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丹穴山中。
朱雀、畢方、鴻鹄等羽族長老聚集在一起開會。天羽司司主權勢很大, 雖然還沒拿到印信,不過就畢封那點兒能耐,根本奈何不了鳳池月。再說了, 帝女已經在公告上落印了,考核勢在必行。
“帝女不是跟她有仇嗎?怎麽會替她說話?”鴻鹄長老百思不得其解。
“這誰知道呢。可能是臭味相投吧。”朱雀長老嗤笑了一聲。他不是很喜歡嚣張跋扈的帝女,照理說,對他們這些長老,就算是帝女也該謙遜才是, 可實際上,帝女碰到他們也是吆五喝六的,一點面子都不給, 那眼神好似在看一團廢物。
“三日後考核,我們族中的小輩要過去嗎?要是不參與怎麽樣?難不成真的會将他們黜落了?”有人提議道。
“為什麽不去?”朱雀長老反駁了一聲,眯着眼搖頭晃腦道, “難不成覺得我們族中的小輩會落敗嗎?比鬥法他們不會輸給任何人。正好,給鳳凰山那邊的看看, 誰才是羽族中的強者!”
同樣自信的還有鳳凰山的羽族仙人。鳳不留和鳳瑤才被鳳池月氣得頭腦發昏,等看到了混沌鏡中的消息, 又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中。
“她……拒絕你,是不是為了考核做準備?”鳳瑤開始揣測鳳池月的心思。要是鳳池月真的品行低劣、忘恩負義,東阿主怎麽也不可能養着她兩百多年。可能就是那張嘴不讨喜?看了搖搖欲墜的鳳不留一眼,鳳瑤又說, “現在混沌鏡裏都在說鳳池月鐵面無私呢。”
“可不就是無私嗎?”鳳不留面上還是籠着寒氣, 沒忍住諷刺了一聲。撫了撫太陽穴,他又說, “鳳池月羞辱的不僅是我,還有整個鳳凰族群。當初要是将她留下, 是不是能掰正她的性子?”
“那還是不了吧。”鳳瑤打了個哆嗦,趕緊搖頭說。鳳池月回到了鳳凰山後幹了什麽事情呢?要從丹穴山移琅玕、梧桐、翠竹,要掘鳳凰池,要建華美的宮殿,出入要金車相随……長老們不同意,她就到處鬧騰,鳳凰本來就落魄,哪裏禁得起她造作啊?最後還是匆忙将她送回了東阿山,才如釋重負松了一口氣。“你有把握嗎?”鳳瑤轉了一個話題。
鳳不留眼中掠過了一抹寒色,點頭道:“有!”
東阿山中。
祝完也在跟鳳池月詢問考核的事情。
她是從凡間飛升上來的人仙,昔年在宗派裏,都是通過一次次考核和大比,才慢慢地從外門升到內門,再由內門到真傳弟子,最後變成弟子中的首座。宗門中的資源有限,只能培養那些走在前頭的人,但是在仙界……似乎沒有這種憂慮。那考核之事行得通嗎?
“你們當初考核什麽?”鳳池月好奇地問道。明見素跟她說過在人間的事情,但是她本人……在考核中不具有任何參考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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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完誠懇道:“基本都是鬥法。”頓了頓,又說,“或者去秘境中試煉,看誰所得多。要麽就是斬殺邪魔外道。”
“就這?”鳳池月挑眉。
祝完:“……”這樣已經很多了,幾乎占據了凡間修士八成的時間。
“你打算怎麽考核他們啊?鬥法嗎?”祝完又問。仙界中并沒有什麽上古秘境,至于仙魔戰場——那兒有仙人輪班戍守,怎麽都不會讓守選仙人去那邊歷練,剩下的就是鬥法了。跟凡間一樣,全憑自身的本事說話。
鳳池月答非所問:“五行有生克,術法有高低。但是呢,比起法術神通,做人也是很重要的。”
祝完:“……”這是她鳳池月有臉說出來的話嗎?看着鳳池月的神色,她覺得自己不用操心了,興許沒到時候,鳳池月會直接說一句“解散”呢。
公告在混沌鏡中留了三天。
到了規定的那日,仙使、仙吏以及等待着選官的羽族們都來了,人頭攢動,如雀喧鸠聚,很是熱鬧。鳳池月難得地坐上了主座,她被那些聲音吵得頭疼,直接捉住不敗劍朝着前方一劈,劍意凜冽,震得大殿中的陣法搖蕩不已,仿佛下一刻就要塌陷了。衆人一驚,頓時噤聲不語。
底下鴉雀無聲,鳳池月這才滿意了。讓仙吏們引着守選的仙人們一一在殿中安排好的位置上就坐,手腕一抖,便見百道流光如星辰落在了那些仙人們的跟前。鳳池月用劍敲了敲桌子,漫不經心說:“開始吧。”
開始?開始什麽?衆仙面面相觑,好半晌才有人将神意投入了手邊的玉簡中。只是掃上了一眼,許多仙人的神色就變了!什麽羽族一共有多少族屬、什麽蠻蠻一族有什麽忌諱、什麽蠱雕為什麽人憎狗嫌,還有那鲲鵬到底是魚還是鳥,他們怎麽知道啊?這跟考核有什麽關系啊?
