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分手
分手
柳吟秋的父母來北京的時候，是她和黑瞎子一起到機場接的人。
黑瞎子今天特地修剪了半長的頭發，戴上普通眼鏡之後，整個人看起來帥氣又斯文，站在他身邊，柳吟秋都不敢不化妝了。
黑瞎子給柳爸柳母的第一印象簡直無可挑剔，他不再是那種玩世不恭的态度，待人接物方面，黑瞎子讓自己看上去非常成熟穩重。
他用純黑色的隐形眼鏡擋住了那雙灰色的雙眸，還戴着一副正面看是全透明，背面則是墨色的特殊眼鏡，那是黑瞎子花了很長時間自制的墨鏡。雙重防護之下，倒也能勉強睜眼，只是遮光程度肯定不比平日那種深色的鏡片，所以，只要不與柳吟秋父母正面相對，他都要虛着眼睛看東西。
柳吟秋有些不忍，但又沒有辦法，父母這關，總是要過的。
“叔叔阿姨好。”黑瞎子的笑容不再邪氣，而是那種十分爽朗，極具親和力的表情。
“是有多好。”柳吟秋偷偷笑話他，知道他在裝，以黑瞎子的歲數，看自己爹媽，估計也跟看大孩子差不多。
他到底是柳吟秋外公那輩的人。
黑瞎子趁着柳爸柳母沒看見，在小姑娘屁股上揪了一把，她沒敢叫出聲。
老兩口大包小包的，帶了很多見面禮，但柳吟秋知道這些身外之物，對黑瞎子來說不算什麽。
但他很是熱情，給足了柳吟秋父母面子。
柳爸柳母會在北京待三天，一家三口沒有住在黑瞎子的四合院，只在附近訂了酒店，為了方便，柳吟秋也跟着父母住在一起。黑瞎子安頓好一切後就離開了，柳吟秋送他去坐電梯的時候，黑瞎子把人按在牆上親了好長時間，對于臨時分居，他頗有微詞。
總的來說，父母對于黑瞎子是很滿意的，畢竟有錢能使鬼推磨，至少在長輩看來，無論是兩個人談戀愛，還是有緣分一起過日子，經濟條件都能讓柳吟秋過的舒适，而黑瞎子所表現出的狀态，也讓他們覺得，這是一個可靠的男孩子。
盡管黑瞎子比女兒小三歲。
其實他有想過重新做一個身份證，跟柳吟秋同齡或是比她年長幾歲，但柳吟秋告訴父母黑瞎子存在的時候，已經提過一次年齡，這個時候再改會顯得很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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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只能這樣了。
第一天看國慶閱兵，黑瞎子竟然托關系把他們安排在非常近的距離觀看，在人頭攢動的天an門前，柳吟秋的父母得到了很好的招待。
柳爸對武器很感興趣，黑瞎子就跟他聊了起來拉進彼此關系，十分投契的樣子。
至于柳母這邊，當然有柳吟秋照顧情緒，黑瞎子時不時地發信息給女朋友，問她家裏的女王大人對自己有沒有什麽意見。
柳吟秋不知道黑瞎子對于讨好她的家人心裏是怎麽想的，會不會覺得自己的身份遭到了踐踏，一個能讓古董店的夥計怕成那樣的人，卻在努力地扮演“好女婿”的角色，那與他平時的行為大相徑庭。
說實話，柳吟秋有些替他不甘，不是說自己的父母不值得被這樣對待，而是，她太了解黑瞎子是怎樣的一個人。
他原本可以不這麽做，卻為了柳吟秋，放下身段遷就別人的父母，迎合他們的喜好。盡管黑瞎子也沒有把自己搞得很卑微，但由于太清楚他本來的面目，所以現在的一言一行，就完全違背了黑瞎子的本性。
她是配不上黑瞎子的，柳吟秋已經深刻的認識到了這一點，黑瞎子做得越好，她就越難受。
柳爸柳母此行的目的除了見黑瞎子，也是要觀察這個人是否居心不良，顯然，黑瞎子無懈可擊，他把這三天的行程規劃得非常妥帖，連柳母這麽挑剔的人，都連連稱贊。
