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唐月舒回國之後不是第一次被人說瘦了, 她最近的胃口其實還行,就是體重掉得快,想要養回來需要點時間。
而她回國後基本沒閑下來過。
“和你沒關系。”她回了這麽一句。
林川的目光實在太有存在感, 唐月舒無法忽略。
尤其還是在這麽一個并不算大的空間內。
“月舒。”林川忽然喊了她的名字。
唐月舒迎上他的視線, 聽見林川問了一句:“這幾個月過得開心嗎?”
他其實想問的是,離開他之後過得開不開心。
想要她過得好,又擔心她開心到沒有任何一個時刻稍微想起來他。
“開心啊,”唐月舒說,“如你所見。”
她過得極其風光。
林川眼睛沒瞎, 能看見,從剛才在樓下看見她的時候, 她就在閃閃發光。
很多人在看她。
盡管那些目光裏很多是因為她優越的家世條件,但顯然更耀眼的是她這個人本身。
人格魅力這一點是無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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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鐘骁禹這樣對她心生好感但是又一直不敢太靠近的男人很多。
“從前在巴黎時, 硯淮給我提起過,”林川在這時候說起比較久之前的事,“聽說你父母離異後各自組建了家庭,有同父異母的弟弟, 你大學畢業被逼着嫁給一個不喜歡的男人,所以遠赴巴黎留學,還被斷了生活費。”
唐月舒都差點忘記了自己和蘇硯淮半開玩笑地賣過慘。
當時小少爺不知道他的法語家教和川哥還會有那樣一段淵源, 只當他們不認識,便和林川提起過這個事。
林川現在回想起,再去對那番話,沒有一個細節是錯的。
也不知是什麽春秋筆法的描述。
唐月舒自然回憶起了自己胡說八道的過往,唯一沒想到的是小少爺是個大漏勺。
“我沒有一句話是撒謊的。”唐月舒說。
理不直氣也壯。
她當時逗的人畢竟是蘇硯淮, 不是林川。
別人轉達他的話,和她有什麽關系?
唐月舒以前從來沒在林川面前提起過自己的家庭。
林川看着她笑了聲, 他大抵是眼睛出了毛病,明知這種春秋筆法的描述誤導了他對她的認知,但眼下看到唐月舒理直氣壯的模樣,還是覺得漂亮可愛。
唐月舒問他:“你還有什麽話想說的嗎?沒有就出去吧。”
都是前任了。
她這時候想起來一些前任的界限感了。
網絡上流傳一句很經典的話:優秀的前任應該像死了一樣安靜消失。
林川詐屍得太突然,唐月舒沒做好這個準備。
而聽了這句話之後,林川沒動,他就倚在門後這樣看着唐月舒,他說:“我要是不出去呢?”
他頓了一下,随後緩緩道:“也喊保安來扔我出去嗎?”
唐月舒:“……”
她用一種有病的眼神盯着林川看,随後轉身回到梳妝臺前。
這個房間裏很安靜,唐月舒在鏡子前補妝,偶爾響起一點化妝品的動靜。
身後腳步聲響起,之後林川的身影出現在鏡子裏,他就這樣倚在牆角安安靜靜看着唐月舒。
唐月舒補完口紅之後在首飾盒裏挑選的項鏈,看了一圈之後選定了一串珍珠項鏈。
珍珠百搭。
不過最近剛做了美甲,貼了長款的甲片,戴項鏈并不方便,她折騰了好一會兒也沒将項鏈戴好。
在巴黎兩年沒做指甲,回來難得做一次,還得重新适應。
唐月舒有點洩氣。
這麽一點小事很容易讓人生出煩躁的情緒。
“需要幫忙嗎?”身後安靜了半晌的男人開口。
唐月舒透過鏡子和他對視了一眼。
前任之間幫忙戴項鏈這樣的舉動實在暧昧,對他們來說不合适,事實上林川此時此刻出現在這個房間內就很不合适。
“不用。”唐月舒拒絕了。
她繼續自己努力,有好幾次好像是差點成功了,但也只是好像。
項鏈被她放在桌面上,x唐月舒打算休息會兒再繼續,人在煩躁的情況下很難将事情做好。
她垂眸看了一下手機,剛剛開始就一直有消息發來,有些是問她去哪裏了的,還有些是別的事。
唐月舒是這個宴會的主角,她在樓上待久了也不合适,有一條消息是杜敬楓的,說帶她認識一下杜氏的一些合作對象。
一只手忽而從身後伸過來,越過唐月舒拿起那串珍珠項鏈,那只手食指上的戒指很是吸引人的注意力。
唐月舒不知道他今天是習慣還是巧合。
她手腕上的手表還戴着,只是因為習慣了。
林川慢條斯理地給她戴項鏈,伸手将後面的長發撥到一邊,這個過程中,指尖不經意碰到她後頸的皮膚。
唐月舒剛剛進門時已經将外面的披肩脫下搭在一邊上,此時身上只有那件水藍色的抹胸禮服,身後露了小半個背,可以看到光潔的皮膚和漂亮的線條。
從高處往下看的視角,其實能看到的東西很多。
她的身材,他其實也清楚。
林川垂眸看見的那一瞬,又默默移開了視線。
他們有過不少親密的時刻,唐月舒仿佛還能記起他掌心在自己身上的溫度。
只是眼下,林川仿佛真的只是友好地替她戴個項鏈。
鏡子裏能看到他彎腰低頭在她身後,眸光低垂,專注着手上的事。
而林川的手也靈巧,很快就戴好了。
“可以了。”他站直了身體,但目光同樣透過鏡子看着她,這道目光裏似乎帶着別樣的意味。
林川的目光也不是一直都溫和的。
他長了一張相當不錯的臉,有時候臉上的神情冷淡些,看着反而很有性張力。
唐月舒站了起來。
“要出去了嗎?”林川問,他的模樣像是要跟着唐月舒一起出去般。
唐月舒站住了腳步,往後打量了林川一眼,欲言又止。
“什麽意思?”林川問她。
“你別跟我一起出去。”唐月舒說。
林川聞言後輕笑一聲:“怕什麽?”
