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1)
顧單要反駁的時候,顧衛富垮着臉,冷冷道,“扶我上去,我的話都不聽的嗎?”
“好!”,顧單老老實實的扶着顧衛富上了高臺上面。
今天是選舉的日子,安安領着冬冬一塊來看熱鬧,雖然被撸職位的是她親二伯,但是村子裏面就是這樣,你走了,自然會有別人來頂替你的位置。
更何況,自家二伯出了那等子的龌龊事,村民絕對不可能讓二伯在做大隊長了,不過她昨天回去就在想,到底是誰去舉報了公安帶走了二伯。
畢竟從她奶和章屠戶的口氣中,可以看得出不是章屠戶去舉報的,不過昨天事情太多,後來也沒人去追問,她又是家裏的晚輩,不好張羅這件事,但會去舉報公安帶走二伯的,無非是利益驅使,除了這個,她別無他想,畢竟作為受害人,可都沒有說要去報案。
安安看到顧衛富出現的時候,瞳孔驟然一縮,心裏的那點猜測也慢慢的放大了,但卻只是靈光一閃,迅速的不見了,她牽着冬冬的手,往人群中隐了隐,越發急切的看着站在高臺旁邊的顧衛強,但顧衛強在和顧華子低頭說話,并未看到安安。
此時顧衛富猛地出現在高臺上,引得下面一片嘩然,顧衛強看到自家二哥時,驚訝,“你怎麽回來了??”
顧衛強這句話,是很自然的反應,大家都以為顧衛富被關進去了。
但是聽在顧衛富的耳朵裏面,可不是這回事了,覺得自家四弟的話中有話,明顯不想讓他回來的,他冷笑,“我的好四弟。”,就這五個字,再也沒有多餘的話,顯然是嫉恨上了顧衛強之前舉報他的事情,顧衛強神色淡淡,顧華子性子直,直接拽過顧衛強,囑咐,“離那瘋子遠點!”
若是安安在這裏,定然再次為華子叔的敏銳嗅覺點個贊,顧衛富可不就是個瘋子了現在,逮誰咬誰。
在他眼裏在場的所有人,都是他的敵人,當然唯一留在他身邊的二兒子顧單除外。
顧向前說的慷慨激昂,猛的一回頭,看到顧衛富出現在這裏,眼裏先是閃過一絲慌亂,随即才穩住,“衛富啊!你怎麽在這裏?不是……”,被公安帶走了嗎?這句話沒說出來,卻是給在場的所有人都提醒了下,他顧衛富是被公安帶走的人,進過小黑屋,不配為顧家村的隊長。
安安聽到顧向前那話裏有話的樣子,她腦子裏面轟然炸開了,那一點點的線慢慢的串在一塊,這就解釋的通了,為什麽章屠戶沒有去舉報公安,也答應了只要村子裏面的族老給了顧衛富懲罰就好。
為什麽顧衛富會被公安帶走。
安安不可思議的盯着高臺上的顧向前,在她眼中狗蛋的父親顧向前是個十成十的老好人,卻沒想到,竟然是他去舉報的公安,不是說,顧向前做的不對,而是這做法落了下乘,他大有堂堂正正的在顧衛富出事後,直接提出來,顧衛富不适合當大隊長,這個大隊長由他來接任。
可是卻繞了這一大圈,安安腦子裏面的那些片段也慢慢清晰了,從顧衛富被抓奸在床的時候,就是在桂芳嬸叫的最兇了,換掉大隊長,再到批鬥的時候,公安突然到來,帶走顧衛富和鄭寡婦,最後,則是今天的選舉,這選舉安安之所以會來,是狗蛋來通知的,不僅如此,也是狗蛋通知的全村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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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狗蛋的父親是顧向前,母親是趙桂芳。
安安手裏冒了一層冷汗,也許早都開始了。
或許更早,章屠戶去抓奸不是偶然,而是必然,她當時指着鄭寡婦的住處說的是煙囪冒煙的那家,村口離鄭寡婦家可有一段距離,鄭寡婦房子的周圍也是連着房子的,那邊可是一排的房子煙囪都在冒煙呢!
