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1)
拍MV看似很簡單,實際……也很簡單。
畢竟是拍過電視劇的人了,唐娜能夠很簡單地理解導演的要求并完美執行,拍攝進展得十分順序。
到了晚上七點的時候,他們拍完所有攝影棚裏的內容,和工作人員一起吃過簡單的工作餐後,一行人搭乘大巴前往取外景的日出大道。
日出大道是近幾年新建的出城路,毗鄰幾個生态公園,環境優美潔淨,在又幹又冷的上京深夜裏,即使不清場也沒有人冒着嚴寒來圍觀拍攝。
唐娜從大巴上下車的時候,被虞澤叫住。
“你忘拿包了。”
虞澤走了上來,把戴着紅領巾的大白鵝挂在了她的脖子上。
“我本來就不拿包啊,我又沒有要放進包裏的東西……”她嘟囔着,正要取下挎包,虞澤眼疾手快地抽走她手裏的手機,扔進大白鵝裏。
“現在有了。”他說。
不由分說,他推着她和大白鵝下了車。
唐娜回過頭來,不滿地抱怨着:“你自己不肯背包,為什麽每天都讓我背包出門!”
不是大白鵝就是綠恐龍,他甚至還主動給她新添置了小黃雞背包!
突然這麽殷勤,他一定是有什麽不可告人的陰謀!
難道……
她拉緊了胸前的羽絨服,警惕地看着他。
不知為何,虞澤被看得有些心虛。
他為什麽要心虛?
他有什麽好心虛的?
他立馬垂下他剛剛擡起的目光,盯着她腰間的大白鵝看,那只大白鵝又白又胖,就像小時候的她。
虞澤瞬間找回冷靜,沒錯,他沒有需要心虛的地方。
“怎麽了?”他問那只大白鵝。
“你死心!”她義正辭嚴地說:“親兄弟也要明算賬,你請我出鏡的錢一分都不能少!”
“……沒有誰要少你的出鏡費。”
大白鵝被一只纖瘦雪白的手捏了捏,她沾沾自喜的聲音從視線上方傳來:“那就只剩一個原因了,你在讨好我!”
“……”
“因為你喜歡我!”
……她是怎麽得出這個結論的?
不能再沉默下去了,虞澤決定開口糾正她錯誤的想法。
“我們一起生活半年了。”他對那只大白鵝冷靜地說:“就算是養只鵝,也養出感情了。”
那只手用力地捏了捏大白鵝,和聲音一起傳達出主人的惱怒:“我是說男女之間的喜歡!”
“你一只鵝……”虞澤擡起眼:“你一個魔女,也懂男女之間的喜歡?”
“你敢小看偉大的血腥魔女!”她鼓起臉頰:“偉大的血腥魔女沒有不懂的東西。”
虞澤:“呵呵。”
附近的工作人員豔羨地看着路燈下的兩人,寒冷的冬夜裏,少女的金發像是太陽一樣吸引人們的注意,她鼓着臉頰,仰頭看着高她不少的虞澤,虞澤雖然沒有笑臉,但他眼中的無奈卻比任何表情都強力地向身邊的人表達少女對他的特殊。
……畢竟是那個鐵面無情的虞澤啊。
他們穿着同款羽絨服,不管是身高差還是外貌,看上去都般配無比。
“可以開拍了!”導演的聲音在馬路上響了起來。
唐娜脫下羽絨服外套和大白鵝挎包交給工作人員,為了拍攝,她裏面只穿了一條薄薄的雪紡裙,在零下七八度的寒風裏一吹,冷得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她喋喋不休地說:“冷死了!冷死了!你這只愚蠢又麻煩的小爬蟲,這一次你別想跟我分專輯利潤了,一九分也不行!全都是我的了!”
虞澤說:“好,都是你的。”
他也穿得單薄,衛衣加黑褲,最簡單的裝扮,他卻穿出了最幹脆利落的感覺。
唐娜一邊往布置好的片場走,一邊狐疑地問:“演唱會的收益也都給我?”