鳳池月一看他們的神色就知道他們在想什麽,她要的就是全員迷茫這一結果。眼神閃了閃,她悄悄地催動了“德音”神通,對着底下的一群仙人說:“天羽司是為我羽族群仙建立的,目的是替羽族謀取福音。你們要是連羽族都不了解,又如何能了解它族?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諸位不會倒在第一步吧?”-
守選群仙:“……”竟然覺得鳳池月這話該死得有理。
畢封并不參與考核,他因為好奇也從鳳池月的手中要來了一枚玉簡,神意轉入其中一掃,面色變得恍恍惚惚。裏面的一道道與羽族相關的題目,除了涉及畢方的他知道,剩餘的一道都答不上來。可這是正常,也就過去的仙會去記這些東西,現在整個羽族都分崩離析了,誰還管其他羽族的福祉,去了解他們的生活習慣?
鳳池月又說了自己定下的标準:“半個時辰後,答對百分之八十的留下,至于剩下的,趕緊回爐重造吧。”
畢封聽到了這刻薄的話語皺了皺眉,他看着鳳池月說:“司主,是否标準過高?”
鳳池月饒有興致地問:“難不成畢少司是那百分之二十?”
畢封:“……”他是的,但是他不能承認。
臺下衆仙奮筆疾書。
主座鳳池月取出了混沌鏡,旁若無人地看戲劇。
半個時辰不算久,鳳池月伸了個懶腰,擡手點了點桌面。不敗劍立馬會意,嗖一下朝着底下飛去,将玉簡取回,那架勢像是誰拒絕了直接給他來上一劍。
不會是讓不敗劍批複吧?畢封暗想道,只不過這回鳳池月親自拿了玉簡,并沒有無藥可救到那等地步。鳳池月一心百用,不多時就掃垃圾般将絕大多數的玉簡推挪到了一側,只将一枚玉簡留在手中。
“司主?”畢封喊了一聲。
鳳池月:“銀尾山雀族的卻塵衣留下,其他人立刻從我的眼前消失。玉簡我會謄錄到混沌鏡中,諸位可以跟同道學習交流當廢物的心得。”頓了頓,她又說,“仙吏、仙使們挑個良辰吉日再考吧。”
這麽多枚玉簡,可累死她了!
她有些後悔了。遇到了上鳴鼓殿的,直接一劍劈了,震懾後來人,哪用得着這麽多事?都怪狠心薄情、無情無義的明見素!要是她在的話,一定會阻止自己的,哪會讓自己這樣動腦子,做這辛苦事?
