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偏偏要搞個大新聞
第39章 偏偏要搞個大新聞
路遙寧不在,江落城回了別墅,鑰匙被他扔了,就叫來管家開門,順便也就問了問路遙寧最近的情況,管家說:“太太最近挺忙的,跟阿姨說多做刺激性辣口提神,早晨走的也早。”
管家還在叫太太,江落城沒有糾正:“沒其他人來嗎?”
“沒有。”
江落城邁步進去,叫人開始收拾東西,他插着兜慢慢轉了一圈,發現這房子的陳設布置沒有過任何改變,一切都和他走的那天一模一樣。
冷冰冰的黑白灰三色,裝飾物冷硬,鮮少有暖色物件,一旦沒人在家,就雪洞一般。
如今想來,這房子乃至婚禮的全部流程細節,全部由江家一手操辦,以江落城的喜好為主,也充分考慮了奶奶的想法,唯獨路遙寧沒有任何意見。
當初以為她百依百順,看來只是因為毫不在乎。
唯一有生活氣反而顯得格格不入的是路遙寧的步入式衣帽間,隐在卧室旁邊的暗門裏,有一個翻轉鏡面的小機關,江落城很少進去,但是今天,他突然打算進去看一看。
裏面被重新裝飾過,兩側花花綠綠琳琅滿目的奢品衣櫃鞋櫃直砌到頂,珠光寶氣的梳妝臺周圍鑲了滿鑽,閃得晃眼睛,這是一向會讓江落城隐約皺眉的暴發戶審美,但他突然微微睜大眼睛。
他看見了梳妝臺最正中最顯眼的那個位置,放着一個已經打開的黑絲絨盒子,裏面是那枚十八克拉的蕭邦藍寶石戒指。
這枚戒指被路遙寧投了高額保險,平時都放在保險公司,必要時才會取出來戴,突然如此突兀的放在正中,是告訴他想要回去的話,随時就可以拿走。
路遙寧知道他要來,并且知道他會進來。
他們之間毫無了解,卻又常常因為相互了解,有這種令人惡心的默契。
江落城把戒指拿起來看了看,然後放回原處。
她真的只想要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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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那樣,她該好好哄他才是,用甜言蜜語把手伸進男人的口袋,可是他的期待從來都是落空的,使江落城真正寒心的,從來都不是因為這枚戒指。
可也許也是因為這樣,路遙寧才如此不同。
她不是獵物,他也不是獵人。
她不是狐貍,不是花蛇,不是小狗或者小貓,她是他并不了解的另外一個人。
落地非洲辦好相關入境手續後,路遙寧收到了別人轉發來的屵達內部關于江落城婚姻狀況說明的對股東告知書。
告知書措辭嚴謹,每一條都在說明任何業務都與路遙寧無關,股份她更是一點不沾,近期的人事變動已經結束,屵達經營狀況良好,CEO的個人婚姻生活亦不會對外部輿情造成任何影響。
不會有影響是吧,路遙寧在心裏輕笑一聲。
我偏偏要搞個大新聞。
雖然以江家的財力來說,在輿情上碾壓她沒有問題——媒體就是金錢的游戲,但是誰說螳臂不能當車,就算是為了洩憤,她也要表明自己的态度。
路遙寧跟着李以川一起去見客戶在當地的聯系人,出錢的是歐洲一家非盈利性慈善基金會,有多種項目計劃用于該國婦女及兒童的生存及生活狀況改善,游樂場就是其中之一。
該地區常年有武裝沖突,全面停戰帶來的和平不過剛剛持續了一年左右,真正意義上是百廢待興,出于安全考慮聯系人為他們安排了安保,車輛駛出建築群區域後路越來越難走了,需要更新設備的游樂場修建在大概三公裏車程的地方。