“都給你。”虞澤輕描淡寫地說。
她原本只是随口疑問,卻被他的回答給驚呆了:“你知不知道演唱會能賺多少錢?”
按虞澤現在的人氣估量,舉辦一場演唱會至少能拉回十幾億,抛開成本和分成,落到歌手本人頭上也起碼有個三四億。
虞澤說都給她,難道他不知道這是筆多大的錢嗎?
“知道。”他低頭看了她一眼:“給我留買鞋的錢,其他的你想要就都給你。”
她停下腳步,呆呆地看着他。
虞澤誤解了她的意思,皺起眉:“買鞋的錢都不留給我?”
這就過分了。
“……我要那麽多錢做什麽!休想收買我!”她沖了上來,一拳打在他背上:“你這只狡猾的小爬蟲!我不要你的錢,我要你的命!”
即使身體變大了,她打人的力量依然沒有變大,輕的像一根羽毛,虞澤看見她顫抖的睫毛和微微泛紅的臉頰後一愣,那輕得像羽毛的力量,進了身體就變成重錘,直接敲在他的心髒上。
他趕緊看向她腰間,但是那裏已經沒有大白鵝了。
他轉身背對着她,大步走向片場。
“命不能給你。”
他不由自主地按住心髒的位置,仿佛這樣就能減緩心髒跳動的速度。
心也不能給你。
唐娜不可思議地瞪着他的背影,這個出爾反爾的騙子!
當初遇到惡靈,她專程折返回來救他的時候,他可不是這麽說的!
恨。
早知道就錄音了,每天都在他耳邊放一百遍!
唐娜走到他身邊,拉住他的袖子,說:“我們打個賭。”
“賭什麽?”他看了她一眼。
“你們小爬蟲不是講究為愛獻身嗎?”她狡黠地笑着:“如果我證明你喜歡我,你就把命給我。”
“無聊。”虞澤轉過身,走到MV導演指定的站位前,唐娜的位置就在他旁邊。
“你不敢和我賭嗎?”她站在原地不走了,氣鼓鼓地看着他。
“快過來,別耽擱拍攝。”虞澤皺眉說。
他剛說完就後悔了,因為他看見唐娜垂下了嘴角。
果不其然,下一秒,她就泫然欲泣地說:
“求人家拍MV的時候就叫娜娜,求到了就……”
虞澤黑着臉打斷她的話:“我和你賭。”
然而為時已晚,唐娜的話引起周圍好幾聲笑聲。
他隐隐約約聽見幾聲羨慕的議論:“好甜蜜哦……”
甜什麽?
虞澤只感覺到血壓突突上升的壓迫感!
還有人說:“沒想到虞澤私底下叫人娜娜,哎喲……”
這也就算了,不知是誰說了一句:“老牛吃嫩草……”
虞澤太陽穴一跳,他猛地回頭,怒聲說:“我沒有!”
那個竊竊私語的工作人員讪讪地溜走了。
虞澤氣得快突發腦溢血,回頭一看,惹事的書精笑得一臉開心。
“相處半年,就是養只鵝也有感情了。”他苦口婆心地重複自己之前的說辭。
“我會證明的。”她志在必得的笑讓他感覺不安:“你就是喜歡我。”
按照導演的要求,兩人只要說說笑笑地走完這條幾百米的大道就行,因為沒有收音的需要,只有軌道攝像機捕捉着他們的一舉一動。
虞澤冷着一張臉,像是即将奔赴幹架場所的惡霸。
唐娜繞到他面前,倒着行走。
“好好走路。”虞澤皺起眉。
“為什麽?”
“……會跌倒。”他垂眼看向她腳上的高跟鞋。
“那你拉着我。”她朝他伸出雙手。
虞澤看着她,沒動,她睜着天真無邪的眼睛,催促道:“拉着我呀!”
