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旁邊一起等紅綠燈的某個行人用手機偷偷拍着過馬路的虞澤——嚴格來說,偷拍的是唐娜。
虞澤那個臭狗屎有什麽好拍的?唐娜這麽可愛,當然是拍唐娜啦!等她回去後,就把視頻上傳到微博,哦——s也傳一份,讓國外的友人也有幸欣賞欣賞可愛的娜娜!路人興奮地看着手機裏的唐娜,連馬路都顧不上看了。
唐娜抱着虞澤的脖子,依偎在他寬闊的懷中,她望着鏡頭,似乎發現了偷拍的手機,但也只是好奇地看着它。她濕潤的眼睛淺紫偏藍,像是浸潤在水中的寶石,又像是剛剛盛開的青蓮花瓣,纖塵不染,清澈無暇,她眨巴眨巴眼睛,濃密纖長的金色睫毛在陽光下若隐若現,沾滿碎金般的光芒。萌得路人想要就地尖叫。
路人目不轉睛地盯着手機,直到看見鏡頭裏的虞澤朝她看來,不快的皺起眉頭。
慘了……他不會當着這麽多人就要打人?
路人下意識地往人群裏擠去,虞澤眉頭皺得更緊了,路人有些害怕地擡起眼,撞上他令人生畏的冷冰冰目光。
“快紅燈了,注意車輛。”虞澤說。
從馬路走上人行道,虞澤加快腳步,大步向約定的咖啡廳走去。
進入咖啡廳後,虞澤快步走完了一樓和二樓,沒有見到陳韬的人影,在向招待詢問過後,得知下午的确有個符合陳韬樣貌特征的男人在窗邊坐了兩小時,不過已經走了許久了。
“你看!我就說他肯定走了!”唐娜說。
虞澤沉默地在咖啡廳門前站了片刻,拿出手機試着又給陳韬打了個電話,依舊是無盡的忙音。
他放下手機,沉默地看着自動挂斷的通話,夕陽在他臉上投下一片黯然的陰影,唐娜看着他失落的神色,不屑地說“瞧你這傻瓜模樣,你是忘了還有偉大的血腥魔女給你撐腰嗎?”
虞澤……你有撐過嗎?
他用平靜的語氣提醒她一個事實“你前不久還給了我一巴掌。”
“那是因為你之後把我壓吐血了!”
“你打我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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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因為我預知到你該打!”唐娜理直氣壯地說。
虞澤懶得和她争執,走到馬路邊攔下一輛出租。
“你要去哪兒?”
“去上京電視臺。”
“這才像是打不死的小爬蟲嘛!”唐娜滿意地伸出小肉手拍了拍他的腦袋,深亞麻色的頭發蓬松柔軟,唐娜覺得手感不錯,從輕輕一拍變成用力一揉“安心!關鍵時刻,偉大的血腥魔女會救你于絕境中的。”
坐上出租十幾分鐘後,兩人在上京電視臺門口下車,虞澤牽着她的手剛剛走進大樓,就被一個保安在安檢口給攔了下來。
“有預約嗎?”保安懷疑的目光看着虞澤。
周圍過往的人都朝虞澤投來驚異的目光,前臺小姐的竊竊私語時有時無地傳來
“……虞澤接了我們電視臺的工作?”
“不是……他不是……”
“誰這麽想不開找他……”
虞澤無視周遭的非議,他剛要如實開口,唐娜在他手心暗暗掐了一把。
唐娜搶先說“是《我家的小祖宗》節目制作人陳韬叔叔叫我們來的。”
“是陳韬啊!我看見你的時候就在猜是不是這個節目,果然!”保安恍然大悟地看了眼虞澤抱着的唐娜,讓出了過閘口的通道。
“陳韬叔叔在電話裏告訴過我他在幾樓,但是我忘記了,叔叔,你知道陳韬叔叔在哪裏嗎?”唐娜眨巴着大眼睛問。
“陳韬下午出去了一趟,剛剛才回來……”保安思索片刻,說“現在應該在五樓節目組辦公室裏。”
“這樣啊,謝謝叔叔!”唐娜甜甜地笑着,朝保安揮揮小手。
保安也笑着揮了揮手作為回應。
虞澤轉身後,聽見保安和同事的對話
“那就是虞澤的私生女?”
“你開什麽玩笑?”保安毫不猶豫地反駁“虞澤怎麽可能生得出來那麽可愛的孩子?”
……可愛?
虞澤低頭看了眼竊笑不止的小惡魔,用腳指頭想也知道她正在心中嘲笑“愚蠢的人類”。
……呵呵,果真是愚蠢的人類。他絕不是被書精迷惑的其中一人。
自認十分清醒的虞澤對其他人産生衆人皆醉我獨醒的同情。
“哎呀,好疼!”唐娜忽然停下腳步。
虞澤馬上看了過去“怎麽了?”
