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蛇沼鬼城15
蛇沼鬼城15
照明彈劃出一道乳白色的直線,最後停頓在遠處像是植物的藤蔓上,白光把四周照得雪亮。這裏明顯是人工修建的地方,左右上下的空間不窄不寬,兩側都是由巨大的長方形灰色塊狀物整齊壘砌出來的牆面。
眼前的地段不像山洞了,倒像是墓中的甬道。
照明彈的光線逐漸暗下來,在最後一絲光線完全熄滅前,柳吟秋看到藤蔓不自然的扭動了一下。
三人迅速擦拭了一下臉上和頭發上的水,同時打開手電,把光線集中至前方的植被。藤蔓已經沒有劇烈的反應,但肉眼還是能看出它們确實在動,整個甬道布滿了粗壯的根須和藤條,像極了柳吟秋前往盲冢路上見到的食人植物。
空氣中彌漫着燥熱的溫度,完全沒有地底墓室那種陰冷的氣流。
阿寧觸不及防地出現在那些植被之間,光滑的身體碰觸到藤蔓卻并沒有受到傷害,她發出“咯咯咯”的聲音,像是在引誘他們過去,半張的嘴裏隐約透出一只雞冠蛇的蛇頭。
黑瞎子大概明白了吳邪他們的遭遇。
阿寧,又或者說,已經變成雞冠蛇産卵容器的這具身體,在他們進入雨林初始,就開始跟蹤。當時柳吟秋落入沼澤碰到的那個泥巴人形就是阿寧,由于她的血液特別,阿寧沒有立刻攻擊,而是觀察了她一陣便走了。
他們這群人之中至少有一半注射過抗毒血清,混淆了雞冠蛇的嗅覺,再加上柳吟秋又養了一天“小三爺”,阿寧對他們一直保持着安全距離。
後來他們雙方分開,吳邪受到阿寧的誘導,進入了山洞,潛入水底,來到現在所見的地方。按照塔木陀生物系統的共生特點,阿寧這麽做是要将活人引至藤蔓交纏的地方,為植被提供養分。
雞冠蛇內部有十分明确的分工,不同的工種行事不完全相同,阿寧生前是人,雞冠蛇便用這幅身體吸引來到此處的活人。雞冠蛇是有一定智慧的物種,所有的行為都不僅僅只是出于本能,而是經過了缜密思考的。
阿寧見他們遲遲不過去,便沿着牆壁朝這邊慢慢爬來,赤身裸體的樣子,竟帶着魅惑的姿态。
柳吟秋看了看黑瞎子,他的視線并未落在阿寧香豔的軀體上,而是不停地打量四周,她在這裏,黑瞎子用不着擔心會被蛇咬。
柳吟秋輕輕碰了一下黑瞎子的胳膊:“她身材挺好的。”
“還是快點想辦法找人吧。”黑瞎子對柳吟秋的忠貞試探無動于衷,“血清藥效快過了,剩下的藥劑還在我們手裏,到時候他們不但要躲避藤蔓,還得防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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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實是十分棘手的問題,柳吟秋趕緊問:“你有頭緒了嗎?”
“看地上的腳印,他們是沿着甬道一直朝前的,我們跟上去應該能有更多線索。”黑瞎子關掉自己手上的電筒,扒下墨鏡又看了一會兒。
柳吟秋低下頭,并沒看到他口中的腳印,地上殘留着微不足道的痕跡,她看不出是腳印的形狀。
“丫頭,別讓這東西跟着,它會刺激藤蔓。”黑瞎子對柳吟秋說,他完全沒将此時的阿寧當做人來看待,“我們不能被植物的根莖碰到,數量太多地方太窄,萬一纏上,處理起來非常麻煩。”
黑瞎子帶着柳吟秋上去,走到阿寧面前,她嘴裏的蛇聞到柳吟秋的氣味兒之後慢慢退了回去,剛打算帶着這幅身子離開,黑瞎子一把扯住阿寧脖子上的絲帶将她拽緊。
絲帶上也附着着透明的粘液,好在黑瞎子戴了一副攀岩用的皮手套,掌心有顆粒物,是比較防滑的設計。他把絲帶在手腕上纏緊,死死地勒住阿寧的脖子,讓她沒能順利逃掉。
柳吟秋不知道為什麽阿寧把絲帶順走了,還像裝飾品一樣挂在自己脖子上,也許是雞冠蛇見過女人打扮的樣子?
她沒法确定這個,只知道阿寧把絲帶在自己脖子上繞了幾拳打了個死結,多餘的繩子拖在後面,正好被黑瞎子抓住了把柄。
沒一會兒,藏在阿寧嘴裏的雞冠蛇就被擠了出來,柳吟秋用兩只手按住,問:“然後呢?”
