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04 刀客
煙花放了。
逃還是要逃的。
小河江楓,邊趔趄揮舞寶劍,邊磕磕絆絆向前。
鈴铛男的短刀,随他們的漸進,也越顯刀勢的急促。
“他在慌什麽?”
小河不禁奇怪。
要說現在,他們才是落下風的。鈴铛男雖與江楓同樣弱雞,至今沒能拿下他們,但他有月柱化刀,便始終還是占了便宜的。
難道有轉機?
“小河師父!你不要慌!我已經越斬越順了!”
江楓鬥志昂揚。
小河看前方。
江楓一道劍鋒,随劍嘯橫沖,成片的月柱,漸次地斷。
壯觀。
小河心想,難道這人是櫻木花道?
一個待發掘的天才?
小河細思,懷疑中,蹲身,握一捧落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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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河師父?”
江楓還當她怎麽了。
小河不言,抛了那捧落葉,入近旁一柱。
落葉紛揚,在光柱裏,被削成一塊塊,往下墜落。
可這次,每塊碎葉片,都有掌心那麽大!
小河再一試。
還是如此!
她驟然晴朗,“失效了!”
江楓:“?”
“他這法術是要失效了!劈!趕緊劈!我們能逃掉的!”
這事一明了,恐懼便去了五分。兩人進得快了。偶爾不小心碰上月光,身上,只現出一道深深血痕,疼是疼,但不會再被削落皮肉了。
小河攏緊又被劃拉到的左臂。
“不用看我,你才傷得最重,往前,繼續。”
江楓紅衣染血,斑斑駁駁,本想派發個笑臉,就繼續開辟,不想眼一落,驟然沉了。
“小河師父。”
江楓示意後面。
小河一看,心中低罵。
那個鈴铛男又出現了。
在後方樹影裏。
他舉刀,在斑駁光影的縫隙間,朝他們蹿來。
知道月柱不管用,他要親自拿人了。
“腿腳這麽厲害?”
江楓有點驚。
小河見慣人習武,也能看個分明。
這鈴铛男,持刀的本事差,腳上閃躲騰挪的功夫,卻是一等一的。
技能樹點得很不均衡了。
小河推一把江楓,“你顧前面就好。”
她從包中取出一捧球。
“後頭……先我來。”
轟!
炸聲響起,林叢間驟然半刻,昏昏黃黃。
可誰也沒傷着。
月柱本是危險,此刻,卻幫了鈴铛男。他四處瞬移,于錯落間靠近。小河卻只能,在他擦過月柱縫隙時,朝他丢出小球。
如此一來,就總堪堪錯過。
球漸少,人漸近。
小河真有些慌了。
很快,鈴铛男逼近五步範圍,這次來襲,小河甚至看清了他眼裏的光。
“啊不管了!”
最後五個球,小河直接全部朝他甩去。
嘩!
他殘影過,完美閃避。
球在空中飄,江楓已然轉身,要為小河扛下來人的劈斬。
卻只聽——
叮!
一聲輕響,在空中輕泛。
原本要落地的小球,不知為何,突然側向急轉,立時間,竟朝鈴铛男飛去!
叮叮叮叮。
又是四聲輕響。空中另外四球,也同時——轉而飛向鈴铛男。
轟!
轟轟轟轟!
瞬間,五道火球,炸開在鈴铛男胸前。
離得近處,江楓護住了小河,黑發被熱力揚起,又飄然回落。
“啊!”
鈴铛男的叫聲,很短促。他聰明,意識到風頭不對,竟然連月柱都不管了。星火都還挂身上,他便頃刻直線逼近,三兩下到了近前,朝着江楓小河,一個大刀急斬。
咚。
一聲悶響,于他胸前。
那是一片葉子。
看着輕柔,卻蘊巨力。
鈴铛男被擊得向後仰飛,咚!落了地。
滿地枯葉濺起。
江楓呆了。
什麽神仙操作?
小河默了。
“……陸叔?”
“嗯哼?”懶洋洋的聲音,不知從哪兒來,“小家夥。”
小河落定了心。
又提起。
鈴铛男爬起來了。
“陸叔陸叔陸叔!”
咚。
一片葉子過來,鈴铛男又趴了下去。
小河呼氣。
鈴铛男趴伏時,好幾道月柱照着他,他卻不傷分毫。
小河踹一腳落葉入月。
葉無損。
月柱完全失效了。
江楓湊過來。
“這位高人是……”
“我岳父。”
“哈哈哈。”陸山在不知何處笑,“小爾答應你了?”
小河表示,“早晚的事。”
陸山憋笑,江楓愣住。
“你不是僧,僧……”
小河拍拍江小爺,“開玩笑,這是我爹。”
見鈴铛男又有動作。
小河高聲,“爹,不三兩下解決了?”
“不急。”
陸山一片葉子過去,鈴铛男被當肩壓下。
“接着。”
正面樹梢上,飛來個藥瓶,小河揚手接住。
“輕傷處理辦法教過你的,做一遍,我檢查。”
小河依言,撈袖子。
“诶那邊那個!”陸山叫江楓,“你讓開,我家……兒子,你看什麽看!”
小河邊上藥,便三不五時,聽到鈴铛男反複被葉子敲趴下的聲音。
“哦!”
“哇!”
“哈!”
江楓跟着叫喚。
他傷雖多,卻都只及皮肉,這會兒自己拿出藥,也開始上。可上到一半,卻總被陸山的把式吸引。
“你爹真厲害!”
小河無語。
藥上畢,她坐好。
嘆,“爹,別玩兒了。趕緊的,天一亮咱還得趕車。”
“我不。”陸山拒絕,并道,“我們先來講講道理。”
“哈?”