“我在那個坎上崴了一下。”唐娜含着眼淚,委屈地指着剛剛經過的地方。
虞澤定睛一看,說“……那不是平地嗎?”
“誰規定平地就不能崴腳了?畢竟娜寶寶弱小、無助、又可憐……”唐娜說着說着,眼中的淚光顫顫悠悠,眼見着就要落下。
虞澤好笑又無可奈何,只能把她抱了起來。
“好了,把你的眼淚給我收回去。”虞澤說。
唐娜目的達成,幹脆利落地把臉按到虞澤肩上左右移動。
“……你想挨揍嗎?”感覺到液體浸入肩部的衣服,虞澤黑着臉問。
唐娜一臉驚恐地擡起臉“你是什麽魔鬼?!居然想揍可愛的娜寶寶!”
路過的行人朝虞澤投來非議的目光。
正好電梯門開了,虞澤連忙抱着唐娜走進空蕩蕩的電梯,他按下5樓的按鈕,電梯門緩緩關閉。
“你還嫌我醜聞不夠多嗎?”虞澤咬牙說。
電梯門關上,唐娜立即露出本性“愚蠢的人類,不想有黑料那就好好侍奉偉大的血腥魔女!”
叮——
電梯門忽然又開了。
虞澤擡起眼眸,看到門外露出意外神色的兩個男人,想起冤家路窄四個字。
“喲,這不是我們大流量嗎?在這裏碰見你可真稀奇——”馬臉的男人陰陽怪氣地說着,和身旁年輕俊俏的青年走了進來。
唐娜盯着馬臉的男人看了一眼,認出他是虞澤的前經紀人趙健,他旁邊有着狗啃劉海的青年則是在虞澤跌落神壇後迅速飛升的白亞霖。
百度百科上寫着身高182的白亞霖站在虞澤身旁矮了半個頭不止,明顯又是一個謊話精!唐娜借着虞澤的身高優勢,不屑地俯視着他,在白亞霖看來的時候,這種不屑的目光毫無障礙地轉換成了好奇。
白亞霖皺了皺眉,移開目光。
唐娜立即了然,這是一個對小孩子初始好感就不高的人,想要憑孩子外貌在他那裏占到便宜是幾乎不可能的事。
她在心裏給白亞霖畫上一個叉,毫不留情地從她的社交範圍內踢出。
電梯門關上後,趙健嘲諷地說“聽說你在橫店那裏沒找到工作?這不是當然的嗎?你一個歌手,還是深陷醜聞的歌手,去橫店——誰敢找你拍戲?敢找你拍戲的那些個博眼球的垃圾網劇,你又肯定瞧不起——你啊,從以前就是這樣,眼高手低,永遠都沒有規劃……”
“你說夠了嗎?”虞澤冷眼看向趙健“ 我現在不是你的藝人,我再沒有規劃,也比你給我的規劃強。”
“不見棺材不掉淚,行,我看你還能嘴硬多久。”趙健冷笑,目光從虞澤身上落到唐娜身上,又看了一眼電梯上的“5”,忽然露出恍然的神色。
“不是,陳韬那個瘋子竟然要你參加親子綜藝?他就不怕家長們的投訴信把他淹沒嗎?”趙健啧啧兩聲“……我看他這個制作人是不想幹了。我現在就能斷定,這個周末綜藝撲定了,還妄想和戶海電視臺的《瘋狂星期六》打擂臺,真是搞笑……我實話告訴你,我們亞霖剛和《瘋狂星期六》的節目組簽下合約,從下個月起就會正式成為他們的常駐嘉賓之一,看在過去的交情上,我勸你還是別自取其辱了,哈哈……”
看着虞澤越來越難看的臉色,趙健更加嚣張愉快,他的第三聲“哈”還沒出口,突然變成一聲痛叫。
狹窄的電梯裏,唐娜忽然探出身子,在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時候,幹脆利落地一拳揍上趙健的右眼。
一個小孩子的拳頭,不至于毫無感覺,畢竟是打在眼睛,但要說有多疼,也不至于,趙健紅了眼睛,更多是感覺受到了羞辱。
趙健氣紅了眼,顧不上白亞霖忽然變色的面孔,怒吼着擡起了握緊的拳頭“老子摁死你個小兔崽子——”
白亞霖伸手想要阻攔,但依然晚了,電梯門以不同尋常的迅捷速度打開,電梯外原本正在說笑的三個男女驚訝地看着高舉拳頭的趙健。
唐娜無辜的大眼睛裏飛快蓄起淚水,等趙健發現自己落入唐娜的陷阱時,她已經張嘴“嗚——哇!”