按理說章屠戶不會一找一個準,可現實卻是恰巧推門而入的時候,裏面的人正在激戰,逮個現行。
這中間,應該還有一個人為章屠戶指路過,而且還是知道顧衛富和鄭寡婦之間有關系的人,這個人是誰?
或許,她心裏已經有了答案。
不能在想了,安安猛的搖頭,身上一陣雞皮疙瘩起來,她以為自己是穿越過來的,就一直有着先人一等的知覺,可現實給了她狠狠的一巴掌,她以為老實的好的,其實背地裏,并不知道是什麽樣子。
安安抿了抿唇,往後要更加謹慎了。
她牽着的小豆丁似乎發現了自己姐姐不對,他問,“姐,你不舒服嗎?”
安安臉色發白,并沒有反駁,“嗯!你去把爸和華子叔喊回來,我們回家!”
冬冬仔細看了下姐,給安安的手搓了搓,“姐,你等我,我很快的!”,說完,蹬蹬瞪的跑上了高臺上,小豆丁趴在顧衛強耳邊一陣小聲,顧衛強和華子同時看向安安的方向,安安擡眼看了過去,點了點,上面臺子上的三人,一塊走了下來。
而此時顧衛富和顧向前正對上了,他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顧向前,“我怎麽會回來?你不是最清楚嗎?”,沒錯,顧衛富在受到非人的折磨後,答應給張棟當狗後,張棟給了他兩個有用的東西,第一就是消息,誰舉報他被公安帶走的消息,若不是那人舉報,他何至于被公安帶走,進了那小黑屋,而且他的命根子,怕是再也用不了,因為錯過了最佳治療時間不說,還雪上加霜受到了二次折磨。
顧向前臉色有些驚慌,卻竭力掩飾,“衛富,我不懂你說什麽?”,到底是幾十年的兄弟,當場被拆穿了,還是有些慌張的。
“是嗎?”,顧衛富不以為意,他從口袋裏面掏了掏,拿出了一張巴掌大的小本本,遞給了顧向前,吩咐,“讀出來,當着衆人的面大聲的讀出來。”
顧向前看着本子上的任命書,臉色煞白,額頭上豆大的冷汗不停的往下掉,嘴唇也跟着哆嗦起來,嗓子裏面就跟堵了東西一樣,死活發不出聲來。
“怎麽?驚訝?好奇,我怎麽會有任命書?”,顧衛富提高了嗓音,從顧向前手裏一把奪了過來,在衆人的面前揚了揚,“各位鄉親父老,我手上拿着的是,太松縣縣長給我頒發的顧家村大隊長任命書,也就是說,我這個大隊長是縣長認可的,所以,你們今天的選舉作廢。”
顧衛富的話音剛落,下面的人一陣嘩然。
就屬趙桂芳那一塊最為激烈,旁邊不少人圍着趙桂芳都喊起了大隊長夫人,趙桂芳也滿臉歡喜的應承了下來,眼角眉梢都透露着得意。
她終于把王大英那婆娘給比了下去。
可是得意還不過三分鐘,顧衛富就回來了,他手上拿着的任命書到底是啥玩意?
他們怎麽一點都不知道。
趙桂芳有些慌亂,卻只能幹望着高臺上的自家男人,顯然自家男人情況也不對。
她故意小聲跟旁邊的人說,“你說,顧衛富做出了那種龌龊事,還被公安帶走了,還配做我們顧家村的大隊長嗎?”
她這一說,如同一個火星子一樣,濺到了草原裏面,砰的一聲,燃氣了大火來,可不就給大家提了一個醒,衆人竊竊私語起來,按照普通人的心裏,肯定不願意顧衛富這種龌龊人當選大隊長。
不知道是誰,突然出聲,“你不配!”,有一就有二,接着這種反對的聲音越演越烈。
顧衛富揚了揚胳膊,“我為什麽不配?”
