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奚園對奚琅二人的到來并沒有表現出過多驚奇, 畢竟現在還在中秋假期，長輩巴不得孩子多回家來看看。
吃過晚飯，裴清晝被抓壯丁叫去陪奚睿林下棋, 奚琅準備回自己的房間，半路被奚瑞攔下。
奚瑞遞給她一盒月餅, 說是他女朋友尤枝親手做的。
尤枝擅長烘焙, 自己做了些手工月餅帶到畫廊請大家一起吃，還特地為奚琅準備了一份更精致的以表謝意。
不過這段時間奚琅都沒去畫廊, 尤枝問了小禾才知道，她最近在閉關，不會出門。
怕打擾到奚琅，尤枝才托奚瑞将這份謝禮轉交。
和奚瑞說完話, 陶荨淑也往這邊過來了，奚瑞對這位女強人大伯母總是怕怕的, 不敢再多廢話，喊過人就溜了。
“聊什麽呢？”陶荨淑看了眼奚琅手裏的禮盒, 看起來十分精致，“奚瑞那孩子給你的？”
奚琅點頭：“我幫了他一點忙, 給我的謝禮。”
陶荨淑會意, 沒有多問。
母女倆肩并肩走向自己家的院子。
陶荨淑思考了一會兒，還是問了奚琅一句：“你和清晝怎麽回事？吵架了？”
奚琅心頭一凜。
要不說知女莫若母呢。
陶荨淑一向很了解奚琅, 尤其是在一些旁人難以察覺的細微處。今天兩人過來時, 她就感覺到有些不對勁了。
陶荨淑比起絕大多數家長來說, 無疑算是成功的那一類。
她個性包容開放、精明強幹, 教育女兒的方式也很開明, 不信奉打壓式教育, 更不一味捧殺, 該溫和時溫和，該嚴厲時嚴厲。
從小到大，母女倆處得不僅像母女，也像姐妹朋友。
因為她在教養女兒的同時，善于傾聽孩子的內心想法，也懂得尊重孩子的意見，而不是像許多家長那樣，将孩子當做自己的附屬品，理應認為孩子該事事遵循父母。
在幾次關乎人生大事的抉擇上，沒有一言堂，一家人會坐下來心平氣和地開會讨論，各抒己見，最後求同存異達成共識。
奚琅很慶幸自己生在這樣的家庭，更為自己有這樣包容溫和的父母感到滿足。
所以即使此刻被母親點破異常，也沒有再刻意掩飾，而是直言回答：“有一點小矛盾。”
陶荨淑沒有咄咄逼人，只是溫和地問道：“能說給媽媽聽聽嗎？興許我能給你們一點意見。”
奚琅點了點頭。
兩人便默契地改了方向，沿着花園的長廊小徑緩緩散着步。
“是我的問題，我今天一時沖動向他提出解除婚約。”奚琅緩緩說道，聲音輕輕的，被秋天的晚風一吹，悠悠地消散了。
陶荨淑眉頭一皺，覺得這件事有些不同尋常，語氣依舊是溫和的：“出了什麽事？”
話音剛落，她感覺到女兒挽在自己手肘間的指尖微微收緊了些。
随後聽見奚琅低而輕的回答：“我也不知道，他說他喜歡我，但我還沒想好……”
“嗯，沒想好什麽？”
“……沒想好該怎麽回應他。”
陶荨淑哧地一聲笑，拍了兩下奚琅的手，哭笑不得道：“傻姑娘，你都成了他未婚妻了，還要怎麽回應他？”
這個答案顯然不是奚琅想要的，她想了想，正要解釋，驀地被陶荨淑擡手攔下。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媽媽知道你沒有那麽喜歡他，你是怕自己無法回應他同樣的感情嗎？”
奚琅輕輕點頭。
“思思，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寧願找一個愛自己的人，也不要找一個不愛自己的人。這話聽起來俗套，道理卻不俗，看得出來，裴清晝對你很上心，這才多長時間，就把你的喜好摸得一清二楚，可見他确實是喜歡你的。”
陶荨淑沒有把話說得太絕對，突然話音一轉問道：“他親口跟你說他喜歡你的？”
奚琅仍是點頭，随後又低聲補充了句：“他說他從大學就喜歡我了。”
陶荨淑猛然頓住腳步，有些不可思議地看着自己的女兒。
奚琅也跟着停下來，言簡意赅把裴清晝是怎麽對自己“一見鐘情”，而後念念不忘多年，在解決掉裴家內部矛盾之後，“處心積慮”和自己訂婚的經過說了一遍。
陶荨淑耐心聽着，幾次欲言又止，最後通通化為一聲低低的抽氣，“難怪……”
“媽媽，怎麽了？”
陶荨淑搖搖頭，“沒什麽，所以你是因為這個要和他解除婚約的？”
奚琅沒有立即回答。
她轉過身朝前走了幾步，垂在身前的雙手手指無意識地絞在一起。
陶荨淑沒有催促，緩步跟在身後等她的答案。
奚琅似乎終于想透徹，站住腳回頭，“可能有一點點，但主要不是因為這個。”
迎上母親溫和包容的目光，她心緒定了定，緩緩說道：“本來我就因為這件事有些不知道怎麽面對他，今天他有個青梅竹馬的朋友妹妹來家裏找她，說了一些話，我……我聽了心裏不舒服，就想回來了。”
