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看夠了嗎
第5章看夠了嗎
說話的是一個長相伶俐五官清秀的女子,細看下來正與連維的眉眼十分相似,她正是連維的親姐姐連冉,武藝不俗,更是華泱的得力助手之一。
“你是新來的?為何會轉到這邊?”連冉下午才回到府上,她蹙着眉,面上帶了些質問。
前段時間府中剛揪出幾個細作正是連冉去處理的,搞得她現在看誰都覺得可疑。
“奴是玉軒樓新來的阿岑,有位公子告知奴未時三刻來雲晖閣。”岑媚行禮道。
連冉這才想起來弟弟似乎跟自己提過一嘴,只是自己當時忙着別的事,倒是忘在腦後。
“那你且在此等候,我去回禀王爺。”連冉道。
回過身倒是驚訝于此女的顏色來,在她看來這姑娘雖然年歲不大,但是樣貌已然十分不俗,且看她講話也是落落大方,聲音也好,但卻只是個婢子身份,倒是有些可惜。
華泱此時正在雲晖閣內處理政務,聽聞連冉通傳,這才想起那個有過一面之緣的姑娘來,便叫人進了屋中。
岑媚入門有些恍神,前世在此處的記憶忽得蒙上心間,讓她踉跄了一下,這才讓她回了神,不敢擡頭看華泱的神色,只能跪在地上行了禮。
“起來吧。”不多時,華泱清冽的嗓音傳來。
看着岑媚恭敬地垂頭,華泱微蹙了下眉,将手中的奏報放到一邊,拿過右手邊的冊子道:
“岑媚,你為何在入府登記上記得是阿岑?”
岑媚低垂着眉眼,沒有停頓地回答道:
“奴原本沒有名字,被人撿到時只有衣角上的一個‘岑’字,因着奴的年紀小,所以很多人都叫奴小妹,後來識了些字後就選了這個‘媚’字,合起來就叫做岑媚,不過奴的戶籍上還是叫做阿岑。”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岑媚抿了抿唇,眸色微沉。
“唔。”華泱發出個不明的音節,這才将手中的冊子放下,将一雙有些清冷的眸子放到了岑媚身上。
“先在雲輝閣侍候吧,跟着連冉學些規矩。”
岑媚應聲道“奴知道了,謝王爺。”
華泱有些興致缺缺地嗯了聲,岑媚便先下去了。
岑媚借着起身用餘光打量了下坐在書案後的華泱,依舊是記憶中那副漠然驕矜的樣子,似是對世間萬事萬物都不放在眼裏,只在偶爾才能意識到這人有些許活人的氣息,而不是民間工匠制出的冰冷木偶。
直到岑媚收回眼神離開,華泱也沒有擡起頭看她。
———
冬月中早起總是讓人格外痛苦,岑媚前世數個年頭已經習慣了早起,可是這一世身子骨還沒長開,骨頭縫中潛藏的懶散還沒有被盡數褪去,所以對早起格外難受,雖然意識到自己早就該起,但身體卻不怎麽聽使喚。
轉眼她在王府做工已然有月餘,岑媚大多都在雲晖閣的偏殿收拾灑掃或是去雲晖閣庫房整理藏書。
岑媚當然知曉這是一種類似于試探冷置的方法,她雖然是從玉軒樓出來,但卻是提前在一個很巧妙的時間同華泱和南淳熙相遇,若是腦子簡單些的怕會以為就是單純的邂逅美人,但華泱自然不是沒腦子的。
若是岑媚真的是普通細作,那月餘的冷待足以讓她心中生慮,轉而冒險做些其他的事。
“近日偏院又有幾個新來的沒了。”
岑媚轉了轉眼珠,捧着飯碗湊近,面上透着幾分好奇問道:“萱姐,那幾人怎麽給沒了啊?”
那被喚作萱姐的叫作若萱,比岑媚早進來一個年頭,聞言見是岑媚,有些自得又帶着些惡意道:“自然是,都死了啊。”
岑媚這才變了變臉色。
如願以償看到了岑媚漂亮的小臉生出些畏懼來,若萱才在身側雪韻的蹙眉警告下不情不願地收斂了臉色道:“我胡說的,其實我不知道是不是死了,就是有人許久都沒看到她們,可不是死了嗎。”
雪韻插話道:“阿岑別怕,吃些菜。那些人都是做錯了事情,只要我們別做錯,就不會沒了。”
岑媚點點頭,草草吃完飯邊回了屋,那幾人她不清楚身份,但她知曉其中一人應該也是個細作,王府下如此大手筆來清除內應,怕是前些時候有什麽消息被抓到了,不過夢袅和郭兆本就知道自己‘無能’,所以到了前世應該傳遞消息的時候,這一世也沒什麽動靜,似乎是将自己當成了暗樁。
岑媚倒是格外有耐心,她在王府本來就是為了确認華泱在她家被滅門的案子中有沒有涉及,另一方面也是借華泱的書房來探查些奏報,借此來尋找幼年時與她分開的僅剩的親人。
岑媚知道王府大部分人的性格,在衆人面前大多都是溫柔和善的樣子,雲輝閣偏殿和庫房原本只有一個名叫秋悅的侍女管,現在岑媚來了她倒是很開心。
秋悅性子溫吞,做事細致,但就是太慢,岑媚來了後她的事情終于少了些,這就讓她很是感謝岑媚,閑暇的時候也就拉着岑媚和她的小姐妹一起玩。
“有情況嗎?”連維問道。
連冉搖了搖頭,有些好奇地問道:“你怎麽這麽關注這個小妹妹,怎麽說?”