她的臉色一沉,不敗劍也嗡鳴了一聲。
天羽殿中氣氛逐漸凝滞陰沉,不管是哪一族出身的羽族,都無由地忐忑、驚懼了起來。他們心想着,東阿主的劍勢威壓竟然這麽可怕嗎?她人不在了,劍意還是久久留存,怪不得太上宮和西海都吃癟了。
這誰還敢留在殿上啊?問也不問,一個個扭頭就走,像是身後有洪水猛獸追趕。瞬間就只留下了一個身穿銀灰色法袍的女仙在,正是被鳳池月強留下來的卻塵衣。
原本以為通過了是驚喜,可見同來的仙人個個面露畏懼,卻塵衣又摸不準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她們村就她這麽個有機會當上仙吏的獨苗苗,不能莫名其妙地折在了這裏。
“過來。”鳳池月朝着卻塵衣招手,她說了謄錄考核玉簡,可真要讓她做,她沒這個閑時間。她對着卻塵衣說,“接下來你就留在天羽殿中當值。先将考核玉簡全部複刻到混沌鏡裏。”
“這樣不太好吧?”卻塵衣小聲地開口。可話音才落下,數道凜冽的目光就如刀劍般落在了她的身
上。卻塵衣閉上了嘴巴,有些後悔多言。
看卻塵衣的人是殿中還沒散去的仙使、仙吏,按照鳳池月的意思,他們也要進行考核的,要麽不來考,可容易丢了飯碗;要麽就是展現實力。這樣的話,那些面如土色的守選仙們考核的內容,成了他們迫切想要了解的東西。至于對方丢不丢臉,跟他們有什麽關系。
至于畢封,他面上浮動着奇異的笑容。
他只知道鳳池月這一招,會得罪越發多的仙人——而這,正是他們想要見到的結果。
如果群仙不嘩然,又怎麽能将鳳池月從天羽司中趕出去呢?
玉簡中的題不多,只有五十道。卻塵衣答題的時候還很羞愧,因為有好幾道她答不上來。可如今遍覽玉簡,發現答對一半的仙都寥寥無幾。守選仙中不少是朱雀、鴻鹄甚至是鳳凰那樣的大族,他們也不會。基礎教育缺失這麽嚴重的嗎?
混沌鏡裏,有不少散仙和仙官等着看熱鬧呢。過去的考核,總有缺胳膊斷腿的事情發生,而後族中長輩不服氣來尋釁,一來二往,兩族交惡。這回,羽族中有什麽熱鬧可看呢?他們左等右等,等來的不是誰誰誰受傷的事情,而是一枚枚公開的考核玉簡。
“這些都是什麽東西?”
“關于羽族的常識?我會啊,該讓我來答的。”
“錯誤這麽多,他們這麽沒有自知之明嗎?”
“果然異類精怪多文盲,老祖宗誠不欺我。我看這天羽司也讓我們人族出身的仙官來掌管吧,別給他們自治了。”
……
毫不留情的嘲弄化作了一行行冰冷的字跡在混沌鏡中顯現。
鳳不留的臉色紅紅白白的,內心怒意醞釀膨脹,仿佛下一刻就要爆開。他做好了準備與人鬥法,結果鳳池月考的都是什麽東西?在殿上被她羞辱就算了,玉簡還被謄錄到混沌鏡裏公開處刑!這誰禁得住啊!
“我看她就是故意為難我!不想讓我通過考核!知道那些東西有什麽用處?過去他們不懂,不也順利當上了仙官嗎?”被喊到了殿中的鳳不留肆意地宣洩着自己那宛如洪潮的不滿,壓根沒注意到諸長老的視線已經變了。
“每個人的考核卷子都一樣的,她沒有刻意為難你。”鳳瑤說了一句公道話。
鳳不留面色一僵,片刻後又怒氣勃勃道:“她根本就是胡鬧!天庭竟然指着一個廢物當天羽司司主!”
“閉嘴!”銅案後的一位長老杵了杵拐杖,他淡聲道,“天淵一千三百零八年,天羽司仙吏前往蠻蠻族中,因為不懂蠻蠻的忌諱得罪蠻蠻族衆,被剝皮抽筋,雖然撿回了一條命,可日後只能在無窮盡的痛苦中活下去。”
“那是他們野蠻。”鳳不留小聲地嘟囔了一句。大家都答不出來,可見鳳池月的方法就是錯的,她擺明了故意為難人,想要看他們出糗。
長老看着鳳不留又說:“五鳳三羽,號稱羽族八脈。可實際上,屬于羽族的大大小小數千支,這個你知道吧?”