阿寧肚子裏應該還有很多蛇,通過對人體神經的刺激,驅使她爬行前進,但她嘴裏的那只是蛇首,只要把領頭的抓到,其他蛇沒了指揮官短時間內就不能興風作浪。
黑瞎子幾步上前掐住蛇脖子,本打算直接掐斷,斟酌半響還沒有痛下殺手,他擡手一扔,就把雞冠蛇給扔進了來時的水裏,接着又拖着阿寧,連人帶蛇也扔下去了。
王盟見他們兩個對着阿寧無情的上下其手,渾身都不舒服。
黑瞎子在附近然找到一塊厚重的石板,将那個洞口暫時給堵住了。
收拾完阿寧,黑瞎子便帶着兩人謹慎朝前,慢慢走入食人藤蔓的區域,這些植物像爬山虎似的結構,是緊貼着牆,從天頂往地面衍生下來的,藤蔓像蛇一樣,時不時地蠕動一下。
“我倒是不擔心吳邪那崽子。”黑瞎子說,“啞巴肯定能應付。”
一路上有許多斷裂的藤條,和深綠色的汁水,像是從藤條斷口處流出來的,一腳踩下去十分粘稠。
黑瞎子指着散落一地的藤蔓說:“這些是才斷的,看切口,應該是黑金刀的傑作。”
“潘子是不是也下來了?”柳吟秋問,“他單槍匹馬,行不行啊?”
黑瞎子掃視前方,不置可否:“多注意植物堆積的地方,可能埋着人。”
甬道又直又長,密閉空間給人的壓抑感遠比深處叢林強烈得多,眼下只有手電的光亮,四周窸窸窣窣怪聲頻頻,聽在耳邊很是邪門。
他們走了大約40來分鐘,黑瞎子揚了揚手,示意他們停下,他盯着地面,道:“奇怪,既然知道上當了怎麽不按原路返回?”黑瞎子不忘傳授生存技巧,“腳印是四個人的,到這兒就非常混亂,腳步與腳步之間跨度很大,說明他們在奔跑。”
黑瞎子回頭,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柳吟秋說話:“有什麽在追他們?”
“雞冠蛇?”王盟道。
黑瞎子擺擺手:“這裏看不到蛇的痕跡,阿寧只負責把人帶到入口而已。”
柳吟秋記得盲冢路上的藤蔓并不能直接吞噬抓捕到的獵物,而是要等到蟑螂般的甲蟲享用完後,剩下的骨骸才能成為它們根莖下的養料。那麽這片墓道裏的食人植物,是不是也與盲冢的一樣,需要靠別的生物輔助吸收?
剛想到這裏,只覺得眼角有東西一晃而過,柳吟秋對黑暗中移動的東西很敏銳,因為從小怕蟲,廚房晚上蟑螂出沒總把她吓一跳。
只聽黑瞎子一聲笑,他将小姑娘攬過去,說:“別怕啊,都是你的小寵物。”
柳吟秋一聽小寵物就知道完了,肯定是蟲,而且不少。
黑瞎子夜視能力極強,黑暗的地方對他來說和白天沒什麽兩樣。
從藤條空隙間竄出長相怪異的黑蜈蚣,是柳吟秋昨天看到的那種身子細,蟲足長的品種,蜈蚣的頭部前端有像鐮刀似的彎勾,像鉗子似得,蟲身有明顯的一輪一輪竹節,,
柳吟秋頓時頭皮發緊,對這種多腳的昆蟲很受不了,不停地驅使它們趕緊離開自己的視線,奈何蜈蚣太多了,幾乎覆蓋住了食人的植被,走了一批又出現一批。
大大小小的蜈蚣逐漸增多,很快擠滿了甬道兩邊,它們在黑暗中朝前爬行,對他們不感興趣。
黑瞎子這下知道為什麽吳邪不按原路返回了,蜈蚣全都隐藏在藤蔓之下,聞到生人的氣味兒就出來覓食,看樣子也是有劇毒的,咬上一口估計夠嗆。
張起靈的血雖能逼退蜈蚣,但他沒那麽萬能,蟲子數量過于龐大之後,免不了有些膽子肥的為了食物不顧死活。而一旦在逃跑的過程中,被四周的藤蔓纏上,更是難以脫身。
黑瞎子注意到食人植物也就集中在他們來時的40分鐘路程裏,前面已經沒那麽密集,黑蜈蚣也只在靠近植被的前後徘徊,塔木陀的動植物都有嚴格的固定覓食區域,不同的物種之間不會互相幹擾。
吳邪他們想要順利脫困,只能繼續往前。
黑瞎子本想抱着柳吟秋往前走,小姑娘拒絕了,想着以後經常要和黑瞎子下鬥,對昆蟲恐懼的心理還是得盡快克服才行。柳吟秋不斷地調整呼吸,讓蜈蚣阻擋地上的藤條不要靠近他們,只要順利通過植物甬道,大家就安全了。
