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竟然真的、”暗戀我……
第4章 “你竟然真的、”暗戀我……
顧淮琛患有睡眠障礙。
這是件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事。
大多數時候他和普通人一樣,每晚正常睡覺正常醒來,但有時候,他會一連幾天難以入眠,即使身體已經十分疲憊。
這是什麽時候有的毛病,顧淮琛自己都記不清,只記得已經很久了。
他看過很多醫生,吃過不少藥,都沒能解決。
好消息是,随着年齡漸長,情況已經比小時候好了許多,不會再整晚整晚地睡不着。并且在聽着些什麽聲音輔助入眠時,狀況可以稍微緩解。
這期間,他聽過風雪蟲鳴的環境音,聽過專門制作的催眠音樂,也聽過老楊的講課聲,效果都差強人意。
直到剛剛,有人給他發了個文件。
顧淮琛熟練按下播放鍵,耳機裏傳來尋常的說話聲,是個年紀不大的少年,嗓音還有些稚嫩,總帶着張揚的笑意。
錄音明顯是偷錄的,夾雜着環境聲和人聲,不是個很合格的入睡音頻,但聽着總讓人莫名安心。
顧淮琛昨晚又是一夜沒睡,早已習慣這種高負荷運轉的頭腦,卻被錄音勾出些許困意來。
顧淮琛阖眼休息,得到了片刻的淺眠,
顧淮琛問給他發文件的人:[這是誰的聲音?]
那邊頂着可愛頭像的人回:[我弟的,怎麽樣?效果不錯吧]
顧淮琛剛想問是哪個弟弟,改天約見一下,就被一道聲音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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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這樣,很久了嗎?”
顧淮琛擡首,以為言羽在問自己睡眠障礙的事。
他不知道言羽從何得知,但這事也不是秘密,不少人都知道,就連班主任老楊也知道,所以向來允許他在課上睡覺。
顧淮琛覺得沒必要隐瞞,于是點點頭。
言羽震驚感慨:“你竟然真的、”暗戀我……
礙于楊浩宇在,最後幾個字言羽沒能說出口,但他給了顧淮琛個“你懂的”表情。
顧淮琛皺眉沒說話,懷疑言羽今天吃錯藥了。
顧淮琛的無言,在言羽看來無疑是種隐忍的默認。
他承認了。
“多久了?”言羽嗓音艱澀。
顧淮琛莫名其妙。
今天言羽舉止太過反常,該不會真把腦子砸壞了吧,本着關愛神經病人人有責的想法,顧淮琛還是實話實說了,“挺久了,十幾年吧。”
自他有記憶起這個毛病就一直伴随着他。
言羽倒吸一口涼氣,甚至連眼尾的那顆小紅痣都震驚地顫抖。
顧淮琛竟然暗戀了他十幾年!
這樣一來,一切都解釋得通了!
言羽腦海中上演一幕幕狗血情節——
“所以小學那年……”
顧淮琛不想看他和小揪揪在一起,于是醋性大發、橫刀奪愛,一把搶走了小揪揪的愛。如果他不能得到,那麽誰都不能得到!
“還有初中那次……”
顧淮琛知道他和校花的事,又故技重施搶走了校花,他們的感情注定不被世俗接受,如果不能成為情人,那就成為情敵也好!
“還有現在……”
顧淮琛壓抑了自己十幾年,心理早已扭曲變态,整日對着言羽非打即罵,但卻會在某一瞬間,拿出珍藏多年的錄音,偷嘗苦澀生活中唯一的甘甜!
言羽面上表情變化莫測,一會兒哭一會兒笑,一會兒又突然哈哈大笑,活像吃毒菌子見到小人在眼前跑。
楊浩宇被這場面吓到,用眼神求助顧淮琛。
顧淮琛在背後指了指言羽的腦袋,又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楊浩宇不要刺激到他,楊浩宇連連點頭。
顧淮琛偷偷掏出手機,思考是先打電話讓老楊過來,還是直接打120送醫院比較好。
此時言羽突然開口,嘆了一口氣:“可你根本就不了解我!”
顧淮琛疑惑:“沒錯?”
