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方緣果然如她所說,在找工作之餘,走上了相親的道路。
唐莎莎也依然有條不紊進行着自己的工作。
又過了一周有餘,顧西琅總算是肯稍微給她一點整理資料的工作。這樣的工作機會雖然不多,但是卻是唯一能學到知識的時候,所以唐莎莎對這種機會是格外珍視的。
因着這一層關系,她每次幫顧西琅整理好資料之後,都會用便簽紙留下一些自己的看法和見解。
顧西琅似乎并沒有覺得她做的事情很多餘,也沒表示贊同,每次翻到便簽紙,也就不鹹不淡掃看幾眼,就擱置一邊。
唐莎莎心裏愈發沒底。
不過在關于副部長個人的小工作方面,她倒是完全都摸清楚了。
顧西琅每天早上上班的時候,都會先喝一杯冰咖啡。這杯咖啡喝完了,整個上午就都只喝涼白開。到了下午的時候,要給他泡一杯淡花茶。在喝的方面,他似乎很讨厭滾燙的東西,要麽就喝常溫的,要麽就喝冰的,最高的極限是溫熱,也就是喝茶時候的溫度。
顧西琅幾乎不會明确表現出喜惡來,他的這點習慣,也是唐莎莎每天觀察鑽研出來的。這之後她再幫忙接水泡水,都變得極其注意。
再然後,顧西琅這個人有整理癖,見不得一點亂,只要辦公室裏面稍微亂了,他就控制不住要去整理整齊。
這個人觀察力敏銳,有時候唐莎莎也有犯個混找不到自己東西的時候,她那邊響動大一點,顧西琅就能準确無誤把她想要找的東西和要找的東西的位置報給她。
一開始的時候,唐莎莎對這件事有些忐忑,不過觀察下來,顧西琅似乎沒覺得那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她一顆心才慢慢放松下來。
這就開始死命提醒自己,千萬要記得物歸原處,別用哪兒扔哪兒。
科研所的大部分人都是準時上班、到點立刻閃人的類型,不過顧西琅倒是常常加班,唐莎莎畢竟是直屬手下,不好在上司下班之前先回家,就算沒什麽事情做,每天也陪着加班。
到了這周五下午,顧西琅又交給她一份文件,讓她把裏面重要的信息全都歸納整理出來。
唐莎莎最近漸漸也摸清楚顧西琅整理資料的規律,便盡心盡力辦了起來。這一忙活,時間就過得飛快,還沒察覺到的時候,已經到了下班的點。
顧西琅站起來,見她還沒有要走的意思,便随口問了聲:“你還不下班?”
唐莎莎擡起眼看他:“我想先把這份資料整理好。”
顧西琅略微點了點頭,想起點事,和她說:“我今天有點事,要先走了。一會兒你下班的時候,把公告欄那邊的新聞換一下。”
唐莎莎立刻應道:“好的!”
顧西琅轉身要走,又想到點什麽,說:“你也早點下班,回去路上小心。”
唐莎莎還是回答:“好的!”