唐月舒沒回答他,一男一女從一個房間走出去,萬一被人看見,傳得肯定比想象中精彩。
林川倒是配合,他笑着說:“好,我不和你一起出去。”
樓下依舊熱鬧,剛剛徐伽奕鬧的那一出并不算什麽事兒,現在已經無人在意。
唐家和徐家所謂的婚約本來就只有口頭上的說法,要不是徐伽奕這個蠢貨自己到處宣揚,還沒那麽多人知道這件事。
唐月舒都直接在國外待了兩年,人家什麽意思還看不明白嗎?
現在外面的人看徐伽奕也當他是一個笑話。
做派和以前的地痞流氓倒是有得一拼。
唐月舒剛下樓就看到了杜敬楓,她這個表哥今天穿了件深藍色的襯衣,光看外表的話還算有姿色,就是聽他的親妹妹說,那些主動上前來搭讪的小姑娘很多時候都會被他氣哭。
“剛剛去哪裏了?”杜敬楓問。
唐月舒指了一下脖子,“上樓換了條項鏈。”
杜敬楓看了眼,沒做任何評價。
他領着進入公司才幾個月的表妹去認識幾位生意上的合作夥伴,本質上也是讓她多在這些人面前露臉。
像他們這樣的家族,資産其實不算少,要說真正做到絕對均等分配很難,但唐月舒想在她舅舅的公司混履歷,站得更高點完全沒有問題。
當然,屬于唐月舒的資産其實已經到手了,她母親的股份全部在她名下。
杜敬楓絕對是個合格的引領人。
他帶着唐月舒在宴會上四處應酬,在場的人都能夠看出杜家的态度。
人家還真是正兒八經跟唐家搶人。
也不算是搶,算撿漏吧。
唐家那邊之前好像根本沒有讓女兒進公司的意思。
林川站在二樓的欄杆往下看,看到他的前女友在樓下談笑風生,不管是什麽年齡段的人,她仿佛都能和對方找到話題。
站在高處能看到的東西很多。
在唐月舒跟着杜敬楓應酬時,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實在不算少,不知多少人的話題是圍繞她展開的。
唐家在京市這些有錢人的圈子裏地位并不算低,林川想要知道一些關于唐月舒的消息很簡單。
樓下除了杜敬楓帶着她去認識的長輩以外,還有不少男人上趕着去結識這位杜氏年輕的股東。
她成了資本本身。
林川就這麽在二樓的欄杆處看着自己閃閃發光的前女友。
幾個月的時間,她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變得越來越優秀,成長得很快。
如他之前看到的那樣,她正逐漸成長為自己的參天大樹。
林川沒有看很久,有人上來和他打招呼。
他今晚跟着鐘骁禹進來的,而這位鐘公子的人脈似乎到哪裏都吃得開,有人是打聽之後知道林川的,也有是像杜敬楓那樣聽說過他的。
林川來京市的次數不多,平時在港城想看見林川的機會都少,有現成的機會在這裏,自然有人主動過來想和他結交。
這種場合誰都有點活絡的心思,有人是想拿下一筆生意,有人是想拿下一個人。
林川的條件不管在哪裏都算是頂配,大多數情況下都是他挑人,而不是別人挑他。
他和京市上流圈子裏的人不全都認識,在場最熟悉的人無疑是前女友。
林川也不是初出茅廬的年輕人,上前來搭讪的人是什麽心思一般不難看出,他态度始終淡淡。
應酬大部分情況離不開酒,唐月舒喝了不少,到後面不小心被地毯絆了一下,杜敬楓伸手扶了她一下。
“算了,你喝別的。”
于是杜敬楓将她的香槟拿走,換成了一杯氣泡水。
“……”
“哥,這樣有點丢人。”唐月舒小聲抗議。
