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明見素并沒有太多被欺瞞的怨怼,畢竟她跟鳳池月半斤八兩,她的臉皮還沒有厚到刀槍不入的地步,自然也沒臉去追究鳳池月的“欺瞞”。她的思緒只在被騙上停留了片刻,就飄蕩到了其他地方。
——鳳池月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才獨自一人驅車前往西海?
——她才離開天庭三天,就要開始替鳳池月勞心勞力了嗎?
——她才不要回去,照鳳池月那德行根本不會跟她道歉。只會扯着她躺倒在榻上,昏天暗地不知時日。
明見素啊明見素,你是忘記自己飛升前的志願了嗎?你飛升不是想擺脫無窮無盡的麻煩事情嗎?怎麽反倒深陷在其中呢?擡起手撫了撫額,明見素吐出了一口濁氣,她将混沌鏡倒扣在了石桌上,暗罵道:“害人不淺。”要不是混沌鏡,她就可以什麽都不知道,将“自欺欺人”演繹到登峰造極。
面無表情地盯着混沌鏡許久,明見素沒再看上頭的消息,而是伸手朝着前方一捉。一柄通體流動着淡藍色光芒的六尺長劍緩緩地顯露了出來。劍身并非是隕鐵或者奇石打造的,而是一黑一白兩道形似枝條的玄枝緊緊糾纏在了一起。這是明見素在下界時走遍四海找尋到的神木,陰陽交纏乃天成的劍器,她沒有用天火,而是純粹以自身的法力來煉劍,耗費三年才将成,名曰“不敗”。持有此劍的明見素從未有過敗績。到了天庭成為東阿主後,不敗很少有出鞘的時候。
“去!”明見素吩咐了一聲。│
東阿主隕落了,但是劍器通靈,回到了故地東阿山,這十分合理。
有“不敗”在,應該沒有不長眼的仙人去找事兒了吧?
-
鳳池月不知道明見素“死了”都在替她考慮。
她心裏記挂着黑匣子,恨不得明見素的聲音能在下一瞬間出現在她的耳畔。
丹穴山在昆侖山之南,與南離山毗鄰。原先是沒有南離山的,長離在成為天帝麾下大将後,便以法力搬來了一座山,名曰“南離”,獨自居住在山巅。若是沒有必要的事情,她絕不踏入丹穴山中。
長離沒在丹穴山中,恰好給了鳳池月機會。作為鳳凰,她對族地的感應極為強烈,各大族屬樹立的陣法屏障根本攔不住她。她找到了朱雀一族聚居的地方,旁若無人地闖了進去,在一衆朱雀驚駭的視線中找到了朱懷軒,一巴掌将他拍回了朱雀真身,提着雙翅就要離開。
“那、那是鳳凰?”要知道自他們占據丹穴山以來,千年不見鳳凰來此了。原先族地裏有很多鳳凰的壁畫,如今也被一一地毀去,取而代之的是朱雀一脈波瀾壯闊的歷史。
Advertisement
“鳳、鳳池月?她、她來幹什麽?”說話的朱雀結結巴巴的,呆呆地看着揚長而去的鳳池月。
“她劫走了朱懷軒!”數息之後,朱雀總算是從巨大的錯愕中醒轉過來,臉色一變,化作了一道流光向着前方掠去。朱雀長鳴,一團團流火如隕星從天而降,頃刻間便鎖住了丹穴山這片天地。
鳳池月腳步一停。
她垂眸瞧着面色不善的朱雀們,蹙了蹙眉。
“鳳真人這是打算做什麽?”朱雀倒也沒有直接動手,畢竟朱懷軒還像一只被逮住的山雞般在鳳池月的手中瘋狂扭動。他們與鳳凰一脈早成仇敵,原先也等着看鳳池月的笑話,結果太上宮、西海龍子接連出事,他們不得不重新打量鳳池月這個“草包鳳凰”。不管是她自己實力超群,還是東阿主留下了寶物,總之此刻的鳳池月不會按照他們預想那般被捏圓搓扁、狼狽落魄度日。
鳳池月輕飄飄地解釋說:“他辱罵我東阿山弟子,我請他去道歉。”
朱雀:“……”辱罵東阿山弟子怎麽了?就連你鳳池月自己也被罵了無數回了,整個仙界流傳的都是你鳳池月的惡名。這是在贏了西海龍子後自信膨脹來找茬了?要知道連鳳凰山都不敢如此嚣張,鳳池月這一只被驅逐的落魄鳳凰又算得了什麽?!朱雀長老呵呵冷笑,說: “無憑無據,真人莫要胡言。看在東阿主的面子上,我等不計較真人強闖丹穴山之事。還望真人将我族人放回來。”
鳳池月困惑地望了朱雀長老一眼,懷疑他不知道“白日做夢”四個字是如何寫的。不過——對方想要證據,那她也可以大方一回,就算是為了黑匣子積功德。原先她封着朱懷軒的嘴,這會兒将禁制一松,朱懷軒頓時恢複說話自由。
“鳳池月,你不過是個以色侍人的狡詐小人,真是鳳凰之恥!”
