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59章
那通電話并沒有給唐月舒造成太大的影響, 除了短暫心起波瀾。
她的生活一如既往地忙碌。
杜家和唐家比起來并沒有差很多,尤其是唐月舒的表哥接手之後,集團的發展前景看着很是光明。
唐月舒是跟在他身邊學習的。
在讓她進公司這一點, 杜敬楓并不避諱唐月舒, 之前京市這邊關于她要訂婚的消息傳得沸沸揚揚,杜家這邊不可能一點消息也沒收到。
這個外甥女在唐家長大,千嬌百寵長大不說,家裏對女兒的培養确實和杜家不同,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想法, 唐月舒的舅舅對兒女的培養區別于其他人和上一代。
他的一雙兒女都算是人中龍鳳。
唐月舒的培養方向與之不同,未來當富太太也是一個生活方式, 起碼不會吃苦。
除了唐家挑選的人不是很讓人滿意之外,其他沒什麽好說的。
他們打算給她添一筆嫁妝來着。
結果沒多久就聽說小姑娘和家裏大吵一架之後遠赴法國, 那時候基本所有人都覺得她未來一定會灰溜溜跑回來。
這麽說或許有點刻板印象,但是每一個翅膀硬了想要忤逆家裏的富二代富三代,下場都是差不多的,社會會教他們做人。
但唐月舒真正做到了翅膀硬還飛了起來。
她那個品牌還不算大, 但經營得還不錯,互聯網規則摸索得也不差,她在管理上的能力可見一斑。
不必在意過程都經歷了什麽, 大部分人都只看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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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家偌大的公司,給唐月舒謀個職位是很簡單的事,她不是初入職場的新人了,沒必要從底層做起。
加上杜女士慷慨贈予的股份,唐月舒在杜氏這裏也算是一個名正言順的小唐總。
表哥對待下屬并不溫柔, 尤其是對待唐月舒,她也代表杜家, 凡事不可出錯。
通過杜敬楓,唐月舒能對比出當初林川指點她的時候到底有多溫柔了。
她犯錯,杜敬楓幾次投來懷疑視線:“你那個品牌真的是自己搞起來的嗎?”
“……”
好毒舌一男的。
難怪沒對象。
唐月舒以前沒怎麽和表哥相處過,她只跟唐爍衍這個堂哥關系好,唐爍衍是個從小就嘴甜的中央空調,和杜敬楓比起來簡直兩個極端。
也難怪當初只比唐月舒大幾個月的表姐聽聞她即将到自己親哥手底下做事時投來憐愛的目光。
唐月舒都有點心疼自己了。
杜敬楓年紀不算很大,但說話向來一針見血,在他手底下幹活,倒黴的不止唐月舒,他的其他手下看着也苦不堪言。
一開始唐月舒空降時,公司員工并不知曉她的身份,只當這是海歸的待遇,加上她時常被鞭策,于是辦公室同事在辦公室吐槽杜總時,将唐月舒也納入了他們的陣營。
畢竟也不是誰都關心老板親眷的,唐月舒或許有點後臺,但沒人猜測她的後臺硬到那個程度,畢竟一個姓唐一個姓杜,杜敬楓批評x唐月舒時一點看不出兩人有其他關系的模樣。
唐月舒因此聽了不少關于表哥不幹人的事。
最後大家大吐苦水結束,一個個安慰自己:工資高,能忍,也應該忍的。
“……”
直到有一天,唐月舒晚上下班,碰見她舅和表哥一起下來,兩個人不知道什麽毛病,不坐專用電梯,乘坐了員工電梯。
一開門,唐月舒和其他同事直接跟兩位大小老板面面相觑。
片刻,唐月舒親舅和善招了招手:“月舒,剛要找你呢,你舅媽今天說要下廚,讓我喊你一起回去吃飯。”
那一刻,唐月舒确信世界是安靜的。
身旁同事的沉默震耳欲聾,唐月舒不知道自己是在怎樣的目光踏進的電梯。
其他同事非常客氣地表示他們等下一趟。
總之,唐月舒從此被孤立于領導八卦中心之外。
杜敬楓根本不理解她失去了什麽快樂,一天天照常工作,表妹他是真提攜,也是真嚴格。
唐月舒之前回京市之後沒多久就進了杜氏,喊人上門收拾了一下出國前住的房子,她就從江清也的房子搬了出去。
至此她還沒怎麽正式回過唐家。
老唐的那通電話之後,先是唐爍衍來約見她,是飯點,找了個吃飯的地方。
他盯着唐月舒看了半晌,最後啧了一聲:“你怎麽看着瘦了這麽多?巴黎的飯菜不好吃吧?”
