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失蹤
失蹤
錢麟剛一躺下,肖艾就往他懷裏鑽。
錢麟扯着被子把自己和肖艾包裹嚴實,手放到肖艾背上,輕撫了下:“沒事吧?”
肖艾沒有說話,只是搖頭。
錢麟感覺得到,從校長寝室回來之後,肖艾就安靜得有些反常了,他有心想問什麽,可寝室裏還有其他人,此時都沒說話,他也不好開口。
打開系統,整個界面都是灰色,只有正上方一排小字亮着。
探索度62%。
探索度一直在漲。
可惜目前錢麟有些把握不住方向。
根據他以往的經驗,那個人十有八九是周恒和馮宿中的一個,之前他也十分篤定自己的猜測,可經過剛才的事,他突然不确定了。
周恒沒穿白色衣服,即便他回到寝室臨時換了一套衣服,時間也太緊迫了些,而且寝室裏還有另外六個老師,總不能那些老師都睡死了或者都在幫着周恒撒謊。
至于馮宿……
從表面上,馮宿的可能性的确很大。
一來馮宿穿着白色睡衣,二來馮宿是唯一一個躲在廁所裏的人,三來馮宿那通電話着實沒有太大的說服力。
可還是不對。
錢麟不止一次地回想那個人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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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壯碩、像山一樣巍峨。
當那個人從蘇理床上直起身體時,竟然有種幾乎要夠到天花板上的高度,在昏暗的光線下,錢麟甚至看不到他脖子以上的部分,那張臉完完整整地浸在萦繞在天花板上的那團陰影裏。
“應該不是馮宿。”錢麟埋在肖艾耳邊說。
肖艾擡頭問:“你怎麽知道?”
“感覺。”錢麟說。
肖艾默了一會兒,又問:“那是周恒?”
“也不對……”
肖艾似乎看出了錢麟的遲疑:“你覺得是誰?”
“我在想會不會是其他人。”錢麟頓了頓,确認寝室裏的其他人都沒動靜後,才接着說,“那個人會不會不是我們學校的人。”
肖艾驚訝:“可這棟樓裏只住了我們學校的人。”
“不是還有宿管嗎?”錢麟前腳說完,後腳就排除了這個選項。
宿管比馮宿還瘦,往那兒一杵,跟竹竿似的,和那個人毫不沾邊。
不過這所學校裏确實不只有他們學校的人,除了兩棟樓的宿管外,還有食堂的工人、在洗澡房裏收費的大媽大爺以及小賣部老板一家子。
錢麟心裏很亂,左思右想理不出一點頭緒,便摸了摸肖艾的背:“先睡吧。”
肖艾嗯了一聲,雙手抱住錢麟的腰,将臉埋到錢麟的胸口上。
錢麟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感受着肖艾吐到自己胸口上的熱氣。
他想自己是不是在肖艾身上浪費太多精力了?