可柳吟秋全程都沒能參與到黑瞎子的計劃中，甚至不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麽，以至于，她也成了被黑瞎子照顧的一方，完全沒有幫上黑瞎子的忙。
這種失落的感覺，讓柳吟秋意識到，其實黑瞎子沒有她，也可以過得很好。
最後一天晚上，黑瞎子把準岳父岳母帶到了四合院，這算是變相的展示家底了，那天的晚飯是他和家仆張羅的，柳吟秋就只能帶父母參觀這棟碩大的宅子，給他們講黑瞎子祖上的歷史。
父母聽得目瞪口呆，估計是沒想到，自己的女兒單身了那麽長時間，居然被她撿了個蒙古貴族。
“我和你爸看得出來，小齊對你很上心，你對他也很依賴。”母親站在四合院的一顆桃樹下對女兒說，“但他這麽優秀的人，肯定有很多選擇，你未來有什麽打算？”
“我不知道。”柳吟秋對母親說，“我真的很愛他，但是，你要我對未來有打算，我不知道該怎麽做。”
“我們是普通家庭，遇到這樣的富二代，的确會感到迷茫。”母親語重心長。
“你不喜歡他嗎？”柳吟秋問母親，“你覺得他不适合我？”
“我沒有說不喜歡，或者喜歡，我們才剛接觸，目前來看，小齊是個很用心的小夥子，我和你爸沒有意見。”母親道，“你單身了這麽久，碰着互相喜歡的不容易，他還很有錢，你喜歡他是正常的，但也不要讓自己迷失了方向，他适不适合你，就要你自己去判斷了。”
飯桌上，都是柳吟秋和她父母愛吃的菜，他們一家都不愛喝酒，黑瞎子特意準備了鮮榨的果汁。
氣氛很好，柳爸還在和黑瞎子探讨軍事方面的問題，黑瞎子沒有表現得過于碾壓，給足了柳爸情緒價值。
就在快要結束晚飯的時候，黑瞎子突然拉住柳吟秋的手，對柳爸柳母說：“叔叔阿姨，今天能與二位見面，我深感榮幸，在這裏，我有一個不情之請。”
柳爸柳母看着黑瞎子，不明白他為何突然嚴肅起來，他們又看了看女兒，三個人都不知道接下來他要說什麽。
“我知道作為男方，這件事應該由我父母出面，親自到兩位的家裏提親，但我的父母去的早，沒辦法給全二位禮數，但是聘金和彩禮，一樣都不會少的。”黑瞎子停了停，他看了柳吟秋一眼，然後鄭重其事地道，“我想娶柳吟秋做我的妻子，希望二老成全。”
柳爸還在慢吞吞地喝茶，一聽黑瞎子最後一句，默默地把茶水吐了回去。
柳母也有些來不及反應。
至于柳吟秋，她實在沒想到，黑瞎子居然當着自己的面，跟她父母提親。
柳爸看着柳媽，柳吟秋也看着母親，最後，就連黑瞎子也看向了柳母。
家庭地位一目了然。
而柳母強裝鎮定地看了看柳爸，又看了看女兒。
誰都沒說話。
一時間，整個餐桌的氣氛變得非常尴尬。
最終，還是母親打破了令人不适的沉默，她問女兒：“秋秋，你怎麽想？”到底流着張家的血液，那種獨屬于張家人的冷靜和篤定，在關鍵時候就派上了用場。
柳吟秋握着黑瞎子的手，一時間犯了難：“我還沒有想好。”
“沒關系，是我太倉促了，沒有跟丫頭商量好。”黑瞎子立刻打圓場。
送父母去機場是國慶的第四天，北京這地方他們已經很熟了，沒有什麽風景能留得住這兩人。目的達成，兩人笑容滿面的離開。
黑瞎子暗自給他們的機票升了艙，過安檢的時候，柳吟秋望着父母離去的背影有些舍不得，她站在安檢口目送了好長時間，才跟黑瞎子走出了機場。
“年底我陪你去重慶過新年，也就兩個多月便能見着了。”黑瞎子安慰道，“跟我回家吧，住了三天賓館，把你給委屈的。”
柳吟秋坐上副駕駛，對黑瞎子道：“不去四合院。”
“想到什麽地方玩兒？”黑瞎子快活地說，“旺季的北京可哪兒哪兒都是人啊。”
