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沈清平
第70章 沈清平
總有一天, 陰霾會都散去,傷疤也會痊愈,年輕的眼淚全部幹涸,留存下來的, 是強大與堅定不移。
最難熬的時候, 越明烽縮在窄小陰暗的房間內, 手上握着那支十六歲那年父親贈送的RMS05機械鐘表鋼筆, 在最喜歡的那本《大都會:繪地圖中的城市記憶與夢想》的扉頁上, 寫下了這句話。
後面多個難熬的日子,他每晚将書頁翻開, 看自己鼓勵自己的這句話, 看書本中那些古老的地圖,看自己最初的夢想。
那個時候的日子, 是真的難捱。每日陷在陰暗的筒子樓裏,看着狹窄僅容一張單人床和一張木桌的房間, 走過昏暗又髒污的長廊,在充滿霧霾的天氣中下樓,去打五份工, 然後拿微薄的百十塊日薪, 在深夜返回。
有時歸來太晚,房東鎖了大門, 就只能在樓梯口等一晚。天氣冷了,受不住的時候,就去幾條街之外的24h便利店坐一會兒, 取取暖。
住在同一幢樓裏的鄰居, 也多是些疲于為生活奔波的人, 每日為着小事争鬥不休, 将心裏的憤懑發洩在年幼的孩子身上,一點蠅頭小利都能成為争吵打架的理由……
暗無天日的筒子樓,暗無天日的生活。
仿佛看不到任何一點光。
可即使是在那樣的地方,少年的越明烽也保持着心靈的堅定與明淨,仿佛絲毫不受那樣無望的環境和生活影響。
他的特立獨行,很快就引來了鄰居們的排擠。
有一天他被好幾個成年人刻意找茬,然後跟他們打了一架之後,他突然很想念前不久剛剛跟自己分手的沈清平。
他洗了個澡,将臉上和身上的血污擦幹淨,将傷口包紮起來,然後偷偷去學校門口,去看了沈清平。
那一天回來之後,他睜了一宿的眼,直到第二日太陽在霧霾中升起,他忍着身上的疼痛和心上開出的巨大創口,照常出門去打工。
出門走到街上的時候,有柳絮飄到了他的眼前。
前方是綠化的灌木,樹與樹之間隔出了一小段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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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那一小段距離,得以令陽光灑落下來,如同有實質一般。無數的柳絮在陽光的照耀下飄零飛舞,在京城忙碌的早晨定格出一幅柔美的畫卷。
他停下了趕往快餐店的步伐,看着那一個小小角落的美景,眼眶忽然有些紅。
在那一刻,他覺得,對沈清平的那些感情已經耗盡了。
連同那些年少的固執、割舍不下的理想和對這座城市的鄉愁。
曾經想要考的大學、專業和熱愛着的理想,曾經想要哪怕挨着父母的打也要攜手一生的人,都成了少年的一種天真的妄念。
不要了。
都不要了。
然後在網吧值夜班的時候,進了LOL的游戲坑,然後被方小金發現和挖掘。
方小金親自來到京城,将他從那個腌臜無望的角落挖了出來,帶到了長江之尾,申城。
方小金問他要不要去申城打職業的時候,他沒有半點猶豫。
方小金擔心他會不會對生長了18年的家鄉感到不舍的時候,他也沒有半點不舍。
他對方小金說:“不是生下來的地方,就一定叫做家鄉,能讓我像個人一樣活下去,看得到光的地方,才叫家鄉。”
越明烽剛剛跟随方小金到申城的時候,和他住進筒子樓的時候一樣,除了那支好不容易保留下來的鋼筆,一無所有。
但是,就像他所堅信的那樣,以執着勇敢的姿态面對生命中的坎坷與苦難,而它也終将回報你以慷慨饋贈。
他從陰霾中走出來了,并擁有了并肩作戰的隊友,有了事業,他們一起在華國創立了一個足以被載入電競史冊的王朝。
并且還在剛過去的這一個冬天,收獲了全世界最好的,像陽光像彩虹像今早吻過的薔薇花瓣那樣的……林紫。
所以再度見到沈清平的時候,他心情是很不好的。尤其在對方不請自來,還是在這樣一個打算與林紫二人獨處的休閑日子裏出現的時候。
那種不耐煩和不喜歡的心态之中,又夾雜了些微的擔心。
畢竟是前男友,林紫他……不會生氣吧?
不,以他對林紫的了解,這小孩肯定要耍小脾氣了,說不得組排的時候就演他,給他實力演繹一波什麽叫上野恩斷義絕。
林紫還不知道他在擔心些什麽,伸手推了推他,“你同學過來了耶!”
越明烽皺眉,提前為接下來的操作做準備,說:“好幾年沒聯系了,我跟他關系不好。”
林紫一怔,奇怪要真是關系不好怎麽會來探望他。
他不由擔心:“有仇啊?還是欠錢了?”
越明烽伸手揉了揉他的頭,“別擔心,我能單殺。”
正說着,對方已經走到了車窗前,在看到副駕上還坐着一個長相漂亮的少年時微怔,然後還是笑着同車內的越明烽打招呼,“明烽,好久不見了。”
他那個“明”字咬字特別輕,基本上只是快速地咬了個口型。聽着,就像在說“烽,好久不見了”一樣,在林紫聽來,有些難以形容的怪異和親昵。
他臉上的笑容漸漸收了起來。
“嗯。”越明烽冷淡地點了點頭,坐在車內,問:“有事?”