畢竟這個肖艾只是……
唉。
算了。
第二天八點起床。
昨天半夜鬧了一場,所有人都沒什麽精神,顯然還沒睡夠,只有周恒穿戴整齊地站在走廊上,厲聲催促大家快點。
肖艾起來後就很沉默,有些呆滞,不知道在想什麽。
錢麟拿好洗漱用品,一手端着洗臉盆、一手拉着肖艾走到盥洗室外排隊,蘇理排在他們後面,也一副心神不定的樣子,一張臉白到微微發青。
有人拍了一下蘇理的肩膀:“蘇理。”
蘇理猛一哆嗦,竟像是搖搖欲墜的積木一般,雙腿一軟,直接垮到地上,洗臉盆從他手裏脫出,滾到錢麟腳邊,裏面牙刷、牙膏和毛巾掉了一地。
那個人滿臉震驚,拍蘇理的手還僵在半空,他看了一眼地上的蘇理,又看了一眼圍觀的其他人,慌忙擺手解釋:“我什麽都沒做啊,我就是拍了他一下。”
現場沒人說話,更沒人上前扶蘇理起來。
錢麟也在原地站着,皺眉看了片刻,把一直扭着腦袋的肖艾拉到自己前面,他把洗臉盆塞肖艾懷裏,雙手掌在肖艾腰間,推着肖艾往盥洗室裏走。
肖艾還在回頭。
錢麟擡手擋住他的視線:“別看了。”
壓抑的氣氛只在學生群裏蔓延了一個早上,等下了大巴車來到第一個景點,大家便肉眼可見地活躍起來。
中午吃飯,依然以寝室為單位。
肖艾穿着白色的羽絨服,帽子和圍巾都是黑色,他雙手揣進兜裏,縮着脖子坐在椅子上,看着圓滾滾的,和路邊堆起的雪人很像。
蘇理坐在肖艾對面,一臉菜色,時不時警惕地望向四周。
錢麟擰開保溫杯的蓋子,倒了一蓋子水遞給肖艾:“喝點水。”
肖艾怔愣的眼神這才有所緩和,垂眸看了一眼錢麟手裏的蓋子,搖頭:“我不想喝。”
“只喝一點。”錢麟說,“你都一上午沒喝水了。”
肖艾糾結片刻,還是伸手捧住了蓋子,他喝得小口,喝了半天都沒喝完。
錢麟也不催促,拿着保溫杯耐心等着,結果頭一偏就撞上了對面蘇理的視線。
蘇理目不轉睛地望着肖艾,眼神裏隐隐有着羨慕。
下午他們去了一所大學,先在多媒體教室裏聽了一節課,然後被帶到操場上活動。
雪已經停了,偌大的操場被打掃得幹幹淨淨。
肖艾想上廁所,錢麟陪他去操場對面的教學樓,走出操場,就發現蘇理做賊似的畏首畏尾地跟在他們後面。
見錢麟回頭,蘇理連忙解釋:“我、我也想上廁所,沒人陪我,就讓我和你們一起好不好?”
錢麟沒有接話,也沒有趕蘇理走的意思,拉着肖艾轉進了教學樓。
學生們都放假了,教學樓裏安靜得能聽見他們腳步的回音,放眼望去,走廊上門窗緊閉,莫名有些詭異,好在今天天氣不錯,和煦的陽光從中間敞亮的地方傾斜而下,照亮了走廊上的每一寸地方。
衛生間裏沒人,肖艾沒去隔間,就在小便池前解決。
蘇理進來,方便完後連手都沒洗,趕急趕忙地跟上他們的步伐。
錢麟和肖艾在衛生間門口等着,見狀都露出了一言難盡的表情。
“你還是洗下手吧,等會兒活動說不定要牽手別人的手。”錢麟說,“我們就在這裏等你。”
蘇理結結巴巴地道了聲謝,回到水池前把手洗了,他生怕錢麟和肖艾走了,每隔一秒就要扭頭張望一下。
回去時,蘇理順理成章地和兩人走到一起。
肖艾一直纏着錢麟的胳膊,恨不得直接挂到錢麟身上,錢麟也沒說什麽,似乎習以為常,下樓梯時還會在肖艾的腰上扶一下。
蘇理默默看着,沒覺得奇怪,反而難掩臉上的羨慕。
“你們的關系真好啊。”蘇理說,“要是我也有個這樣的好朋友就好了。”
錢麟眉尾微揚,他可沒忘記蘇理說過的話:“你之前不是還說我像肖艾的保姆嗎?”
蘇理一愣,臉頰頓時紅透:“對、對不起啊。”
“沒事。”錢麟懶得和一個孩子計較。
接下來的活動中,蘇理都有意無意地黏着錢麟和肖艾,即便在回去的大巴上,也悄悄坐到他們後面。
回到寝室,天都黑了。
寝室裏的其他人還很興奮,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吵吵嚷嚷地說着今天的事,然後不知是誰問了一句:“對了,蘇理呢?”
