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虞澤回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醫院看望還在昏迷不醒的步邱。
許多媒體猜到了這一點,從虞澤走下飛機後就派狗仔蹲守在了醫院附近。
反正都會被拍,唐娜和虞澤幹脆沒有絲毫僞裝,坐着紅旗大大咧咧地來到了醫院。他們下車的時候,整個醫院都轟動了,不僅狗仔對着他們拍個不停,就連醫院裏的病人和個別工作人員,都湧到醫院門口對着他們看熱鬧。
唐娜還在對身後的狗仔不以為意地微笑時,虞澤已經牽上她的手往醫院裏走去了。
他們所到之處,圍觀群衆都自覺地後退一步,帶着對“王室公主”的尊敬和不可思議感,目送着他們離去——可能也有唐娜和虞澤身旁十幾個穿黑衣戴墨鏡,一身腱子肉的黑人保镖有關。
他們乘電梯來到樓上時,步父步母已經得到消息,提前站在門口等他們了。
他們神色有些忐忑,似乎是不知道怎麽應對變了身份的兩人,好在聊了一會後,他們漸漸放松下來,變回原來自然的态度。
按照老方法,唐娜把步父步母支回家休息了,病房裏只剩下她和步邱、虞澤三人時,她對虞澤說:
“你出去守着,別讓人進來。”
虞澤不疑有他,看了眼床上的步邱就出去了。
等他關上門後,唐娜從空中召出磚紅色的魔法書。魔法書像是在歲月的水流中長時間浸泡過一樣,毛茸茸的封面上長着灰白色的黴點,唐娜翻開魔法書,發黃的內頁蜷曲着頁腳,住在書裏的兩個惡靈都變回了呆滞的表情,一動不動,像沒有生命的圖畫一樣。
在開發铍礦的過程中,唐娜如願找到了伴生石‘紅塔瑪’,她用紅塔瑪’強行切斷了魔法書和虞澤的聯系,沒有了祭品的生命聯系,魔法書的魔力再次枯竭。
為了不陷入沉睡,她和自己訂立了契約。
六個月內,她會手刃尼貝爾,作為複活的最後一步。
如果沒有在這個期限內達成目标,她就會被自己的本命法器吞噬。
她擦拭着魔法書上的白色黴點,因為覺得太過不可思議而不由發笑。臭名遠揚,令人聞風喪膽的血腥魔女有一天居然會為他人豁出性命。
不僅別人不相信,就連半年前的她也不會相信。
唐娜解開步邱身上的病號服襯衫,露出他胸口上宛如活物一般蠕動的惡靈印記,嘀咕道:“愚蠢的蟲子,算你運氣好,遇上了戀愛中的血腥魔女……”
她伸出手,輕輕放在步邱心髒上方,幽藍色光芒從她手掌中迸發,纏繞在他胸口的惡靈印記像潮水般飛快退去。
黑色的霧氣不住升起,被窗外的太陽一照,無處遁形,統統消弭了。
印記消失後,她從書中小心捧出他的靈魂碎片,被她撫摸過的黑色星芒逐漸褪色,變回原來皎潔的模樣,她把這純淨的靈魂逐漸放進步邱軀殼。
也許三個月,也許半年,等他的靈魂在軀殼裏重新安定下來,他就會再次睜開眼睛了。
那時候,雖然日本沒有櫻花了,但是他可以帶着家人去日本泡溫泉。
……那時候她還在嗎?
唐娜馬上打斷自己的胡思亂想,她當然在了,她才不會輸呢,她一直贏到現在,以後也會一直贏下去。
驅趕惡靈印記和靈魂重歸花了唐娜許多時間,她保持着同個姿勢,也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終于,最後一枚星芒回歸步邱的身體,她咬破自己手指,在他胸上畫了一個定神的魔法陣。
紅色的血跡轉瞬變得透明,融入了他的身體。
做完這一切後,唐娜已經渾身乏力,氣喘籲籲,她坐在椅子上休息了一會,門外傳來步父步母的聲音。
她起身走到門前,開門後見到步母正在将厚厚一沓裝訂成書的複印紙遞給虞澤。
“步邱出事以來,你們是唯一來看他的朋友,我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該怎麽謝謝你們……最後整理了這個……這是步邱這些年學表演的筆記,有他的一些心得和體會,你要是不嫌棄的話可以看看,說不定能對你有用……”
虞澤愣了愣,回過神後接過那厚厚一本複印的筆記,說:“謝謝阿姨,我一定會認真看的。”
步母說:“我希望小步喜歡的東西有人能幫忙傳承下去,他那麽喜歡表演,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站上舞臺……”
說着說着,她紅腫的眼眶中又含滿淚水。
“有機會的。”唐娜笑着走了過去:“阿姨,你來之前步邱才剛剛動了動手指呢。”
“真的嗎?”步母激動起來,連忙往病房裏走去。
步母走進病房後,唐娜對門外的步父告別,說自己和虞澤要走了。
離開醫院的時候,唐娜手裏被硬塞了一個橘子,她和虞澤坐回車上的時候,她把橘子當球,在手裏抛着玩。
虞澤就在一旁看着她孩子氣的舉動,在橘子沒接住掉落的時候,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
他接住橘子,轉手重新遞給她。
橘黃色的橘子靜靜躺在他白皙的手心,唐娜沒接,她靠了過去,把頭歪在他肩上。
金色的長發瀑布般落下,像陽光般灑滿兩人身上。
“我們去日本看櫻花。”她說。
“什麽時候?”虞澤低沉磁性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現在。”
四月,正是櫻花爛漫的時候。
“好。”
唐娜本來只是心血來潮随口一說,沒想到虞澤給出肯定的回答,她從他肩上直起脖子,吃驚地看着他:“真的嗎?”
