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婚姻不僅是經濟制度
第10章 婚姻不僅是經濟制度
将近十三個小時的直飛,顧瑞瑩休息的并不好,帶了一副墨鏡遮住黑眼圈,家裏和她說有人來接,她沒想到是江落城,更沒想到對方專程來一趟北京,只是來接她,不過思緒一轉,又覺得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顧家在政界的人脈根基比江家更深,就算這幾年生意上落下一些,但資源總是有價值的,江落城不愧是血管裏淌着黃金的年輕資本家,确實能屈能伸。
司機在身後幫着搬行李,江落城親自拉開車門,順便問道:“孩子怎麽沒有一起帶回來?”
“在加州,和她爸爸在一起。”顧瑞瑩順着這話也寒暄起來,“聽說你也結婚了?生了沒?男孩女孩?”
江落城轉了轉腕子上的表,淡淡道:“還沒考慮。”
“哦,是路遙寧,你娶了路遙寧。”顧瑞瑩忽然想了起來,點點頭,“那倒也難怪。”
“她以前和你說過她不想要孩子?”
“也不是。”顧瑞瑩笑了笑,“沒說不想要,不過我記得她有一次說,要把錢賺夠了再考慮。”
她賺不夠的,江落城心想,路遙寧永遠不會覺得夠了。
不過,江落城不想讓焦點一直凝在自己身上,他轉了話題:“顧叔叔還是沒同意讓你們正式結婚?”
提到這事,顧瑞瑩興致果然不好,淺淺應道:“嗯。”
“五年了,我以為事情有些轉機。”
顧瑞瑩道:“我爸一直不知道他也在美國,他以為我們一直沒聯系。”
“其實他蠻有才華的。”江落城道,“你們在加州的別墅就是他自己設計的吧?”
“中國人在建築圈不好混,他又是個國內學歷,英語也說得不行。”顧瑞瑩摸了摸耳垂上的鑽石耳釘,“跟着我在外面待了這麽幾年也沒多少項目履歷,又不是海歸,回國了也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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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落城道:“我這有個項目,你遞給他看看。”
“什麽?”
“挺常規的園區設計,原本是工業用地,改造成金融港。”
顧瑞瑩明白了,嘆了一聲,揉了揉太陽穴:“你真是煩死了,一點沒變,剛下飛機就拐來拐去的談生意!”
“我這也是為你好。”江落城笑道,“做出點成績來,有點名氣了,顧叔叔遲早會同意你們的事的,你心意執着,他還是疼你的,只是怕你吃虧。”
“知道了知道了,我會和爸爸說的,怎麽了?說吧,卡在哪裏,你要約誰?”
“市金融辦,誰都可以。”江落城說,“只要能牽上線,我就能推的動。”
第二天晚上九點,劉金峰把肖肖喊到所裏加班,主要是幹些雜活,比如幫老劉整理資料、調試設備等等,肖肖幫劉金峰接進了線上會議室,裏面卻是空空如也,一個人都沒有,肖肖已經很習慣了,點了一下閉麥。
有錢人麽,肯定是要遲到的。
劉金峰舒舒服服地坐在椅子上摸着自己的保溫杯,慢條斯理地問:“肖肖,賬務清單做完了沒有?”
“做完了老師。”肖肖驕傲地答道,“我今天早上就發你郵箱了!”
老劉笑眯眯地誇:“不錯不錯,看來馬上就可以當面質證了。”
“今天嗎?”
“不是今天。”老劉說,“今天就是個線上會議。”
肖肖有點好奇,問:“那主題是什麽?”
“什麽主題,沒有主題。”
“老師,你不是說我們每次都要搞清楚自己的目的嗎?”
“這個會又不是我們要開的,是當事人自己要開的。”
“那當事人是什麽目的。”
“我怎麽知道?所以我們的目的就是要搞清楚當事人的目的。”老劉好像繞口令一樣,又開始打啞謎,轉而提問,“肖肖,你覺得有錢人離婚,和一般人有什麽不一樣,除了財産分割複雜。”
“嗯……”肖肖認真想了想,“還要注重社會影響和公共輿論吧,他們比較注重體面!”