這句話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連站在床前的錢麟也回頭望了一圈。
寝室裏的人都在。
除了蘇理。
錢麟頓感不對,看向旁邊的肖艾。
肖艾擰起眉頭,白皙的臉上表情頗為凝重,他扯了下錢麟的衣服說:“我記得我們下車的時候,他還走在我們後面。”
錢麟說:“是不是去小賣部了?”
小賣部開着,學生們經常會趁着下午或者晚上回來去小賣部買點東西。
肖艾搖頭。
其他人都沒當回事,讨論了幾句後就轉移了話題,錢麟端起洗臉盆,也對肖艾說:“走吧,去洗漱。”
剛走到門口,門就被人從外面擰開了。
周恒火急火燎地走了進來:“蘇理在嗎?”
“沒在啊,他還沒回來。”睡在蘇理上鋪的人說,他和蘇理關系最好,但出了昨晚的事後,他有些害怕,便在今天故意疏遠了蘇理。
他都這麽做了,其他人自然效仿。
周恒臉色難看,在寝室裏翻找了一會兒,确認蘇理沒躲在寝室裏,才回頭看向跟來的馮宿和其他幾個老師。
“真不見了?”馮宿問。
周恒搖頭。
馮宿雙手抱頭,猛吸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要不要報警?”
“報。”周恒說,“校長回來了嗎?跟校長說一聲。”
周恒幾人風風火火地來,又風風火火地走,留下寝室裏一頭霧水的幾人面面相觑。
過了好幾秒,大家才逐漸意識到一件事。
“蘇理不見了?”
蘇理失蹤了。
這是警察來了之後确定的事。
校長命令學生們呆在各自寝室裏,但還是擋不住好奇的學生悄悄探出腦袋偷聽。
只有錢麟寝室的人格外老實,因為校長和老師們帶着兩個警察就擠在他們的寝室裏。
“你們最後一次見到蘇理是什麽時候?”一個警察問。
寝室裏的人縮在一塊兒,把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我不知道,我今天沒和蘇理一起……”和蘇理關系最好的人說,“回來的時候,他都沒坐我旁邊。”
其他人也是差不多的回答。
只有錢麟說:“他回來時坐在我和肖艾後面,下車的時候我們都看到他了。”
警察立即追問:“他在做什麽?”
“他和我們一樣在往宿舍樓的方向走。”錢麟說,“當時他離我們不遠,但人很多,走着走着就沒看到他了。”
警察問:“當時你們進學校了嗎?”
“進了。”錢麟回,“大巴車開進學校裏停的。”
馮宿聞言,連忙補充:“大巴車開進學校裏時,我在車上清點了人數,人是齊的,後面回到寝室裏才想起來很久沒看到蘇理了。”
校長坐在蘇理床上,從頭到尾只說了幾句話,但一張臉沉得吓人。
警察了解完情況,決定先去停車場那邊找一下,冬令營的校長和老師們跟着一起。
一群人浩浩蕩蕩地出了寝室,寝室裏的人還沒回神。
肖艾依然穿着白天的衣服,寝室裏開了暖氣,他把外套和帽子圍巾脫了,此時杵在床下,表情麻木而呆滞。
錢麟拉過他的手。
和想象中一樣涼。
“肖艾。”錢麟喊了一聲,“把衣服穿上,去洗漱了。”
過了許久,肖艾慢慢反應過來,渙散的目光聚焦到錢麟臉上,他擰起眉頭,眼中浮出一層明顯的懼意,伸手扯住錢麟的衣服,顫抖的身體順勢貼了上來:“錢麟。”
錢麟安撫地捏了捏肖艾的手。
他們的姿勢實在過于親密,哪怕寝室裏的其他人都年紀不大,也感覺到了奇怪,目光不約而同地在他倆身上來回打轉。
錢麟不想解釋那麽多,但也沒松開拉着肖艾的手。
走廊上的人不少,時間不早了,都急吼吼地要去盥洗室洗漱。
錢麟和肖艾擠在人群中,身邊的人吵吵嚷嚷,他還是聽清楚了肖艾自言自語似的說話聲。
“錢麟,你說下一個會不會就是我了?”