鳳不留點頭。只是數千支羽族占比實在是小,只得百分之二十,根本不值一提。
長老緩聲道:“那你知道為什麽長離率領那些羽族支脈叛出後沒能成為下一個鳳尊嗎?”
鳳不留嘟囔道:“她的實力不足以鎮壓羽族群仙。”
長老的視線驟然間銳利寒峻起來,猛地刺向了鳳不留,拔高聲音道:“你以為鳳尊是靠着武力鎮壓諸族的嗎?”見鳳不留面色煞白,長老又說,“這樣也沒錯。但是最重要的是,鳳尊對羽族數千支脈了解得一清二楚,尊重他們的生活習慣和風俗。”
鳳不留:“難道不是為了抓住他們的弱點嗎?”
長老面色一僵,片刻後氣急敗壞道:“給我閉上你的臭嘴!”她的胸脯起伏着,急促地喘熄,等到平複了那股怒意,才指着鳳不留說,“你,不對,是鳳凰、青鸾、鸑鷟以及重明四脈的守選仙,全部前往閣中抄書,将《天羽族志》抄完一百遍再出來!”
鳳不留:“……”
一旁的鳳瑤戰戰兢兢不敢言,只給鳳不留投了一個“愛莫能助”的神情。
鳳凰山中叱罵鳳池月的聲音不算多,可丹穴山中截然不同。不管是朱雀還是畢方,都理解不了這次考核的意義,覺得鳳池月就是故意讓他們不痛快。長老們想得倒是多一些,守選仙考核結束後,很快就會輪到仙吏、仙使了,到時候沒通過的,鳳池月真的會将他們罷黜嗎?如果真的這麽多,她的底氣從哪裏來的?就靠帝女的名印嗎?要知道帝女雖然落了名印支持這件事,可真要到了羽族鬧出矛盾時,她是不會插手的。鳳池月有不敗劍在手,但是這樣能抵禦所有仙人的圍攻嗎?
“她為什麽要這樣做?”朱雀長老開始尋找原因。
“她比起以前更為嚣張跋扈了。”畢方長老想了一會兒,“以前她靠着明見素才敢如此,那麽現在——”
“是不是明見素其實沒有隕落,只是藏身在某個地方提升自身修為?”有人張嘴說出了畢方長老的猜測。
“也沒找到明見素的屍身呢,僅僅是按照過往失蹤即死亡的慣例斷的。”朱雀長老沉思片刻,又說,“或許我們該遣人前去仙魔戰場找尋明見素的蹤跡了。”
“最好是真的隕落了。”這話一落,殿中一陣齊齊的嘆息聲。天庭四大将軍中,以明見素最為厲害,就連長離都被壓過一頭。她隕落了,過去屬于她手底下的兵将直接聽命于天帝;可她要是還活着,肯定不少人會願意替她做事的。在兵将中,那股仰慕純粹強者的風氣更為濃郁。
-
鳳池月不知道有人已經決定去仙魔戰場找明見素了,此刻的她躺在了桃花樹下的吊床上思考人生。
仙吏、仙官也要考試,可她實在是不想動腦子出題了,要不就直接用原先的那套吧?可這念頭才浮現,就被她否決了。畢竟原先的題目都在混沌鏡中公開了。她有些後悔自己的多此一舉,雖然看足了混沌鏡中的熱鬧,可後續的麻煩接踵而來,如同潮水一般将她整個兒淹沒了。
“為什麽你不能包攬所有事情?”鳳池月眉頭緊緊地皺起,渾身陰郁。
祝完恰好路過這裏,還以為這句話對她說的。她下意識接了一句“弟子無能”,但是很快反應過來了,不對啊,她為什麽要會所有?等看到不敗劍嗡鳴着抗議,祝完驀地醒悟過來了,鳳池月這是在壓榨不敗劍呢。
當劍淪落到這地步,也沒誰了。
鳳池月聽到了祝完的聲音,她扭頭盯着她片刻,慢條斯理說:“無能都是因為缺乏鍛煉。”
祝完:“……”恨不得耳朵聾了、眼睛瞎了。
鳳池月摸出了一部大書扔給了祝完,說:“出題會嗎?從《天羽族志》中挑選內容,湊齊一百道題。”
祝完也看了混沌鏡中的熱鬧,原本覺得那些守選仙很可憐,萬萬沒想到,她也要來做這個“無情劊子手”了。一臉為難地看着鳳池月,她說:“我是人族出身,不知道羽族該了解什麽。仙君,你要是選拔人才,我出題恐怕不太合适。”
鳳池月一挑眉,懶洋洋說:“有什麽不合适的?整部《天羽族志》都是他們該知道的。”
祝完:“……您這不是強人所難?”