陶荨淑心裏先是疑惑，可在看到女兒臉上那抹因為難為情升起的淡淡紅暈時，突然想到了什麽，帶了幾絲笑意問她：“那個女孩兒跟你說了什麽？”
奚琅遲疑着簡單揀了兩句重點原話複述出來，語調平淡無比，就跟念書似的。
陶荨淑聽完，伸出指頭在她額頭上輕輕點了下，忍俊不禁：“真是個傻姑娘！你要出國讀書那年，你爸爸私底下還跟我念叨過好幾次，生怕你被那些大膽豪放的外國人帶壞了，誰知道……”
誰知道在國外藝術界接受了多年熏陶，仍舊是老奚家那塊最最出淤泥而不染的小木頭。
奚琅不知道陶荨淑的态度怎麽轉變這麽快，正要追問，她已經轉身往回走了，一邊走一邊頭也不回地說：“思思啊，不是媽媽不幫你，夫妻之間的事兒呢，最好關起門來自己解決，爸媽也不能随便插手，你待會兒自己找你未婚夫好好聊聊吧。”
走到拐角處，她才轉過頭來，“裴清晝要是真有哪兒做得不好的，你再告訴爸媽，嗯？”
“……哦。”
奚琅呆呆地站在原地，複盤了一遍和母親的聊天內容，似乎學到了一些東西，又好像毫無進展？
＊
裴清晝陪奚老先生下了一盤圍棋，雙方對陣那叫一個旗鼓相當來往不休，奚睿林玩得過瘾，一局結束後大方放他走人。
他走出主屋往後院方向去，正琢磨着一會兒是直接跟奚琅道別還是找機會留宿時，眼簾一擡，就看到坐在池塘邊小亭的奚琅。
亭口只有兩盞昏黃的石柱擺燈，如果不靠近一些，很難看清亭中人的身形樣貌。
幸好裴清晝眼神好，夜視能力也不錯，又早已将奚琅的身形銘刻在腦海中，才能一眼認出來。
她今天穿的是一條複古風軍綠色收腰百褶連衣裙，款式并不繁複，領口只以簡單的絲帶點綴，喇叭狀中袖随着她雙手撐在石桌上的動作微微下滑，露出白皙如玉的小臂。
一頭長發如瀑而墜，在鬓邊別了一只簡單的發卡固定，襯着那張清麗瓷白的臉和望着某處出神的雙眼，又有偌大園林陪襯，宛如從一百年前的名門貴邸走出來的千金小姐。
而站在不遠處的裴清晝，則是仰望千金的，衆多凡夫俗子中的一個。
他緩緩走上前去，到了亭子前，低低咳嗽兩聲，提醒亭中人自己的到來。
和陶荨淑聊完後，奚琅決定再和裴清晝好好談一談。
她特意選在主屋到後院必經之處的小亭子裏等着裴清晝，正在思考等他來了該怎麽開口，一時沒怎麽注意周圍的情況。
乍然聽到身後的動靜，她心口猛地跳了跳，表面鎮定內裏心有餘悸地轉過頭，下意識問道：“你結束了？”
裴清晝“嗯”了聲，臉上帶着幾分笑，“你在等我？”
“嗯。”奚琅看到主屋走來其他人，看樣子要往後院走，這裏不方便說話，便起身和裴清晝一道往後面去。
她沒把之前和陶荨淑的談話內容說出來，先是又道了一遍歉：“我今天白天說錯了話，你別放在心上。”
她知道，不管是在什麽情況下，有些決絕的話都不能随意脫口而出，否則事态難以收場。
這一次“矛盾”的起因其實是微不足道的，是她心裏別扭，不知道怎麽面對，才會情急之下說了重話。
好在裴清晝沒放在心上。
“我都說了沒關系，你不用太在意。”裴清晝伸出手試探着勾住她的，沒有察覺到拒意便大膽地全部攥進自己掌心。
“思思，我們就當今天的事沒發生過，很小的矛盾而已，不值一提，”他捏了捏她的手掌柔聲說着，“我明白你最近狀态不佳，換個環境調整調整也好，等你什麽時候想回去了再告訴我，我來接你。”
奚琅卻是搖頭，“今天的事，不能當沒發生過。”
她的語氣堅定而嚴肅，裴清晝難得皺一下眉，停下腳步看向她的眼睛，似乎打算從她那雙清亮逼人的瞳孔中挖掘出點什麽來。
然後他不得不承認，他失敗了。
他能費盡心思了解奚琅的興趣愛好，但卻不能看穿她心裏的想法。
她的內心是一座廣袤無垠卻又燦爛瑰麗的宇宙，而他想要用餘生去探究、追尋其中的奧妙。
“我有個問題想要問你。”奚琅說話的語氣有些僵硬。
裴清晝驀地回神，“你問。”
“你是不是對每個人都一樣好？不管是同性還是異性，只要是朋友就有求必應？”
裴清晝不假思索答道：“當然不是，我雖然看起來朋友很多，但絕大部分都是君子之交，真正交心的，兩三個足矣，他們若是開口，我能幫的都會盡力而為。”
奚琅繼續追問：“那兩三個裏面，包括女性朋友嗎？”
“那倒沒有，你怎麽……”裴清晝話至一半，看着奚琅微微緊繃的臉色和平靜的目光，腦中似乎有一道電光猛地閃過，雙眼倏忽一亮。
“思思，你是在為我吃醋嗎？”
作者有話說：
思思：我不是我沒有你別胡說！
————
感謝在2022-11-22 23:54:17~2022-11-24 00:24:4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綏綏周周 3瓶；晞墨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