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她世界裏的常青樹
第44章 她世界裏的常青樹
溫姝宜拿着筷子的手突然停下，隔着面前牆壁上一張刻着花紋的鏡子看向周懷生。
他此刻正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她的頭發，神情認真，微微弓着腰細心妥帖為她擦幹，他眉眼低垂，視線所及都是溫姝宜。
她默聲看着，眼眶逐漸溫熱。
從前她自己，做什麽決定都可以随心所欲，唯一需要考量的人是喻卿，可現在她不是一個人，她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一直在她身後默默支持的丈夫，就算她主見再大，卻也不能就這麽輕率的決定未來。更何況，這計劃裏似乎完全沒顧得上考慮他。
離開京平那天梁粟也跟着一起到機場送她，溫姝宜心裏清楚明白，無論是喻卿還是梁粟，這兩個長輩其實都希望她能過安穩幸福的日子，結婚生子再尋常不過，為人妻子更是要對家庭負責，可現在，她似乎完全跟長輩們期望的那種人背道而馳。新婚數月就抛家棄夫，到這麽遠的地方完成自己所謂的事業，任誰看，都會覺得她太過自我。
所以溫姝宜掙紮許久，始終不敢輕易下這個決定。
周懷生對她太好了，所以在她期望的未來裏，他的意見也占有很大一部分比重。
她不能這麽自私。
周懷生給她擦完頭發時正好對上她在鏡子裏瞧着他的目光，溫姝宜表情複雜，看起來有點委屈，眼角微紅，好像下一秒就要哭了出來。
“這是怎麽了？”
他不明所以，低下身看着她，伸手抹了下她眼角。
“其實你不用這麽急着過來，我昨天，我昨天跟你說的就是一個想法，我不能抛下你跟媽。”
她說這話時語氣特別低，頭也微微垂着，好像是犯了天大的錯。
“我覺得這沒什麽。”
他坐在她身旁，一點點去尋她的視線，十分溫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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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昨天為什麽好一會兒都沒回應我，是不是有一點不開心？”
溫姝宜擡眼，仔細辨認着他的神色。
周懷生被她的小表情逗笑，唇角微微彎着：“好吧，我昨天是有一點不開心，但是是我的原因。”
他如實承認，昨天在聽到她那句話時确實十分意外，但他無措的不是因為溫姝宜，而是自己籌備多時的結婚計劃，從小到大，他一直都很擅長給自己做計劃，而且人生每次的重要抉擇也都如願的按照他的計劃進行，溫姝宜是計劃外的，他願意為她打破計劃。
更準确的說，有她在也無所謂其他的什麽計劃。
周懷生繼續開口：“如果這是你想做的，那我支持你去做，雖然西江離京平是很遠，但是如果你喜歡我們以後也可以就在這裏生活，我沒準還能把酒店開到沙漠城，只是一點，姝宜，你不要覺得對不起我愧疚我，你什麽都不欠我的，我甚至希望你能更考慮自己。”
讓她獨立，讓她成長，永遠坦然接受自己，讓她去看過很多風景，擁有自己想要奮鬥一生的事業，幫她樹立自信，尋找機會重拾熱愛，她永遠先是她自己，而不是他周懷生的妻子。
他不用她做什麽二十四孝好老婆，不用活成任何人眼中的樣子，只要随心所欲做她自己就足夠了。
這番話真情實感，溫姝宜熱了許久的眼眶在這一刻不可控制的落下淚來。
幾乎是落淚的同時，她伸手攬過他脖頸，在他還沒反應的下一秒已經貼上他的唇。眼淚溫熱，在她臉上肆意滾落，他的唇也是熱的，在她胸腔了激起一小層漣漪。
這頓飯到底沒吃完，周懷生騰空抱起她到了床上，她連體重都輕了很多，他有些心疼。
溫姝宜眼角淚盈盈，純白色被子襯托出她在此刻有些微紅的臉，怎麽能不想他呢，愛情一旦根植在心，無時無刻都會默默翻湧。
