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秋末冬初,原本不算冷的氣溫因為這一場急雨而驟然變涼。禾楚靈走在橋上, 黑色的雨鞋踩在水坑裏, 她的衣擺被雨水打濕,臉色愈發蒼白。
這長橋上空無一人, 暴雨猛烈的沖刷這座小鎮。無垠的蒼穹被烏雲覆蓋,偶爾可以看到獵食的黑鷹從河上面飛過。
下了橋, 便是與井四街遙遙相望的長明街。
這裏白天清靜,到了夜裏, 便歌舞升平。禾楚靈每回刷牙的時候, 都能從窗戶那裏看到長明街的燈火,五光十色,靡靡之音時而飄來,因為距離而若有似無。
這一場暴雨, 讓元月鎮變得格外壓抑。路上看不到半個行人, 家家閉戶, 連獸類也隐藏了氣息。
禾楚靈看向長明街那盞被風吹倒的路牌,她走過去, 将牌子扶起。
黑豹看向不遠處的一家酒吧, 道:“應該是那裏。”
這家酒吧在長明街最繁華的地段, 到了晚上人群湧動。現在是下午兩點多, 酒吧大門緊閉,似乎預示着裏面正有什麽在發生。
禾楚靈握着傘柄的手顫了一下, 她深深地了吸了一口氣, 朝着酒吧走去。
每一步, 都像是踩在刀尖上一樣艱難。
明明心裏怕得要死,卻還是來到了酒吧門前。也許她會為今日的魯莽買單,可至少這一刻她還是推開了面前的這扇門。
吱呀——
酒吧的門發出一聲刺耳的噪音,黑壓壓的大廳,桌椅整齊有序的擺列,唯獨吧臺亮着一排小燈。
角落的一張沙發,幾個人的身影驀地僵住。
在這種見鬼的天氣,竟然還有人會光顧?其中一人站了起來,他嘴裏咬着一根雪茄,臉上有明顯的刀疤。
“今天不營業,快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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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楚靈收了雨傘,她走進酒吧內,道:“我找齊老板。”
洛水街的齊老板經營着一家高級服裝定制店,這是元月鎮唯一的一家私人定制,聽說齊老板的手藝就算是帝都的高級裁縫也比不了。禾楚靈沒有去過那家店,但只是聽這個名聲,就能想象到店內的低調奢華。
“老齊,找你的。”刀疤男眯着眼打量禾楚靈,她戴着防風帽,面部遮得嚴嚴實實。
齊老板坐在沙發上,他低頭用一根塑料管放在堆滿白面的盤子上,用力的吸了一下,整個人露出一副快樂到極點的表情,很快又變得有點痛苦。他喝了一口威士忌,像虛脫了一般靠在沙發上,聲音疲憊中帶着一絲興奮:“……誰?”
這家酒吧燈光灰暗,禾楚靈這麽好的視力也看不清幾個男人的長相。只能從聲音上大概分辨他們的年齡,應該都在三十至五十之間。
“你有兩個情人?”禾楚靈問道。
刀疤男驀地笑出聲:“老齊,這又是哪個小弟妹?好像未成年啊。”
齊老板活動了一下肩膀,他擡起頭,看向禾楚靈。
“你哪位?”
沙發上一共坐着三個中年男子,全都饒有興趣的盯着禾楚靈。她手裏拎着的雨傘還在滴水,身上的衣服因為雨水的緣故濕了一半。盡管看不到她的長相,也能從她的言行舉止中感覺到這是一位小姑娘。
“那你呢——你是酒吧邱老板?”禾楚靈擡起雨傘,指向了刀疤男。
刀疤男穿着一身黑色西裝,眼底藏着一股戾氣。他是五個男人中最年輕的,卻也是看上去最不好惹的那位。
“小丫頭,你的老師有沒有教過你,不要亂指人?”刀疤男咬着雪茄笑了一下,他眼睛很小,眯起來的時候只剩一條縫,如老鼠一般陰險狡詐。
“看你這麽細皮嫩肉的,大白天來長明街,怎麽,身體寂寞了嗎?”刀疤男猥瑣的問道。
其他兩個中年男人皆笑了起來,刀疤男使了個眼色,黑夜中那些原本坐着的保镖們全部站了起來。
禾楚靈心底泛起一陣惡心,她的眼底露出厭惡之色:“希望你們等會兒還能笑得出來。”
砰!