“回我家。”柳吟秋改口，“我的出租屋，想跟你聊聊。”
黑瞎子看出柳吟秋有心事，道了聲“行”。
昨天的提親風波并沒有掀起太大的浪花，還是因為黑瞎子一開始給柳爸柳母的印象太好了，讓他們覺得，可能這個男人确實是認真的，只是性子急了些，畢竟他們還不清楚，自己的女兒早就跟人家同居了。
柳母的反應很快，直接問女兒的意見，這招确實非常高明，把黑瞎子都給怔住了，既沒有當面回絕，又給了他在長輩面前的臺階下。
黑瞎子那時就知道，柳母肯定不會輕易同意這門親事。
柳吟秋是愛着黑瞎子的，這點毋庸置疑，但是馬上結婚，顯然還不能接受。更何況，自己連跟他走多遠都不确定，未來是飄忽的，怎麽會答應做他的妻子。
就連柳吟秋父母都看得出來，以女兒目前的狀态，根本不合适走進婚姻。
而她自己也這麽覺得。
柳吟秋不确定黑瞎子被拒絕之後是怎樣的心情，他看起來好像并沒有受到打擊，倒是柳吟秋，焦慮得一夜未眠。
她和黑瞎子坐在出租屋的沙發上，他看着她，沒有說話，他在等小姑娘開口，他知道，柳吟秋接下來要說的話，一定不會太愉快。
“昨天我想了一個晚上。”柳吟秋說，“我覺得，我們有點太快了。”
“我說了，你不想結婚，我等你就是。”黑瞎子直截了當地回道。
“我的意思是，從我們認識，到在一起，都太快了。”柳吟秋不太敢看他的眼睛。
此時的黑瞎子已經把隐形鏡片取了下來，換成了帶框的墨鏡，這幾天他為了柳吟秋，一直忍受着各種光線的刺激，肯定非常辛苦。
“哪兒快了。”黑瞎子說，“我身邊的兄弟一年就把媳婦娶進門了，有的孩子都落地了。”
“對我來說，太快了。”柳吟秋道，“我想，我們是不是應該分開一段時間？”
黑瞎子沉默了幾秒鐘：“你爹娘是不是不中意我？”
“不是他們的原因，是我的原因。”柳吟秋道，“跟你也沒關系，你很好。”
“我很好，你卻要跟我分開一段時間？”黑瞎子湊近，把她的下巴捏住對上自己，迫使柳吟秋與他對視，“你給我說實話，你爹娘是不是沒看中我，如果是，我再争取就行了。”
柳吟秋躲開他：“你不需要争取什麽，是我單方面的問題，我覺得，我可能沒那麽愛你。”
“你敢看着我再說一遍嗎？”黑瞎子的聲音沉了下去。
柳吟秋看着他：“你覺得，我很愛你嗎？”
“你愛不愛我，我不知道，但我就挺稀罕你的，想娶你。”黑瞎子透過墨鏡注視着對方，“你再說一遍，你說你沒那麽愛我，看着我說。”
柳吟秋不敢，或者是，她沒辦法對着那張臉說出這樣的話來。
她是愛他的，但這份愛似乎無關緊要，她愛他又能怎麽樣呢，她愛他就能改變連自保能力都沒有的事實了嗎。
柳吟秋深吸一口氣，道：“要不，我們分手吧。”
“理由呢。”黑瞎子道，他鼻子裏吹出一道氣，像是在笑。
柳吟秋不知道他在笑什麽，也許是嘲笑她的懦弱：“你把什麽都安排好了，也不跟我商量，我想，有沒有我，對你來說，也不怎麽重要吧。”
黑瞎子沒有立刻回應，就這麽斜靠在沙發背上盯着她看。
柳吟秋等了半天黑瞎子都不說話，不禁皺皺眉頭，擡起頭看他。
黑瞎子的嘴角挂着似有若無的笑容，他道：“氣我跟你父母提親的事兒啊？”他笑着，“別氣啦，我不就想快點兒讓你過門，名正言順地照顧你嘛，你父母要是對我這方面有意見，我打個電話給他們解釋一下。”
“你沒有聽到嗎。”柳吟秋吸了一口氣，“我想和你分手。”
黑瞎子揪了一把她的臉：“胡鬧，回家。”他站起來，提着我的衣領，把小姑娘也給撈起來了。
一股無名火就這麽竄了上來，柳吟秋道：“那是你的家不是我的家，你總是這樣，所有的事在你面前好像都輕飄飄的，你讓我覺得我是一個無理取鬧的人。我知道你活了很久，所以你看淡了很多事。但我沒有，我會因為一點點小事就跟你翻臉，就像現在這樣，我甚至都沒辦法告訴你原因，老齊，你不覺得，我們根本不合适嗎？”