有人掐着嗓子,小聲,“你偷情還被公安帶走了。”
“那我沒偷情,被公安帶走不過是詢問事宜,是不是代表我就可以繼續當這個大隊長?”
衆人一陣無語,偷情都被大家逮的正着。
顧衛富接着,“我先申明兩點,第一,我和鄭寡婦之間,純屬她勾引我,我是被陷害的。”,他把責任撇的清清楚楚,全部推倒了鄭寡婦身上。
“第二,我被公安帶走,是因為我這麽多年的辛苦工作,得到了認可,上面的人要給我發任命書,如果大家不信,我可以帶着你們去縣長那裏對峙。”,去縣長對峙?開玩笑,村裏面的這些人,見過的最大的官就是大隊長了,讓他們去跟縣長對峙,那不是要命嗎?
顧衛富這是明晃晃的告訴大家,他背後有縣長撐着,如果不服,可以去找縣長。
顧向前從頭聽到尾,他一直沉默,待聽到縣長後,他就知道,今天他徹底翻不了盤了,他目光複雜的看着顧衛富,帶着難以言說的嫉妒和羨慕,顧衛富的命可真好啊!
一生下來,就有個老父親是村長保駕護航,等成年了,又有下面幾個得力的兄弟幫扶,好不容易出了大批漏,以為他徹底栽了,自己能上位時,顧衛富卻能找到縣長當靠山。
他機關算盡,卻一場空,輸的他不甘心啊!
憑什麽?有的人生來就是上天的寵兒。
顧向前和顧衛富兩人從小長大,顧向前家裏窮,一直是顧衛富的跟班,不過他一直都知道自己要什麽,在學校能讀書的時候,他比任何人都刻苦,知道抓住機會,功夫不負有心人,他刻苦讀書的那幾年,确實在将來派上了大用處。
而顧衛富看在他有能力的份上,也确實帶了他不少年。
顧向前看着顧衛富,閉了閉眼,“衛富哥,從小到大,你的命一直比我好!”,說完,就要轉身下了高臺,卻被顧衛富突然拽着了胳膊,指着自己的胸口,冷聲,“我都記着在。”
顧向前身體一震,頭不會的離開了高臺。
再說安安,她對到底是誰當了大隊長一點都不關心,她進來了屋,猛的關上了門,吩咐,“冬冬,你去門口看着,不要讓別人靠近我們家。”
冬冬看着姐姐這般嚴肅,他重重的點了點頭。
屋內就只剩下顧衛強和安安了,顧衛強有些摸不着頭腦,好奇,“閨女,這是咋的了?”
安安把她所知道的事情,整理了一番,這才慢慢的說出口,越聽到後面,顧衛強越驚訝,更是有些瞠目結舌,“也就是說,你二伯這件事是向前他們兩口子在後面使壞舉報的?”
安安點了點頭,“我猜的,八九不離十!若是今天向前叔大隊長的職位沒選上,仍然是二伯當大隊長,那就是十成十了。”,他們離開公社大院的時候,選舉還在繼續,并沒有出結果。
沒有預料中的沉重,顧衛強笑的得意,摸了摸安安的毛茸茸的小腦袋,“我閨女腦袋咋長的?這麽聰明。”
“……”,這是重點嗎?重點是顧衛富怎麽從公安局出來的好不好?顯然按照現在的情況,顧衛富已經黑化了,若是在不小心牽連了他們這些外人,可就不美好了,更何況,之前自家老父親還當衆舉報過顧衛富,現在大蛇不死反上棍,可是有大危險的。
見安安面色有些不善,顧衛強頓時讨饒,“閨女啊!這種複雜的事情交給我,我顧衛強的閨女,就适合吃吃喝喝就成,養的白白胖胖的!”,他頓了頓,嚴肅,“你就當什麽都不知道!”