老劉笑而不語:“誤區。”
肖肖不懂。
“你平時看那麽多八卦,我也讓你看了不少案例,你覺得他們體面嗎?”
“……好像也……不怎麽體面。”
“那不就是了。”
有錢人就一定體面嗎?或者說,有錢人就一定想要體面嗎?
這世間的道理哪是這樣的,老劉搖搖頭,有錢人不是因為體面才有錢,而是因為有錢才會體面。
能又有錢又體面當然好,如果有錢不了了,還要什麽體面?
肖肖還是不懂。
不懂就算了,本來就不是人人能懂的,老劉不再解釋。
他在這個行業也許多年了,類似的案子也看了不少,起先都能體面,西裝革履的坐着,談公事一樣的談離婚,有孩子的争孩子的撫養權,沒孩子的談財産,若談情講往事,也不過是當籌碼來聊,但這樣談,往往是談不成的。
偏偏要劍拔弩張的來談,把假惺惺的體面都撕破,披頭撒發的咬個你死我活,多不堪的私密事也要拿到臺面上說,也有人崩潰大叫說你不愛我,你和我結婚,從來沒愛過我。
然後有人累了,有人不堪其擾,終于疲憊地簽了字,這才能談成。
為什麽非要到了這一步才能談成?又或者這和人的本性有關,人都是貪的、嗔的、癡的,誰能超脫俗世,那不如去做個和尚尼姑。
婚姻是一種經濟制度,但它又不僅僅是一種經濟制度,再貌合神離的夫妻也是夫妻,老劉對肖肖說,沒結過婚,你很難懂的。
肖肖一連串搖頭,避而遠之,我不想懂,我不想結婚。
眼下江總和路總雖然遠沒到這個程度,但是劉律師冷眼看着,只覺得并沒有多少不同,有錢人就算擁有的再多,也還是只有兩條腿兩只胳膊,和普通人沒有區別。
沒有人能鐵石心腸到一絲都不在乎,這和聰明無關,人若講到愛這回事,總是很傻的。
而那些說着愛有什麽重要我只要錢的人,往往都只是因為——他們現在還沒有錢。
馬斯洛需求的真正含義是——人類的所求,永無止盡。
可金字塔的塔尖,根本站不下許多人。
等得時間太久,肖肖和老劉各自在座位上玩手機,擡眼一看兩位當事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進了線上房間,這次遲到的是路遙寧的美國律師,肖肖看了一眼老劉,老劉說不用管,繼續閉麥,等着吧。
老劉當透明人,兩位當事人倒是毫無顧忌的聊起來,他們被衆人簇擁已成習慣,從來都在目光的關注焦點之中,學會了旁若無人,把功能性人員當做空氣,或者某種擺件。
路遙寧的視頻鏡頭是酒店的房間,但看不出什麽特點,背後的白牆上挂着一幅後現代主義的塗鴉,房間內燈火通明,白光打的很亮,讓她不施粉黛的臉顯現出一種極為清澈透明、純真的美,肖肖悄悄地羨慕起來,心想女娲真的是不公平,同樣是捏泥人,怎麽有的人就顯出十二分用心來?
相比之下,江落城那邊的鏡頭就暗了很多,他坐在落地窗邊的沙發,矮桌上散落着攤開的文件和酒。
屋裏的光線來源很雜,沒有開主燈,偏暗的環境裏暖黃的落地臺燈和窗外映進來的燦爛霓虹斑斑點點的融成一團,只勾得出人的一個影子和輪廓,雕塑一般,看不清臉和表情,腕子上的勞力士和領帶上的紅寶石領針閃爍着低調的光澤,路遙寧又起了一點疑心,問道:“你真在北京嗎?”
江落城沒回答,只偏了一下鏡頭,她看見窗外燈火燦爛伫立着的國貿大廈,放下心來,替自己的律師解釋說:“時差。”
江落城放下杯子,面無表情地敲了敲表面。
“那不等了。”路遙寧說,“我直接和你談。”
江落城淺淺颔首:“你說。”
老劉急忙慌裏慌張地放下杯子,猛戳一下肖肖,讓她趕緊把手機放下,開始記錄,肖肖一邊忙亂一邊問:“老師,我們要不要開麥啊?”
“不用。”老劉說,“我們聽着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