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白月光回國
白月光回國
修漫拖着行李箱開機,他從大洋彼岸踏上飛機之時給江樂風發了信息。現在十二個小時過去了,沒有任何回複。
突然有些道不明的心酸。
他是特意選的今天,因為今天是他的替身,也就是這本書的另一個主角,鄒墨的生日。
按照劇情,鄒墨苦苦哀求江樂風陪他過生日。江樂風被他軟磨硬泡,煩了,答應了。
鄒墨很高興,忙活了一整天,自己做了蛋糕和菜。是他的生日,但他甚至給江樂風準備了禮物。
然而,他注定了空歡喜一場。因為按照劇情,江樂風會抛下他,來接自己六年不見的白月光,修漫。
就算只是按照劇情,江樂風也會來接他的,這是注定的,修漫想。
不久之前,修漫正在南極笨拙地學企鵝走路。下一刻眼前的空間扭曲,前方出現了熟悉的黑點。
“我還在假期。”修漫對突如其來的系統說。
“宿主,檢測到江樂風對鄒墨起了殺心。被劇情強行扭曲回來了,但是他現在越發不受控制。”
“所以呢?”修漫漫不經心地問。
“劇情更改,你現在沒死,你回去,做他倆的助攻。”
十二個小時的航程讓他腰背酸疼,扭動脖子往前走着。
冷酷的表情和張揚的長相讓他在人來人往中總是能得到專屬的一席之地,眼下不知道是系統操控還是怎麽,明明是客流量最大的機場,行人卻總是會環繞他開出一條道來。
他擡頭看着前方,腳步突然頓住。
不遠處的這個身影跟六年前那個一言不合就鬧着自殺的憂郁小男孩完全重合,只是怎麽也沒了六年前的青澀,廉價的校服不知道從哪一年起徹底被昂貴的西裝代替,此刻就這麽挺拔而又痛苦的站在他前面。
兩人曾經的相遇和如今的再見都很荒唐。
顯然對面的江樂風更先看到他,他那雙疲倦的眼睛閃過一絲難以置信之後開始泛紅,面部肌肉因為極度克制開始出現微妙的扭曲。
“修漫!”這一聲沙啞顫抖讓人不忍細聽。
修漫拉着行李箱的指尖開始微微顫抖,他別過了臉去,不想再去看人群之外的江樂風。
下一刻,他被朝着他奔跑過來的江樂風擁入懷中。
六年不見江樂風力氣更大了,緊抱着他動彈不得。七月流火,江樂風身上卻泛着冷意。沒能适應的修漫冷不丁在他懷裏打了個寒顫,他想推開江樂風,可是手也被牢牢禁锢着。
他卻開始思考他們現在以什麽樣的身份在擁抱。
江樂風的臉埋在他的頸窩處良久,他感受到了那一處傳來的濕熱。
他有些木然地看着前方,人群沒有再次為他們停留,仿佛他們只是一對普通的戀人此刻正在經歷久別重逢。他眼中泛起酸澀,卻很快忍住了。
“行了,還這麽愛哭。”修漫廢了點力氣抽出了自己的手,他輕輕拍了兩下江樂風的後腦勺,接着就感覺到了江樂風明顯的全身僵硬。
下一刻江樂風就松開了手,修漫還來不及反應已經被他拉着往停車場走去了。
這一路他走得很快,全身的力氣仿佛都在牽着修漫的那只手上。修漫跟在身後看不見他的神情,只能看見一個略顯淩亂的後腦勺。
“去哪?”他終于沒忍住問。
江樂風沒理會他,自顧自地往前走着。片刻後找到了自己的車,三兩下打開副駕駛粗暴地把修漫推了進去。
沒等他坐好,車門就被砰的一聲關上了,行李箱也被江樂風塞進了後座。修漫看着他這一迅速操作發懵的間隙,江樂風已經打開車門坐進了駕駛座。
“去哪?”修漫沒忍住又問了一遍。
江樂風一邊發動車子一邊回答他“回家。”接着就把車開出了停車場。
修漫細細品味着江樂風口中的回家,碾碎細嚼之後,他品味到了這句話之中的荒謬。他和江樂風什麽時候有個家了。