安安心裏暖和極了,她笑着點了點頭,“我知道,有爸呢!”
“哎!這才對,我閨女就應該天天開開心心的。”,顧衛強耍寶,把安安逗的直樂,這才放心的出了門。
把冬冬叫了進去陪她姐姐,冬冬一走,他臉色一變,沒了之前的笑意帶着幾分鄭重,這裏面顯然比安安描述的更為複雜,他不希望自家閨女參與進來。
顧衛強站在門口吸了一根煙,這才去了隔壁屋子見了周愛菊,見她精神不錯,這才開口,“我二哥回來了,您就放心吧。”
周愛菊渾身一震,“真的?”
顧衛強點了點頭,“是啊,剛還在參加選舉呢!”
“四弟,你這是在媽面前編排我什麽呢?”,顧衛富一臉春風得意,從外面進來,跟老太太報喜,“媽,你看我這囫囵的出來了,您就別擔心,好好養病。”
周愛菊撐着身子坐了起來,打量着顧衛富确實沒事,這才松了一口氣,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他在外面做了天大的錯事,當媽的也會心疼。
顧衛富陪着周愛菊說了會話,見老太太精神不好,兩兄弟這才出去,顧衛強在外面等着,顧衛富則去了老爺子屋裏看下,不老爺子病的比周愛菊重,不過這兩天稍微好點,能躺都床上說話了。
顧衛富看到心酸,爺倆說了好一會話,這才出去。
他并不意外,顧衛強會在外面等他,看見顧衛富出來後,顧衛強從兜裏面摸着煙遞了過去,沉聲,“恭喜。”,只是這裏面是真的恭喜還是,奉承話只有顧衛強知道。
顧衛富抽了一口,覺得渾身都舒坦了,他笑着,“我以為你會不待見我出來。”,明明是笑着說話,字裏行間卻帶着冰刀子。
“我确實不希望你出來。”,這是大實話,出來了就是一個攪屎棍子,弄的家和不寧。
顧衛富笑而不語,自家四弟唯獨心軟個大毛病,卻在上次分家後,心軟這個毛病也沒了,他開門見山,“要問什麽,直接問吧?”
“你當選了大隊長嗎?”,這件事,他本來可以問別人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就想聽自家二哥親口說。
顧衛富不回答,只是把兜裏面的任命書遞給了自家四弟,讓他自己看。
顧衛強看了以後,倒吸了一口氣,上面的任命書,蓋章蓋的是徐衛兵,徐衛兵是誰?太松縣新來的縣長手段很辣,顧衛強到處跑車,多少聽過徐衛兵的大名。
“你知道這人是誰嗎?你這是與虎毛皮。”,顧衛強語氣激動的勸說着。
“那又如何?”,顧衛富吐了一口煙圈,“他能讓我過上人上人的日子。”
“你瘋了!”