這番話入耳不痛不癢,她有好顏色,旁人還沒有呢。再說了,怎麽不能是明見素侍奉她了?不過她們倆的私事,沒必要與外人道。她重新施展了一道法訣,封住了朱懷軒的嘴,一挑眉望向了朱雀長老,眼神似是在說:“證據确鑿。”
朱雀長老:“……”這缺心眼的小崽子,就算想要罵鳳池月,那也得脫困了才是,現在他一通叫嚣,自個兒倒是爽快了,可連累他下不來臺。捋了捋胡須,長老說:“小輩無禮,我帶回去後,會管教一二。”
鳳池月揚眉笑說:“我怕足下謀私。如此桀骜不馴,該來我東阿山中接受約束。至于管教的資用,看在朱雀一脈千年前做牛做馬的份上,就免了吧。”她專門逮着別人的痛處說。從鳳凰麾下脫離後,朱雀一直想要跟過去割席。如今的他們淩駕于鳳凰之上,占據着鳳
凰的族地,內心深處很是得意。可“根底”是甩不掉的,他們越不想面對的東西,越會變成夢魇。
朱雀長老神色很是冷峻,唇角那點柔和的笑容不見了,他望着鳳池月的視線裏,輕描淡寫道:“鳳真人是鐵了心要帶走我族人了?”
鳳池月反問道:“不成嗎?”她将目光轉向了朱雀長老,慢慢說,“可惜了。”
她這一天已經很累了,原本不想動手的。這些人為什麽這樣不識相?她只是想修繕“解語”,有什麽大錯?問他們朱雀借一個人都不肯,那朱雀借走了丹穴山這麽久,又算什麽呢?她的唇畔浮起了一抹微微的笑容。美人的笑容沒有什麽威脅力,柔和而又沉靜。朱雀們輕而易舉地便将她與“仙界第一美人”聯系在一起,卻開始懷疑太上宮、西海之事,是否為無聊者編出來的笑談。鳳池月真的有能力做到那些嗎?
“鳳——”
“安靜,可以嗎?”鳳池月打斷了朱雀長老的斥責。丹山落火,雲霞陡現,仿佛如兩團烈烈的火光,籠罩在了丹穴山的上方。朱雀一脈本就善于弄火,眨眼間天火堕下時,也只是冷笑了一聲,沒放在心上。他們将法訣一催,法力如狂潮鋪天蓋地地朝着鳳池月的身上湧去。鳳池月搭着眼簾,将朱懷軒提着往身前一攔。若那如長龍呼嘯而出的法力真的落下了,這只朱雀必死無疑!朱雀們哪會這樣做?情急之下只得收住了攻勢,朝着鳳池月罵道:“無恥!”
鳳池月懶洋洋地哼了一聲,她睜開了雙眸,饒有興致地看着被火焰席卷的丹穴山。不僅僅是朱雀,還有鹓鶵、鴻鹄、畢方這占據丹穴山三脈的仙也掠了出來。他們的面上籠罩着霜色,眉眼間浮動着沉郁肅殺之意,将厭惡的視線投到了鳳池月的身上。
百鳥朝鳳。
她該親近群鳥才是,怎麽見了這些鳥兒,內心深處浮現的是濃郁的厭惡與殺機呢?油然而生的惡意幾乎要化作長河奔湧而出。鳳池月右手動了動,眼見着就要拔出劍,忽地一聲飒響,一道寒光憑空而生,驟然躍至了鳳池月的跟前。
鳳池月還以為是誰出劍了,但是很快的便發現這團寒光的異樣,從中騰躍出的是一柄流動着湛然光芒的長劍。挑了挑眉,殺意消弭了幾分,鳳池月慢吞吞說:“不敗。”頓了頓,又說,“不是人在劍在,人亡劍亡嗎?怎麽師姐死了,你卻茍且偷生?”
不敗劍身一顫,劍鳴聲頓時降了幾分。
不敗,東阿主的劍。
難怪她能對付太上宮、欺淩西海龍子,原來如此。
靠得是東阿主的震懾,是無情法劍的劍意。
朱雀長老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