虞澤的理智覺得應該拒絕,身體卻不由自主地動了起來。
片刻後,他已經拉住她的雙手。
她的手有點冰,虞澤默默握緊,從手背到指尖,用自己掌心的溫度去溫暖她。
當初他說出的願望是成為娛樂圈頂級明星,等他新專發售,在成績上擊敗白亞霖後,這個願望大概就實現了。
現在離新專發售只剩下短短兩個月而已。
他們能夠相處的時間,也只剩下短短兩個月而已。
“契約結束後,你有沒有想過要去哪裏?”他問。
“打開時空之門回家啊。”她毫不猶豫地說。
她已經鑽研出了羊皮紙上深藏的信息。
羊皮紙上的陣法裏一共藏了十三個魔法陣,根據魔法陣旁的地圖形狀,她在世界地圖上找到了十三個地點,如果羊皮紙上的魔法陣是真的,那麽只要打開這十三個魔法陣,就能打開時空之門。
她就通過時空之門,回到原來的世界。
打開魔法陣的事情可以慢慢來,以她現在的魔力,就算一口氣開啓了十三個魔法陣,也無法承擔開啓時空之門的魔力。
“你回去以後,我們還能再見嗎?”他問。
在虞澤眼中,唐娜臉上的笑意有短暫的僵硬,她的眼神也有片刻游移。
“……你問這個做什麽?”
“你可能會想我。”
“嘁。”她說:“我才不會。”
“我一定會想你。”
唐娜愣住,下意識停住腳步。
虞澤跟着停下腳步,他松開她的手,轉而在她的頭上揉了揉,低沉的聲音仿佛一聲嘆息:“……就是養只鵝,也養出感情了。”
更別說是會笑,會哭,幾乎二十四小時粘在一起,平日裏古靈精怪、做噩夢後會鑽到他的被子裏找安慰的小女孩。
只要想到就在短短兩個月後,桌上的牛奶麥片只剩下一碗,多出來的碗筷再也沒有人用,房間裏靜得只有他的呼吸聲,衣櫃裏大白鵝挎包放到起灰也沒有人背,他就覺得——
“……原來孤獨也會變得難以忍受。”
他輕聲說。
唐娜第一次露出了被動的神色,她慌亂地移開視線,可疑的加大了音量:“……別以為這樣就能讓我放棄賭約!偉大的血腥魔女……”
她話還沒說完,虞澤就接過她的話:
“血腥魔女永不認輸,嗯,我知道。”
在沒有星星的夜幕之下,他黝黑的眼眸中卻閃着星光。
“所以我認輸。”他說:“不用賭了。”
他笑了起來,唇角旁露出小小梨渦。
他說:“本來就是你的東西。”
不知為何,看着他毫不設防的笑容,唐娜反而覺得心裏悶悶的。
“……你這只蠢蟲子,就是因為這樣才會老被騙。”
虞澤對她的話不以為意,他握緊她的指尖:“冷嗎?”
唐娜搖了搖頭。
在這個室溫下,她應該挺冷的,但奇怪的是,她居然一點都不覺得冷。
“今天是聖誕節呢。”他擡頭看向夜空:“……如果下雪就好了。”
她跟着看向頭頂的夜空。
夜幕又深又重,一顆星星也沒有,既沒有下雪的跡象也沒有下雨的可能。
“你命令它下雪就會下了。”她說。
他啞然失笑:“我又不是神。”
“可我是啊。”她說:“四舍五入,你也是這個世界的神了。”
虞澤還未說話,遠處跟拍的工作人員裏就響起一聲聲驚呼:
“下雪了!”
“快看天上!”