“衛強,別犯在我手裏,不然我可記着你上次落井下石的做法。”,你若犯在我手裏,別怪我下手無情。
這句話,顧衛富沒說完,顧衛強卻聽的真真切切。
顧衛富徹底變了,或者說,他本來就是這種人,不過是撕開了身上最後的一層皮,無所顧忌。
“希望你管好王大英和顧書,別來招惹我們。”,顧衛強甩手而去,至于顧向前的事情,他不想問,也懶得問,不插手他們之間的龌龊事情。
心裏卻越發堅定,等過完年,就要搬走顧家村,這一群瘋子。
年二十八這天,整個村子都安靜了下來,距離過年還有兩天,家家戶戶都在家裏貓着,等着過年,安安這幾天也是,哪裏都沒去,一天到晚就窩在暖炕上,舍不得下來,實在是,外面太冷了。
臨近年跟前兒這兩天,雖然沒有下大雪,但是感覺這實際的溫度,卻要比下雪還冷,出去上個廁所,她裹了一個棉大衣,都覺得那冷風往骨頭縫裏面鑽。
“安安啊!我把湯端到炕上,你就別起來了。”,顧衛強在廚房忙活了半天,炖了一只老母雞湯,把安安之前拿出來的那根人參,切了幾片,一塊放了進去,冬天正是進補的好時機,尤其是在顧衛強的眼裏,安安的身子太差了,要好好補一補,自家小兒子往後要長高,也要好好補補。
安安從廁所出來,凍的牙齒在打顫,哆嗦,“爸,這也太冷了。”,這裏的冬天,可比她以前的地方冷多了啊!說個不好聽的,她去上個廁所,都嫌把褲子脫了凍屁股。
顧衛強把安安拽到暖和的廚房來,指了指炤臺前,“去烤烤,之前塞的柴火這會都成熱乎乎的火炭了。”
安安坐在竈膛門口,哆哆嗦嗦的把手伸出來,稍微暖和點了才開口,“爸,往後咱們去縣城住,把廁所建的離卧室近點。”,最好不出門就能上廁所,畢竟屋裏面還是暖和的。
“那還不得熏死人了,哪裏睡得着。”,顧衛強噗嗤一下笑了出來,把小鍋裏面煮沸了的鮮牛奶盛了一碗遞給了安安,囑咐,“先喝牛奶,熱熱身子,咱們在吃飯。”,這牛奶是從隔壁村子換回來的,隔壁村的一只老母牛前幾天下了兩個崽子,自然就有了牛奶。
顧衛強一雙眼睛可就黏在了那老母牛身上,自從那老母牛下奶後,顧衛強每天早上兩個村子之間跑,就為了接那麽一搪瓷缸的鮮牛奶,給家裏的兩個崽子喝。
雖然顧衛強每次都給了一塊錢,私下專門來買這些牛奶,但是不僅隔壁村的村長,連帶着兩只小牛對于顧衛強都有了敵意,這忒狠了,每次去,要把母牛的奶水擠完了才肯走。
安安抱着搪瓷缸喝了一氣,眼睛亮了亮,“爸,你加糖啊!”,前天喝的時候她嫌腥牢騷了一句,沒有糖不好喝。
也不知道,顧衛強從哪裏來的白糖,要知道她有白糖,是因為自己有個超市當做作弊機器呢!
顧衛強刮了刮安安的鼻子,“不是你個小崽子要說不甜嘛,我去供銷社了一趟,專門買了一點。”,這一來一回可不近。
安安嗯了一聲低着頭,灌了一大氣兒,“爸爸買的糖就是甜!真好喝!”
惹的顧衛強哈哈大笑,他問,“你弟還沒起來?”
“冬冬嫌冷,想上廁所都在憋着!”
“這臭小子!喊他起來,咱們要吃飯了。”,他們家就爺三,顧衛強這幾天都沒出門,在家守着,就擔心隔壁的二哥萬一發瘋起來,可怕的緊。
家裏的年貨都備齊了,顧衛強是個大老爺們,這幾天收拾家務,做飯,挑水,一個人攬了家裏所有的事情,這才知道,原來操持一個家要做這麽多事情啊!
“冬冬,爸做了好吃的快起來了,不然我和爸爸吃完了,不給你留!”,安安吼了一嗓子,屋裏面蹬的一聲,顧冬冬披着被子跳下炕,頂着雞窩頭,“啥好吃呢?”
顧安安瞧着弟弟這幅模樣哈哈大笑,牟足勁兒捏了捏冬冬的天,長了肉,摸起來可舒服了。
他們這邊一家三口正熱熱鬧鬧的吃着早飯,隔壁屋卻一陣鬼哭狼嚎。
安安驚訝,自打她那便宜二伯回來這幾天,二房可安靜了,而且顧衛富也一改之前的性子,若是以前誰家出了問題,他定然會熱情的去幫忙,但是上次的公社暴動回來後,仿佛跟變了一個人一樣,窩在屋裏面哪裏都不去,若是不小心上廁所的時候遇見了,顧衛富總會陰恻恻的笑着,讓安安看着都覺得毛骨悚然。
顧衛強拿着筷子,輕飄飄的敲了安安一下,“想看熱鬧?”
