家鐵門。
又是一輛他從未見過的黑色跑車，很配主人的氣質。
秋子琛把車停得很随意，眼前宅子內空地不少，明曉寒見他推車門下去，第一時間跟上……有生之年，她還是頭一回進到這樣別具一格的老宅，一時之間竟有些看呆了。
誰曾想大鐵門內，會有好幾棟複古氣息滿滿的洋房！
總不至于……每一棟，都是秋家的吧？
秋子琛站定，左手擱跑車車頂：“喂，我說，你用點心。我不讓你說話，你別亂說。”
話是對她講的，言辭間的不滿——很明顯。
明曉寒微微一怔，沖這位有情緒的新老板點點頭：“抱歉，我記住了。”
下意識握拳，扯了扯風衣的兩個袖口。
心中感受，是一言難盡。
秋子玏聽到了，眉心一頓，不知這對剛下車的小情侶在鬧什麽別扭。
他沒想到，對他從來粗暴成性的親哥哥，對人女孩子也會這般直接粗魯，未免有些過分了。好在見這女孩，眼不紅臉不紅的，看起來好像并沒被那句不怎麽尊重人的話給傷到，甚至瞧不出半點影響……
或許有類似的感同身受，秋子玏心裏默默同情了幾秒這個長相甜甜的女孩，能理解她故作淡然不在意的背後心酸，正如他成長過程中，從未獲得這位高高在上的哥哥一句好言好語過，怕是一樣的無奈與難過吧。
秋子琛轉頭，冷冷掃了眼跟上來的跟屁蟲，轉回，沖着明曉寒微扯薄唇：“跟着。”
語畢，大步朝其中一棟洋房走。
明曉寒見狀，無暇顧及站着看他們的秋子玏，趕緊跟上。
還是頭一回碰到這樣不尊重人的雇主，可她的性子素來要強，永遠放第一位的自尊，不允許她再次被雇主像剛才那般對待。
所以，她一定會如他所要求的那樣，百分百做到“他不讓說話就絕不吱聲”。
想想花芷，想想花姨，就沒什麽難的。
一想到屋內仇家父女此番赴宴是來相親的，秋子玏趕緊拔腿跟上！
完了，男主角直接帶了女朋友來赴宴，這豈不是直接與他們老爹正面宣戰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