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44.妖女1
妖女1
第二十九章
宿星柳沉默了一小會兒。
他吱呀一聲推開了門,慢慢地走了進去,刺繡的細綢屏風上倒映出少女婀娜的身姿,她彎下了腰,似乎是在撿起擺放在地面上托盤裏的衣物,濕漉漉的長發垂下來,還能聽見水珠落地的清晰聲響。
——這大概是可以喊非禮的場景了。
宿星柳默不作聲的坐在屏風前的八仙桌上,又過了一會,他伸手端着茶壺,給自己沏了杯茶。水聲潺潺的響起,餘栖枝再想當他不存在都不可能。
她哼了一聲。
低低的,又嬌氣又軟綿。
餘栖枝就着侍女端來放置了香料的木盆中的水。
慢慢的用木梳梳起了頭發,水珠從發梢滾落,有些滑到了衣服上,有些卻砸在地上,發出細微的聲響來。
“你就不怕我下了毒。”
餘栖枝慢慢的将發頂梳到發尾,她的頭發很長很厚,既柔韌又黑亮,捏在手裏就像是握住了一把細膩昂貴的綢緞,發卡的綠眼睛蠍子亮晶晶的擺在臺上,同她那雙會說話的眸子是一個色兒——這無疑是個很讓人遐想的畫面,也足夠旖旎。
餘栖枝的聲音也是慢吞吞的,聽起來像是還沒睡醒似的慵懶,她說道: “左護法可真信任我,我可是恨不得殺了你呢。”
宿星柳默不吭聲。
他慢慢地将餘栖枝之前丢在岸邊上寬邊銀镯一個一個的擺出來,放在八仙桌上,伸出寬大袖子的手白皙的要命,幾乎有點兒透明的樣子。
唯獨是手背上有着一道還未完全凝固的血痂,這顏色一襯便格外猙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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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寒到底猜錯了。
餘栖枝摘下镯子來既不是給他,也不是想殺了他——她純粹是明白,宿星柳一定會去幫她拿回來,一定不會讓它落在邵寒的手裏。
所以這是她的一個小小的報複。
顯然宿星柳也很快反應了過來,所以他才沒有躲開。
以宿星柳的本事,這絕傷不到他。
但宿星柳卻只躲開了要害,他并不介意這既是裝飾品又是暗器的小玩意兒在他身上劃出多少道傷口,如果這樣就能讓餘栖枝消氣的話,宿星柳一定早就開口了。
“……我不喜歡你去見他。”宿星柳突然說。
餘栖枝梳頭的手一頓,她冷笑了一聲: “我真該在茶水裏下毒,毒死了你就不必聽這話了。”
宿星柳沒由來煩躁。
他低聲說: “他給不了你想要的。”
餘栖枝梳頭的手一頓。
她将梳子拍在臺上,發出很大一聲響來。
木梳從中間被拍成了兩截,餘栖枝睨了一眼,越發的不耐煩了。
“那你呢你就給的嗎”
餘栖枝冷笑着說道: “你既然不肯給我,就別再阻止我,不然我殺了你。”
宿星柳不說話了。
餘栖枝卻好像來氣了一樣,她踹了一腳擺在地上的木盆,水全都潑了出來。
餘栖枝走到宿星柳的面前,她的頭發濕漉漉的垂下來,衣服也單薄得很,宿星柳轉開眼,耳根慢慢的紅了,當下就不去看她。
“你能看着我去死,我就不信邵寒還能看着我去死。”
餘栖枝的聲音拔高一些,她再也不必擺出那副溫聲軟語的模樣來了,既是冷笑,又因為做戲慣了的緣故,也帶着點凄涼的可憐兒, “你們都這麽狠心那我也沒辦法……”
她的聲音低了下去,卻愈發帶着些惡質, “拆了伽羅,總歸是能找到我想要的東西的。”
宿星柳依舊一聲不吭。
餘栖枝睨他一眼,慢慢地勾起了唇角: “我忘了你不是扶南,也不是邵寒——你不在乎伽羅的下場,或許還恨不得它被一把火燒成灰燼,那這話就不該同你說。”
她站在他面前。
渾身都是濕漉漉的。
似乎是被他氣得狠了,眼角都泛起了一股微微的紅,比胭脂還要好看。
宿星柳不敢去看她。
耳邊卻充斥着滴滴答答的水聲。
——他真想把耳朵也堵住。
“你要伽羅的心法做什麽”
“救命。”
餘栖枝想也沒想地說。
宿星柳又沉默了一會,他似乎在斟酌着措辭,要怎麽樣才能不讓面前的少女生氣——但思來想去,這似乎是個沒法辦到的事情。
“救誰的命”
餘栖枝微微睜大了眼睛。
她似乎覺得宿星柳這個問題太過可笑了一些。
“當然是救我的命。”
她說: “阿柳,你這麽了解我,既然這樣,你怎麽會覺得我會為了一個陌生人這樣的同你生氣”
餘栖枝溫聲細語的說道。
說這話的時候表情自若極了,還帶着些極自然的哀怨與委屈: “阿柳,你那樣說,就是眼睜睜的看着我去死。這麽一來,我怎麽會不生氣。”
她說的自己可憐極了。
宿星柳仿佛不答應她的請求就是薄情寡義,就該去死一樣。
反正她自己總會是半點錯都沒有的。
餘栖枝在洗白自己方面很有心得。
妖女是不必講理的。
宿星柳忍不住擡起頭看他,他眼裏極為罕見的出現了一絲詫異: “是誰威脅你,要你拿到伽羅的心法麽”
“當然不是。”
餘栖枝頓了頓,半真半假的告訴他: “我病得快要死了,大夫說,這是打娘胎裏來的病,說我活不過二十歲。師父千辛萬苦才尋來了方法,說是伽羅神宮世代相傳的心法,能救我的命,只要我練了,便不必去死了。”
宿星柳僵硬了一會,他下意識地垂下眼眸,不去看餘栖枝帶着哀求神色的眸子。
“你師父……”他說得很慢,似乎很不忍心,聲音都是沙啞的: “他怕是騙你的……伽羅根本就沒有那樣的心法。”
餘栖枝不信他的話,狐疑道: “你是不是不願意給我,才編這樣的謊話騙我。”
餘栖枝似乎越想越肯定這個事實,她立時生了氣,當下就轉過身去: “你不想給我,也不用這樣騙我!”
宿星柳着急的去握住了她的手腕: “我說的是真的!”
伽羅只有讓人練了發瘋的心法。
哪來的治病救人的說法。
他自己被這害人不淺的心法弄得渾渾噩噩,半人半鬼,永遠都只能待在不見天日的大殿裏生活,自然舍不得餘栖枝也受這份苦。
餘栖枝卻不信他,她打掉了宿星柳的手: “我師父何苦要騙我!他養了我這麽些年,總比眼睜睜的看我去死的你也好些。”
宿星柳卻固執的望着她。
他介乎于白與透明之間的眸子執拗的盯着餘栖枝。
“我不會對你說謊的,栖枝。”少年哀求的說道: “伽羅的心法真的沒法治病,我們找其他法子,你別去練它好不好。”
餘栖枝冷眼看着他, “你若真喜歡我,你就把它告訴我,不然我一句也不會聽。”
宿星柳說不出話來。
他整個人似乎都在被一種看不見的痛苦所折磨着,額上甚至沁出了細密的汗珠來——餘栖枝的話似乎讓他頗受打擊,煎熬的不得了。
但他還是一錯不錯的望着餘栖枝,像是希望她能夠改變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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