唐月舒的胃口最近還可以,大概還是工作上壓力太大,杜敬楓的毒舌太難頂,顯得她之前失戀半死不活的樣兒有點矯情了。
不吃飽沒力氣工作。
但肉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養回來的。
她的心情其實也還好,畢竟不久前突然多了一筆巨額資産。
“你爸想着你回去之後,喊上全家人一起吃頓飯,你怎麽看?”
“什麽我怎麽看?”唐月舒擡眸看向她的堂哥。
唐爍衍聞言笑了:“現在誰不知道你唐大小姐犟驢脾氣啊,你剛回來,你爸不至于在這時候惹你,你要是不想見他們,我就勸他別安排了。”
“我怎麽感覺你好像還挺盼着我回去的?”唐月舒覺得有點貓膩。
“噢這個啊,”唐爍衍藏不住自己的嘴角,“昨天晚上逗了一下唐允祥,說你要回來了,他十歲的人了,說哭就哭,嗷得可憐,跟你爸說能不能別讓姐姐回來,被你爸揍了。”
老唐平時是不會對孩子動手的,他也确實中年得子,寶貝得很,但中國有個詞叫“遠香近臭”,唐月舒這個女兒兩年不見了,有的人嘴上犟着說她最好在外面待一輩子,但有次讓唐爍衍瞅見拿手機看唐月舒的直播。
唐允祥這兩年日子可太好過了,無法無天的,唐爍衍就等着看唐月舒回去收拾他。
“你跟一個小孩兒計較這麽多幹嘛?”唐月舒覺得堂哥越來越幼稚了。
唐爍衍露出了皮笑肉不笑的神情:“誰讓這小子之前摔我手辦,我花大價錢淘回來的,他‘啪’一下給我摔沒了。”
他這麽大人了當然不能和小孩兒計較,于是唐爍衍将這個堂弟今年的生日禮物換成了往後幾年的練習冊,并獻上自己最誠摯的祝福:好好學習。
小孩兒當場就感動哭了。
跟小孩兒較勁兒是挺沒品的,但是快樂。
唐月舒對堂哥的所作所為不予評價,畢竟某種程度上她和唐爍衍也算是臭味相投。
唐月舒還是回唐家見了親爹,老唐的模樣和兩年前比起來看着憔悴了些,沒見老,但是站在小他十幾歲的嬌妻面前,也能看出點差距。
朱钰穿着一身淡青色的旗袍站在丈夫和兒子身邊,等着離家兩年的繼女回來。
自然,她們的關系不算融洽也不算差,表面和諧還是有的。
唯一還沒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是十歲的唐允祥。
“爸,朱阿姨,”唐月舒看着他們微微一笑,“好久不見。”
不管兩年前在這裏吵得多難看,現在都已經心平氣和。
唐月舒的姿态比之從前,肉眼可見的從容。
歷練不是沒有用的,她畢竟在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國度努力了兩年。
老唐的目光落在女兒身上,他沒瞎,自然能看出女兒的變化。
“回來就好,回來什麽時候不比在外面舒坦?”老唐說了這麽一句,緊接着又問,“今晚在家裏住嗎?你房間讓阿姨都收拾好了。”
事實上不僅僅是收拾好,在得知唐月舒回京的消息後,老唐讓人送了一批女兒之前穿的品牌的當季新款過來。
唐大小姐以前是什麽待遇,現在自然也是什麽待遇。
這已經算是老唐遞的臺階了。
唐月舒也笑盈盈地踩下了:“好啊,不過只過周末,我工作的地方離家裏遠。”
老唐聽她說起工作,便順便問了一句:“你那個工作室搬回國內了?”