她用傘把酒吧的門關上了,黑豹有點意外的看了她一眼。
禾楚靈這次來,就是為了找五個人,如今他們全部都在。那還有什麽好說的?關起門,一個都跑不掉!
元月鎮X計劃,是一起蓄謀已久的黑品交易,由三大地底BOSS牽頭,想要把黑品在長明街的酒吧內偷偷推廣。
今天是收貨日期,在這裏就算是翻個底朝天,也要銷毀那些罪惡之源。
三個中年男子神色一沉,刀疤男直接站起身,破口大罵:“我草你媽!你個臭表子!也不看這裏是誰的地盤?!”
保镖們全都掏出了黑色槍-支,幽深的洞口對準了禾楚靈。
齊老板也冷笑一聲:“抓活的。”
這小姑娘身嬌體軟,連聲音都那麽香甜,怎麽舍不得把她打成篩子?
有兩個保镖拿起麻繩,想要過去把她綁起來,而那只毫不起眼的黑色豹子,慢悠悠的從女孩的背後走了出來。
因為酒吧很黑,它幾乎要與夜色融為一體。
豹子有一雙碧綠色的眼睛,如瑪瑙一般幹淨深沉。刀疤男愣了一下,也只是一下,他看到黑豹的身影驀地消失在原地。下一秒,自己的肩頭就被什麽東西咬住,用力一扯,整個右膀瞬間脫離身體,血水灑了一地。
“啊啊啊啊——!”男人發出了痛苦的叫聲,黑豹的速度太快了,只不過眨眼間就咬斷了他的一只胳膊!
禾楚靈眼底閃過一抹心驚,她雙手握緊了拳頭,指甲深嵌在掌心,迫使自己鎮定。
“邱老板!”
“老邱!”
黑豹屹立在堆滿昂貴酒瓶的茶幾上,它将男人的胳膊吐在地上,露出了斷刃一般的牙齒。在它的注視下,另外兩個人頭皮發麻,身體完全不能動彈。
禾楚靈明白這種感覺。
就像是第一次見到克雷斯的時候,她和小麋鹿完全走不動路。
其他的保镖情況也很糟糕,他們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樣,什麽都做不了。
禾楚靈的視線緩緩掃過每一個人,唐十九說的沒錯,聖級魔獸光是氣息都足以震懾許多人。
白團子原本是縮在禾楚靈的肩頭,這會兒又趴到了她的帽子上。毛茸茸的一團,像極了帽子上的裝飾物。
只是它的眼睛是睜着的,血紅色的眼眸,安靜的看着這一切。
齊老板顫抖道:“……你還在看戲嗎?!”
——還有人?
禾楚靈的心底徒升一股警惕之色,她握緊了雨傘,看到吧臺處站着一個男人,他正在調酒。
“我對你們很失望。”青年男子漠然的說道:“船長辛辛苦苦才運來的黑品,看來今天就要全部上交給國家。我們已經找人擺平了伊莉絲,卻又冒出一個擁有聖級魔獸的女孩——有一個偉人曾經說過,及時止損才是最佳選擇。”
“喂!你們不能這樣!把這個女孩殺了,以後整個元月鎮都是黑品的天堂!”