一路無話,江樂風不再是六年前的模樣,兩人也不真是久別重逢的戀人。這讓一向善于找話的修漫犯難,他不知道該和江樂風說點什麽。幹脆轉過臉對着車窗,外面不斷閃爍過這座城市的街景,他自己都沒發覺,他痛苦的神情正慢慢浮現在車窗上。
江樂風的私宅在近郊,是一片沒什麽人住的別墅區。江樂風下車将鑰匙丢給了保安,自己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帶着修漫往家裏去。
這個房子的布置很熟悉,修漫陷入回憶,卻想不起來自己在哪見過。
修漫腦中回想系統給他傳播的畫面,在江樂風和鄒墨相處的過程中,沒有出現過這套房子的畫面。也就是說,這裏皺墨沒來過。
确定了這件事,修漫沒來由地松了口氣。
下一秒他就陷入了江樂風的纏繞之中,江樂風高大的身影已經夠完全将他籠罩,後腦勺被卡住了不能動彈,只能任由江樂風長驅直入。
熟悉的觸感像是打開了兩人身體記憶的閥門,距離他們上一次接吻已經過去了六年。
六年前江樂風只是個被修漫調戲的傻小子,壓根不會接吻。六年後他依舊吻得毫無技巧可言,完完全全像是在洩憤。
修漫吃痛得往後逃離,立刻被江樂風更加用力的往前推。
修漫被他親得頭發暈腳發軟,沒忍住就要往江樂風身上靠。江樂風順勢将他摟進懷裏,讓修漫枕靠他的手臂。
修漫在心中唾棄自己,怎麽六年沒見,自己一點沒長就算了,還被這個小屁孩完全壓制住了。他有些不服氣,動氣咬了江樂風的下唇,江樂風吃痛頓住,卻也沒停止。
修漫逐漸喘不過氣來,雙手貼上江樂風的胸肌,下一刻便将江樂風推了出去。
他搖搖晃晃地站定,眼神幽怨地看着江樂風。他又忍不住想,兩人這是以什麽身份在接吻?
“你他媽幾年沒親嘴了,你想憋死我啊!”他揉搓着自己被親到泛紅的嘴唇。
“六年。”
“什麽?”
江樂風卻不再說話,修漫擡眼看他,對上了江樂風隐忍痛苦到瀕臨崩壞的眼神。那雙大眼睛此刻蓄滿了淚水。
一如六年前一樣讓他心疼,他有些無措起來。
“你去哪了,我哪都找不到你。”江樂風說着一步一步向修漫走來,這幾步比他這六年走得所有路都要長都要艱難。
江樂風伸手握住了修漫兩側手臂。
“你到底去哪了,為什麽我找不到你,為什麽突然消失,為什麽丢下我一個人!修漫你這個騙子!你當時說我考上A大就搬來和我一起住,可是我查分那天你就不見了,我拿着錄取通知書也沒人在意,你到底去哪了!”
“你不是說,你不會丢下我嗎……”
江樂風說着哽咽着低下了頭,修漫看着他的發旋,覺得自己的臉有些癢。他擡手一抹,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也淌了滿臉眼淚。
屋中安靜下來只剩下了江樂風的哭聲,他不說話,用哭泣控訴修漫無端消失的六年。
“對不起。”修漫輕聲說,他嘆了一口氣,接着沒忍住擡手摸了摸江樂風的發旋“當時我爸知道我倆談戀愛,說什麽都不同意,我跟他犯渾,他就把我丢到了國外去。他收了我所有的東西,我沒辦法聯系你。我只能把你放到一邊先活下去。後來時間太久了,我不知道你是不是還願意聯系我,我不敢找你,只想着掙錢回來見你,沒想到,六年過去了。”
修漫面無表情地将系統為他準備好的說辭說了出來,劇情篡改了江樂風的記憶,這麽說不會出錯。
實際上他當然沒有遭遇過他說的任何事情,他不過是攻略成功之後作為白月光功成身退了而已。
如果不是江樂風三番兩次的失控,他們這兩個壓根就不屬于一個時空的人,也許再也不會相見了。
想到不會再相見,修漫心中也生出一股難言的酸澀。他還來不及嘆氣,就被江樂風摟進了懷裏。
只是擁抱而已,沒了剛才在機場的窒息感。