安安眼睛亮晶晶的,小雞啄米一樣點了點頭。
“趕緊吃,吃完了在過去。”,也不知道這孩子像誰,好奇心旺盛的不得了。
冬冬喝了一大口粥,口齒不清,“我也去。”
“行吧,你們兩人一塊去。”,顧衛強又覺得不保險,補充,“我跟着你們一塊去。”,就怕自己的二哥,突然發瘋起來,別傷着兩個崽子。
這一說,安安姐弟兩人,吃的可快了,幾乎是風卷殘雲的速度。
等她去隔壁的時候,這才發現,原來是王大英和顧書兩人在跟顧衛富認錯呢!
安安口袋裏面還裝了半袋子的炕的香噴噴的南瓜子,一邊磕着瓜子,一遍好奇的看着顧書表演,對!沒說錯,是表演。
此時的顧書一點都沒有批鬥時,揍顧衛富那股子的狠勁兒,他一身純白色襯衣髒兮兮的,往日高高豎起的頭發也垂落下來,如同一只鬥敗的公雞一樣,整個人都帶着一股子的頹喪的氣味。
他後悔了,他不過去了姥姥家一天,才知道原來姥姥家已經變天了,以前有啥好吃的,可都是緊着他先來的 ,這次去了姥姥大病一場,徹底不管事了,幾個舅舅和舅媽天天陰陽子怪氣,連帶着他大姨也是,看着他和王大英成了仇人。
出了王家的門,就要被王曉虎威脅勒索,他身上最後的幾塊錢,也被壓榨的幹幹淨淨,就這還要擔心,王曉虎去學校亂說,他好不容易處着的女朋友給吹了。
這一系列下來,簡直讓顧書心力交瘁,哪裏有在顧家舒服啊!
在顧家他一個人一個小屋子,裏面每天被收拾的幹幹淨淨的,不用去擔心一日三餐,也不用做家務活,家裏有了好吃的都是緊這他先吃,零花錢更是沒斷過,更是被長輩父母寵着來。
在聽到顧衛富被放出來,又繼續是顧家村大隊長的時候,顧書沒有任何猶豫,母子兩人再次回到了顧家。
這才有了這一出,顧書滿是悔恨的跪在顧衛富面前,“爸,您就原諒了我們這一回,是媽鬼迷心竅,我也信了她的話,這才跟她一塊去的姥姥家。”,瞧瞧這話說的,當時上去第一個批鬥的人,可是顧書呢!
王大英個慫貨,怎麽可能會有這種想法。
但是偏偏從顧書嘴裏出來就變成了,他會上去揍老子,去姥姥家,完全是受到了王大英的影響。
顧衛強居高臨下的看着痛哭流涕,滿臉悔恨的顧書,眼睛裏面濃的花不開墨,帶着一股子森然,但臉上卻帶着笑容,陰恻恻的,“你讓我如何信你們?”
