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這份信任能抵多少錢
第58章 這份信任能抵多少錢
路遙寧警惕,但是也好奇,緊繃繃地問:“什麽生意。”
“你的生意。”
“沒興趣。”路遙寧說,“我說過不會用你們江家一分錢。”
“不是關于我。”江落城輕輕碾着那張紙,慢慢地說,“是關于祁若初。”
“你查到了實證,是不是?”路遙寧一下子坐起來,瞳仁睜大,“果然是祁若初找了陸家合作來狙擊我,難怪我盯着他的資金動态沒看到變化,我就知道!”
“你早知道?”
“我能猜到。”路遙寧咬牙切齒地說,“本來是故意賣的破綻,結果被反将一軍。”
她能算到祁若初必定謹慎,就算下場資金量也不會太多,因此故意放出一些痕跡和消息,賣出破綻引誘祁若初,她有信心和祁若初直接對決。
她幾乎也算到祁若初有可能會去找陸家,但她沒算到沒想通的是為什麽居然是陸家替祁若初出面,甚至出錢,而不是祁若初作為陸家的代理。
而且陸鳴東采用的是碾壓式的狙擊方式,雙向開倉兩邊通吃,路遙寧無論是做多還是做空,資金量都無法與陸家的這次下場相比,她無論如何決策,都是必死無疑。
雙向建倉風險極大,需要的資金儲備量也大,只有波動率夠大才能賺到錢,否則是“穩虧不賺”,而且一虧就是虧雙倍,風險大,收益不夠大,她想不通陸家這樣做的目的。
“因為陸鳴東根本不在乎賺不賺,也不在乎在這一場贏不贏。”江落城說道,“他在乎的是人,是林州行,是你。”
市場博弈玩的是利益也是人心,路遙寧太在乎利益,有時候會算不清人心。
而人心牽動着局面,往往才是事情結果的真正關鍵。
就像路遙寧此前十年和林州行并沒有交集一樣,祁若初常在洛州,和陸鳴東也是八竿子打不着,陸家對他能有什麽謀求,憑什麽替他出面狙擊?
Advertisement
路遙寧拿來說服林州行的籌碼,是自信業內能從新加坡入手看破飛艇南亞做空意圖的人是鳳毛麟角,因此才能用茶葉做表面生意提出幫林家繞開陸家。
也就是說,起碼在當時,甚至在現在,陸鳴東都不知道林州行與路遙寧合作的真正意圖,如果已經暴露,林州行就根本沒必要隐藏,去同意什麽代理人。
所以祁若初對陸鳴東的真正價值,是告訴他一個名字和一個位置——林州行的合作人現在正在芫村的茶市。
但其實名字不重要,就算陸家找上門來,站在路遙寧的店門口她也不怕,資本的争鬥用資本的市場解決,她當初敢告訴祁若初,敢暴露破綻,就是因為自信她的方式足夠隐秘,風格足夠隐藏,痕跡足夠清爽,她的手法幹淨,是足夠專業的操盤手。
于是陸鳴東決定以大莊家的姿态蕩平茶市,無差別斬殺,路遙寧确實被陸家狙擊了,但她不是被點名出來爆頭的,她是被掃射出血洞的。
所以陸家出面出錢的契機和真正目的是林州行,又或者說,也等于是路遙寧本人,祁若初這一招是借刀殺人。
如果林州行出手去救,那麽路遙寧的賬戶和痕跡就會被找到、被點名,她的交易路徑會被觀察,她的交易行為會被監控,她的交易風格會被分析和建模,她很有可能無論怎麽隐藏,都會被找到。
一個人決策體現的是一個人的思維,一個人的思維如果被模拟出模型,那麽算法和數據将會把她從千萬人潮中面目模糊的賬戶後精準地鎖定出來。
如果林州行袖手旁觀,那麽他的合作人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死在了這一次狙擊中,無論林州行下一步想做什麽,他都要另尋人選和辦法。
但是陸鳴東謀的是人,林州行破局謀的也是人,後知後覺,路遙寧這才反應過來,林州行說的那句“你不是也有老公嗎”到底是什麽意思。
她猛然轉向江落城:“是林州行找的你?”