修漫鬼使神差地擡起雙手慢慢圈主了江樂風的腰,他更明顯地聽到了江樂風在他耳邊的抽噎聲。
“別哭了,我這不是回來了嗎?而且我一來就找你了,你還想怎麽樣。”修漫嘴欠地說着,說話難聽的特質六年了一點也沒變過。
江樂風默默聽着,撫摸着他的後背。最後手停留在了修漫的腰上,他喃喃開口道“瘦了。”
修漫嗤笑一聲,“你還能記得我六年前腰圍多少啊,別瞎說。”
“記得。”江樂風啞然。
修漫頓感自己好像有點無言,面對這樣的江樂風,不論是系統還是他,都有些無言。
他明明現在已經功成名就看似徹底擺脫了過去的陰影,卻又好像執拗地活在那年不肯出來,不管他的未來是多麽的光輝燦爛都是徒勞。
修漫一般不願意用可憐去描述一個男人。可江樂風給他的感覺就是可憐,不論是六年前那個憂郁小鬼江樂風,還是現在這個上司公司大總裁江樂風,都很可憐。
他最心軟了,通常這種時候,他很擅長安慰。可是面對江樂風,他那些對待小情人的招數全部失效。他不知道江樂風究竟想要什麽,就像他根本不知道江樂風那六年有多崩潰,為什麽能鬧到系統又把他招回來一樣。
“對不起。”他又說。
沉默,輕聲落地之後是兩人長久的沉默。江樂風被恐懼和太過喜悅的情緒支配着,他害怕放手,兩人就這麽相擁着,讓修漫的那句道歉在交融的氣息中消散了。
良久,江樂風啞然道“我恨你。”說完便重重地一口咬在了修漫的脖子上。
修漫疼得倒吸一口涼氣,他的手擡起又落下。最終還是沒把江樂風推開,任由他在自己脖子上留下了一道牙印。
他在心裏漠然嘆氣,也沒個人告訴他白月光回國要遭受這些啊。他不是回來做作精的嗎?為什麽平白無故在這給人咬了一口他還不想反抗。
“行了,撒氣了吧?我能睡覺了嗎?我困死了。”修漫拙劣地找着讓兩人分開的借口。
說着他推開了江樂風,兩人手指交錯時江樂風感受到了他輕微的顫抖。
江樂風點點頭,領着他上了樓。樓梯轉角處,推開了一扇門。
裏面裝修精細和外面沒什麽不同,但配置一看就不是客房。
“這是你的房間吧?”修漫看着江樂風挑眉。
江樂風點頭默認了。
“我住客房就行。”
“沒有別的房間。”
修漫轉身上下環繞了一番這個房子的構造,沒忍住道“你這三層都是三百平的別墅,就一個房間?”
“嗯。”
修漫心中暗自嘆氣,屠龍少年最終成龍,江樂風再也不是當初那只情話都不會說的小兔子了。而造成這一切的“兇手”眼下正看着房間裏的唯一一張床犯難。
修漫的猶豫在江樂風眼中傳達的是另一種信號,他拳頭不知不覺中又緊握了。
“你睡吧,我睡外邊。”
修漫也沒跟他客氣,真就走進去關上了門。
江樂風站在門口發愣,那雙疲倦不堪的眼睛今天承載了太多情緒和眼淚,此刻已經爬滿了血絲。
一直看到門縫中傳出來的光亮消失,他才背過身去,緩緩在門邊坐下。
昨天修漫才給他發消息他就去機場等了,一直到現在他有三十二個小時沒有睡眠。眼皮沉重不堪,可是合上雙眼他又忍不住睜開,一遍一遍去檢查确認,修漫現在真的睡在他的床上,确認他真的回來了不是自己的幻覺。
只有這樣他才能心安,才能安然地閉上眼睛。閉眼不到一刻又睜開,又忍不住去查看,如此往複。
房間內的修漫也沒有江樂風看上去睡得那麽沉,他僵持在一個姿勢,因為他發現江樂風隔一會就會打開門看看。這讓他有點被監視的感覺,幹脆一動不動就假裝自己睡了。
但犯困是他的謊言,眼皮在黑暗中快速跳動着,他緊繃的神經出現了斷裂。兩人一門之隔,無法入睡的狀态都差不多。
周遭太過安靜,黑暗中修漫思緒飄遠了,恍惚中他好像看到了自己剛見到江樂風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