可蜈蚣的行徑非常混亂,有些在柳吟秋的控制下回了巢穴,有些又到處亂爬,這跟她的情緒有關,她的心性在這時不夠穩定,那麽蜈蚣所能接收到的信息也是雜亂無序的。
“那裏有個人!”王盟突然開口,他指着前面不遠。
黑瞎子的注意力在柳吟秋身上,沒有第一時間發現王盟所說的人,他話音剛落,黑瞎子立刻朝那個方向看去。只見藤蔓包裹着像是人形的東西,纏在路口中央,蜈蚣群還沒有到達那裏,但從露在外面的鞋子來看,裏面确實有個人。
“是潘子!”黑瞎子立刻跑過去,“別讓蜈蚣過來。”他對柳吟秋道。
黑瞎子蹲下身,拿着小黑金,先是切斷一根捆縛在潘子腰上的藤條,接着把刀往裏面一送,用力一挑,便将數十根藤條弄斷了。
幾只肥大的蜈蚣發出“咔咔咔”的異響,顯然是看着食物即将被人拿走,焦急如焚,又礙于柳吟秋的指令不能上前。
她還是第一次聽到蜈蚣的叫聲,看着那帶着鉗子的黑嘴,真是非常難受。
但不知道為什麽,柳吟秋此時竟然對着蟲子心生恻隐,它們的世界靠的就是這套共生的方式存活,此時沒了飽腹的晚餐,也算是破壞了這地方的生态系統。
其實她也不是什麽環保人士,只是覺得這些蜈蚣的蟲體像極了萬奴王,就有些于心不忍。
柳吟秋從背包裏翻出些肉幹扔過去,附近的蜈蚣立刻争先恐後地搶。
黑瞎子負着因缺氧而昏迷的潘子對她道:“別喂了,快走!”
他們加快步履遠離了蜈蚣的覓食區。
黑瞎子帶着幾人七拐八拐,像是很熟悉路線似得,竟走進了一間像是墓室的空間,沒有遭遇任何機關,也沒有陷阱。當然,裏面也沒有冥器,就是個普通的石室,四周空蕩蕩的,說話還能形成回聲。
“你是怎麽知道這地方有個墓室的?”柳吟秋好奇地問黑瞎子,“以前來過?”
黑瞎子檢查了一下潘子,幸好在他們來時并未被咬,身上只有和藤條纏鬥過的皮外傷,沒有大礙,沒了束縛,應該很快就能清醒。
“一路過來,啞巴留下的記號你一個都沒看見?”黑瞎子點了一下柳吟秋的鼻頭,“教過你看記號認路,全忘了?回家重學。”
“啊……”柳吟秋不是沒看見,是壓根就沒看,一心跟着黑瞎子,視線全在他身上。
石室外有張起靈用刀刻下的記號,是張家人特殊的聯絡圖形,張海客教過她辨別一些簡單的符號,眼前這個,是“安全”的意思。
王盟給潘子嘴裏喂了點兒水,潘子咳嗽兩聲總算轉醒,臉色不太好,他被纏在藤蔓裏,險些窒息。
潘子恢複過來後就說,他進山洞沒多久就發現了水潭下的洞口,那個時候并沒有阿寧出現,但以他對吳邪三人的了解,馬上猜到他們肯定進了水底洞了,便也跳入水中。沒想到抵達甬道,走了一段路,就被如蛇般的藤蔓襲擊,最終也是沒能躲過糾纏。
不幸中的萬幸,地面似乎有張起靈留下的血跡,那些長相怪異的蜈蚣沒有在潘子剛被縛時鑽出來享用晚餐,等到柳吟秋他們出現,血跡在藤蔓的摩擦下漸漸沒了殺傷力,蜈蚣群才魚貫而出。
潘子也因此撿了條命回來。
柳吟秋對潘子說:“對不起啊,我拍個婚紗照,把你們弄成這樣。”
“這有什麽好道歉的,要怪還是怪小三爺吧,這小子就愛亂跑。”潘子經歷過許多風浪,又是參過軍的,對之前的遭遇毫不在意,他檢查了一下手裏的裝備,從王盟的背包補充好彈藥,對黑瞎子說,“小哥沿途應該都有留記號,我們順着記號找,肯定能遇到。”
“現在我們有兩條路選。”黑瞎子沒有立刻做出回應,而是道,“第一,這時候啞巴他們已經回到了陸地,我們繼續深入就顯得多餘了,有小丫頭,我們可以原路返回;第二,啞巴他們沒能找到出口,又或者遇到了更危險的事情在等着我們去救,那你們兩個,就得把血清打了。”
潘子顯得十分為難,他想把自己那份留給吳邪。