江落城點點頭:“他告訴我你的缺口是三千萬。”
“那你也沒給我。”
“你不會要。”
路遙寧自嘲一笑:“哦。”
他說得沒錯,雖然他們并不相互了解,卻能相互預測。
這就是睡過五年的可惡默契。
“而且你有戒指,我給了你戒指。”江落城緊緊盯着她的臉,蹙起劍眉,責問的語氣漸深,“為什麽不賣?為什麽要把自己搞到進醫院?!”
“什麽你給的。”路遙寧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那是我撿的!”
“又沒死又沒殘,怎麽樣了?”路遙寧躺在病床上仰起小巧的下巴,臉色蒼白,得意洋洋,“我搞到了錢了,這就是我的本事。”
江落城被氣笑了,無奈點頭:“行,你有本事。”
“不過,既然你不要我的錢,我就拿來做了點別的事。”
江落城重新舉起那張紙,讓路遙寧注意力轉移過來。
“這裏面是陸家和祁若初的渠道交易方式,順着這個查,摸到了尾巴,以後就是他們在明你在暗。”
“哦。”路遙寧問,“是不是林州行讓你……”
“我自己。”江落城打斷,語氣帶了些寒氣,“在姓林的聯系我之前。”
“為什麽。”
“因為你。”
“好啊,那謝謝。”
她下意識伸手,江落城往後收了一下,路遙寧停住了,收回手,笑了笑:“開個價。”
“我先聽出價。”
路遙寧想也不想就說:“三十萬。”
“你這是想把王勝利的錢補給我。”江落城神色一動,“路遙寧,這麽想和我兩不相欠嗎?”
“對啊。”
“少了。”
“那你要多少?”
“一條關鍵信息值多少錢,在于它能發揮多大的利益價值。”江落城道,“如果不知道你要拿來做什麽,那我怎麽賣都是虧了。”
路遙寧沉默了一會兒,在床上調整姿勢,找了個舒服而暖和的位置,慢慢開口說:“我原本是想引祁若初進場,操縱價格和他反向對沖,等他虧上一筆現金流艱難,再趁火打劫,但現在既然被陸家破招,那就将計就計。”
“下一步我會直接炒單據,做純粹的對賭,祁若初贏過了一局,不可能見好就收,我會等到他資金下場的。”
“他的資金已經下場了,用陸家的渠道。”江落城摩挲着紙片,好像在增加籌碼和價值,“你可以對點狙擊他。”
“不……”路遙寧否認,“我還要讓他贏。”
“讓他繼續賺下去,讓他的胃口越來越大,和陸家的合作和綁定越來越深,讓陸家帶他跟着我去南亞,讓他和陸家都覺得我路遙寧不過如此。”
“離了江家的路遙寧不過如此,祁若初會這樣想的,林州行也不會出手幫我,他們已經驗證過一次。”路遙寧淡淡說了下去,“一個勢單力孤的、不夠聰明的女人露出的破綻和痕跡才會讓人信服,我只會讓他輸一次,就那一次,夠他血本無歸。”
她說完了,看向江落城,輕蔑而愉悅地笑了一下。
不要在乎某一場賺不賺,贏不贏,人心才是成敗的關鍵,路遙寧學得很快,也用得夠好。
江落城看着她,像是在看一條涼絲絲的蛇,盤在柔軟的床褥中,慢悠悠地吐着信子,鱗片光滑、性感、整潔,誘人而美麗,從前她與他纏鬥,還能将蛇尾盤踞在他的手腕上,試圖将尖牙插進他的血管,現在她放棄了,毫無留戀的離開了。
他已經不再是她的獵物,她視線的焦點。
在這個瞬間,江落城有一點羨慕起祁若初來。
他伸出手,觸到路遙寧落在枕邊的細韌發絲,像蛇尾一樣讓黑發在指尖纏上數圈,低聲問道:“這就是你的全部計劃?還有其他人知道嗎?”
“沒有,只有你。”路遙寧似笑非笑地問,“江總,這份獨一無二的信任,能抵掉多少錢?”
松開發圈,江落城把紙片從指尖松開,讓它像一只蝴蝶一樣落在路遙寧的枕邊。
“無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