“但又很有眼光。”
顧淮琛附和:“是的。”
“但是,我也希望你知道,做人要積極向上,你這種做法是不會有好結果的。”
顧淮琛背手點開撥號界面,盲按下120三個數字:“你說得對。”
好在校醫及時趕到,才避免一場慘劇發生。
校醫姓張,調來一中沒幾天,剛在學校裏迷路了,急急忙忙的,眼鏡上都是來沒來及擦的雨水:“不好意思同學,路上耽誤了點時間,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言羽自以為狀态良好,但顧淮琛和楊浩宇都是一臉“他病得不輕”的表情。
“你先坐下,讓我給你做個檢查。”張校醫還是不放心,硬拉着要給言羽做檢查。
言羽無奈,只好配合。
顧淮琛靠在走廊,給開完會的老楊回電話。
除了能聽到些不該聽的聲音外,言羽一切都好。
而不知出于什麽心情,他暫時不想将這件事說出去。
一通檢查下來,張校醫扶了扶銀框眼鏡,得出結論:雖然言羽被那麽老大的書櫃砸進地下,但是他屁事沒有,皮兒都沒擦破一點。
他,言羽,皮糙,耐操。
從業這麽多年,張校醫也是頭回遇到這種情況,他着實震驚,保險起見,還是勸言羽放學後再去醫院看看。
“我感覺挺好的,沒啥不舒服,現在能走了嗎?”言羽掏了掏耳朵,有些不耐煩,他心裏有些亂,又說不出為什麽。
張校醫還想再勸,楊浩宇就一副病人家屬的姿态回道:“好的好的,大夫您放心,放學後我一定拉着他去醫院。”
扭頭又對言羽苦口婆心道:“言哥你也聽到了,人大夫都這麽說了,下午你就跟我去趟醫院吧。”
楊浩宇為這個家操碎了心。
“你爹好得很,沒必要。”奈何某人不領情,轉身就走。
屋外雨勢磅礴,絲毫沒有要停的趨勢。
推門開醫務室大門,楊浩宇發愁地打傘邁下臺階,言羽撈起另一把傘,随後發現了個問題。
三個人,兩把傘。
言羽推門的手停住,回首看向走廊方向。
顧淮琛單手插兜靠着牆,還在和老楊通電話,他表情如常,看不出什麽情緒。
感受到言羽的目光,顧淮琛擡首,四目相對,顧淮琛收回目光,輕聲說了些什麽,随後挂斷電話,朝門口走來。
“走了?”
“嗯。”
鬼使神差地,言羽撐開傘,傾了下傘身。
顧淮琛看着幹淨的傘簍,腳步頓了一下。
已經走到前頭的楊浩宇發現言羽沒跟上,又回頭去找人,還沒走幾步,就看到言羽和顧淮琛同撐一把傘,并肩走來。
楊浩宇的腦海中閃過生命誕生到宇宙爆炸的無數畫面,最終只歸結成一句:“卧槽。”
其實言羽大可以和楊浩宇擠一把傘,讓顧淮琛一個人走,但是自從知道顧淮琛暗戀他十幾年後,言羽就不知道該怎麽面對顧淮琛。
言羽掐了顧淮琛十幾年,今天突然得知原來這一切都是誤會,原來自己在無形中傷害了一個人這麽多年,他突然就被沉默繳械了,下意識地想去彌補些什麽。
于是他撐開唯一一把傘,什麽也沒說,只是無聲讓出半邊位置等着。
顧淮琛邁入傘下時,并沒有遲疑太多。
原因很簡單,言羽拿的是他的傘。
他不走就走不了了。
這是個很悲傷的原因。
言羽艱難舉着傘,步履維艱,小小的傘面實在罩不下兩個一米八幾的男生:“你他媽吃電線杆子長大的嗎,能不能別擠了。”
顧淮琛無辜聳肩。
“你別靠我那麽近,我這樣做是因為我是個好人,并不是在給你什麽機會。”言羽對顧淮琛有點愧疚,但不多,并沒有到能夠理解顧淮琛這種變态的愛的程度。
畢竟這些年顧淮琛給他留下的陰影和痛苦都是真的。
“你,真的沒事嗎?”顧淮琛實在沒想明白言羽是什麽意思,看了眼言羽的腦殼,打算讓老楊提前去醫院挂個號。
“你別這樣。”言羽不自在地撇開臉,避開顧淮琛的眼神。
言羽:直到現在他還在關心我的身體,他真的好愛我!
“我和你不是一類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嗎?”言羽自以為是頂天立地的直男,況且現在他心裏還裝着蘇桐學姐。
“我明白。”顧淮琛颔首表示同意,他是正常人,而言羽是神經病。
豎起八卦的小耳朵偷聽了一路的楊浩宇,頭頂緩緩冒出一個問號:他們到底在說什麽語言啊?
謎語人滾出地球行不行啊?!
十分鐘的路程,言羽磨磨蹭蹭,愣是半小時還沒到。
豆大的雨珠噼裏啪啦砸在傘面上,又順着傘骨滑落到兩人肩上,言羽明明和顧淮琛差不多高,卻不得不費力地高擡手臂,才能讓傘堪堪遮住兩人。
狂風夾雜着暴雨呼嘯而過,雨傘不留神被風吹翻,滑落出手。
言羽下意識去抓,卻碰到顧淮琛同樣伸出的手。
骨感,冰冷。
顧淮琛單手接過傘,穩穩地撐着,口袋裏的手機響了下:“老楊剛發消息說,他不在辦公室,讓我們直接去班裏找他。”
“知道了。”言羽沒什麽表情,伸出的手插回兜裏,二人被迫挨得很近,言羽指尖輕輕地摩擦了下褲腿。
雨色很深,天空低沉地壓着,現在正是上課時間,路上空曠寂寥,只有偶爾撐傘走過的老師,低着頭步履匆忙。沒有人會注意雨天的一把傘,也沒人會記得雨天的一次風動。
校醫務室。
起初,只是在暴雨天的學校迷路了。
張校醫擰幹白大褂上的泥水,覺得沒什麽大不了的。
接着,是他新買的一瓶維生素莫名消失了。
翻箱倒櫃都沒找到,身心俱疲的張校醫拿上飯卡,打算先去食堂吃午飯。
最後發現傘簍裏空空如也,只剩下未幹的水漬,而屋外大雨滂沱。
冷風吹起張校醫額前的碎發,露出他日益增高的發際線。
他忍不住落淚了:這個世界對醫生的惡意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