鳳池月一臉理所當然:“我就是啊。”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祝完還能做什麽呢?只得在鳳池月“和善”的眼神中走上“助纣為虐”這條路。她怕自己一拒絕,那考核就在東阿山中舉行了,雖然目前的東阿山,只剩下了她和鳳池月,以及些許裝死成性的草木精靈。
考核本司仙吏、仙使的時候,鳳池月并沒有現身。
面無表情的卻塵衣才上任就被委以大任,抱着不敗劍渾身僵硬地站在了臺階上。
她提前看過了考核的內容,不由得慶幸自己去年沒能成功被選上仙吏,要不然考這麽一通,最後因不合格被辭退,甚至還要被挂在混沌鏡中供人嘲笑,想想都覺得擡不起頭。
這一回司主吩咐了,不再按照答題正确率篩選,而是只取前二十八人。底下考核的仙使、仙吏粗粗一看,便有五十之數,将有大半被裁撤,也不知道他們得知了真相會如何。她先前看過制度文書了,知曉整個天羽司編制人數在三十人。算上司主、少司,就只剩下那麽點位置。不對,要是錄取了二十八個,那她算什麽?卻塵衣默默地蹙眉,悄悄地将錄取人數改為二十七個。她這是按規矩辦事,誰也說不了她什麽。天羽司本司仙官本來就超員了,該糾正過來。
一個時辰後。
不敗劍也沒等卻塵衣吩咐,就将底下的玉簡全部收了上來。
卻塵衣做不到鳳池月那樣一心百用,只得耐着性子一樣樣批閱。
一直忙碌到了半夜,将玉簡謄錄到了混沌鏡中,她才伸了一個懶腰,腳步虛浮地從天羽殿中走出。
冷月如銀盤浮在了金碧輝煌的天宮之上,月光如水流淌在雲氣飄渺的長廊。
卻塵衣有幸被分到了一間宿舍。等回屋之後,她才取出了混沌鏡與村中長輩們聯系。
——司主博古通今,天庭竟然謠傳司主是廢物,看來仙官多眼瞎。
——要考試,要被釘在恥辱柱上。
——讓妹妹們別來天庭當仙官,事情很多,俸祿很低,不如留在山上吃野果果。
發完了消息後,卻塵衣才心滿意足地化作了原形,抖了抖毛茸茸的翅膀,團在了一只吊籃中睡覺。
-
次日一早。
卻塵衣前往天羽殿中當值。
在她将桌子擦了幾輪後,鳳池月徐徐走來,一句話都沒說,直接扔了一疊罷免令。
鳳池月打了個呵欠,放不敗劍去幹活,她自個兒榻上躺着,留下了一句懶散的“抱去副殿蓋印”。
卻塵衣很是吃驚:“都要辭退?”要是這樣的話,考核的意義是什麽?
鳳池月:“通過的人罷免令先留着。”
卻塵衣:“……”這是想要所有仙使、仙吏都端了,所以才提早寫好了罷免令嗎?她朝着鳳池月露出了一抹禮貌中藏着幾分尴尬的笑,應了一聲“是”,就抱着罷免令走了。可沒多久,卻塵衣又重新回來了,在文書的上方,還有一只錦盒。
“畢少司說您才是司主,這大印該由您來掌管。”卻塵衣
偷偷地觑了鳳池月一眼,小心翼翼地說。
鳳池月眉頭一皺:“連蓋印小吏都當不好嗎?沒用的東西!”她看都沒看錦盒,又說,“你來。”
卻塵衣只能聽令行事。
她想了一會兒就明白了,先前畢封扣着司主印信,是想要借機耀武揚威,沒想到司主壓根不在乎,把所有需要的文書都扔到了他那兒去蓋印。現在一下子罷免幾十個仙官,擺明了是得罪人的活,印信已經變成了燙手山芋,畢封哪裏還願意收着它?司主這麽胡來,不會沒幾天就完蛋了吧?那她是不是要提早準備跑路了?