“打算在國內也籌辦一個。”
最近才完成選址。
老唐對女兒的信息更新不到位,畢竟最新的那些,連他的牆頭草侄子都不知道,他也就以為唐月舒現在的工作重心還在服裝設計上,沒有多過問。
以唐家的資産,唐月舒這點小事業其實不算什麽,只不過最近老唐出去應酬時偶爾聽起旁人提自己的女兒,說她的設計又獲了什麽獎,創立的品牌發展得相當不錯。
老唐臉上也有光。
“錢夠花嗎?”老唐說出了兩年前時常說的那句動聽的話。
如果是之前,唐月舒現在要來一句“謝謝親愛的爸爸”了,但不湊巧,唐大小姐的錢包最近還算充裕。
“夠花,”唐月舒笑着道,“現在跟您說錢不夠花,是不是有點丢人現眼了?”
“胡說,”老唐蹙了眉,“你花你老子的錢天經地義,誰敢亂嚼舌根?”
這句話說着,似乎兩年前為了逼女兒低頭而斷她經濟來源的人不是他一樣。
大男子主義這種東西,真是全天下最無解的東西。
不過唐月舒不至于在這種時候找話題和親爹吵架,她笑了一下。
老唐在當丈夫和父親方面,好像已經是這個圈子裏的上乘貨了,他不吝啬于錢,據唐月舒所知,應該也沒有背叛過婚姻,當然,這一點唐月舒作為子女打不了包票,但老唐的風評向來是不錯的。
唐月舒接受不了這樣的大男子主義,所以那些“嫁一個像父親一般的人”的觀念不會出現在她這裏。
“爸,我現在錢還是夠花的。”唐月舒說。
老唐不知在想什麽,他忽然将一把車鑰匙放到了桌面上。
“前幾天剛提的車,那個顏色剛好襯你,你開了吧。”
唐月舒看着那車鑰匙,不覺挑了一下眉,剛剛看到院子看到一輛櫻花粉的車,她還以為是自己這位後媽最近的品味,沒想到是老唐新提的車。
那個顏色想來不會是他自己開。
“好啊,謝謝爸。”唐月舒笑盈盈地收下了這輛車。
不過她的目光忽而落到在場的第四個人身上,原本就不自在的唐允祥馬上頓住。
他的親媽自然是注意到了這點,輕推了一下兒子:“允祥,怎麽不喊姐姐?”
基本每個小孩兒在小時候都逃不了這一遭,被父母逼着喊不熟的親戚,給親戚拜年。
但這事兒落在唐允祥身上,性質就不一樣了,大概是唐月舒離家兩年模糊了在他心裏的形象
他覺得自己又行了。
在親媽的催促下,年僅十歲的小孩兒犟着沒開口,眼神也沒看唐月舒,一副叛逆期提前來臨的樣子。
“允祥,你不認識姐姐了嗎?姐姐之前只是出國讀書了而已,你喊人啊。”
唐允祥看向唐月舒的眼神,像極了看破壞自己家庭的人的目光。
唐月舒還覺得挺有趣。
“不想喊就不喊了呗,逼着他喊幹什麽,小孩兒記憶,記不得自己有個姐姐也正常。”唐月舒輕飄飄來了這麽一句話。
聽得朱钰臉色一僵。
這當然不正常,兩年時間而已,唐允祥當時八歲,不是三四歲,他不可能記不得自己有個姐姐,但當着唐月舒的面犟着不開口,無疑像是給她下馬威,結合唐爍衍之前說的,這小子和老唐說不讓唐月舒回來的話。
果不其然下一秒,老唐生氣了,他壓抑着怒氣喊了一聲:“唐允祥,你的家教呢,被狗吃了?”
唐允祥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還是親爹媽寵出來的,現在被親爹吼了,現在老唐聲音一大,眼淚就先冒出來了。
唐月舒“哎呦”了一聲。
她覺得回家看老唐教育孩子也是個不錯的活動,她小時候可沒那麽愛哭。
這臭x小孩兒,典型的玩不起。
朱钰在旁邊看着兒子哭,想說句什麽,但又沒說。
現在說話跟火上澆油沒區別。
“唐允祥,你哭什麽?”小孩兒哭得人心煩,老唐的語氣并不算好,“你以為你哭這事兒就過去了?”