沒有馬路,泥土路雖然寬但是泥濘難走,氣候濕熱,叫不上名字的蚊蟲會在人身上咬出可疑的紅疹,路遙寧把暴露出來的皮膚全都裹上絲巾,遮得嚴嚴實實,但仍然被晃得七葷八素。
李以川的皮實在這個時候顯現出優勢,他盡量照顧她,擰開礦泉水瓶給她喝。
車輪陷在泥裏,全車的男人都下去推車,李以川卷起襯衫袖子,露出漂亮的肌肉線條,白皙的臉龐在強烈的日光照射下亮堂堂的,見路遙寧從車上看着他,得意地笑了笑。
愣頭青,路遙寧撇了撇嘴升起車窗。
不過三公裏,硬是走了幾個小時,大概黃昏時分,他們終于到了。
這地方勉強能稱作是游樂場,因為沒有電,所有器械都是機械結構,低矮的摩天輪需要工作人員手推才能運行,被改造成玩具的美式裝甲車上還留有顯著的彈孔。
孩子們在油漆斑駁的器材上爬上爬下,眨着一雙雙黑亮亮的眼睛——他們都很痩,小臉上眼眶凹進去,更顯得只剩一雙眼睛,他們是那樣高興,游樂場是孩子們的天堂。
路遙寧用簡單的英語和孩子們對話,發現他們的玩具是空掉的子彈彈殼,她想了想,拿出五彩斑斓的糖果和他們換,一顆子彈,換一顆糖。
孩子們警惕地盯着她,但最終伸出細而痩的小手。
本地聯系人趕緊制止了她,說最好不要這樣,如果孩子們對這種交易形成概念,可能會專門去交戰殘餘區域去收集彈殼,路遙寧急忙道歉。
李以川先前和客戶在線上聊了大半年,對這裏的情況已經很熟悉,介紹說這個游樂場的前身是UN的維和部隊修的兩座秋千,還有那輛報廢在這裏的美式裝甲車。
維和部隊用鋼筋豎起了兩根管子,上面用藍漆繪制着笨拙的長頸鹿,白色油漆是長頸鹿的斑點,下面挂着兩條繩子一塊木板。
他們本來是來這附近的村子為難民發放食物的,順手做了兩架秋千,卻發現孩子們喜歡的不得了,于是後來幾經輾轉聯系到了那家慈善基金會,正式立項,建立了現在這個簡陋的游樂場。
随着武裝沖突的減弱,地區局勢逐漸好起來,和平終于到來,基金會決定追加投入,為游樂場改造升級,向多家公司邀請投标,李以川是參選的唯一一家來自中國的公司。
這一單其實基本已經敲定,李以川之前也來過幾次,這一次算是最後一次,他帶來了國內的評估數據和設備的具體參數要求,要在實地重新确認一遍。
這個國家的官方語言其實是法語,但李以川只會英語,幾個人交流的磕磕絆絆滿頭大汗,路遙寧用中文笑他草臺班子。
李以川已經被揶揄慣了,反而很受用,賣關子說:“寧姐,一起競标的那麽多歐美大公司,你猜我是怎麽拿到單子的?”
路遙寧不吃這套:“愛說不說。”
李以川大笑起來,很自豪地大聲說:“因為我們最土!”
歐美公司的方案嚴謹配套,配色高級,設備先進,李以川的方案卻是桃紅柳綠,極為俗豔,設備方案也多數采用國內淘汰掉的舊設備,有什麽用什麽。
奇形怪狀也好,完全不配套也好,不管怎麽說,奇怪的喜羊羊頭像和塗着紅嘴唇的紅太狼贏得了孩子們的心,基金會通過調研和多次會議,最終定下了李以川公司的方案。
路遙寧冷靜地指出:“那是因為你最便宜。”
“但是我來過幾次之後,我發現孩子們是真的喜歡。”李以川說,“這個地方已經夠灰的了,他們不需要多麽高級的配色,他們就喜歡彩色,越豔麗越好,這個世界就該是彩色的,是不是有點意外?”
“不。”路遙寧卻說,“我能理解。”
有時候所謂的高級是一種被滿足後的倦怠,因為看膩了,有一些人掌握了定義權,開始定義什麽叫高級,什麽叫低級。
然而與此同時,這個世界上總還有一些人,連最基礎的生存需求都沒有被滿足。
李以川笑了起來:“我就知道你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