他擡起頭來,正好看見紛紛揚揚的雪花從天空中落了下來,黯黯無光的天色,漫天的雪花在夜色裏旋轉飛舞,悶頭沖進路燈的照射下,仿佛數不清的金砂,在燈光裏燦燦生光。
虞澤怔怔地站在溫柔的漫天金砂裏,目光又落回她的臉上。
她背着雙手,得意地看着他,像在等待摸頭的嘉獎。
虞澤一句話都說不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感動堵住了他的喉嚨。
他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不自覺地握緊雙拳,竭力和心中一種前所未有,毫無道德理智可言的沖動對抗。
而她毫無所察,依然天真地看着他。
“你還想要什麽?”她問。
虞澤的喉結無意識的動了動。
不要再看他了。
不要再對他說話了。
不要再來撩撥他搖搖欲墜的理智了。
她見他沒有回答,又問了一遍:“你還想要什麽?”
“我想……”他用最後的理智咽下真正想說的話,啞聲說:“我想抱抱你。”
她笑了起來,燦爛的笑容裏若有深意。
金發的少女拉起他身後的衛衣帽子戴到他的頭上,在他剛剛升起疑惑的時候,她雙手抓住寬大的兜帽邊緣,把他的頭往下拉去。
他下意識地低頭,下一秒,一張軟軟的嘴唇因為估算上的錯誤撞在了他的下颌骨上,她突然吃痛,喉嚨裏發出惹人憐愛的一聲嗚咽。
頭頂是漫天的雪花,眼前是燦爛的千陽,虞澤溺于魔女非本意的誘惑,終于不得不承認……他是個禽獸。
他松開緊握成拳的手,撫上她的面頰,在她吃驚睜大眼的時候,低頭吻上她嬌嫩的嘴唇。
“卧槽……”
工作人員中不知是誰發出一聲感嘆。
沒有人去追責這聲不和諧的聲音,因為他們的心情同樣震驚得無法言喻。
“雪下大了……”有人低聲說。
可是已經沒有人再去關注雪的大小了。
站在柳絮般大雪中的兩人美好得如同一副畫,如果不是紛紛揚揚的雪花,他們險些以為時間都靜止了。
不知過了多久,雪花中的兩人終于分開。
虞澤目不轉睛地看着臉頰泛紅的金發少女,她**的眼眸裏只有他的身影,僅僅如此,就讓他感到一股不可思議的滿足。
他從沒像現在這樣過,覺得自己像個傻瓜。
她呆呆地看着他。
“你知道接吻要閉眼嗎?”他說。
她擺了擺頭,臉上的表情像她最愛的那只呆頭鵝。
“你現在知道了。”
他拉下兜帽,再次吻上她的嘴唇。
淋浴頭源源不斷地噴出冷水。
冰冷的水流湧過虞澤的黑發,從面頰上順流而下,他呆呆地望着牆上的瓷磚,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洗了多久。
在大冬天洗冷水澡,任何一個正常人都幹不出。
他不正常。
能夠對着某種意義上自己帶大的女孩吻下口,他不正常。
身上的體溫越來越低,虞澤關上水流,拿毛巾擦幹身體後走出淋浴房。
虞澤站在光亮清楚的梳妝鏡前,看着水滴從他冰冷的臉上滑落。
他吻了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少女。
……他真是個禽獸。
虞澤吹幹頭發,心情沉重地從浴室出來後,不敢見到唐娜的臉,頭也不擡地徑直走向自己卧室。
順利關上卧室門後,他不由自主松了口氣。
屋裏暗沉沉的,虞澤沒有開燈,他走到床邊把手機充上電後,也不睡下,就那麽坐着發呆。
明天見到她,要說些什麽呢?
是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還是問問,她究竟知不知道這個親吻的意義?
嘆了口氣,他在床上躺了下來。
算了,還是明天再……他翻過身,看見一雙大大的雪青色眼睛。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數秒後,虞澤猛地向後退去,唐娜還沒來得及開口,黑發的青年就從眼前消失了,地上傳來咚的一聲。
……她有這麽可怕嗎?
虞澤從地上爬了起來,瞪着床上的她:“你怎麽在這裏?!”