顧書一聽這話,就知道有戲,他當即舉起手來,對天發誓,“爸,若是我在犯,就讓天打雷劈,考不上大學。”,這誓言可謂毒了,要知道,對于顧書來說,考大學對于他來說,是頂頂重要的事情。
旁邊的王大英腫着一張臉,青一塊紫一塊,她癱在地上,附和,“對,當家的,我們知道錯了,你就繞過我這一會吧。”,王大英帶着顧書回來進顧家的時候,顧衛富看到王大英時,第一反應,抄起竈臺上的擀面杖,對着王大英就是一陣暴打,他不打顧書,那是還用得上,但是對王大英則沒啥顧忌。
“行了,收起你那張哭喪臉,老子還在活着,滾進來。”,顧衛富的話,讓顧書身子一僵。
卻老老實實的不敢反駁,跟着進去了。
二房這邊,老爺子和老太太早都醒來了,不過老爺子是元氣大傷,周愛菊稍微好點能下地走路,不過周愛菊對于王大英他們在回到顧家,她是持反對意見的,但是奈何顧衛富同意了,二房又是分出去的,她氣的幹瞪眼也沒法子,只是以前顧書在她心中的地位,算是徹底沒了。
安安看完了一場好戲,喜滋滋的拍了拍手,兜裏面的南瓜子也磕的差不多了,一家子三口剛準備回自己的院子。
趙桂芳手裏拿着一把砍刀,跟個瘋婆子一樣沖了過來,卻不是對着安安這邊,而是一腳踹開了二房的門,瞧着那英勇的樣子,把安安都吓了一跳。
她躲在門口,往外望着。
趙桂芳一頭亂糟糟的頭發都散落下來,分不清楚臉上到底是汗還是淚水,她眼眶猩紅,仿佛如同要吃了人一般,吼着,“顧衛富,你個畜生,給我滾出來。”
屋內,正在和顧書談話的顧衛富,聽到外面的叫罵,他神色都未變一絲兒,對着顧書吩咐,“跟我一塊出來。”,他這個兒子,雖然心狠,但是若論起來成大事,要比老二要好一點。
更有一點,他得知了一個消息,顧書的女朋友,是徐衛兵的女兒,不過卻是私生女,當年徐衛兵仗着手裏有點權力,在抄家的時候,看上了一個地主家的閨女,利用手上的權力,把那地主家的閨女給糟蹋了,沒多久,那地主家的閨女就有了身孕,那個特殊的年代,未婚先孕會被打死的,徐衛兵來了個偷梁換柱,勉強保住了地主家的閨女,但是那女人也是個性子倔的,在生下孩子後,當場自缢身亡。
留了下奶娃娃徐瑩瑩,徐衛兵把孩子交給了家裏的父母,對外聲稱是撿來的逃難孩子,後來,徐衛兵結婚後,這徐瑩瑩就由徐衛兵現在的老婆,李靜英撫養,于是,這徐瑩瑩的身份也過了明路,成了老徐家的女兒。
不過,這後母手中讨日子,徐瑩瑩的日子并不好過,遇到了慣會裝模作樣的顧書,顧書也是會來事,隔三差五,噓寒問暖,再加上生着一副好樣貌,在家是個小透明,從來沒人關心的徐瑩瑩哪裏是顧書的對手,一來二去,兩人就看上了眼。
顧衛富之所以,讓顧書回來這個家,就是打着這個主意,若是自家這個大兒子和縣長的大閨女成了事,他可就是縣長的親家了,到時候,還會在乎群裏面這群泥腿子嗎?
甚至連老三,老四都要被他壓一頭下去。
在顧衛富眼裏,他算是看明白了,這一家子,除了老大是個老實的,其他人都是心裏藏奸的,利用起來毫不手軟。
至于,沒有用處的時候,顧衛富冷笑一聲,顧書若是擡頭,就能發現,一直疼愛他的父親,眼神裏面沒有任何溫暖,反而帶着一股子的冰冷,那哪是看自家親生兒子的目光,明明是看的是仇人。
他們父子兩人出來的時候,趙桂芳已經在瘋狂的邊緣,她看到了顧衛富,撲着就是上去一陣厮打,卻被顧衛富一腳踹了出去,他冷喝一聲,“你這瘋女人,在幹什麽?”
趙桂芳猛然擡頭,一雙猩紅的眼睛裏面帶着恨意,“顧衛富,你個王八羔子,說!!我們家向前被你弄哪了?”,自打那天公社暴動回來後,顧向前一個人悶在炕上,好幾天沒說話,無論趙桂芳和狗蛋,怎麽開口,屋內的門都是關的緊緊的。
直到第三天,顧衛富來到他們家,屋內的門突然打開了,不知道顧衛富和顧向前說了些什麽,當然晚上,顧向前趁着家人睡着的時候,離開了這個小家。
這一走就是三天,在也沒了動靜。這三天,趙桂芳的精神已經在崩潰的邊緣了,她拖了不少村裏面的鄰居,娘家的親戚,甚至連縣城的親戚都沒放過,讓他們一塊幫忙找,但是毫無音訊。
不僅如此,村子裏面失蹤人口,大隊長總要負責的吧,趙桂芳來找了顧衛富好幾次,卻連人影都沒見到,後來她回去仔細一琢磨,發現這不對啊!