“你跟你姐,要說起先來後到,也是先有的她,你擱這兒委屈什麽?”
唐月舒想起之前,她确實從來不慣着唐允祥這個臭小孩兒,老唐也拿她沒辦法,但那時候的版本是:
“你這麽大一個人了和你弟計較什麽,他才多大?”
唐月舒從來不慣着誰,該收拾還是收拾。
不過眼下十歲的唐允祥可受不了這樣的重話,他“哇”的一聲哭得響亮,而唐月舒這個後媽臉色依舊僵着,不知道是因為兒子的哭聲還是因為老唐說的那句“先來後到”。
朱钰的出身自然和唐月舒的母親杜女士沒得比,她不是因為什麽門當戶對才和老唐結的婚,而是很淺顯的因為有點姿色,老唐又喜歡,兩人才結的婚。
唐月舒不清楚親爹和她媽離婚之後交往過多少女人,顯然這裏面有相當一部分人是沖着老唐的經濟條件來的,朱钰不一定只圖這個,但她是難得的能讓老唐結第二次婚的女人。
老唐對她也大方,但這種類似于跨越階級改變命運的轉折就算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也有點代價。
她生的孩子自然是唐家的少爺,只不過某種程度上,還是有點區別的。
例如唐月舒的親生母親同樣是豪門的千金大小姐出身,唐月舒的底氣與生俱來,盡管她這樣胡作非為忤逆了作為一家之主的父親,老唐其實并不會将她如何。
斷掉唐月舒經濟的那段時間,朱钰就發現丈夫時常失眠,他放不下自己大男子主義的那點威嚴,又像許多尋常父親一般擔心女兒在異國他鄉。
不過他輾轉反側,最後還是沒有放下自己那點威嚴。
但是時間過去很久,他當時那點擔心在逐漸放大,變成現在這樣,在聽聞女兒回國之後,先是讓阿姨大搞衛生,又讓之前唐月舒常穿戴的各家奢侈品牌送來當季新品,甚至還為她提了一輛新車。
像是要做什麽補償似的。
結果等了好些天,沒等到女兒主動聯系,他打電話過去責問,結果人家一句說将他從黑名單拉出來了,就消氣了。
朱钰從嫁進唐家起就意識到一個問題,她起碼要生一個孩子,不管是男孩女孩。
最好是男孩兒。
她賭贏了。
老唐想要一個兒子,因為周圍大多數的家族,都是有兒子去繼承家業,他不願意讓自己家裏幾代的産業最後便宜了一個娶走他女兒的外姓人。
不過還是有一點算岔了,唐允祥今年還是一個會因為父親吼大聲些就哭鼻子的小少爺,而他的姐姐已經長大,到了不是很在乎他那些吵鬧伎倆的年紀。
當然,唐月舒不喜歡這個弟弟。
這很正常,她又不是樂山大佛。
一個一出生就無形中奪走她在家族企業繼承權的孩子,她喜歡不起來。
最本質的矛盾點在于她那位父親,唐月舒也明白。
“爸,我先回房間看看。”唐月舒站了起來,無意再看這場鬧劇。
唐允祥,一個十歲的臭小孩兒,她倒要看看他們養成什麽樣。
兩年沒回自己的卧室,唐月舒多少有點懷念,床單是新鋪上去的,甚至還能聞到淡淡的洗滌劑的味道。
唐月舒還有點感慨,她的卧室這兩年看着被動過的痕跡不多,此時看起來也處處井井有條。
樓上還能聽到一點老唐教育孩子的聲音,唐允祥後面大概是害怕了,連哭泣的聲音都變小。
朱钰說話的聲音響起,唐月舒聽得不算真切,不知道她具體都說了什麽,只是這場鬧劇後面差不多時候也落幕了。
唐月舒也懶得去糾結這是不是演給她看的一場戲。
反正第二天老唐就組織了一個全家人的聚餐,唐月舒在場那是和各位長輩推杯換盞,笑臉盈盈。
張口就是“她還年輕不懂事,各位萬萬不能和她一般見識”。
兩年前怼她爹的時候沒忘記将七大姑八大姨也跟着怼了一遍,最後拉黑時估計都将人氣得夠嗆,現在回來了,那些開玩笑間說她年輕氣盛的話倒是沒聽見。
唐月舒的姑姑說起自己想訂禮服,喊唐月舒給她安排一套。
“可以啊,姑姑,等下我将助理的聯系方式推給您,您和她聯系排隊事宜就行。”
“排什麽隊啊,我是你親姑姑。”
唐月舒一臉無辜:“對啊姑姑,別人都付了定金排着隊呢,每個人都來找我插個隊,那我還做不做生意了?”