她說:“我想和你一起睡覺。”
虞澤看着她坦率的表情,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
“你知道這句話的意思嗎?”
“知道啊。”她不以為意地說:“我們都親過了,下一步不是該睡覺了嗎?”
“誰告訴你的?!”虞澤不需要血壓器也能感覺到自己的血壓在飙升。
“電視劇上都這麽演的。”
虞澤咬牙說道:“……回你自己的房間去睡覺。”
“為什麽?”她不依不饒地說:“你不是喜歡我嗎?你不想和我睡覺嗎?”
虞澤:“……”
唐娜覺得他在昏暗光線中變化多端的臉色十分有趣,她自認十分溫柔地拍了拍旁邊空着的枕頭,催促道:“快上來呀,我們就躺在一起,我什麽都不會做的,你要相信我的人品。”
虞澤:“……”
他不相信書精的人品。
以前他覺得自己的人品還值得信任,現在他連自己的人品也不相信了。
兩個人品都信不過的人躺在一張床上會發生什麽,虞澤不敢想象,他後退一步,堅決地說:“回去。”
她的眼神立即變得委屈:“再過不久你就見不到我了,你都不想多和我呆一會嗎?”
虞澤被那句“再過不久你就見不到我”給動搖,猶豫片刻後,沉默地坐回床上。
“你坐着多累,躺下來啊。”一旁傳來書精的蠱惑。
于是他順勢躺了下來。
正對着書精濕潤明亮的雙眼時,虞澤在心裏默默想:他的人品果然信不過了。
唐娜扒拉出他的手臂,把頭枕了上去,心滿意足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虞澤。
虞澤:“……”
她的睫毛在眼前撲扇撲扇,就像緩緩翕動的蝴蝶翅膀,目不轉睛看着他的眼眸中似乎有春水蕩漾。
這是什麽地獄難度的人品考驗?
剛剛承認自己人品不過關的虞澤沒有想到,轉眼就遇到一道做禽獸還是做人的選擇題。
他想做個人。
人之所以是人,就是因為人會用理智來壓抑動物的沖動。
拜托了,讓他做個人。
虞澤無語凝噎。
為了轉移注意力,他開口問道:“你知道今天晚上的事代表什麽嗎?”
“代表你喜歡我。”她露出得意笑容,雙手伸了過來,親昵地攬住他的身體。
……神啊,讓他做個人。
“你喜歡我嗎?”虞澤低聲說。
“不告訴你。”她伸出手指,像撓狗那樣撓着他的下巴。
虞澤滿臉黑線,抓住她不安分的小手:“我認真問的。”
“我也在認真回答啊。”她露出鬼馬的笑容,拿出另一只手來撓他的下巴。
“我不是狗。”虞澤板着臉說。
她飛快地接道:“你是我的小爬蟲。”
“……”
見他半晌都沒說話,她停下撓下巴的舉動:“你生……”
他擡起她的下巴,垂眸吻上少女的粉嫩嘴唇。
做人做久了,也想做個禽獸。
一回生二回熟,做個禽獸……也沒什麽不好。
第二天晚上,虞澤和虞霈約好,在中心大廈一間環境高雅,**性好的法餐廳見面。
到了約定時間,兩人準時抵達中心大廈的地下停車場。
在乘着電梯坐上頂樓的時候,唐娜問:“見面後,如果他拿出五百萬讓我離開你怎麽辦?”
“……不可能。”虞澤說。
“怎麽不可能?電視劇裏都這麽演的!”
“你會為了五百萬離開我嗎?”