沈清平臉上露出個些微腼腆的笑容,“我過來做交換生也幾個月了,這邊都安排得差不多了,就想着過來看看你……”他回頭看了一眼,“啊,有車來了,要不……”
越明烽發揮出盲僧摸眼搶龍再閃現回來的手速,及時打斷了對方的技能。“後排東西太多不夠坐了,西南區x幢,你走過來或者找人送送你吧!一會兒見!”
沈清平啞然,神情錯愕地看着對方關上了車窗,然後揚長而去。
那後排他掃了一眼,确實……堆滿了東西,沒法坐進人了……
車停進戰隊基地的車庫裏,林紫一言不發地下了車,然後一言不發地抱着林小明和越仁哥進了屋,把貓包放一樓之後,又一言不發地折出來搬東西。
他看也不看越明烽一眼,也不理會他喊自己。
倒是擦肩而過的時候,越明烽聽到了他小聲的碎碎念。
林紫:“我不氣,我不氣,我若氣死誰如意!”
越明烽:……
他放下手裏裝着貓爬架的箱子,一把抱住正要出去的林紫,将人按在了懷裏,下巴抵在對方的肩膀上。
林紫掙了兩下,沒掙開,一腳踩在他鞋面上,想使勁兒,又怕真的踩疼了他,不由氣道:“打野莫來挨老子!”
越明烽想了想前不久路過BLUE身後時在他電腦屏幕上看到的偶像劇畫面,琢磨了一下,歪過頭,氣息噴灑在林紫纖長白皙的頸上,說:“不,就要挨着!”
他這語氣帶着點撒嬌的意味,當真是史無前例了。
那偶像劇裏,男主一撒嬌,女主就沒轍的。越明烽暗暗祈禱這招有用。
林紫渾身一抖,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他驚悚地回頭,震驚地看着越明烽。
此時越明烽正歪着頭面對着他,他又那麽一回頭,他的臉頰就不可避免地擦過了越明烽的唇,然後兩人的呼吸交疊在了一起。
早晨時像極了薔薇花瓣的兩片唇就在眼前,越明烽不禁想起了當時品嘗到的薔薇花瓣的味道。
青澀,又很甜美。
他開口,聲音低沉有磁性,“林紫,你再不理我,我就要親你了。”
然後沒等林紫開口說話,他就說:“是你給我機會的。”
林紫暈頭轉向手腳無力的時候終于忍不住在心裏罵道:禽獸啊!都沒給我說話的機會!
從小區門口道戰隊基地的路也不算遠,幾分鐘後,門鈴響了起來。
林紫一把推開越明烽,氣哄哄說:“烽,還不快去開門?你老同學在外面等着呢!”
然後還翻了個白眼,“烽~烽~烽哦~~”
越明烽頭一次感到如此哭笑不得,嘆了口氣,認認真真地擁抱了林紫一下,說:“信我,我能單殺。”
林紫猶豫了一下,輕輕地點頭,将頭埋進對方懷裏,說:“嗯。”
一分鐘後,越明烽無奈道:“purpleline選手,你倒是放你的打野上線呀!”
林紫不情不願地松開手,“我怕你被gank不成反被cei。”
越明烽說:“那你注意小地圖,随時準備來支援我一下。”
沈清平過來的時候,客廳裏還擺着各種各樣沒拆開的貓咪用品,車上的東西也還沒搬完。越明烽當然舍不得讓林紫一個人去搬東西,就讓林紫先帶林小明和仁哥上樓。
他招呼着沈清平坐下,然後燒開了水,問:“咖啡還是茶?咖啡只有速溶的。”
沈清平唇角是含蓄的微笑,神情溫柔,配上姣好的容貌,直如一朵風中的白花,純潔又美麗。“白水就好。”
越明烽倒了杯白開水放他面前,然後折到吧臺那邊,泡了杯速溶咖啡。
沈清平看着他,目光中難言懷戀之色:“你變了好多。”
越明烽一邊攪拌着咖啡,一邊挑了挑眉,卻并不言語。
沈清平:“你以前從不喝速溶咖啡的……”
他望着前方不遠處那個身材颀長、面容英俊的男人,有些感嘆。
他當初是那樣喜歡這個人挑眉時的神态,桀骜又淩厲,像一把年輕又鋒利的劍,帶着堅不可摧的氣勢,破竹而去。
如今分別四年,這人站在不遠處,看上去随意了些,慵懶了些,但當你直視他的目光時,就會知道,歲月并未磨去他的任何棱角。
他仍是那個,讓人仰望的、最優秀的人。
只是,看向他時候的目光,卻不似以前親密熟稔了。
就好似面前這杯燙手的白開水。
他以前從不會端這樣滾燙的熱水給自己。
他都是倒完之後放一陣,等水溫降下來,能夠入口的時候,才會端到自己面前的。
沈清平不禁有些心堵。
他深呼吸了幾下,将那些酸澀的心緒壓下去,看向越明烽的目光,又重新變得溫和柔美,帶着脈脈的情意。
還隐隐有着,勢在必得。
作者有話說:
小烽哥:下一把,無情單殺。
紫紫:我,極限助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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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出生的家庭,可能并不是你真正的家,過得下去日子的才是家。”——BBC出品《少年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