卻塵衣一邊胡思亂想,一邊往罷免令上蓋印。等到最後一張罷免令留下了印,她轉向了笑得眉眼彎彎的鳳池月說:“我去送信。”跟鳳池月相處個一兩天,就能摸清楚她的德行了,卻塵衣也沒指望得到回應。哪知她準備走的時候,飒飒的劍鳴聲傳入耳中。鳳池月不知道什麽時候坐了起來,伸手拍了拍不敗劍的劍身,說:“讓它去。”
卻塵衣暗暗松了一口氣,她真害怕送信的時候被仙使、仙吏聯手痛打一頓。看來司主還是有點人性的。只是這個念頭一起,鳳池月的說話聲又響起來了。
“你去的話根本沒人聽你的,浪費時間。”
卻塵衣:“……”這句話完全可以不說的。
辭退仙官尤其是大批量地辭退,這不管是在天羽司還是整個天庭,都是頭一遭。那些仙使、仙吏知道自己考核的結果不好,可光憑借着這一點就将他們罷黜,也太不近人情了些。合理懷疑,是鳳池月故意排擠他們,畢竟他們都是丹穴山那幾脈的,與鳳凰有千年的仇怨。
他們心中自然是很不服氣的,可是不敗劍橫在前方,劍威浩蕩決浮雲,好似他們多說了一句話,就要抹斷他們的脖頸。不管內心再憤怒,都得領下這罷免令,脫下官帽,送回印信。可不要以為這樣他們就罷休了。在離開了天羽殿後,一行人結成群浩浩蕩蕩地湧向了天機部本司。
天機部司吏星君沒有露面,只派了司吏少君前去打太極。他這會兒暗暗慶幸,自己提早将鳳池月送走,要不然天機部本司被她的奇思妙想禍害,可就不好了。只是這事兒不可能因為天機部不作為就罷休的,混沌鏡內外都吵吵嚷嚷的,一直傳到了天淵的耳中。
天淵:“……”他知道鳳池月被司吏星君拔擢到天羽司了,還想拿鳳池月當典型人物,順勢招攬人仙以及散仙呢,哪知道小小的鳳池月還能鬧出這麽多的事情來。
初意銳意進取,第一個替鳳池月叫好,甚至建議天庭各部門都這樣做,只可惜她的長篇大論還沒說完,就被寒着臉的天淵叫停了。
過去一些約定俗成的事情更改,會造成極大的動蕩。他給仙人們好處,而仙人們支持他。他并不願意破壞天庭如今的格局。
“那是天羽司的事情,我等不必插手。”答話的星君面無表情,好像其他族類死活都跟他沒有關系。
“我倒是覺得這主意不錯,四海司或許也可實行。”接腔的是一位來湊熱鬧的龍君,面上笑呵呵的。
“南離主有什麽看法呢?”天淵問道。南離主是羽族朱雀出身,在天庭諸多星君和仙将中,最能代表羽族。
長離笑了笑,說:“羽族諸脈一視同仁,很公平。”她沒有吵鬧,也沒有替丹穴山争取什麽。可話音才落下,天淵的神色就變了。他對羽族諸脈可不是一視同仁,像鳳凰山是要用力打壓的。當初那件事情他面上無光,與諸多親朋好友離心,他怕鳳凰們記恨他。如果鳳池月是鳳凰山本部出身,他絕對不會同意鳳池月進入天機部。但是他心裏這麽想,卻不能這樣說。垂着眼睑思考了片刻,他說:“鳳司主的心是好的,只是過于劇烈的變動容易生亂,腳步不能一下子邁太大。依我看,考核之事還是先停一停吧。至于那些被罷免的,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恩準官複原職。”
天帝金口玉言,話音落下就形成了一張法旨。只是一邊伺候的星君還沒有觸碰到法旨,就眼睜睜看着它崩散成了一團星屑。
天淵神色驟變,殿中鴉雀無聲。
還是初意喊了一聲“母親”,打破了那片沉滞的寂靜。