“不會。”她斬釘截鐵地說:“考慮到你的賺錢能力,給我五個億,我可以考慮一下。”
虞澤冷下臉:“不準考慮。”
她翻了個白眼,故意做鬼臉氣他。
電梯門開了,她一秒變回溫柔甜美的小姐姐柏蒂娜。
在她面前,已經演出不少戲劇的虞澤無顏自稱演員。
兩人走進光線黯淡的法餐廳後,很快就有服務員把他們引到靠窗的一桌。
虞霈坐在桌前,看見他們後,拄着手杖起身,對虞澤露出笑容:“哥……”他的目光落到唐娜身上,點了點頭,說:“你好。”
坐在他身旁的女人忙跟着起身,那是一個看起來家教良好,會受家長喜歡但是沒什麽特點的年輕女人,大概二十四五歲,從衣着和氣質上一看就是富家千金。
她的眼睛看着虞澤,神色裏露出些許讨好。
虞霈沒有帶張紫娴來赴約算是唐娜的意料之中,她幸災樂禍地想,如果蛇蠍女人張紫娴知道虞霈帶着其他女人來赴家宴,臉上的表情一定不知道有多精彩。
虞澤冷淡地點了點頭,反而是唐娜笑着捧場:“你們好。”
四人面對面坐下後,虞霈介紹了坐在他身邊的女人:“這是方以玲,方伯伯的女兒。”
大約是看出虞澤臉上的茫然,他補充了一句:“我們和方家是世交,小時候我們三個人還在一起玩過。”
別說虞澤茫然了,看過虞澤記憶的唐娜也茫然,看來這個方以玲小時候還真是一點存在感沒有。
“大哥,你不打算介紹一下嗎?”虞霈笑着看了唐娜一眼。
“……柏蒂娜。”虞澤言簡意赅地說。
“柏蒂娜。”虞霈從舌尖輕輕吐出這三個字,仿佛只是單純複述了一遍她的名字。
他笑着朝她伸出手:“很高興認識你……柏蒂娜。”
虞霈的膚色比他的哥哥更加蒼白,他纖瘦的手指在黯淡燈光的照射下,發着玉石般瑩瑩的光澤。
唐娜剛剛伸手,一只冷白色的手就把虞霈的手握住了。
兩只骨節纖長的手在半空中握在一起,虞霈吃驚地看向對面的虞澤。
虞澤說:“用不着這麽客套。”
虞霈愣了片刻後,笑道:“好,聽你的。”他看向唐娜,說:“那我就把她當家裏人來對待了。”
“嗯。”虞澤收回手。
虞霈擡起落空的那只手,低聲叫來招待,從招待手裏接過手寫的菜單後,他把單子第一個遞給了斜對面的唐娜。
“Lady first。我不知道你的口味,随便點。”他笑的溫柔。
“謝謝。”唐娜像個大家閨秀,接過菜單時抿唇一笑。
虞澤看着對面這個背地裏和張紫娴攪和到一起陷害他,明面上又笑得人畜無害的弟弟,覺得心情複雜。
傷心已經傷心過了,沒什麽好在意的,虞霈不喜歡他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事到如今,虞澤心中只剩下五味雜陳的感慨。
左邊是金發影後,對面是黑發影帝,民間果然卧虎藏龍,真正的實力派演員們都在市井之間。
最沒有演技的他居然去做了演員,真是羞愧。
他正在為自己的狂妄羞愧時,唐娜接了菜單轉手就遞給他:“我想吃甜的。”
虞澤接過菜單翻了幾頁,按照對她口味的了解,對招待點了幾個菜名。
對面的方以玲羨慕地看着金發少女。
她也希望被虞霈照顧……
唐娜點完後,虞澤正要把菜單遞給虞霈,虞霈擡起下巴,示意他把菜單拿給方以玲:“以玲先點。”
方以玲覺得讓她先點也算是照顧她了,但她還是更羨慕柏蒂娜和虞澤之間透露出的那種親密無間的感覺。
希望交往得久了,他們也能像虞澤和柏蒂娜之間默契十足。
虞霈盯着對面的兩人,問:“……你們交往很久了?”
虞澤剛剛張開口,金發影後就攬過了唇槍舌戰的任務。
唐娜避重就輕地說:“我們認識很久了。”她笑着把話題抛了回去:“你們一定交往很久了?”