唐月舒的姑姑不差錢,也不差給她設計禮服的設計師,甚至也不一定能看得上唐月舒的設計,但不妨礙她這會兒想攀這層關系白嫖一套禮服。
人和人之間的關系,有時候就是這麽微妙。
陌生人說不定還想看你好過些,有點血緣關系的人反而未必。
唐月舒還是不可避免聽到了一些教導她要懂事的言論,她就看着高談闊論的那個人,雙手環抱在胸,一雙漂亮的眼睛就這麽要笑不笑地盯着對方看,将人盯得內心直發毛。
附和他的人也得到了差不多的待遇。
直到他們後知後覺被兒女提醒閉嘴,才意識到唐月舒的表情并不算友好。
“爸,我吃飽了,一會兒還有事,先走了。”
唐月舒不是一個忍氣吞聲的人,現在不是很有心情和這些人吵那些有的沒的,但也懶得搭理,老唐剛剛啞巴似的沉默,看樣子還是存着幾分想教育她的心思。
她已經不是十幾歲的小孩兒,某些心思在她眼前其實沒什麽存在的必要。
回家一趟收獲了一輛車。
不算差。
雖然也能刷老唐的卡去買,但感覺上是不一樣的。
唐月舒回國之後也就回一趟家,之後沒再回去,工作忙,也懶得搭理人。
直到十一月份中旬,唐月舒在杜氏獨立負責項目并且拿下一個大單子的消息傳出來。
圈子就那麽大,如果是杜敬楓自己談的生意反而沒這個效果,別人也不至于太意外。
但幹好這件事的人是唐家那個搞藝術的大小姐,幾乎所有人對她的印象還停留在過去,她已經适應了新身份。
老唐得到消息時,唐月舒正在享受自己珍貴的假期。
拿下一個大項目,她那不愛幹人事兒的表哥特地給她放了一天假,唐月舒正睡得好好的。
結果接到了親爹破防的電話。
“你好端端的去杜氏上班幹什麽,我養不起你嗎?”嗓門有點大,唐月舒皺眉,将聲音調小點。
“爸,人往高處走,這個道理您一把年紀了也不懂嗎?”她的語氣裏還帶着困意,“先這樣吧,我困着呢。”
說完,她将電話挂了,順便調了靜音。
睡前光記得關網,忘記這一步了。
唐月舒在杜氏任職的消息沒有瞞住,也沒刻意瞞着,甚至連她現在是杜氏大股東的身份也被知曉。
杜家是她母親的原生家庭,唐月舒能進去也沒什麽好奇怪的,不過她的身價再一次實現了質的飛躍。
唐家大小姐作為一個靠臉就能将不少男人當狗玩的人物,出國兩年回來,別人還沒來得及笑她,她就當上杜氏的股東了。
除了股東,現在也是高層。
雖然是空降,但有舅舅和表哥保駕護航,她的身份沒人能說什麽,加上入職兩三個月拿下大項目,她的能力也有目共睹。
前面那麽些年杜家也在京市,唐月舒也在京市,那時候沒這種交集,人家出國留學成功創業後就進了杜氏,說兩者沒有必然關系,狗都不相信。
還沒來得及嘲笑唐大小姐出國兩年,創業賺的那點錢還不夠以前揮霍的,人家就賺大錢了。
之前背地裏聚在一起說唐月舒壞話的人只覺得一記耳光狠狠地往他們臉上扇。
經過這麽一遭,基本上所有人都知道唐月舒回京市了。
這次才真正算得上是邀約不斷。
唐月舒有時候覺得每天回複消息的自己是個客服。
工作上的事很多,唐月舒這磨蹭着,十二月初時,她舅說給她辦個回來的宴會,算是正式見一下杜氏的一些合作夥伴,以及她的同齡人們。