唐娜的第一聲哭聲還只是試探,等第二聲震天動地的哭聲出來時,附近辦公室裏的人都被吸引了出來。
“你——你幹什麽!你給我閉嘴!”趙健急了,向唐娜伸手。
虞澤臉色一沉,護住唐娜,充滿攻擊的目光如刀子般飛向趙健“別逼我在這裏動手。”
白亞霖拉住趙健,從進入電梯後始終沉默不語的他終于開口“趙哥也是氣急了,唐娜那一拳剛好打到他的眼睛,我看他眼睛都紅了。”
“你說謊——”唐娜搶在虞澤面前開口,她哭着的聲音比先前更響亮“我沒有打他,是他打我,嗚嗚嗚嗚……”
白亞霖看着虞澤“電梯裏有監控攝像,事實怎麽樣一查就能清楚。”
“是啊!你要是不讓她向我道歉——我就公布監控,我就去告你們!”趙健奄奄一息的氣焰在聽到“監控”的時候瞬間高漲。
“查就查!我才沒有說謊,嗚嗚嗚……娜寶寶沒有說謊……”唐娜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沒有說謊……”
虞澤見唐娜的反應,心裏也有了底氣,他用沒有抱着唐娜的另一只手揪起趙健的衣領。
砰地一聲,趙健雙腳離地,被虞澤用力按到電梯上,電梯門外發出幾聲壓抑的驚叫。
趙健下意識地雙手抓住虞澤的手,滿臉驚恐和不敢置信。
白亞霖低聲說“虞澤……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
“知道,當然知道。”虞澤看也不看他,銳利冰冷地俯視着吓得臉色發白的趙健“再有下次,我讓你爬着出去。”
“發生什麽事了?”
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從走廊另一頭傳出,皺着眉的陳韬出現在電梯門口,他看見暴起的虞澤和哭泣不止的唐娜,愣了愣“這是怎麽了?”
“不知道啊,虞澤的前經紀人要打孩子,真是好可怕……”最開始就站在電梯門前的三人中的一名女人開口說道,鄙夷的目光無聲地表明着她的立場。
虞澤松手,趙健的雙腳重新落回地面。
“我沒有打人!是這個小騙子先打我的!”趙健臉色鐵青地指着唐娜。
回應他的是更加傷心的一聲嚎哭。
門口圍觀的一個男人看不下去,帶着火氣開口了“你這人,有完沒完?大男人一個,你欺負小孩子算什麽本事?”
“就是,小孩子不懂,虞澤也不懂嗎?電梯裏有監控,誰會傻到在監控底下說謊?”
“真是見識了,天底下居然有這麽無恥的人,沖小孩子發火是什麽本事?”
圍觀群衆的非議像是雪花一樣,接二連三地朝趙健飛去,他鐵青的臉色現在泛白了,氣得渾身顫抖。
如果目光能殺人,那麽唐娜的背上一定充滿了血窟窿。
“行!既然這樣,那我們就去看監控,現在就……”
白亞霖按住趙健“許導還在等我們,我們先去許導那裏,回來再去調監控也不遲。”
趙健懷疑地看着他,不明白為什麽不當場調監控。
“記住我說的話。”虞澤最後看了趙健一眼,抱着唐娜頭也不回地走出電梯。
門外等電梯的那三人用一言難盡的目光看着電梯裏的兩人,站在原地動也不動。
白亞霖神色漠然地按下關門的按鈕,電梯門緩緩合攏,和先前迅速打開的利落勁截然不同。
“你為什麽要攔着我去調監控?”電梯門關上後,趙健氣憤地問。
“一會我去見導演,你就去調監控。”白亞霖冷聲說“你以為虞澤是蠢貨嗎?他能有恃無恐,裏面肯定有什麽貓膩,你帶着一群人,萬一虞澤的笑話沒看到,反而給自己踩實污點怎麽辦?”
趙健冷靜下來,承認白亞霖說得有道理。
“你看見她哭的樣子了嗎?那是什麽妖魔鬼怪?小小年紀就這麽陰險,長大了還得了?!”趙健揉着自己的眼眶,怒聲說“這他媽絕對不可能是虞澤的種!虞澤那個直腸子生的孩子不可能腸子十八彎!”
虞澤心眼要是有那可怕的小孩十分之一多,他還能淪落到現在這個境地?!
趙健喋喋不休地怒罵着“太可怕了!你看見了嗎?那孩子說謊眼都不眨,那眼淚,說來就來!她是幹嘛,準備沖擊今年的奧斯卡最佳女演員獎?!”
