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51.番外
番外
番外聽瀾公子
餘栖枝冷冰冰的睨着他。
她的模樣與舊日無多大區別，照舊是嬌豔不可方物，可彼時願意溫言軟語，千依百順對待他的餘栖枝早就已經消失不見了。
她的目光是那樣的冰冷，甚至連恨意都是稀薄的。
——仿佛面前的情人早就已經是個死人了。
“也對，我合該殺了你的。”餘栖枝說道。
她似乎也是真的這麽想的。
持着劍一步一步靠近了顧聽瀾。
顧聽瀾嘆了口氣，他似乎已經認命了，只是沉沉和氣的望着她，那目光中仿佛含了一折易碎的春光。
他向來是清姿卓絕的人。
哪怕被逼到絕境了也不漏一絲疲态，照舊是他的雲間仙人。餘栖枝曾笑他裝模作樣，可心裏卻又歡喜他的姿态——顧聽瀾到底待她是不同的。
他狼狽的時候疲憊的時刻也願意擁她入懷，對她毫不遮掩。
可現在這不免讓她下不去手。
顏控是會害死人的。
她心裏想，要不是這厮長得實在是和她胃口，也不會有日後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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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一見鐘情，其實大多是見色起意。
可惜這男色實難消受，就連她也不免遭了殃。
顧聽瀾啊顧聽瀾，你要是有點良心，就該先毀了容再來見我，否則讓我對這麽合心意的一張臉動手，怕是死了之後還要念念不忘。
可她又确實該殺了這厮。
第九重功法修煉不成，她橫豎是死路一條，沒人救得了她。
當初嫁與顧聽瀾也是抱着一種反正要死了不如死前快活一把的末路狂歡念頭，現在顧聽瀾敢另娶旁人，既然如此，她當然該殺了他。
可她又不想讓他死的那麽容易，如果她還是昔日的魔教妖女，餘栖枝有一千種法子教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餘栖枝亂七八糟的想了一通，頭痛的厲害，她拎着劍的手卻沒有半點發軟。
剛想做個結，不料原本以為已經無法行動的顧聽瀾卻迅雷不及掩耳地扣住她的脈門，餘栖枝不由自主的被卸去了力道，長劍叮的一聲掉落在地。
她驚了一驚，還以為顧聽瀾想要反撲，恨恨的睨了對方一眼。
“別動。”顧聽瀾苦笑，他壓低了聲音，将劍踢進床底，又刻意扯下來桌布，弄得一地狼藉， “我知道你有的是法子殺了我，可你也走不了。”
餘栖枝冷眼看着他動作: “那可不一定。”
顧聽瀾卻頓了頓，回過頭來。
他面色蒼白毫無血色，像是具精致的玉雕。
大抵是聲音過于低，便顯出了絲絲縷縷的溫柔: “卿卿，我不想你有事。”
餘栖枝冷笑，剛想諷刺他幾句。
不料顧聽瀾反身制住她，逼迫她藏在屏風後，熟悉的氣息迅速包裹住她全是，餘栖枝睜大了眼睛，下一刻就想罵他個狗血淋頭。
顧聽瀾大概料到她要說什麽，提前一步捂住了她的口。
餘栖枝恨恨的瞪着他，張口就要咬，連耳邊的推門和喧鬧聲都不顧了。
顧聽瀾沒讓她得逞。
壓低了聲音笑道: “真是個半點不肯吃虧的毒蠍子。”
“聽瀾”
略帶急促的嬌切女聲響了起來， “你沒事罷”
餘栖枝被他擋住了視線。
看不見人，但也想得出來這到底是誰。
除了紅鳳山莊的大小姐，誰還有這樣的架勢。
聽着聲音，不知道還以為顧聽瀾是她爹，而她死了爹呢。
餘栖枝很是惡毒的想道。
顧聽瀾簡直像是會讀人心一樣，低頭睨了她一眼。
餘栖枝半點不心虛，回瞪了回去。
做虧心事是他顧聽瀾，又不是她餘栖枝。
顧聽瀾又好氣又好笑。
他擡起頭來，神情恢複到餘栖枝初見他時的模樣，本性中的冷淡高嶺中又因着一點兒來自于家教的客氣，讓人有距離感的同時，又忍不住仰望。
他搖了搖頭， “無事，适才多喝了幾杯，打翻了酒杯罷了。”