“我們是前幾天才确定關系的。”方以玲羞澀地看了虞霈一眼,虞霈笑而不語。
“我們也認識很久了。”虞霈說。
打補丁也沒用,唐娜已經套話成功,為了吃這頓飯,虞霈還專門去找了個能帶來吃飯的女朋友。
唐娜看出了虞霈的迫切,但是他迫切什麽?虞澤找女朋友,他急個什麽勁?
“上次躲在浴室裏的,是你嗎?”虞霈笑着說。
他問這話又是做什麽呢?
是的話就算了,不是的話,他是想把虞澤架在火上烤嗎?
唐娜面不改色,敵笑她也笑,她說:“你猜?”
虞霈嘴角笑意一僵,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她這個“你猜”是什麽意思?
看她表情,他還真猜不出來這是肯定還是否定。
“你是哪個國家的人?”虞霈迅速收拾好狀态,說道:“我看你中文說得一點口音都沒有,應該在中國生活了很長時間?”
“沒有,我第一次來中國。朋友告訴我想要學會外語,最好的方法就是找一個外國男朋友。”唐娜挽住身旁的虞澤,把頭靠在他肩膀上,對他露出甜美的笑容:“是虞澤教會了我中文。”
唐娜這話真假摻半,虞澤把她從魔法書中召喚出來的那一刻,他們就産生了聯系,不是唐娜自然而然就能聽懂中文和英文,是因為虞澤能聽懂中文和英文,所以她才能自帶兩種語言能力。
虞霈笑眯眯地說:“我大學是在國外讀的,說不定就在你的母國。”
唐娜也笑:“那不可能,我母國小到地圖上都差點沒有名字呢。”
“你的名字是柏蒂娜,姓氏是什麽呢?”
“叫姓就太生疏了。你是虞澤的弟弟,也就是我的弟弟,叫我柏蒂娜就好了。”
虞霈皮笑肉不笑,嘴角的微笑有抽筋的趨勢。
誰是她的弟弟?這個女人怎麽這麽不要臉?她滿十八歲了嗎?
虞霈說:“你看起來很年輕,就像十六歲的少女似的。”
唐娜從善如流:“謝謝,弟弟的嘴真甜。”
“……”
虞霈咬牙微笑。
方以玲看看虞霈,又看看金發少女,不知為何覺得氣氛有些尴尬。
坐在窗邊的她往外看了一眼,瞧見夜色裏的蒙蒙細雨,像是知道了什麽勁爆的小秘密似的,迫不及待地分享給其他三人:“下雨了呢,你們帶傘了嗎,我忘記帶傘出門了。”
虞澤看了眼窗外,一言不發,金發少女頭也不擡,對她說的話絲毫不感興趣,虞霈看了她一眼,微笑着說:“我會送你回家的。”
她這才發覺自己說了多傻的話。
車裏來車裏去,下雨還是下冰雹又有什麽關系呢?
她沉默了一會,又鼓起勇氣說:“昨天夜裏上京下雪了你們知道嗎?只有日出大道那裏下雪了呢,今天早上朋友圈裏都在說這件事,好奇怪……”
大概是話題太無聊,這次連虞霈都不搭理她了。
方以玲尴尬不已,金發少女在這時笑着附和:“是挺奇怪的。”
她感激地朝對方笑了笑。
這頓飯吃到最後,方以玲總覺得怪怪的,但是又說不出來是怪在什麽地方,她只是竭力向虞澤和唐娜搭話,想要贏得兩人好感。
她和虞霈認識多年,也暗戀他多年,本以為這輩子沒有希望了,沒想到虞霈居然向她告白,還邀請她來參加家族聚會。
方以玲知道虞霈沒那麽喜歡自己,他向她告白說不定是虞書叔叔的授意,但是她不在意,能有一個日久生情的機會她已經很滿足了,這次家宴上,不善言辭的她不斷主動說話就是想曲線救國,獲得虞霈家人的肯定,從而獲得虞霈的肯定。
可惜還是失敗了。
晚飯後,虞澤和柏蒂娜坐車先走了,方以玲和虞霈坐進後座,健壯的司機坐進前排駕駛席啓動了汽車。
方以玲剛想說說今天的餐點,虞霈笑着開口:“抱歉,以玲。我覺得我們還是做朋友比較好。”
加長的黑色賓利穩穩朝前駛去,開車的司機面不改色,仿佛對後排發生的事一無所察。
“為什麽?”方以玲慌了,她愣愣地看着虞霈:“說我今晚說錯什麽話了嗎?”