陸山道:“我問你,我有沒有勸過你,不要非搞什麽個人行動,不要搞什麽獨立意識,不要深更半夜一個人跑山上調研,啊?你就說,我有沒有吧?”
“有。”小河誠實。
“好。那我再問你,我有沒有給你做炸炸球,給你做信號煙花,深更半夜不睡覺跑野樹林邊晃,就為了全方位無死角保障你的安全?”
“……有?”
“那麽這次行動,包括你的受傷,是不是全然出于你的任性妄為,和我沒有一絲絲,一寸寸的關系?”
“……這個……”
“有沒有?!”
“沒有!”
陸山深吸一口氣,在樹梢裏安靜了許久。
“那……”他吞咽一口,“你跟你姨……你娘,該怎麽說?”
嗯?
小河一頓。
“怎麽說啊?!”
陸山急了。
小河……了悟了。
“哦~”
她笑得意味深長。
“你害怕了。”
“我沒有。”
“你怕了。”
“我沒有!”
“那我不管了。”
“好吧我有。”
小河眯眯地笑。
陸山咬牙切齒。
小河心頭打算盤。
“小爾兒時糗事十件。”
陸山不忿,“他兒時哪件糗事你不知道?”
小河一頓,也是。
“那開裆褲糗事十件。”
“成交。”
“《山海國》絕版珍藏本送我。”
“……過分了吧?全大陸的游方書屬這套最珍貴……”
小河撈袖子。
“……成交。”陸山咬牙。
“最後。”
“還有?!”
“這個最重要,這個答應了其他的勾銷都行。”
“哦?你說。”
“半年,不,一年!你一年都不要再做飯了!”
陸山沉默了。
小河急了。
“行不行啊?!”
“……我不。”
“為什麽?”小河要瘋,“我求你!小爾和《山海國》我不要了!我只求你!”
“我不!”
陸山堅持,“我不不不不不!”
兩人吵起來了。
江楓捧着小藥瓶,感受争吵的沖擊波。
順帶,看見鈴铛男又起來了。
“那個……”
沒人理他。
“你們……”
“你閉嘴!!!”
兩人齊吼。
好吧。
江楓默默拾起劍,估計自己也能再扛幾下。
“一個月!最多一個月!不能再多了!”
陸山把樹梢都晃動了。
小河也在摳地皮。
“一……一個月就一個月吧!”
總比天天吃你做的飯強!
陸山試探的聲音傳來,“那小爾和《山海國》……”
“都是我的!!!”
小河怒了。
“那邊那個,閃開。”
江楓聞言一退,眼前,飛來片衣擺。
衣擺落定,他終于看清了高人前輩。
前輩,瞧着四十開外,發已灰白,束得齊整。身板挺拔,和他的容貌一樣,蘊一股淩厲,可偏偏這淩厲外,又裹了層柔潤皮肉。
像蕭蕭刀客,開了間煙火茶館。人情化了冷意。
“咦?”
前輩看清他的衣服,先奇了。
“刑部官服?”
江楓瞧瞧自己染血的紅衣,抱拳道:“前輩好見識。”
偏小河驚了。
“你是刑部的?”
江楓笑,潇灑的,隐含得意的。
小河嘶了口氣。
“……聽聞上姚刑部,聚舉國英才,無一不是能人巧士,唔……”
她看江楓,沉思。
而陸山,他先打量江楓佩劍,再看看他周身行頭。
“嗤。”陸山別過頭,“我就說上姚遲早要完……”
“嗯?”江楓沒聽清。
小河拍他肩,“朋友,你一定具有許多不為人知的優點。”
鈴铛男起了身。
陸山走近。
他還在猶豫,要怎麽個搞法,鈴铛男就率先牽着鐵索,抛刀飛來。
那也就不用想了。
陸山迎身,連躲都沒說躲,直直飛去。
江楓熱心肝,“前輩!”
小河冷靜背手,看戲。
陸山——直接抓住了鐵索,一繞,一扯——刀到了他手中。
江楓又開始叫喚。
陸山再一逼身,鈴铛男連轉身逃跑都來不及——
嘩。
刀豎劈。
在鈴铛男的手臂上,劃出一道整臂長的破口。
不傷筋骨,不惜皮肉。
江楓震撼。
“好強……!”
陸山站定回頭,看了看小河手肘,又回頭确認。
“左手……左手。”他笑,“沒砍錯。”
鈴铛男已經等死了,閉上眼,卻半天沒等來動靜。
偷咪咪看一眼。
陸山也正看他。
“還不走?”陸山奇怪。
鈴铛男眼神晦明,又摻雜驚駭。
但很快,他就撒腿跑了。
“嚯!”陸山奇,“搞什麽工作的?腿腳這麽利索?”
江楓大驚,“前輩!不能放他走!”
“為何?”
“他,他……”
“他殺人了?”
“……那倒也沒有。但他們很古怪!”
陸山聳肩。
“我也很古怪。”
鈴铛男已跑沒影了,江楓哼哼哧哧,開始試圖規勸。這麽號人物,放哪兒不是禍害?
可陸山充耳不聞,反倒對林地起了興趣,蹲身扒拉個什麽。
小河見慣不怪,安慰江楓道:
“我爹向來不管閑事,追查這種事情,他不會做的。”
“可那人真的很危險!”
“那……你先追?我們去幫你報官!”
“……”
本領不夠的江楓,不說話了。
小河回身,見陸山似撿起了什麽,在林地裏出神。
她問:“天快亮了,不回豐縣趕車?”
“趕。”
陸山走來,背過手,手中,一抹亮光過。
他道:“話說,都沒想起問你,今兒是又惹上什麽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