新娘看他久久在屏風後未出來，又不同尋常的顯得有些狼狽，沒有往受傷去想。只以為他是打翻了酒杯弄污了衣物，适才在換而已。
新娘禁不住臉紅起來，視線躲躲閃閃的， “既然如此，我……我就先出去了。”
顧聽瀾望着她，微微的笑了一下。
新娘臉上紅暈更甚了，帶着烏烏泱泱一大群人推門出去。
餘栖枝剛才久久未開口，顧聽瀾就松開了手，待人離遠了，才聽她說: “聽瀾公子真是溫柔，怎麽，不肯将你的死相給新婚妻子看麽”
顧聽瀾嘆了口氣: “我的妻子在我懷中，在下種種狼狽，想必妻子都已經看見了。”
餘栖枝罕見的未生氣。
她擡起頭來，用一種全新的，奇異的目光望着顧聽瀾: “我還當你忘記了，你早就成過親的事實。”
顧聽瀾不說話。
“你現在要正大光明，敲鑼打鼓的娶紅鳳山莊的大小姐過門，是要将我擺在哪裏呢”
餘栖枝冷笑: “這世上可沒有小妾過門不經正室同意的道理呢，況合乎，你想享齊人之福，也得看看對象。”
“顧聽瀾，我早說過，你敢背叛我，就算死，我也不會放過你，這話可不作假。”餘栖枝倏忽笑了起來，那笑甜蜜的要命， “我雖然散去了功力殺不了你，可殺人，也不全是看武功的高低，多的是法子，能讓人死的消無聲息。”
“卿卿……”顧聽瀾嘆了口氣，他的面色愈發的蒼白，冷汗大滴大滴的流淌了下來， “你先回冥南好不好……早過幾日，我一定給你解釋。”
餘栖枝看他這幅模樣。
下意識的低下視線去看他傷口，只見血潺潺的流淌下來，若不是顧聽瀾點住了周圍穴道，只怕這一刻已經是個死人了。
再過一刻……他要是再得不到醫治，恐怕真的要死了……
餘栖枝沉沉的注視着這張熟悉又令人憎惡的面孔。
她曾愛極了面前的男人。
甘願将命也給他。
但他抛棄她的時候，可沒有半點留情。
……
餘栖枝幾乎咬碎了牙，恨聲說: “我再信你一次!但不是為了你，我只是想回去見師父罷了!”
顧聽瀾點了點頭。
他低垂着頭顱，似乎失去了力氣，聲音都有些顫了: “好……不是為我……”
餘栖枝強迫自己轉身，不再去看顧聽瀾的模樣。
她謹慎的推開窗，離開之際又倏忽有些不忍心，終究還是彈出了石子打碎了拐角處的花瓶，弄出了不小的動靜。
直到看見下人匆匆忙忙往顧聽瀾那裏趕，才離開。
餘栖枝收拾了細軟和毒物。
準備離開，往冥南趕。
她心裏或多或少有些忐忑，倒不是怕教主不認她了，而且……當初她做的确實混賬，也沒臉再回去。
餘栖枝想，她就隔着遠遠的看一眼，确定教主沒事了，她就走。
只是散去了功力，不同以往。
又因着近鄉情怯的躊躇，居然被發現了。
教主見她也哭笑不得。
看她被門下弟子擒住，笑眯眯地說: “怎麽做事的，還不放開聖女殿下。”
弟子猶豫了一會。
看看教主，又看看她。
連忙松開她，向她請罪。
餘栖枝搖了搖頭，沒有想計較的心情。
“怎麽，你夫君大喜之日，你卻跑到本教主這裏來，”
教主看着她: “本教主還當你已經愛那顧聽瀾入骨了，連這事也要替他高興呢。”
餘栖枝蹙起眉頭來，她心情不太愉快，但又沒法擺臉色給教主看。
因着心中的愧疚，只好怏怏的垂下頭來。
教主嘆了口氣。
不再逗她。
餘栖枝抿住了唇，她很有種想挖個坑把自己埋起來的欲望。
良久，教主才開口，打破了尴尬: “……還置氣呢”
他簡直像是個面對叛逆女兒的老父親一樣。
餘栖枝忍不住用你是不是腦子進水了的眼神看他，又飛快的低下頭來。
教主: “……”
他憤憤不平的說: “不就是長了張漂亮的臉蛋，也值得你這麽不顧一切連家都不回了”
餘栖枝大腦一片空白。
她半響才開口: “冥南教……是我的家嗎”
這話一出。
原本還不快的教主也不說話了。
他那副老父親的模樣一收，變得既冰冷又高高在上，餘栖枝很少見他這幅正經的樣子，心裏倒是沒有什麽害怕的意思。
這樣對她她才覺得正常。
畢竟她曾經做出的事情是那麽荒唐。
好聲好氣溫言軟語的哄着她，反而讓餘栖枝不自在。
教主屏退了其他人。
自顧自的同她說。
“是顧聽瀾讓你過來的罷。”