像一群大人裏面忽然混入一個小孩兒,何況應酬本來就免不了喝酒,她也沒到醉的程度。
“哪裏丢人了,”杜敬楓冷哼一句,“別人想喝這個都不能喝,你別嘀咕了。”
要不是唐月舒的身份擺在這兒,其他人想必是要說兩句的。
唐月舒腳下的高跟鞋是新的,為了搭今晚的禮服,最近特地抽時間去買的,但是有些鞋子注定是美麗刑具。
設計的款式很漂亮,穿上去也顯得比例更好,腳部也好看,但唐月舒的腳和這雙鞋磨合得不是很好,估計今晚之後不會再穿第二次。
應酬也耗費精力,唐月舒今晚添加了不少人的聯系方式。
也不算毫無收獲。
宴會到尾聲,陸續有客人離開,唐月舒送幾位長輩到門口,親自送他們上車。
十二月初,京市的夜晚冷得讓人不想在外面多待,何況唐月舒身上的穿着美麗凍人。
她一轉頭,看到林川就站在自己身後不遠處,往她的方向走來。
“你不走在這裏做什麽?”唐月舒問。
林川笑了聲:“先進去吧,外面冷。”
“……”
賓客走得差不多了,外面的車也陸續開走,唐月舒回到室內,才覺得終于回過神來。
杜敬楓喝了太多酒,剛才上樓休息去了。
她轉頭看林川,他這時候才緩緩回答了她剛剛的問題:“我沒開車來。”
事實上剛才鐘骁禹離開時還不忘要将自己的合作夥伴送回酒店,不過林川拒絕了。
唐月舒不是聽不懂暗示:“你不會打車嗎?”
這一片是偏僻了些,但不至于打不到車。
林川笑了聲:“剛剛看了,前面有好多人排隊。”
唐月舒不用看手機都知道林川在睜眼說瞎話,只要他想,一個電話就有人來接。
或許剛剛在場的客人,相信不止一個願意送他回去。
林川作為一個被別人帶進來的港城生意人,他得到的關注不算少,即便唐月舒沒刻意關注,也有聽到別人提起他。
關于“港城”、“林氏”這些字眼會很敏銳地被她的耳朵捕捉到。
他們那一場不足一年半的戀愛帶來的後勁兒依舊大。
“你想怎樣?”唐月舒問。
大廳內是在收拾殘局的阿姨們在忙活,也無人關注他們兩個。
“送我一程方便嗎,”林川帶着笑意問她,“唐大小姐?”
這個稱呼這麽久以來第一次聽見從林川口中說出。
唐月舒頓了一下,下意識拒絕的話堵在喉嚨裏說不出來。
抛開曾經是情侶的身份,當初在巴黎初識時,林川不止一次幫過她,唐月舒蹭過不少次他的車。
他們是分手了,不是反目成仇。
再抛開這點不提,林川現在還是她工作室的股東。
像是篤定唐月舒不會拒絕他一樣,林川的姿态從容,看向唐月舒的目光也柔和。
半晌,林川跟着唐月舒坐上了她的粉色大G。
林川對她的車沒有半點偏見,還誇了一句很好看。
唐月舒的司機在前面安靜開車,唐月舒問林川要了酒店的地址,剛聽了酒店的名字x後又沉默了下,剛好是杜家名下的産業。
他們坐在車裏的前半段都算沉默。
宴會結束之後,唐月舒短時間內不是很有和人交流的欲望。
她閉目養神,但是可以感受到有一道視線一直看着自己。
即便閉着眼睛,也不能忽略。
不知過了多久,唐月舒終于睜眼,她對上林川的目光,問:“你看夠了嗎?”
林川的目光沒有閃躲,他看着她道:“你覺得呢?”
“我後來又去了一趟巴黎,”林川說,“不過那時候你已經回國了,我的聯系方式也删除了。”
那個時候林川如果真的非要見唐月舒一面,他找到她不難。
他選擇了尊重她的選擇,也給了自己一個重新思考這段關系的機會。
“你回國幾個月,有想起過我嗎?”