邀約發出去,老唐的電話又打了過來,問家裏是不是給她辦不起這個宴會。
“……”
一個宴會而已,唐月舒自己也能辦。x
老唐之前提過那麽一嘴,說她人回來了,應該讓別人也知道一下,大概想展示一下家庭和睦吧。
不過那時候唐月舒太忙了,沒顧得上這件事,就推了。
唐月舒現在已經不是之前那個只靠親爹給錢過活的人了,當然她還是惦記老唐的好的,但不至于能被他威脅上。
宴會還是辦了起來,如火如荼的。
來的人也很多,認識的或者不認識的。
——
港城今年的大新聞不少,值得關注的娛樂圈和豪門八卦年年有,但今年的更精彩些。
先是八月份林氏原定繼承繼承人林川宣布離職,離開了林氏。
這個舉動帶來的讨論度可以說是空前的,網友熱評:當不好這個豪門太子爺就換他們去當。
之後林氏內部又掀起了一陣權力争奪大戲。
最有實力的那個退出了,自然有人去扒原因,有媒體偷偷放出了之前偷拍了林川和陌生女子的照片。
照片上看不清女方的相貌,但大概是林川現在在林氏的話事權沒了,媒體也不像從前那樣顧忌他,所以之前拍到但是壓着不發的照片現在終于可以放出來了。
為了女人放棄繼承家族企業這樣的傻事真不是一般人能幹出來的,這件事當然有讨論度,更有人想要去扒女方的身份。
想看看到底是什麽國色天香,能夠讓一個男人放棄這麽龐大的利益。
然而女方身份還沒扒出來,媒體又齊齊上線删文章了。
不僅是删除文章,不少網友發出的涉及女方照片或者話題的內容也跟着消失不見了。
媒體認慫得很快,事實上有的人他只是離開了一個公司,不是死了。
前面這麽多年的資本和人脈累積,又不是誰都是牆頭草。
林川想收拾不長眼的媒體還是簡簡單單。
這次找的麻煩不小,有某家的主編引咎辭職了。
只從一個人的角度上看,這樣的後果有些太嚴重了,代入打工人的視角,只會覺得林川不近人情。
然而大概只有這樣的方式才能真正給他們敲響警鐘,這不是第一次試探他的底線,但希望是最後一次。
何況之間将人解雇的并非是林川,他沒有這個本事,是那個報社将人推出去的。
港媒記者的離職率并不算低,人員走動再正常不過。
林川離職得突然,兩袖清風就離開了,只是他自己離開,之前在集團的心腹都留在林氏。
畢竟長遠看,跟林氏遠比跟林川這個和家裏鬧僵的閑散人要好得多。
林川當時正在跟的項目由堂哥堂姐瓜分,他那個堂弟倒是也想分一杯羹,只不過實力不夠,想擠進去并不容易。
反正他這麽一退出,相當于集團內部高層重新洗牌,不少人需要重新站隊。
那一段時間鬧得夠精彩。
林川不打算向他的爺爺低頭,那些股東的意見也不打算聽取。
這裏面不僅僅是唐月舒的事,更多的是關于他的自由。
循規蹈矩将近三十年,并不意味着他坐在那個位置上,就成為一個任人擺布的提線木偶。
從林川退出林氏後,之前還想找他聯姻的千金大小姐跑了一大半,還剩幾個腦子不清醒的眼巴巴拿着自己的卡來說包養他。
“……”
只能說美色确實讓人神志不清。
林川從林氏退出之後着手忙起自己以前閑暇之餘搞的投資,他洞悉資本市場,又有這麽些年的經驗在,短時間內賺錢不是難事。
陶晔謙不止一次跑來問林川,真的不打算去他的公司繼續當林總嗎?