“前面的路我們都沒探過,有蟲還好,萬一踩到雞冠蛇的地盤,光靠丫頭不行。”黑瞎子沒有明說,實際上,他知道一旦遭遇險情,要是柳吟秋顧不過來,肯定不會管別人死活,小姑娘只會保護黑瞎子。
“我過敏怎麽辦?”王盟道。
“過敏也總比被蛇咬死強。”黑瞎子道,“或者,你們三個回去,我一個人繼續往下。”
柳吟秋剛準備反對,就被黑瞎子捏住嘴沒能張開。
“我家丫頭肯定是得跟着我走,你們兩個又不可能通過那片食人植物甬道,所以只能跟我們兩口子一起上路。”黑瞎子看着潘子說,“你選吧,是一道返回,還是繼續。”
潘子和王盟互相看了看,然後道:“就這麽退出去沒有必要,要是他們三個真找到出口離開了,我們也可以加快腳步從同一個地方出去,就是那血清,我看還是……”
黑瞎子咧嘴一笑,沒等潘子和王盟反應,便把血清直接推進了他們的胳膊,看來是早就知道潘子會猶豫,藥水早就已經灌進注射器,就等下結論。
黑瞎子笑着對柳吟秋說:“現在你爺們兒最脆弱,可得把我護好咯。”
柳吟秋對他笑了笑,道了聲“好”。
休整完畢,他們四個人繼續上路,沿途果然有張起靈留下的記號,都是新的,很清晰,分布在牆上,少數在地面。有機關的位置也有明确指示,不過甬道陷進不多,也就兩處,還全是已經壞損了的,不足為懼。
他們這一路快馬加鞭,遇到岔路也沒停留,全靠着張起靈的信息急急而奔,途中偶遇雞冠蛇穿梭,卻也對他們沒有敵意。
不過沿途也能看到被子彈打死的蛇屍,想必是吳邪他們幹的。
一個小時後,黑瞎子站定在一堵磚牆前,竟然沒路了。
張起靈所留的記號落在他們頭頂的夾縫旁,非常隐蔽,剛才舉着手電照了半天才找到,黑瞎子踩着牆面徒手攀上,輕笑一聲,從縫隙中拉出一條細長的鎖鏈,擋在他們面前的門帶着沉重的摩擦聲響,緩緩滑進了牆裏。
前方一陣陰風嗖嗖,這一路過來大家都出了大量汗水,被這股妖風一吹,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空氣中夾雜着淡淡的腐臭,石門內外的溫差驟然變大,前方的黑暗中透着隐隐陰邪的氣息。
在墓道聞見“腐臭”不是好兆頭,黑瞎子叫衆人小心腳下。
王盟第二次注射血清好像反應沒那麽強烈了,雖然有點頭暈,身體發燙,但至少沒有頭一次嚴重,想必身體對血清的抗體已經産生了些。
他們現在離來時的甬道很遠了,中間又有各種分岔路口,柳吟秋反正是已經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周圍的景色到目前為止沒什麽變化,只有道路的寬窄不同。
眼前的黑暗空間不再是通道的結構,透過手電的光圈,她能隐約看到四周似乎有巨大的雕像。
黑瞎子把信號槍拿出來,看了看裏面剩下的彈藥,還有四顆,他找準位置,朝半空發射了一枚。
空間頓時雪亮,內部所有的東西全部呈現出原貌。
這裏是一個巨大的墓室,右側的牆面上全是大小相同的人面鳥雕像的頭部,似乎刷過油彩,雕塑上有斑斑點點的彩色,只是不再完整,應該是接觸到空氣之後氧化掉了。
黑瞎子沒有讓他們進去,說這種地方最容易有機關,他舉着手電觀察了一番,又在入口牆角找了張起靈的信息,确定裏面沒有危險,才帶着他們往裏面走。
墓室很是巨大,方方正正,像個小型的室內游泳館,地上的東西最多的就是不規則的石頭。天花板離地面非常高,呈圓弧形,頂上懸挂着藤蘿之類的植被。
黑瞎子說,這裏是千年前,西王母用來做某種祭祀活動的場所,奇珍異寶肯定沒有,頂多留下了些獸骨人皮什麽的,腐爛的味道應該出自它們。
他們進去之後,開始四下張望,分散尋找張起靈的記號。
就在這時,只聽潘子一聲低呼,把他們招呼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