“我以為大哥會喜歡你的……抱歉。”虞霈說:“家人對我很重要,我不願和他們不喜歡的人在一起。”
原來她是被虞澤讨厭了嗎……
方以玲傷心又失望,上一秒還因為能和虞霈交往而升上天堂,這一秒就又跌回冷冷的現實。
看着虞霈自責的表情,她故作輕松地說:“沒關系……我能理解,沒關系啦,我早就有心理準備的,你不用自責……”
“謝謝你,你真溫柔。”虞霈輕聲說。
方以玲躲開他的視線,用看向窗外來調節尴尬。
等她轉過頭後,虞霈臉上的笑意也消失了。
在分手之前,他叫住虞澤,拄着手杖朝他走了過去。
“哥,我怎麽覺得你有點奇怪?”他笑着說:“是我做錯了什麽嗎?”
“沒有。”
“聽爸說,你這次春節會回家吃飯?我就在家裏等你啊。”
“嗯。”
柏蒂娜似乎想開口和他說話,被虞澤面無表情地拉走了。
虞澤不想和他說話,也不樂意看他,他對他就像對路上随處可見的一個陌生人。
就在上次見面的時候還不是這樣,那時候,他還願意彎下腰為他穿鞋套。
那只大閘蟹果然和虞澤有關。
大閘蟹不可能從盤子上消失,蟹妖可以,他打電話問了希爾頓後廚,燭光晚餐裏根本就沒有大閘蟹。
虞澤既然已經知道他和張紫娴聯手,自然也就知道自己身上的髒水有他一半功勞。
所以他對他視而不見。
“那是張紫娴嗎?”
方以玲忽然吃驚地開口。
虞霈下意識擡眼向窗外看去。
賓利已經駛出地下車庫出口,他和倚在出口指示牌上的張紫娴四目相對,她站在淅淅瀝瀝的冷雨中,目不轉睛地看着他。
對視的時間只有短短一瞬。
下一秒,賓利就已經駛上了大道。
“是她嗎?那是張紫娴?”方以玲驚訝地說:“她在等人嗎?為什麽不進去等?”
虞霈收回視線,對轉頭看着他的方以玲笑道:“天太黑了,我沒看清。”
在狹窄的空間裏,方以玲被這個微笑晃了心神,她慌亂地避開他的注視,下垂的目光落到他一絲不茍的西服上,順勢稱贊道:“這身西服很配你。”
虞霈笑了笑,低頭看了眼手上的腕表。
方以玲看見他的袖口內側隐隐約約露出一條紫色紋路。
“你還有事嗎?要是忙的話,可以不用送我的。”方以玲主動說。
“沒關系。”他擡頭,對她笑道:“下着雨不好打車,我送你回家。”
又有好幾輛豪車從她眼前呼嘯而過。
其中不乏按下車窗“好心”邀請她搭車的成功人士,張紫娴一律微笑着用自己在等人的借口婉拒了。
雨水打濕了身上的衣服,沉甸甸冷冰冰地貼在她的身上。
她從兜裏掏出火機和煙,她把煙叼在嘴裏,拿着火機咔嚓咔嚓地打了幾下也打不出火來。
潔白的香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