那天晚上,顧衛富來了自己家一趟,當然晚上,一直悶聲不出門的顧向前就失蹤了,再加上之前選舉那岔子,和顧衛富結了絆子,趙桂芳越想,越覺得是顧衛富在報複。
等了三天,已經是一個人崩潰的邊緣了,趙桂芳不管不顧,哪怕是頗上這條命不要,也要問個清清楚楚。
這才有了這一茬。
顧衛富用着神經病一樣的眼神,看着趙桂芳,“你家男人去哪了?你身為婆娘不知道,來問我???”
趙桂芳哪裏信他的鬼話,“不是你是誰?除了你誰還會報複我們家向前?”
“你這話說的奇怪,我為什麽會報複你家顧向前,他和我有啥仇???”
“因為我們家向前舉報……”,趙桂芳嘴皮子一張,張嘴就道,說道一半就啞火了,沒了聲音,她驚恐的閉上了嘴巴。
“舉報什麽?”,顧衛富步步緊逼。
趙桂芳卻如同啞巴了一樣,在也不開口,她仿佛失去了全部力氣,突然跪了下來,對着顧衛富砰砰砰的磕頭,求饒,“大隊長,您大人有大量,繞了我們這回吧!”,到底是他們做錯了,不該貪圖那權利,不僅沒沾着便宜,如今還把人給搭了進去,她算是想明白了,什麽權利啊,和人比起來,那有算什麽,見顧衛富不答應,趙桂英一把扯過身旁的身旁十歲的狗蛋,厲聲,“狗蛋,快跟你顧伯伯磕頭,讓他放了你爸爸!”
趙桂英這會也是急了,拽小孩兒的時候,力度用的大,把狗蛋的胳膊捏的生疼,他哭的哇哇叫,不住的喊着,“爸,你回來!”
這會顧家的籬笆院兒門口聚集了不少的鄰居,瞧着趙桂芳這母子兩人,都有些可憐了,這些天顧向前失蹤了,他們也在幫忙找,但是沒用任何消息,眼睜睜的看着趙桂芳這個平時潑辣的女人變成這樣。
如同母獸一樣,發起狂來,看的好不可憐!
旁邊有些人不忍心,開口,“衛富啊!你若是知道向前在哪,就行行好,告訴他們娘倆,不然這日子沒法過了啊!”
“可不是,好好的一個家庭就散了。”
“對啊!大家都鄰居幾十年,做事可不能太絕了,還是要為孩子們積點陰德。”,在大家夥兒的眼裏,已經認定了顧向前的失蹤是和顧衛富有關系的。
顧衛富滿是皺紋的臉上,帶着幾分不悅,仿佛撕開了那一層最後的面皮後,沒有任何人能影響的了他,他冷聲,“顧向前失蹤,涉及機密。”
涉及機密這四個字,頓時讓在場的衆人安靜留下來。
顧衛富不以為意,他看着趙桂芳,“上面調查,顧向前和壞分子資本家有來往,他為了保全你們母子兩人,這才主動去自首,若是你在鬧下去,小心把你兒子也搭進去,那麽向前做的一切可就白費了。”,這裏面的威脅意味很明顯,但是卻沒有任何一個人在肯衛趙桂芳開口求情了,那可是和資本家壞分子有勾結的,若是被牽連上了,他們也夠喝一壺的。
大家自動和趙桂芳拉開了距離。
趙桂芳猛然擡頭,帶着不可置信,如同發狂的母獅子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