“我不覺得。”黑瞎子道。
“但我覺得。”柳吟秋苦笑了一下。
黑瞎子還在笑，他的表情讓柳吟秋既難過又心虛。
“你剛剛說，想分開一段時間對吧？”黑瞎子道，“想分開多久，給個時限，到點兒了我來接你回去。”
柳吟秋低着頭沒有回應。
黑瞎子見狀，不再糾纏，起身走到門口，轉動把手，離開了出租屋，他關門的聲音不輕不重，像是沒有情緒。
眼淚在他關門的瞬間便流了下來，直到柳吟秋再也忍不住，開始放聲大哭。
她知道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她不是一個受害者，反而是一個加害者，黑瞎子沒有做錯任何事，她卻用這樣惡劣的态度對待他。
而他唯一的問題大概就是過于完美。
被黎簇威脅那次，柳吟秋确實惶恐了一段時間，平複心情之後，她也想努力嘗試着靠近黑瞎子，爬上那座只有他一個人的金字塔。
可黑瞎子實在站的太高了，柳吟秋毫無辦法。
手機震動了一下，柳吟秋立刻查看，說實話，她希望這會兒能收到黑瞎子的信息，盡管這是十分荒唐的想法。
【已經在候機廳了，半小時後登機，你好好照顧自己，注意安全。】
是母親發過來的叮囑。
【我和你爸對小齊印象都不錯，就是結婚的事兒，你跟小齊說，年輕人不要急，細水長流。】
母親又發來一段。
看着這兩條微信，柳吟秋嘆了一口氣，眼淚就這麽滴在屏幕上。
她來到窗臺往下看，天色漸暗，柳吟秋注意到樓下有人在抽煙，離得非常遠，她看不清是高是矮，有點像黑瞎子但又有些不像。
柳吟秋後悔了，她不想分手，她還可以再努力一下，她應該将自己的心事告訴黑瞎子，告訴她想學武功的原因。
呼吸變得非常急促，柳吟秋抹掉臉上的淚水，她得把黑瞎子重新追回來！
柳吟秋看了一眼時間，距黑瞎子離開到現在過了大概10分鐘，小區電梯壞了一個，他不跑樓的話，這時候差不多只能走到樓下抽煙那個人的位置。小區車庫總是滿員，他們來的時候把車停在馬路邊，從出租屋到停車的地方，約莫要走15分鐘，也就是說，如果這時候追上去，運氣好，是可以把他追到的。
柳吟秋踩着人字拖，連鞋都顧不上換，拿上挎包便打開門，沒幾步就沖到了電梯口。
黑瞎子正倚在電梯和電梯之間的牆抽煙，似乎沒有抽幾口，煙屁股還很長，他剛剛吸了一口，正準備吐煙圈，突然就看到了急匆匆出現的柳吟秋，吓了一跳，不小心把煙吞肚子裏去了，黑瞎子咳嗽了兩聲。
他之前對柳吟秋信誓旦旦地已經把煙給戒了。
看來也是在說謊的。
不過柳吟秋并不介意。
黑瞎子看到小姑娘滿臉淚痕，吃驚地望着自己，便把煙掐掉，笑呵呵地說：“這麽快就出來啦，我一根煙都沒抽完呢，你這‘分開一段時間’的期限也太短了吧。”他又咳了兩聲，鼻孔裏冒出一道道白煙。
看來是真嗆到了。
這一刻，柳吟秋好像有點明白，無論她是怎樣看待黑瞎子或是看待自己的，這個不羁的男人都一定會等在那裏，他會在那個金字塔的頂端，給心上人留一個屬于對方的位置。
一直以來緊繃的神經頓時松弛，淚水再一次不争氣地奪眶而出，柳吟秋不停地擦拭着眼淚，對黑瞎子說：“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想跟你分手，我是個傻子，剛才說的那些話都是假的，你不要生氣，對不起！”她一邊哭一邊道歉，聲音含糊不清。
黑瞎子一把将人抱進懷裏，帶着笑音說：“你哭起來的樣子确實有點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