男人将酒調好了,他輕輕搖晃酒杯,面無表情的說道:“廢物就不要再說話了。”
他抿了一口酒,轉頭看向禾楚靈。
那一眼,穿過了所有保镖的身體,落在她略顯滑稽的擋風帽上。
她是故意要戴這個的……除了擋風擋雨,最重要的是可以遮擋住她的五官。這是一種莫名的安全感。
“我是否可以問一下,你是做什麽的?”青年男子看着禾楚靈問道。
她想了想,搖頭道:“我不告訴你。”
今天來,只是為了繳獲黑品,為了能夠讓元月鎮阖家團圓。
一個瘾君子會毀掉兩個甚至是三個家庭。
青年男子沒再說話,他的身影漸漸淡了,如一陣煙霧般消失在衆人面前。
齊老板臉色慘白。
這個合作夥伴——來自星際的極惡海盜團夥,竟然直接抛棄了他們!
“伊莉絲在哪?”禾楚靈問道。
伊莉絲是筱葉在聯邦調查局的代號,當然,筱葉也是一個假名字。
齊老板顫聲道:“……這要問剛才那個海盜,是他們找的人圍剿筱葉。如果不出意外,她應該已經死……死了。”
暴雨中,終于傳來了警車的鳴笛。
姍姍來遲的警察們将這裏火速包圍,三個老板全部都被逮捕。這次的X計劃,在元月鎮被阻止了,卻沒有徹底斬絕。
如果沒有禾楚靈,黑品已經被移到了安全的地界,而現場的證據也會全部被摧毀,找不到證據便不能治罪。
更何況還有那個不曾出手的青年男子,以及他背後的勢力。
在一番搜查下,成噸的黑品一箱箱的從酒吧裏搬出。妄圖用暴雨掩飾的罪惡,全部被揭穿,三個老板面如死灰——華夏帝國對黑品零容忍,這麽多的黑品,要麽換成幾輩子都花不完的財富,要麽換成一顆致命的子彈,直入心髒。
“這位小姐,能跟我們回去一趟嗎?”年輕的警察盡量溫和的說道:“放心,我們只是有幾個問題要問,而且對于信息提供者會給予一級保護。”
禾楚靈點了點頭,她坐上了警車,去了元月鎮的執法中心。
她被帶到了一間隐蔽的地下室,從進門開始,就能看到忙碌的工作人員。
負責審訊她的是一名中年長官,禾楚靈交代了筱葉的事情,卻沒有告知他芯片的存在。因為芯片裏還有一份密碼文件,這應該很重要。
筱葉的資料很快被調了出來,她的确是藍星聯邦調查局的特工。而自這場暴雨之後,她再也沒出現過。
她的文案上打出了“失蹤”二字。但更多的人覺得,她已經死了。
禾楚靈坐在店鋪外面的臺階上,單手托腮,看着街道上穿梭的人群出神。
她想到第一次見面時那個笑容滿面的制服小姐姐,她說天晴了就會來光顧。可是天已經晴了,她卻再也沒有出現。
長明街的暗調酒吧宣布倒閉,與此同時,元月鎮唯一的私人定制服裝店也一同關門。還有井四街的那家花圈店。
這一次繳獲了成噸黑品,驚動了帝都國安局,他們派出大量人員參與此次調查中。
對于那個在暴雨天獨自一人阻止了接頭行動的女孩,警方出于保護的目的沒有公布禾楚靈的任何資料。
但是,這件事情還是讓大将軍知道了。早在他回帝都的第一天,就把禾楚靈拉到了一個三人小群裏。
[慕容将軍]:好威猛的黑豹!丫頭,你果然是個寶藏(龇牙笑)
[奇談]:勇氣可嘉。
[慕容将軍]:我看到你就想到了當年的我,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慕容将軍]:丫頭別怕,我們會加強對元月鎮的管束,絕不讓星際那群惡狗傷到你。
[奇談]:他們要是敢來,直接扒了他們的皮。
[慕容将軍]:指揮官既然這麽重視此次事件,不如親自元月鎮駐守可好?
[奇談]:求之不得。
[慕容将軍]:開玩笑開玩笑,軍務繁忙,怎麽能離開指揮官呢(邪惡笑)
[慕容将軍]:不過元月鎮的護衛兵的确要派一名能幹的人。@丫頭,等他過兩天上任,你記得給他接風洗塵。以後有任何事情,都不要大意的拜托他。哎等下,我拉他進來。
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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