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食灰冢(三)
食灰冢(三)
萌萌又是一夜未醒。次日早上,帝漫山和殊小杯一起,再次去了胡珍郎的家中。
一路上殊小杯都在絮叨:“等會不管他說什麽,你一定要忍住,萬不可像昨日那般刺激他了。”
“我那時也不是故意的,就是擔心他妻子變異成披麻煞,事情更嚴重了,一時情急才說的。要知道他手中的藥粉那麽厲害,我才懶得管他。”
“行行行,你說的都對。總之到了胡兄那裏,一切聽我的指示。”
“.....哦。”
兩人約定好,到了胡珍郎的住處,卻見院牆倒塌,裏面一片狼藉。
兩人相視一眼,心道不好,連忙向屋裏跑去。
屋內的情況更糟,家具桌椅倒了一地,中間的水晶棺也碎了,胡大嫂的屍體不翼而飛。
地上甚至還有一片血跡。
帝漫山道:“定是胡夫人變異成披麻煞了。該死,我就說該把阿尨留在這裏的。”
昨天他們離開的時候,胡珍郎堅決反對阿尨留在周圍看着。帝漫山見胡夫人的樣子,也不像是要變異的前兆,就沒有多堅持,把阿尨帶回了食灰冢城中。
“那現在該怎麽辦?”殊小杯在院中檢查了一遍,都沒有發現胡珍郎的身影,想來他肯定是追随胡夫人離開了此地。
帝漫山向外走:“去墳區。”
城外墳區,是披麻煞鬼們集聚的地方。近些年來,墳區的規模越來越大,已經占了将近大半個山頭。
兩人趕到的時候,山頭上一片黑色的煙霧,越往上走就越濃,最後聚成一團墨色。
煙霧嗆人,吸到喉間紮的人嗓門如刀割一般的疼。
殊小杯被嗆的直咳嗽,他不停地拿手閃着面前的空氣,眼睛也被刺激的眯成一條縫:“二公子,帝漫山,這到底怎麽回事啊,能不能走?”
話落看到前方帝漫山回過頭來。
只見他神色平常,頭上的墨發和黑霧融為一體,只那個銀色的發冠和他白皙的臉頰兩兩相稱。
同樣是處在如此糟糕的環境裏,殊小杯的身上手上都沾了不少黑色的煙霧顆粒。
可帝漫山的身上,臉上,卻無比潔淨,仿佛被隔絕在周身的黑霧中。
“怎麽回事,你怎麽沒一點反應?”殊小杯問道。
帝漫山道:“我用了金紗罩啊,你怎麽沒用?”
金紗罩是帝漫山入門時學的最基礎的心法,能夠把他和外界完全隔離開來。
此時再細細看去,果然看到有一層金色的光芒,籠罩在帝漫山的周身。殊小杯氣的咬牙:“我是不用嗎?我是不會!你還愣着幹什麽,快把我也罩進去!”
帝漫山揚手,讓他也進入了金紗罩的範圍之內。
察覺到新鮮的空氣,殊小杯大口吸了氣,才覺得胸腔中那種被小石粒磨着的感覺逐漸消失。
“你也理解理解我們這些摸索着修煉的小人物,會你這麽珍貴的心法嗎?!”他道。
帝漫山有些不解,金紗罩,只是個入門的,不算珍貴啊。不過看着殊小杯的臉色,他明智地沒有再提這回事:“再往前看看,我好像聽到什麽聲音了。”
他不受黑霧的侵擾,視力和聽力都比殊小杯要靈敏許多。
兩人繼續向前走,這次的速度倒比之前快上許多。沒多久就看到前面一大片墳區裏,胡珍郎被披麻煞鬼們團團圍住的身影。
那群圍着他的披麻煞中,胡夫人那抹紅色的身影,尤為明顯。
帝漫山立刻拔劍沖過去,動作快的讓殊小杯連連大喊:“你小心一些啊,別傷着胡夫人了。”
一顆感動的心飛到半空,又啪叽落下。帝漫山沒好氣地說:“知道了。”
這次到了披麻煞鬼們的地盤,它們的等級比上次在胡珍郎家裏時,高了許多。糾纏起來,頗費功夫。
趁着帝漫山纏住它們,殊小杯上前扶住胡珍郎:“胡兄,你沒事吧?”
胡珍郎的身形搖搖欲墜,身上和臉上也多了不少傷口。他靠在殊小杯的身上喘着氣:“我沒事,快,看着你嫂子,別被傷着了。”
“胡兄放心,二公子有分寸的。走,我先帶你下山吧。”
“不行不行,我不能走,我要陪着她!”胡珍郎堅持道。
殊小杯拉着他向後走:“大嫂已經變成披麻煞了,她不認識你,也沒有理智了。你這樣下去,會死的。”
“死了好,死了好。就算是死,我也要和她在一起。”
氣的殊小杯理智全無:“胡兄,你到底在堅持些什麽,你這幅樣子,如果大嫂看到了,她會很傷心的。你忘了,從前她可是最希望你好好活着,好好的治病救人!”
“治病救人?”胡珍郎冷嘲一聲,眼底的淚壓不住地流下:“我連自己妻子都救不活,還有什麽臉面談治病救人。你不知道,她就是喝了我配的藥才病重無醫的,她臨死前,受盡了痛苦和折磨,都是我的錯啊!”
他仰天哀嚎,聲音中帶着無盡的苦楚。
帝漫山被顫的脫不開身,隔空對殊小杯道:“先把他打暈,帶回去!”
