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青梅竹馬
青梅竹馬
姬羽琪一直不喜歡錦戮,甚至是讨厭,更直白一點,厭惡。
錦戮為人,表面文質彬彬,有禮有節,實則斯文敗類,傷風敗俗。不論別人怎麽誇他風度翩翩,氣質非凡,有世家貴公子風範,風流卻不下流,是個雅士……姬羽琪都不屑一顧,只覺得他如市井小混混沒什麽區別。
小混混還沒那麽多花花腸子,他卻慣會見風使舵,恃強淩弱,溜須拍馬,做小伏低,攻于心計,一肚子的算計。
別人誇錦戮見多識廣,姬羽琪覺得那是混,別人說錦戮博古通今,她覺得那是因為泡妞是第一動力,他懂這懂那是方便他泡各種背景各種類型的妞。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錦戮的朋友圈裏沒幾個正人君子,姬羽琪兩眼一翻,就能知道錦戮是個什麽貨色。
但姬父姬東槐很喜歡錦戮,覺得他識大體,重大局,有格調,能屈能伸,是大丈夫,前途遠大,将來不遜色于他的父親錦鵬飛。姬東槐看得出羽琪對錦戮不感興趣,錦戮對姬羽琪也懶得回應。錦戮可以為一個舞女得罪□□,卻記不住姬羽琪不喜歡黃玫瑰,但錦戮依然願意娶姬羽琪,因為他和他一樣重視利益。
錦戮極為重視臉面,但為了保住它,必要時還會主動抛棄臉面。
姬東槐見過錦戮與人兇狠鬥毆,他眼神狠厲,像折磨獵物般把人揍趴,也見過他面對打不過的軍閥大帥時一臉讨好賠笑,鞍前馬後伺候、人情處世樣樣周到的模樣——為此,姬東槐很認可錦戮,因為他很懂這個世界的規則。并且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面對前朝落魄親王的姬東槐,錦戮說:“什麽人民當家作主,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一幫泥腿子,真以為能頂起天?沒皇氣護體,沒龍脈保佑,我看他大總統能做幾天。”
對外,錦戮又說:“現在是新時代,人民才是最大的力量,帝王将相寧有種乎,咱們中國人,骨子裏就有這種人定勝天的魄力和勇氣!”
對姬羽琪,即便錦戮不是很喜歡,但也照料妥帖,過年過節從不落下送禮,雖然早早定了親,可眼下錦戮都二十有四,還是沒有娶媳婦的意思。這讓姬父心裏有些不踏實。
姬東槐幾次試探他對這樁婚姻和對姬羽琪的看法,錦戮也倒坦蕩,直言:“大家閨秀過于守規矩,形如芍藥,坐如牡丹,立如百合,美則美矣,但家花不比野花,我不缺女人,從不委屈自己,只怕委屈了她,從而對我生恨,她喜歡那種同樣規矩的,我哪是呀。”
姬東槐回:“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她喜歡什麽樣不重要,你是什麽樣,她就該喜歡什麽樣。”
錦戮又道:“我們民間有句話,叫嫁雞随雞嫁狗随狗,不過羽琪金尊玉體,非民間俗婦,也不需要遵從這些。便是她日後養個面首排遣寂寞,我也支持,大家各自有各自的快活,誰也別虧待自己。便是生出孩子來,我也樂意視如己出,只要對我錦家好,不幹出對不起錦家的醜事,我就當收了個幹兒子,只要求一件事,那就是去父留子,免得生出事端,事後我給她換一個更可心的。”
錦戮是嬉笑着和姬父說出這些的,一臉的滿不在乎和戲谑:“X幫老大不就是一堆幹兒子麽,照樣混得風生水起,我把孩子從小抱過來養,怎麽着也比半路認的靠譜。”
姬父笑着擺手,連道:“這你就多慮了,賢胥放心,老夫絕不會教出這這樣的女兒,羽琪從小重規矩,姬家出不了這樣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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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東槐表面笑盈盈的,心裏卻有點生氣,覺得錦戮是在質疑他和姬家女兒的人品,侮辱他姬家門楣。
錦戮似乎也覺察到了,忙笑道:“伯父說得對,是我講話糊塗,絕無冒犯姬家之意,都說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姬家了得至今,必定是管制有方令人敬佩的,只我一直在外面沾花惹草,又改不了這習性,若叫我自己一人身邊佳人常伴,讓格格獨守空閨,這對她太不公平。”
“我的意思是,”錦戮有些不好意思道,“怪我嘴笨表達不清楚,只要能娶格格為妻,我願意為她做到這樣的地步。”
“男人年輕有為,有幾個情人怎麽麽?女人家就該懂事守婦道,知道爺兒們在外面累了,更要熱茶熱飯伺候着,我最看不慣那些寂寞後和野男人勾搭甚至懷了孽種的女人,若叫我撞上這種事,定把母子兩個都沉塘!”姬東槐道。