連維嚴肅沉穩的臉這才破了功,帶着些驚恐和意外,連忙想要捂姐姐的嘴,卻被暴力的姐姐一巴掌扇開,只好壓低聲音道:
“別瞎說,這是主子讓我盯着的!”
連冉這才呲牙咧嘴住了想要罵弟弟的口,眼神驚訝地看向連維,得到一個肯定的眼神,這才轉了轉眼睛。
“難不成她身份……?”連冉輕聲問道。
連維卻搖了搖頭:“沒查到,但還需要防範些。”
二人的交談岑媚并不知曉,岑媚為了固定自己踏實溫柔善解人意的婢女形象,認真收拾雲輝閣偏殿與庫房,将之收拾安排地妥當,收拾書、擦拭擺件,贏得了連冉與秋悅的好感,還有秋悅小姐妹雪韻的親近。
就這麽一連認真做了三個月,期間找機會給夢袅遞的消息都是書庫中有什麽書之類的雜事,夢袅和郭兆對岑媚徹底失望,對她徹底沒有了其他期待和任務,唯一的要求變成了活着。
岑媚難得午睡沒睡好,正在例行擦拭着偏殿的架子,卻沒注意手邊晶瑩剔透的琉璃盞搖搖晃晃,眼看着便要墜了下來,岑媚困倦的腦子吓得一蒙,下意識擡腳一接,那琉璃盞在她的繡鞋上搖搖晃晃,幸好還穩住了。
岑媚松了口氣,拿着琉璃盞仔細擦拭了一番,将之安安穩穩放到了架子上,心中的困倦倒是被一吓吓沒了。
卻沒注意身後敞開的大門正對的門廊上,華泱正背着手,看向這邊。
第二日一早,終于輪到她休息的日子到來,王府中下人們的休息大多都是岔開時間的,岑媚本就在王府時日短,沒幾個交好的人,便打算出去買些香粉什麽的,也不知在将軍府的玉昭怎麽樣,可惜聯系不上。
春日已至,天氣卻仍舊有些冷。街道上的小商小販大多都穿着厚實的棉衣和棉帽,時刻不停地跺跺腳或是朝已經凍得通紅的手心呼上一口熱氣。
岑媚近日穿了自己最厚的衣衫,卻還是有些冷,早春的風凜冽,一張俏麗的小臉被凍得通紅。
她有些後悔自己出來了。
還好胭脂店內比外面暖和許多,岑媚進來,這才感覺自己被凍得發昏的腦袋好受了些。
快速選完了要買的脂粉,岑媚拿出錢付了後便又進入了冷風之中,只是走進小巷那一瞬間,她聽到了身後細微的動靜。
岑媚轉了轉眼珠,将自己原本的念頭打消,快速回到了王府,在自己屋內開始試自己買的脂粉,只是屋子裏有些許寒冷,岑媚将侍女服換好,便有些凍得縮到了被子裏。
雲晖閣內,暖意融融。從屋外走進來的連維掀起一陣冷風,那簾子厚重,一角折了起來,帶着寒風呼呼往屋內吹,但随後便被在外面侍候的人快速撫平了。
在書案後一身薄衫的華泱擡眼示意了一下,行完禮的連維便站了起來,恭敬開口道:“王爺,裕關發來捷報,謝将軍擒獲蒼部猛将敖古,蒼部已将休戰書發來了。”
“不錯。”華泱面上露出些笑意,接過連維的遞上的信,仔細看了看。
将謝将軍的信看完放到一邊,華泱這才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連維,往常連維彙報完便會快速離開,若是有事也會迅速禀報,這次倒是奇了怪,站着不動又不說話,“還有事?”
連維面上難得露出了些糾結:“王爺,近日查辦的細作都被我們控制起來了,也大致查到了些東西。”
華泱點點頭,看了看連維呈上來的薄紙,大致掃了下,沒什麽熟悉的人,這才想起來什麽似的問道:“岑媚有什麽特別的嗎?”
“沒有,她不出門,偶爾出去也只是買些脂粉什麽的。”連維本就想說這個,面上的糾結也少了許多。
第二日,原本要繼續收拾庫房藏書的岑媚被連冉再次叫進了雲晖閣中。
岑媚行了禮後便依言其身,她面上帶了些不安,看向正在書架邊上尋書的華泱,不過她恪守規矩,不敢直視華泱,只能用目光描摹一下孟廣王的服飾。
今日的華泱又換了身行頭,墨綠色的長袍,腰間綴着白玉佩,行動間袍上的竹節暗紋浮動。而這顏色岑媚總覺得太過沉重,卻不想華泱穿上,整個人依舊是那副她熟悉的樣子——俊美又疏離。
華泱對人的目光很是敏銳,但卻對岑媚這種近乎直白地欣賞感覺微妙,他薄唇微啓,吐出幾個字:
“看夠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