白亞霖皺眉,戴上了耳機隔絕噪音。
閉上眼,他又想起剛剛電梯裏虞澤那宛如困獸一般憤怒而不知所措的表情。
誰能想到當初那個天之驕子,衆人目光的焦點會走到今天這一步呢?
白亞霖和虞澤同期出道,整整6年啊,他始終生活在虞澤的光芒之下,他們都是冷漠少言的類型,偏偏因為虞澤比他紅,他就要被硬生生地逼着改性格,迎合公司給他設定的憂郁王子人設——憂郁?白亞霖的嘴角不由揚起冷笑,在這個名利場漩渦裏,誰有空去憂郁?随時面臨着被市場淘汰的危險,誰會把時間花在思考人生上?
白亞霖那時候滿腦子想的怎麽紅,怎麽寫出市場喜歡的歌,怎麽維持商業性和藝術性的平衡,面對鎂光燈,卻要擺出憂郁的神情,一份悶悶不樂的樣子,就連說話,也要有氣無力——模仿超級i《流星花園》裏花澤類的樣子。
同期的練習生裏還有張紫娴,她被公司當做超級新星來打造,一開始就确定了她的實力女演員路線,如果說虞澤是練習生中的太陽,那麽張紫娴就是練習生中的月亮,張紫娴利用他對她的好感來獲取便利,卻只對虞澤熱臉相迎。
不論是事業還是戀愛,白亞霖始終都處在太陽的陰影之下。
白亞霖受夠了,他忍了6年,終于在6年前等到了曙光,太陽——墜落了。
他睜開眼,看見鏡面中的自己。
冷漠、英俊,嘴角帶着一絲冷笑,沒有那些虛僞到令人想吐的憂郁,鏡面中的他是如此順眼。
太陽墜落,他終于可以自由地做自己。
曾經的他和虞澤相像是自絕死路,現在的他和虞澤相似卻是如虎添翼,虞澤倒下,他曾經的粉絲們紛紛轉投到類型相近的他身邊,曾經屬于虞澤的那些代言,他撿去了大半。
他帶着曾經說要永遠支持虞澤的粉絲,穿着虞澤曾經的頂級裝備,一劍又一劍,把虞澤釘死在泥濘中。
跌落泥潭的太陽還想重新升起?
開什麽國際玩笑呢?
天上有了新的太陽,自然不再需要舊的太陽。
虞澤不可能戰勝他——
永遠。
虞澤抱着唐娜走出電梯,對上陳韬不怎麽友善的目光,他頓了頓,忽然不知該說什麽。
他要怎麽解釋遲到的原因?
離開前類管處的人再三強調要保密,就算不考慮和類管處達成的保密協定,單就說世上有妖怪這個事實,陳韬會信嗎?
沒親眼見過的人,誰會信?
在短暫的緘默後,陳韬先打破了尴尬“跟我來。”他看了仍在抽噎的唐娜一眼“讓孩子喝口水。”
虞澤說“……謝謝。”
陳韬轉身後,虞澤低聲問唐娜“電梯裏的監控……”
唐娜對他做了個ok的手勢,他徹底放心了。
兩人跟着陳韬進入一扇貼着“《我家的小祖宗》節目組辦公室”紙張的門扉後,寬闊的辦公室裏或站或坐的人都朝他們望了過來。
人們表情各異。
“我的辦公室在裏面。”陳韬說着,率先往裏走去。虞澤抱着唐娜跟上。
身後傳來故意壓低的讨論聲
“哇……是虞澤……”
“……虞澤怎麽來了?”
“天啊,不會是我想的那樣……老大怎麽想的?”
唐娜趴在虞澤肩上,淚眼朦胧的朝發出議論聲的地方看去,議論立即轉了方向
“娜娜太可愛了!”
“想抱抱娜娜……”
“誰欺負了娜娜?把我的百米大刀拿來!”
虞澤抱着唐娜進了陳韬的私人辦公室,陳韬關上門,擋住了外面如癡如醉的議論聲。
陳韬說“在沙發上坐。”
辦公室裏有一條皮沙發,虞澤拉着唐娜在沙發上坐下,又從茶幾上的抽紙盒裏抽出紙巾給她擦掉臉上的眼淚。
陳韬端着兩杯水走來,一杯遞給沙發上的唐娜,另一杯直接放到了茶幾上。
唐娜接過水杯後,陳韬在另一條沙發上坐了下來“電梯裏發生什麽事了?”
虞澤剛開口,旁邊已經響起唐娜的聲音,虞澤吃驚地發現,他竟然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
只要唐娜想,她永遠比他會說話,那麽不如幹脆閉上嘴,把說話的任務交給唐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