公告欄那邊每周五都會更新一次新聞,更新的是科研所裏面自制的報刊,每周五下午分發到各個部門,裏面包括各種科技、研究、犯罪預防等等信息。
唐莎莎忙完手上的工作,從顧西琅整齊的抽屜裏面找到圖釘,就拿着報刊往公告欄那邊去了。
她今天事情多,全部忙活下來,下班的點已經很晚了。
但是唐莎莎千算萬算,都沒有算到,今天忙到這麽晚的,不止她一個人。
眼看着天色黑沉,她匆匆離開了研究室,往電梯口走去。這一步不早不晚,在她慌忙過去的時候,正好看見電梯門要徐徐關上,僅留下了一人寬的縫。
唐莎莎腳步略急,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音,她從那條逐漸合上的縫裏看到了小邱的臉,小邱也在同時看到了她。
唐莎莎這副樣子很明顯,在追着,想要趕上這趟電梯。
小邱和她目光對上了,立馬巧妙游移一下,仿佛什麽都沒看到似的,又将視線落到了別的地方,一臉若無其事。
這副冷冰冰又事不關己的模樣,竟然讓她覺得頗有些似曾相識。
唐莎莎驀地頓住腳步。
電梯門在自己面前關上。
片刻後,又緩緩打開。
她略有些詫異,跨進電梯時點了點頭以示謝意,擡頭時卻見按住電梯的人并非小邱。
小邱旁邊還站了另一個人,倨傲強勢,不是秦知年是誰。
秦知年修長勻稱的手指正停在“開”的那個按鈕上。
他目光落在她身上,懶散又冷淡。
小邱和秦知年兩人相處不錯,聊起來氣氛也熱絡,唐莎莎夾在中間略有些尴尬,等電梯快到一樓的時候,她便蹲下身假裝整理鞋子的樣子,讓那兩個人先離開了。
被排斥的感覺并不好,經常有人會說:被排斥又怎麽樣,我一個人也很好。
實際上,很多時候人際交往并不是為了充實自己的感情,而是為了讓一些事情變得順利且不再麻煩起來。
就像現在這樣,如果強行插進去,讓人尴尬,如果強行無視,讓人厭惡,最後能選的方式就只有退讓一步。
每到這種時候,她就有些想念起在辦公室裏面的時間。
不算大的空間,門一關上就能封閉掉外面的一切,門裏面的顧西琅不會打擾她,也不會孤立她,在适當的時間給她一點适當的意見,接下來的時候,就安安靜靜地各做各事。
她甚至有些惡意地想過,這就是為什麽顧西琅會在不年輕卻也絕對不老的年紀已經成為了上司,而有的人辛苦奮鬥許多年還見不到上位的影子。
這份工作并不需要他們對任何事任何人抱有過于主觀的想法。
秦知年很快和小邱分別,爾後視線有意無意往後面掃了一眼,背後那女人并沒有要跟上來的意思。他也沒有要停下腳步的想法,轉身同她拉開一段距離,一前一後回去公寓。
回家的路走了一半,唐莎莎沉默着,總覺得有些尴尬,所幸心裏正動搖的時候,恰好就聽到電話鈴響。
是方緣來的電話,說是讓她回去的時候幫忙買個面包。
這是個讓她覺得松了一口氣的活,因此在路過便利店的時候,她幾乎是迫不及待地轉彎走了進去。
唐莎莎埋着腦袋往裏面走去,也不知道秦知年注意到自己這邊拐彎另走沒有。等到了貨架邊,她才些微擡起頭。
透過窗戶,能看見秦知年站在街口等着紅燈,他這人雖說容貌不俗,身材高挑,但今日穿了身黑色的風衣,湮于夜色,站在人群當中也有些讓人辨認不出來。
唐莎莎定定地看着他的背影,只是秦知年一次也沒回過頭。
記憶裏面這個人也是從來不回頭的,甚至于連放慢腳步也不曾有過。
她恍惚一會兒,隐隐嘆了口氣。
在科研所半個月,就仿佛歷經人間滄桑,連心都變得衰老起來。
外面綠燈亮起,秦知年跟在人群當中穿過馬路,漸漸瞧不見了身影。
燈影幢幢,人群熙攘。
唐莎莎總算是回過神,目光收回來,落到貨架上去,輕輕嘆了口氣,按照方緣的要求,拿了兩個奶油面包。
又要躲開,又要挂念,她真是窩囊。
再回去的路上就沒有了秦知年的身影,與之相伴的尴尬也悉數消失。唐莎莎心裏有點事,總有些心事重重的模樣,直到站在樓下,擡頭看着樓上自己家閃爍着的燈光的時候,她才稍微吐了口氣。
沒有什麽比家更治愈人的了。
到家後,她把奶油面包交給方緣,就去卧室換了身衣服,再出來的時候二話不說便直直躺在了地毯上。
前幾天總算是給客廳鋪上了本來應該卧室用的毛茸茸的地毯,唐莎莎本來在家就懶散,這地毯一鋪,就愈發變本加厲起來,坐着還不夠,還得躺着。
方緣餓得慌,迫不及待把面包打開,見她神色恹恹,問道:“你要吃嗎?”