他篤定的說道，完全沒有給反駁的機會， “他以為紅鳳山莊真有傳說中的天珍地寶，能續你的命，這才答應了紅鳳山莊的要求。”
“紅鳳山莊既不缺權也不缺錢，顧聽瀾沒有什麽能打動他們的，唯有老莊主的獨生女兒，對顧聽瀾一見鐘情，”說到這裏，他還冷冷的看了餘栖枝一眼: “倒是同你一樣，愛那厮不要性命，老莊主為了這個視如眼珠子的寶貝女兒，才答應了這樁“買賣”。”
餘栖枝沉默了一小會。
實情倒是沒有太打動她。
“到底有沒有天珍地寶，你比我更清楚。”
教主看着她: “卿卿，你怎麽會愛上這麽一個蠢貨。”
“也許我眼瞎了，”餘栖枝說。
她覺得顧聽瀾也眼瞎了。
可就算顧聽瀾知道，恐怕也會這麽去做。
那麽只有萬分之一的希望，他也會這麽去做。
“他想讓我恨他。”餘栖枝忽然說，她笑了起來: “我竟然這麽不值得信任嗎，就算我已經做到了這個份上，他居然還不信我愛他。”
教主也蹙起眉頭來。
“我原本以為，你已愛極了他，不然也不會為他做出那些事情來。”
教主看着她，那眼神簡直像穿透她一般: “可現在我卻不确信了，你已經知道事情的真相，為什麽還能無動于衷。”
餘栖枝說: “我是必死之人，無論怎麽努力也只有一條路，又何必多做掙紮。”
教主嘆了口氣。
“你待如何”
“我不知道。”
餘栖枝居然認真想了一會，又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
“我只是……很不甘心。”
她喃喃出聲: “我以為，我想要是的和顧聽瀾相依相偎，同生共死……可現如今我才發現，我只是想活下去……”
教主眼神複雜: “你後悔了，你現在後悔喜歡顧聽瀾了”
“不，我不是後悔喜歡他。”
餘栖枝說: “我只是恨我為什麽要自散功力，如果我還未自散功力，說不定……說不定能和他白頭到老。”
教主冷笑了一聲: “你若不這麽做，他也不會愛上你。”
餘栖枝悵然的笑了起來， “你說的對。”
教主逐漸有些不耐煩了。
只同她說: “你呆在這裏，我不管你，旁人也不敢說什麽。你們的事情我也不想管，等婚禮一結，顧聽瀾就會來接你，你們兩個就給我有多遠滾多遠，別再出現在冥南的地界。”
“他……”
“你信不過他”教主似笑非笑的說: “還是說，你沒自信能讓他替你守身如玉”
餘栖枝閉上了嘴。
她覺得自己現在說什麽都是錯。
教主說: “念在我們師徒一場，我不介意替你宰了這小子，橫豎我看他也極不順眼。”
“要殺也是我來動手。”餘栖枝下意識的嗆了回去。
教主臉色一拉，陰沉沉的說: “時間一到你就給我滾，別再來見我，我就是死了，你也別來參加奠禮。”
餘栖枝怏怏的垂下頭來。
但是賣慘此刻顯然已經失去作用了。
老教主鐵了心的要這麽做。
餘栖枝就真在這裏住下了，一住就是十五天。
她不知道現在是想見顧聽瀾，還是不想見顧聽瀾。
她若真的愛他，必定殺他。
若她心如死灰了，才有可能放他一馬。
既然如此，這人還是不見的好。
無論顧聽瀾出于什麽理由這麽做，餘栖枝都當他真是教主說的這般了。
她算了算時間。
距離自己的死期已經不遠。
那日她捅了他一劍，就當已經殺了他一次。
餘栖枝這麽告訴自己。
可她想了無數次，還是未曾動身離開。
她想見顧聽瀾，比想象中還要更想更期待看見他。
想殺他是因為愛他，不肯見他也是因為愛他，可現在想見他，卻是因為愛極了他。
她變得不像是自己了。
餘栖枝怕她對顧聽瀾再也無法下手了。
可她又無法忍耐自己死了，顧聽瀾還留在世上。
左右皆不是滋味之際，恍惚間，竟然聽見了顧聽瀾的聲音。
他極溫柔的叫她的小字。
“卿卿。”
餘栖枝張了張口。
還未說話，眼淚卻掉了下來。
她的預感是對的。
她恐怕這輩子都無法殺顧聽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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