殊小杯聞言,剛想擡手,就看到胡珍郎手中的藥包在蠢蠢欲動。
殊小杯立刻投降:“我不打,你別撒,別撒!”可笑,萌萌那麽厲害的人物,中了藥粉到現在還沒醒呢,自己要是被波及,估計小命就沒了。
遠處帝漫山看到,暗罵殊小杯這個膽小鬼,道:“行吧,我捉住胡夫人,你跟我們一起回去。”
胡珍郎收了藥包,點頭算是答應。
帝漫山三下五除二地解決掉圍着的披麻煞鬼們,拿出捆仙繩,把胡夫人束住。
可能是因為她是在水晶棺中變異的,胡夫人成了披麻煞之後,和周圍墳區這些以死人的死氣凝聚而成的披麻煞鬼們不同,她面色和常人無異,身形也是肉身,只一雙眼睛死氣沉沉,黑色的眼珠已經發白,幾乎和眼白融合成同樣的顏色,臉上肌肉猙獰地揉在一起。
“夫人,夫人!”胡珍郎跌跌撞撞地跑過來,伸手想扶她。
被捆仙繩捆住的胡夫人還在掙紮,強敵在前,她不敢随意動手。觸感到周圍有不敵自己的人,她攻擊的方向立刻轉向了這個人。
她龇牙陰狠的樣子并沒有吓退胡珍郎,他哭着想去碰她:“夫人,夫人,是我啊,是珍郎。”
帝漫山扯着把她帶到了身體另一側:“她現在誰都不認識,會攻擊所有人,你不能碰她。”
胡珍郎再怎麽不講理,也知道他這話說得對,一路哭唧唧地跟着他們下山。
俗話說,上山容易下山難,尤其是現在又加上了胡夫人這個披麻煞,還有圍着胡夫人又不敢靠近的胡珍郎,四人一路走走停停,抄了不少小道,最後抄到了一片茂密的叢林處。
被一個似豹似虎,頭上長着尖角,身形足有他們兩人高的異獸攔住。聞到陌生的味道,異獸興奮地嗅了嗅鼻子,仰天吼叫半刻,嘴裏獠牙處帶着的唾液垂下來,黏糊糊的形成兩道有彈性的液體。
“這這這,這是什麽東西!”殊小杯結巴着向後退,可身後只有胡珍郎,讓他退無可退。
帝漫山認識這個:“列獍,一種食其母啖其父的兇殘靈獸。”
眼前這個,看體形應該是成年的列獍,皮毛光滑發亮,前腿肌肉發達,吼叫之中露出它尖利的牙齒,眈眈地看着他們四個,仿佛已勝券在握。
身邊的樹木雜草因為它的吼叫,而四處飄蕩,發出陰森森的聲音。
帝漫山想上前,又被另一聲吼叫攔住。
阿尨棕黑色的身影從他們後面跳出來,站在他們前方,對着列獍警告地低吼。
“阿尨來了!阿尨來了!我們有救了!”殊小杯激動地說。
帝漫山伸胳膊擋着他們:“當心,後退。”
面對阿尨,列獍絲毫沒有怕,直接一個蹿身朝阿尨跳過來。
一犬一獍,相互撕咬,幾乎不相上下。
可能是它們身上鮮血的味道刺激了胡夫人,她也變的激動起來,掙紮着要沖出捆仙繩的桎梏。
可惜越掙紮,繩子就捆的越緊,到最後繩子幾乎要紮進她的皮肉之中。
她感覺不到痛,可胡珍郎能感同身受,他不停地叫着帝漫山:“松一點吧,松一點,她會疼的。”
帝漫山視若罔聞,眼睛緊緊地盯着前方戰鬥的情況。
阿尨和列獍的争鬥,已經到了白熱化的階段。帝漫山提着劍,想要找時機,準備在關鍵的時候給予那個列獍致命一擊。
就在此時,列獍被阿尨咬住了脖子,帝漫山提劍欲上,只見列獍長吼一聲,它們斜後方的方向,枝葉搖晃,似有什麽東西在疾速朝它們奔過來。
操,沒想到這列獍還有幫手!
帝漫山快速把捆仙繩交給殊小杯:“帶他們先躲起來,不,先下山去。”
說完,他提着劍,算準那股神秘東西的前進方向,在它冒出頭來時,給它狠狠一劍。
刺中了!
哀痛的嘶吼聲響徹天地。
殊小杯拉着胡夫人,帶着胡珍郎向後退到了隐秘處。
沒想到這新來的幫手,也是一只列獍。
哪怕被帝漫山刺了一劍,它的速度依舊沒有任何的影響。
它看準帝漫山,張開的嘴中,露出猩紅的舌頭,和濃臭黏糊的液體。
只明眼看着,就能看出來眼前這只列獍的戰鬥力,明顯高于纏着阿尨的那只。
帝漫山提着劍,目光緊緊地盯着它。
他的注意力全在眼前這只上,絲毫沒有意識到和阿尨打鬥的那只列獍,已經挪到了他的周邊。
說時遲那時快,那只列獍趁着帝漫山沒注意到自己,迅速擡起前腿,朝帝漫山掃過去。
然後同時,被帝漫山盯着的列獍,則快速的轉移攻擊的方向,張開血盆大口朝阿尨咬過去。
好一招出其不意攻其不備!
可惜帝漫山和阿尨也不是吃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