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我不能什麽都沒有
第41章 我不能什麽都沒有
洛州金融辦組織了一個招商引資團要帶出去和粵港澳大灣區對口深度開發合作,原本打算讓江落城領銜金融港入駐機構帶隊,但他現在離婚鬧得滿城風雨的,官方考慮到影響,讓他盡快處理,江落城保證說,只要三天。
于是他給路遙寧打了電話。
她出招一向有點願者上鈎的意味,江落城從來沒有和路遙寧說過,其實他一向認為她有點色厲內荏,裝作一副硬心腸,下手并不致命,就像奶奶說的,她只是貪,但沒有害過人。
可惜男人總是比女人在關鍵時刻更能狠得下心。
照舊是路遙寧先到,江家的律師團隊路遙寧當然認得,很和氣地打了招呼寒暄一番。
她今天穿了一身黑,套裝包住整個胸口,只露出一截白生生的脖頸,帶着香奈兒經典款的白色山茶花choker,頭上也有對應的一朵,正巧笑倩兮地聊着,大門忽然被推開。
江落城看她一眼,冷冰冰地說:“你穿成這樣,看起來像是我死了似的。”
路遙寧笑容一收,有點無語:“我都沒想過這種好事,你何必咒自己。”
他不再接話,坐下來幹脆利落地吐出來一個字:“說。”
“是你給我打的電話好不好?”
“你要什麽。”
江落城雙手交疊放在桌上,很專注地看着她,路遙寧意識到江落城在用商業談判的姿态面對她,這是頭一次,她意識到有些什麽東西已經徹底不同了。
雖然早就意識到,但是此次直面,忽然如鲠在喉。
于是路遙寧也直接說:“我要江寧的一半股份。”
“一半。”像是聽到什麽挺好笑的話,江落城重複了一遍,似笑非笑地反問,“憑什麽?就憑你買了幾十個賬號造我的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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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嘲笑她的癡心妄想:“幾十萬,就想咬下來江寧一半的股份。”
“我知道你不在乎自己的名聲。”路遙寧鎮定地說了下去,“但是我是被逼無奈,協議的內容太過分了,我接受不了。”
“我沒有和你算舊賬,就已經是仁至義盡。”
“那我們換個談法吧,江總。”路遙寧忽然笑了一下,身體前傾,“我們都知道金融港的融資是放在江寧做的,如果我非争不可,如果你就是不讓,那我們就法院見,我這邊的經營證據也不少,官司不打個三五年,估計是完不了。”
“你以前可是說過江寧是我的生日禮物這種話,聊天記錄裏都寫着呢,要不要當庭念一念?有沒有法律效力,讓法官去判。”
“還有,當初為了讓祁若初出錢,我和他一起套殼申請了英國的公司,非要鬧的話,這件事也可以鬧一鬧。”
江落城道:“祁若初現在的現金流也卡在項目裏面,你覺得他會幫你還是幫我?”
他平靜的語氣不帶嘲弄,但這個問句本身就已經是羞辱。
是的,路遙寧心想,我幾斤幾兩?