“伯父真是雷厲風行,眼睛裏揉不下沙子,”錦戮忙誇,又做搖頭痛惜道,“我是個心軟的,可舍不得這樣的事發生,只要是羽琪的孩子,都是姬家血脈,姓不姓錦又有什麽關系。我雖姓錦,但骨子裏認的,是我娘的錦,将來羽琪的孩子,若是也和我一樣骨子裏只認她娘家一脈,又有什麽關系呢?孝敬我就好。”
姬東槐覺得錦戮這人有點沒骨氣,拍馬屁拍過了頭,心裏有些不悅,但又怕女兒真做出這種醜事。姬東槐很為難,他想要的女婿,要模樣拿得出手,要肚子裏有墨水有知識,要在上海有頭有臉,願意和姬家站在同一立場,要有手段、會做人……綜合條件一樣樣删選下來,能合格的依然也就錦戮。
他看一眼錦戮,依然覺得他的表演過火了,哪有一個男人能忍受自己的女人養面首?更別提生野種,這般谄媚,不可靠。
古代有一個臣子,因為皇帝想吃人肉,就把自己一歲的兒子蒸了給他吃,後來這人果然居心叵測、毫無節操,逮着機會就把皇帝殺了。錦戮為了和姬家攀親竟連這樣的話都說?搞不好娶了羽琪後利用姬家,發達後就一腳踹掉。
但同時,姬東槐的心裏虛榮心又膨脹,錦家輕易不像人示弱,便是和錦鵬飛說起這事,錦鵬飛也一副你我平起平坐愛結不結的态度,錦戮卻這般獻媚。
他認定是姬家地位吸引了他。
姬東槐叫來姬羽琪,偷偷觀察錦戮,見錦戮眼珠子會裝作不經意往姬羽琪身上打轉,醉翁之意不在酒,又覺得他是貪戀她的美貌。
如此,也很好。錦戮願意做到這地步表忠心,姬東槐很滿意。反正他也不是好讓人擺布的,縱使錦戮将來有什麽花頭,他兵來将擋水來土掩,讓他翻不出水浪。
錦戮對姬東槐很是敬重,連對他老子錦鵬飛都沒那麽敬重,姬東槐也有不成器的兒子,說話做事能把他氣死,為他娶了匹配的妻子想着能管一管他,誰料想不孝子又打老婆又罵岳父,真真不成器。相比之下,錦戮很懂分寸,縱使上一秒和生父錦鵬飛陰陽怪氣,只要他以長輩身份教導他幾句,錦戮便會給生父請罪。
錦戮請罪時話也一套一套,一口一個兒子不肖,請父親責罰,一副痛徹心扉的模樣——便是錦鵬飛也感嘆姬東槐面子大,調教有方,連連稱贊姬東槐。
“兒子是冤家,對自家人從不客氣的,壞脾氣都給父親受着,我是外人,給我幾分薄面罷了。”姬東槐如是道。
錦鵬飛深以為然。
兩個都有不孝子的父親,望着彼此,都各自嘆了一聲氣。
姬東槐願意栽培錦戮,同時也适當提防他。又怪女兒不中用,若羽琪能把他迷得五迷三道,錦家就能更好為他所用。錦鵬飛就這麽一個兒子,女兒又一副不食人間煙火模樣,這整個錦家将來都是錦戮的,假使姬羽琪争點氣,讓她說的話有用,将來吹幾句枕頭風,半個錦家都是姬家的。
但姬羽琪和錦戮的關系依舊不冷不熱,有一天,不知怎麽的,兩位長輩突然覺得:也許這不是最好的選擇。
兩個人都是老狐貍,都有一番謀劃和打算,他們的心魔不知怎麽的突然加深,讓他們覺得這場婚約還是有待商榷,于是都心照不宣,開始為自己的孩子物色新的對象。
宴會上,姬羽琪抽着煙,優雅又沒落地坐在一旁,有人來邀請她跳舞,她又換上笑臉與人說笑。
音樂響起,一曲又一曲,舞池裏,她看到錦戮,花心大少正與年輕女子一邊跳舞一邊談笑風生,女子迷戀他不行,而他看每個女孩的眼神都一樣,他看她時也是一樣的,還多了幾分她讨厭的拿腔捏調。
關于錦戮對姬家的圖謀,他私下裏和人說過,探子也如實報過,借了姬家的錢財和人脈,壯大錦家,能生個一兒半女更好不能,他可以找別的女人生。
拿她當一塊肉,一堆錢,一個生孩子的工具,姬羽琪環顧四周,每個男人都那麽可惡,不管穿的多麽光鮮亮麗,都是一副畜牲模樣。
“姬小姐,你的舞跳的真好。”男舞伴道。
“哎呀跳的不好哪敢和您一起跳啊,要是踩了您的腳,不是要被笑話了嗎?”逢場作戲誰不會,加個嬌滴滴的表情,配上甜美的嗲音,她姬羽琪也是社交名媛,人人愛慕的對象。
錦戮在一旁嗤笑了一聲。
姬羽琪望向他。
“你有什麽好笑我的?”她眼睛說,“你不也一樣?”
“我是高興,”錦戮道,“高興姬小姐原來深谙規則,如魚得水,懂得伺候男人高興,不比甩臉子強?”
“姬小姐,”舞伴道,“您的未婚夫也在那,你不怕他吃醋?”
姬羽琪又笑起來:“我家達令才不是那麽小氣的人,我和他經常一塊跳舞,跳得我呀,厭都厭倦了,他還怪我跳的不好,我還覺得是他不好呢。”說罷一串銀鈴般的笑聲。
“他和那女孩貼那麽近,你不擔心嗎?”舞伴問。
“有什麽好擔心的,跳舞而已,我家達令風度翩翩,是上海一等一的公子哥,可他心裏只有我,我們兩個一起長大,故事是說都說不清的,我才不擔心他的事呢。”
“姬小姐和錦少爺真是天生一對。”
“可不是麽。”姬羽琪羞澀又得意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