大抵真是小別緣故，他們倆這一晚都有些瘋。
甘陽沒有京平永不落寞的夜色，但周懷生身體力行，讓這一晚變得更加濃烈。
因為他，隔天溫姝宜差點遲到。
若不是在八點鐘周懷生的手機突然響起，那她肯定要這麽睡過去，于是什麽也顧不上了，穿上衣服洗完漱就要出門。
“你還沒吃早飯。”
周懷生關掉手機擡眼看她。
“來不及了。”
溫姝宜拉上外衣拉鏈，“我到食堂随便吃點。”
臨走前，她又俯身到床前。
“等我下班了再陪你。”
昨天周懷生說過會再在甘陽停留幾天，這樣溫姝宜也可以在不忙的時候陪他出去轉轉。
周懷生點頭說好，在她即将轉身前拉着她到了自己跟前。
他淺嘗辄止，在她唇邊印下一吻。
“好好工作。”
周懷生垂眸微笑，內心某處忍不住變得溫軟。
溫姝宜大概也是因為他在的緣故，一整天的心情都像是在雲端，效率也出奇的高，下午四點就整理完手頭所有的工作。
周懷生也沒閑着，來之前草拟了一份計劃，他還真有在沙漠城裏建造一家酒店的想法，所以此行除了看溫姝宜之外，為酒店選址這件事也很重要。
此後的幾天，他白天抽出時間四處閑逛，等到了下午五點就會準時去研究所門口等溫姝宜下班，她會在路上跟他說說今天工作裏的大事小事，有時候也會說些有的沒的，然後兩個人就随機挑選，在酒店周圍的小店裏挑一家吃晚飯。
這種感覺很奇妙，是他們兩個以前從未體會到的感覺。
或許愛一個人的真正意義，在于陪伴。
無所謂人潮熙攘，也無所謂是寂寥荒山，只要這個人在身邊，周圍的什麽景色都會盡數花開。
周懷生離開甘陽前一晚，溫姝宜枕在他臂彎，跟他講起自己埋在心裏很多年的一件舊事。
“今天你站在門口那等着我，你知道我突然想起來什麽嗎？”
他看着她，在她臂彎處的手微微收緊，輕輕搖搖頭。
已經過去很久的事了，對溫姝宜來說卻始終記憶猶新。
那時候她初三，五一假期被喻卿報了補習班，每晚都要去做功課，直到快十點時才能回到家。
補習班離她家不算遠，但是地方很偏，而且那陣子趕上修路，原本平坦的馬路沒辦法過，她只能繞小道，其實算是縣區裏最偏的村莊了，她記得特別清楚，那條路很長，路燈都格外稀疏，那年月小縣城裏治安不嚴，常常有辍了學的混混們聚在一起飙車胡玩，有時候在身邊路過，摩托車的車胎都被地面擦出火星。
溫姝宜每次走那條路都提心吊膽，生怕身後出現什麽亂七八糟的人，那一次也是如此。
她照常背着書包往家的方向走，一個衣衫褴褛的流浪漢突然出現在她面前擋住去路，她保持警惕，快步越過那人往前走，可那人卻窮追不舍，溫姝宜害怕，一整顆心都吊到嗓子眼裏，不經意間回頭一眼，那個流浪漢瘋瘋癫癫當着她的面褪了褲子……
溫姝宜吓得渾身發抖，呼吸也越來越緊張，甩開腳步不停往前跑，什麽也顧不上，唯一能做的，就是拼盡全力越過那片黑暗。
她現在也記得那天的恐懼和慌亂。
直到她看見，路的盡頭，正趕來接她的周懷生出現在她的視線，昏黃的路燈下他的影子被拉得老長，小時候她看過的動畫片裏，有能力的怪獸們總在用影子比賽，誰吞噬誰就贏，那一刻溫姝宜覺得，周懷生的影子也能把所有令她恐懼害怕所有不好的東西一一吞沒。
他不是救世主，是她世界裏的常青樹。
有他在跟前，她什麽也不會再害怕。
“所以，那時候就喜歡我了？”
溫姝宜說完，周懷生玩笑着摸了摸她的臉。
“當然不是！”
她那時候還是個孩子，懂什麽喜不喜歡。
“只是那時候就覺得你很好，甚至有過陰暗的想法如果你一直留在北縣就好了。”
周懷生笑了笑，“我現在不是一直在你身邊。”
永遠都不離開，她去哪他也去哪。
溫姝宜閉了閉眼，轉過身正對着他，伸手又将他抱緊。
酒店沒拉窗簾，黑夜中月色清淺，尚未變圓的月亮搖挂在窗一角。
“是啊，一直在我身邊。”
世間事兜兜轉轉，周遭的人都換了一遍。
幸好，你還在我身邊。
正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