可是她就根本不會把自己和利益放在一起比,因為她和他們兩個是一樣的人,她也選利益,從來如此。
“幫你。”路遙寧幹脆地說,她微微仰起臉,“就算官司我贏不了,我也要打,只要你們兩個不痛快,我就痛快,我現在恨你們兩個。”
櫻唇吐出怨恨:“我嫁給你五年,不能什麽都沒有,江落城,你不要逼我。”
“你早先為什麽不這麽說話?”江落城指節捏緊,克制着自己的情緒,他不想顯露出半分給路遙寧咀嚼和嘲弄,即使心髒已經碎掉了。
“如果你早點這麽坦誠,而不是說什麽喜歡我才嫁給我之類的謊話,我們之間的溝通會有效率得多。”
“哦。”路遙寧自然地像個天生的混蛋,“我的問題。”
江落城暫時無話,他沉默下來。
在等待勝利的號角吹響之前,路遙寧悠悠地拿起杯子一小口一小口的喝水。
沉默就代表着她踩中了關鍵點,她知道機場一別後江落城最可能的處理方式——根本不想見她,也沒有談的可能,他只會讓律師出面。
所以輿論只是一個引子,她得讓他出來面對她,然後拿下這場談判。
江落城當然不怕打官司,打上十年江家也耗得起,可是時機很重要,項目在起步階段就開始糾紛,官方的态度會受到嚴重影響。
這是五年來投資規模最大的項目,延期的損失是巨大的,頭一次和官方合作留下的成績也是失敗的。
這就是路遙寧的籌碼。
合作有合作的方式,撕破臉有撕破臉的方式,狐貍從獵人手裏逃脫不僅僅是跑掉就夠了,她要狠狠撕下他一塊皮肉。
而且江寧付出了她多少心血,她憑什麽不能要。
江落城坐在路遙寧對面,忽然側過頭示意,從律師手裏拿過來一疊資料,然後讓所有人都出去,路遙寧的美國律師忠實地聽從雇主的意見,不為所動,路遙寧胸有成竹地點點頭讓他們離開。
沒有敗過的人,是得給他留一點面子,這是生存智慧。
屋子裏很安靜,幾乎聽得見呼吸聲。
江落城的動作無聲,把很厚的材料很有耐心地分成很多份,一份一份的遞給路遙寧,路遙寧接過來,一份一份地看過來,逐漸生出透骨的涼意。
她震驚地擡頭,江落城依然面沉如水。
每一份材料就是寧星的一個項目案例,裏面很詳細地記錄了操作不當的違規細節,有一些是業內默認的,有一些是路遙寧膽子大踩着線,但是通常來說,不舉不究。
如果有人舉報或者主動提起訴訟,那可就不一定了。
這些公司大部分是因為江家而選擇和寧星合作的,大部分已經中止合作,一部分提前還款一部分退出,還有一些賠了違約金,路遙寧撐着一口氣已經全部處理妥當,熬了過來,她以為這樣已經足夠。
江落城開了口:“如果你喜歡打官司,這裏有幾十起官司給你打。”
路遙寧打不起,不管贏不贏,都足夠拖垮寧星,信用是金融的基石,官司纏身只會讓資本和客戶敬而遠之,如果非要對拼,江家會元氣大傷,但路遙寧才是真的完了。
不管江落城是從哪裏得知這麽多項目操作細節的,現在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這些材料全部在他手裏。
江落城站了起來,路遙寧撲向前求他:“阿城,寧星是我辛苦拼下來的!你別毀了它,你不能讓我什麽都沒有。”
他氣定神閑地站在她面前,擡起她的下巴,用審視的、厭惡的目光輕聲開口:“我問你,五年,這五年,你有過一絲真心沒有。”
路遙寧心弦具斷,顫着聲音說:“有。”
“我不會再相信了。”
他的手指用力捏住她的下巴,破開她的嘴唇,拇指在唇瓣上壓下深凹的形狀,抵住柔軟的舌尖,向裏攪弄,這是一個高高在上的侵犯姿勢,舌頭是人身上最柔軟的部分。
江落城說:“我們離婚,路遙寧,但是你不準走,哪也不許去,我還沒睡膩。”
攻守易勢,現在輪到江落城像個十足的混蛋了,他更有天賦。
一聲清脆的巴掌,路遙寧狠狠合上齒關,恨不得咬斷他的手指,可惜晚了一步,但是江落城因此沒有躲過這記耳光。
路遙寧渾身發抖,從牙縫裏擠出字來:“滾!”
“早就有了下家是不是?”江落城頂着臉上紅印陰森森地說,“別讓我看見你和那個姓李的在一起,不然我連你們兩個一起弄死。”
“滾,滾出去!”路遙寧把桌上的茶杯水壺全部砸過去,瘋了一樣的又搬起花瓶,玻璃碎裂的聲音幾乎震破耳膜,水痕像血跡一樣四濺開來,江落城冷眼旁觀。
“發洩完之後你慢慢考慮,我要去一趟深圳,回來聽你的答複。”
然後他擰開門把手,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