唐莎莎搖頭:“不吃,減肥。”
方緣撇了撇嘴,她最讨厭比她瘦的人每天還嚷着減肥了。她又看一眼唐莎莎,姑娘躺在地攤上,神色有些蕭索,不由得就想到點事情來。
方緣啃了一口面包,和她八卦:“對了莎莎,我昨天在樓下看到個有意思的事情。”
唐莎莎又爬起來,用膝蓋走過去打開電視,她最近才買了電影《少女》的DVD,還沒來得及看,想到這裏,便從電視櫃上把碟拆出來,塞進影碟機播放起來。
做完這些之後,她再次回到剛才的地方橫躺着。
方緣赤腳走了過去,用腳踢踢她小腿:“你怎麽不理我?”
唐莎莎頭也不回,懶洋洋的敷衍她一句:“什麽事?”
方緣趴下來,神秘兮兮和她說:“咱們秦師兄,搞不好是個花花腸子。”
唐莎莎愣了愣。
就算心裏再怎麽恨自己不争氣,可是在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她就忍不住豎起了耳朵。唐莎莎眼睛還盯着電視裏面的畫面,聲音也沒變樣,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就是注意力已經放到了方緣這邊:“秦師兄怎麽了?”
方緣身邊的朋友就沒有一個不八卦的,唐莎莎也不例外。
方緣為自己知道這個秘密而顯得有些得意,故意吃了好幾口面包拖延時間,直到唐莎莎憋不住轉過頭來,她才得意洋洋地小聲道:“昨天晚上,你自己不肯陪我去吃飯,當然就沒看到這場戲。秦師兄和一個女的,在外面河堤那邊拉拉扯扯的,鬧分手呢。”
她們樓下不遠處就是一條河,河堤修的休閑漂亮,是不少年輕男女約會的勝地。
秦知年鬧分手?他有女朋友?
方緣說這是個有意思的事情,忽略掉那點不自在,唐莎莎也覺得挺有意思的。
她索性坐了起來:“秦師兄還能跟人拉拉扯扯?”
秦知年人長得好看,做事也挺有個性,就算是分手也該是潇潇灑灑甩了對方才對,何時還有過和別人拉拉扯扯的時候。
想到那個有點狼狽的畫面,她就有些惡意的開心起來,嘴角忍不住抿了一抿。
方緣接下來的話卻像是一盆冷水,澆滅她的幸災樂禍:“秦師兄基本沒動,全程冷冰冰的,看起來特酷。”
唐莎莎頓覺失望,聲音冷了回去:“是麽。”
說話功夫,方緣已經飛快解決掉了一個面包,覺得意猶未盡,咂巴咂巴嘴,又說道:“就是那個女的,哭得可兇了。”她回憶着那個畫面,她可是蹲了全程的人,說,“開始的時候還看不出來,就覺得那姑娘跟個小兔子似的,可憐兮兮的,又無辜又可愛又好欺負,結果後來一哭一鬧的,氣質就全沒了。”
兔子兩個字,讓唐莎莎心髒突然突突跳了幾下,太陽穴那裏一抽一抽的。
仿佛有點什麽黑色的東西蒙了下來。
她腦仁兒有點生疼,好半天,才慢慢問了句:“那女的姓什麽?姓沈麽?”
這個問題挺出乎人意料之外的,也幸好方緣是看了全程的人,這個問題也還回答得上。她看了唐莎莎一眼,目光有點疑惑,仔細想了想,最後一聳肩:“忘了。大概是姓李還是姓趙,反正不姓沈。”
有句話挺酸的。
唐莎莎以前也沒當回事,甚至覺得這話挺傻,現在卻莫名其妙想了起來。
青梅枯萎,竹馬老去,從此我愛的人都很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