錢麟眉心緊鎖,抓緊肖艾的手,将人往自己身上扯了一下。
肖艾像沒主心骨一樣,軟軟撞到錢麟身上。
錢麟左手端着洗臉盆,只能用右手圈住肖艾的腰。
“不一定有下一個,就算有,也不會是你。”錢麟說,“我一直和你一起。”
這天晚上,照樣有老師催促熄燈,但來他們寝室的人不是周恒或者馮宿了。
寝室裏人心惶惶,大家都睡不着,七嘴八舌地說着話。
“蘇理是不是被那個人拐走了?”
“哪個人?”
“偷蘇理東西的那個人,那天晚上他來我們寝室不是還想偷蘇理的毛衣嗎?”
“可那個人不存在啊,周老師他們找了好久都沒找到。”
“如果那個人不存在的話,蘇理為什麽會消失?肯定是被那個人拐走了。”
只有錢麟床鋪上安安靜靜,肖艾蜷縮在錢麟懷裏,呼吸平穩,似乎已經睡着,但一雙手緊緊攥着錢麟胸前的衣服。
錢麟打開系統。
探索度62%。
他什麽都沒做,只是循規蹈矩地過了兩天,可探索度一直在漲,而且漲勢喜人。
那個關鍵點到底是什麽?
目前看來,好像沒那麽重要了。
錢麟有種預感,即便他什麽都不做,只要時間繼續走下去,探索度就會滿點,到時候他能輕輕松松去到下個世界。
他唯一想不明白的是——
這個世界存在的意義到底是什麽?
第二天上午,校長和老師們還在外面找人,然而一無所獲,以至于中午食堂裏的氛圍都格外壓抑。
肖艾的狀态越來越差,臉色蒼白,眼下的烏青遮掩不住,整個人搖搖欲墜,打不起一點精神。
錢麟給他打了碗粥,但他吃了半天也只吃進去幾口。
回到宿舍樓裏,肖艾要去自己的寝室裏拿點東西。
他的室友都回來了,擠在幾張下鋪上聊天,瞧見肖艾跟游魂似的飄進來,之前和錢麟說過話的那個男生主動打了招呼:“肖艾,你回來啦?”
肖艾置若罔聞,站到另外幾人面前:“讓開。”
他的聲音很冷,不帶一點情緒。
那幾個人莫名其妙,相互觑了一眼,臉上浮出些許不情願。
“肖艾,你什麽态度啊?”有個人說,“我們又不欠你。”
肖艾杵着不動,也沒說話,只用那雙像死水一樣的烏黑眼眸靜靜盯着坐在床上的幾個人。
今天天氣不好,雪下了一個上午,天也一片暗沉,外面的光線灑不進來,室內有些昏暗。
肖艾半的張臉沉浸在光影中,臉色微微發青。
在這樣不動聲色的注視下,那幾個人心裏逐漸發毛。
還是錢麟上前說了一句:“不好意思,可以讓一下嗎?我們想拿床下的箱子。”
那幾個人沒有多說,趕緊散了。
肖艾面無表情地蹲下身從床底拖出箱子,打開後,一聲不吭地翻找起來。
錢麟在一旁站着,身後嘀嘀咕咕的聲音不斷飄進他的耳朵裏。
“肖艾的脾氣越來越差了。”
“就是,他以前不這樣啊,以前多好的一個人啊。”
“我不想和他玩了。”
“別和他玩了,他變化太大了,我都不認識他了。”
砰的一聲。
箱子被重重關上。
身後的聲音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