他們現在不是要去國賓館參加晚宴嗎?能在晚七點的新聞聯播上露面,是多少超級巨星求也求不來的機會,他就這麽痛快地放棄了?
“我們什麽行李都沒帶。”她說。
“買。”他頓了頓,補充道:“我給你買。”
“機票也沒訂。”
他拿出手機,在唐娜眼皮子底下訂了飛日本京都的飛機票。
他把手機拿到唐娜眼前,一臉平靜地說:“現在訂了。”
唐娜呆呆地看着他:“那我要天上的月亮……”
虞澤順應心中“盤她”的沖動,面無表情地伸手揉碎她嬰兒肥臉上怔怔的表情,毫不猶豫地說:“也給你摘。”
“麻煩在這裏停車。”虞澤轉頭對司機說。
司機一愣,問:“今晚的晚宴……”
他明明沒有踩剎車,車卻向着路邊停靠了過去。
“不去了!”唐娜恨不得插上翅膀馬上飛起來,她輕快地說:“我們會在日本吃好的,也請你轉告他們,在釣魚臺吃好!”
虞澤打開車門,在下車的瞬間激起馬路上一陣尖叫。
街邊的路人停下腳步,捂着嘴卻捂不住嘴裏發出的尖叫,就連路過的車輛也紛紛按下車窗,年輕男女從車窗中大聲呼喊他的名字。
尖叫聲在唐娜下車的時候達到巅峰,呼喊着他們名字的人絡繹不絕。
“柏蒂娜小姐、虞先生……”
司機急急忙忙追下車,兩人卻已經牽着手飛奔了出去,金發的少女一邊跑一邊回頭來看被扔在身後的車隊,就像是惡作劇成功的孩子一樣,滿臉快活又狡黠的光芒。
唐娜還沒有看到櫻花,看到粉色花海的粉色快樂就已經充斥在她心間。
人居然可以這麽幸福,真是不可思議。
沒有璀璨的寶石項鏈,沒有華貴的衣裙,沒有象征至高無上權利的王冠,她曾以為自己的生活永遠都會是陰沉陰暗的,她決心不再信任任何一個人。
直到有人讓她的心中開出花海。
有人拯救了她,所以她也想拯救這個人。
像他不惜代價保護她一樣,她也想不惜代價地去保護他。
只是活着,沒有意義。
和他一起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意義。
他們牽着手奔跑,所到之處都是人群的尖叫,有許多人開始跟着他們奔跑,拿着手機不斷拍攝,漸漸的,唐娜看不見身後的黑衣保镖了。
她轉頭看着虞澤,問:“你喜歡我嗎?”
虞澤看了她一眼:“你說呢?”
同樣都是在奔跑,他呼吸不亂,神态悠然,而她已經開始上氣不接下氣。
她說:“你還、你還沒說過喜歡我呢!”
“難道你看不出來嗎?”
“看和說怎麽能一樣?”
“你也沒說過喜歡我。”這可惡的小爬蟲一看就是懷恨在心,他還特意補充道:“你撓我的下巴,還說不告訴我。”
“就、就不、不告訴你……”唐娜說話越來越喘。
虞澤朝她投來嫌棄的眼神:“讓你多鍛煉……”
“你還說、說給我摘月亮!你現在就嫌、嫌棄我,你……”
唐娜話音未落,忽然尖叫起來。
因為她的雙腳忽然懸空了。
停下腳步的虞澤腳尖一轉,眨眼間就把她橫抱了起來。
周圍看熱鬧的路人爆發出強烈的尖叫和起哄聲,無數人拍起掌來,好像看到的是多麽可喜可賀的一幕。
唐娜勾着虞澤的脖子,看着附近的景象飛速後退而絲毫不費力,她心裏竊喜,偏要故作生氣地埋怨:“我沒有同意你抱我!”
“我同意了就行。”
他抱緊懷中珍寶,甩下身後人群,遠遠向前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