林川問起這個問題時,語氣也算平靜。
在分開這件事上,他們之間沒有誤會,敞亮得就像是開了一場會議,而他們作為參會人,意見發生分歧,項目和現實問題無法調和,所以項目流産。
就這麽簡單。
這麽說或許很殘忍,但對于有錢人來說,愛情永遠不是必需品。
唐月舒相信林川也贊成這個觀點。
“沒有。”她盯着他的眼睛,用同樣平靜的語氣說了違心的話。
男女之間的關系,脫離了暧昧,只能回到這樣客套的層面了。
可是唐月舒現在沒有要和林川重蹈覆轍的意思。
有的人放在回憶裏就很好,再碰一次,或許這一次的結局做不到好聚好散。
林川沒有再說話,他沉默得讓唐月舒覺得自己的話可能傷了他的心。
車子在酒店門口停下,林川下車後對她說了一句話:“可是我經常想你。”
不是想起,是想。
當天晚上,唐月舒淩晨三點還翻來覆去睡不着時,甚至想将林川從黑名單裏拉出來打過去罵一頓。
他一句話讓她失眠到現在。
她這幾個月的睡眠質量本來就不算好,今晚喝了不少酒,本來應該能睡着的,但因為林川的出現和他說的話,她沒能睡着。
只不過今晚過了也是過去了。
鐘骁禹提起林川只是來京市出差,合同已經簽好,估計這兩天也該回去了。
杜家給唐月舒辦的這個宴會結束,基本上唐月舒在杜氏的地位已經不言而喻了。
唐家那邊現在也熱鬧,老唐現在出門都免不了被他的朋友問一句“為什麽不安排女兒進公司反而讓前妻娘家撿漏了”。
一個企業,自己的兒女能有用自然是最好的。
只不過老唐在那段時間做了一個匪夷所思的決定,他或許沒想到唐月舒在管理公司方面有她的天賦和能力,但具體他在想什麽,別人也不知道。
唐月舒這麽久以來只回去住過一個晚上。
之前看不上唐月舒折騰兩年只折騰出個工作室的親戚這會兒又是另一副嘴臉了。
不過這不是唐月舒需要在意的問題。
老唐近來倒是時常喊唐月舒回家住,她在杜氏上班的事已經成為定局,改不了。
工作室招了些新的設計師,水平上是唐月舒親自把關的,好歹被富養長大,唐月舒的審美是從小培養的,她工作室裏招的設計師都不會差。
她近幾個月畫的稿少些。
人的精力畢竟有限。
她現在打算籌備着明年春天時在京市辦一個服裝秀。
唐大小姐現在的事業心簡直達到空前,除了工作,她根本不想花心思去想別的事情。
宴會結束之後的兩天晚上,唐月舒的睡眠都不是很好,最後幹脆從床上起來跑去書房加班。
人在失眠的時候确實癫得可怕。
杜敬楓還覺得她最近兩天的工作效率高得莫名其妙,對她說的話都溫和了點。
老板對待勤快的員工态度确實不太一樣。
有天下午直接給她發了個地址和文件,還有條語音。
“去幫我見一下客戶,我下午有事,這單生意你負責。”
唐月舒意識到這大概又是表哥給來練手的項目,她之前雖然談成了一個,但經驗上還是差點意思,這種時候就需要點題海戰術。
直到她點開了文件,看到了涉及的金額。
“……”
她就像是杜敬楓給自己培養的下一代繼承人一樣。
什麽項目都敢扔給她練手。
他也是真不怕自己哪天要給她收爛攤子。
上面的合作方看着是一個陌生的公司,唐月舒去了解了一下,是南方的公司。
不是什麽小公司。
唐月舒也就沒多想。
杜敬楓是臨時有事,要去外地出差,趕下午的航班,來不及見這次的合作對象。
他大概對這個表妹的能力還是太放心,明明這種會面也可以推遲的。
唐月舒還是收拾了一下自己準備出外勤。
她在公司還算是比較亮麗的一道風景線。
上個月給她收拾出了一個獨立辦公室,唐月舒現在被喊的這聲“唐總”越來越名正言順。
京市最近冷,冷到她的一些沒有出外勤要求的同事在穿搭方面格外敷衍,技術部有人直接在睡衣外面套長款羽絨服就過來上班了,其他花花綠綠的搭配也有。
網上關于“上班惡心穿搭”的話題熱度持續高漲,唐月舒甚至覺得技術部的那群人能去當代表人物。
之前中午和杜敬楓吃午飯刷到了類似視頻,給他看了一下,杜總看完後又擡眼看唐月舒,發出銳評:“你要是也穿這麽惡心就別來上班了,丢公司的臉就算了,連我的臉都想丢?”
“……”
看得出來杜總對技術部那群員工的穿搭積怨已久,但他又懶得管工作之外的事。
唐月舒按照約定時間提前五分鐘左右到達地點,是一個比較私密的會所。
有人談事情就喜歡比較私密的地方,這一點很正常。
她按照杜敬楓提供的地址找到了包廂,核實過房號之後,唐月舒推開門。
開門那一瞬間,她看清了裏面的人,頓了一下,随後又關門,重新去核實房號,沒有問題。
她又開門,看向裏面的人,開口問:“怎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