清泠的月光緩緩地流淌在了紫極殿中,一位冷若冰霜的女仙從月光中走了出來,渾身上下淌動着一股刺人肌膚的寒意。來人正是初意的母親,這座宮殿的另外一個主人——太陰天母。
天淵側了側身,坐立難安。他緩和了臉色,朝着太陰天母一笑,說:“你怎麽出關了?”在他還是仙界太子的時候,他這道侶就将大半心神放在修煉上,除了閉關還是閉關。他幾乎都要記不起她的存在了。她上一次顯露在紫極殿,還是一千多年前吧,那時候鳳尊已經堕入魔淵。她替鳳尊削了自己一頓,手下可一點都沒有留情。很憤怒,但是無可奈何。所幸她很快就去閉關了,那件事情才不了了之。
“什麽官複原職?”太陰天母冷淡地問。
“你聽錯了。”天淵趕緊搖頭否認。他現在是一點管天羽司的心思都沒了,只想着将太陰天母送回閉關之地。
長離沒再開口。
這事兒沒在紫極殿上議出個所以然來,之後也不可能再拿上來說了。
天庭不管、天機部和稀泥,那些被辭退的仙官們會怎麽做呢?
“長離。”耳畔響起了一道聲音,長離回頭一看,發現是北辰主明玉衡。長離跟明玉衡沒有什麽交情,她露出了一抹得體的笑容,回了一禮說:“玉衡道友。”
明玉衡:“丹穴山有許多散仙去找東阿主了?”
長離并不知道這件事情,眸中露出了一抹訝色來。
明玉衡沒管她想什麽,又說道:“我座下弟子也要過去,到時候與丹穴山衆道友同行。”
長離:“……”這真不是懷疑她們丹穴山故意隐藏明見素的蹤跡嗎?她不太喜歡仙界飛升的人仙。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一步,點頭應了一聲“好”。
-
東阿山中。
祝完刷了一會兒混沌鏡,心情起起伏伏,像是一只吊桶。
“仙君,他們把您告到天庭紫極殿去了,天母出關了。”
“天機部果然很擅長推诿打太極。”
“混沌鏡裏很多人都在罵您。”
“仙魔戰場出現了很多丹穴山一脈的散修,疑似在找尋東阿主流落的異寶?”
祝完的聲音立馬拔高了。
原本無動于衷的鳳池月一下子坐了起來,擰着眉頭說:“師姐身上還有我不知道的異寶嗎?”
祝完:“……”真的要完蛋啊,這是她該關注的點嗎?
“他們在尋找師尊,是不是準備滅口啊?”祝完壓低了聲音,瞪大了眼睛,滿是惶恐。
鳳池月不假思索說:“他們的确該被滅口,活着就是浪費清靈之氣。”
祝完無語,她強調道:“我是在說師尊!萬一師尊先前在仙魔戰場中受了傷呢?她再厲害,也很難頂住那些仙人的圍攻。”
“不要将仙人想得這麽壞。”鳳池月睨着祝完,又說,“你先前不是相信明見素沒事嗎?”
這有憂慮多正常啊,只要有關切就會生出憂懼之心不是嗎?已經跟危不危險無關了。她覺得鳳池月很難溝通,可依舊想要喚起她那少得可憐的良心:“你不擔心師尊嗎?”
鳳池月:“ 擔心啊。”
祝完松了一口氣,心想:還有救。▲
可緊接着鳳池月就用一種很是惆悵的語氣說:“她不在,我擔心我的煉丹技藝生疏了。”
祝完露出一副見了鬼的神情:“您還煉過丹?”自從她來到東阿山,可沒見過鳳池月做這事兒。等等,不對勁啊!“師尊在沒在,跟您煉丹有關系嗎?”祝完又問道。
“有啊。”鳳池月理直氣壯道,“吃靈丹的人沒在了,我為什麽要煉丹?”
祝完無言以對。她懂了,原來除了師尊,她們都不配的。那先前還跑去太上宮要丹藥?只是單純瞧靜德仙君不順眼,專門過去搞破壞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