這個年代,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
林氏能接受林川出局,他就敢直接來搶人。
一個好的領導人真的重要,這毋庸置疑。
可惜陶總三顧茅廬也沒能将人請去自己公司,他有點失落。
林氏內部權力紛争持續了大概兩個月左右落下帷幕,沒決出最後的得勝者,反而因為林宸負責的項目出了問題,集團內部一時間解決不了,不得不有人出面又将林川請了回去。
當時林宸出的大纰漏對他的姐姐林晗來說應該是個不錯的機會,但是她嫁了一個蠢丈夫,被媒體爆料夜會嫩模,加上自己手上的項目并不少,又無法給林宸善後,家庭和工作上的多重勞累讓人心生疲倦。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姐弟倆分着林川之前一個人跟進的項目卻鬧成這樣一個局面,沒人質疑當初老爺子的眼光,将集團交給林川并非是偏心,而是那麽多孫子孫女裏面,他的資質遙遙領先。
林川是在釣魚時接到的電話。
挂斷電話後身旁的陶晔謙直嘆氣,好像自己損失了一員大将般。
林川回林氏鬧出來的動靜也不小,趁着之前離職的契機,他也順便将自己身邊的人都洗了一遍牌,一邊收拾堂哥堂姐留下來的爛攤子,一邊還将身邊的人換了一遍血。
港媒這次學聰明,報道內容之前遞過來讓當事人先過目了再發出去。
林川回來忙碌了一個月左右,沒怎麽休息過。
他的爺爺之前被氣病過,林川之後就沒和他發生過正面沖突,這次再回公司時,林川的身份和之前離開時不同,起碼那些口口聲聲說着讓他“在其位,謀其職”的董事也都閉嘴了。
沒人再幹管天管地還管他結婚的事。
林氏會不會因為聯姻而更上一層樓不知道,但起碼現在集團再交給那對姐弟,可能離走下坡路也不遠了。
難得閑下來時,林川偶爾會看着手機發呆,看他和唐月舒之前的聊天記錄。
唐月舒已經将他的各個聯系方式都删除或者拉黑了,關于他作為她工作室股東這一點倒是沒變,只不過換了別人和他對接相關消息。
林川暫時只能通過看她的直播來了解一下她的近況,不過即便是直播,她播得也不算勤快。
林川知道她回國了。
但是更細一些的內容就不清楚了。
他們之間做不到一删除聯系方式就各自徹底消失在彼此的生活當中。
林川知道她的工作室,知道她的品牌,只要稍微有心,想知道她現在身在何處也未嘗不可。
唐月舒當時在巴黎他們共同居住的那幢房子裏流的眼淚,林川現在都記得。
他不覺得她在那時候的選擇有錯,唯一覺得她對他的資産了解得不夠透徹,她想要多一點東西,在他這裏也是願意的。
幾個月的時間裏,林川并沒有去打擾過她的生活,他們需要給彼此一點冷靜下來的時間,但也不能太久了,說不定久而久之,他就真成了過去式。
林川十二月初有個出差,到京市。
這本來用不着他自己親自去一趟的,派手底下的人去就可以,但林川還是堅持自己去這麽一趟。
京市對林川來說并不是一個很陌生的地方,他以前因為工作或者其他原因來過很多次。
但第一次生出這樣雀躍的心思。
他先完成了工作,合作夥伴那邊派來的對接人很年輕,應該也是家裏安排來歷練一下的公子哥,身上一塊表就是一輛不錯的車的價格,不像是普通的打工人。
不過人家的态度還算好,經驗不足,态度來湊。
聊完合作之後已經華燈初下,他們剛剛簽完合同,公子哥這會兒已經能和林川稱兄道弟。
“林哥,晚上有什麽安排不?”
林川:“怎麽?”
公子哥嘿嘿笑了聲:“晚上有個宴會,估計京市比較有頭有臉的人都去,你要是沒什麽安排的話跟我一塊兒去玩玩呗,給你介紹幾個朋友。”
商人容易為利所動。
林川确實沒什麽安排,一個應酬的場合有機會為他提供其他的合作,他沒拒絕。
生意場有時候也是人脈場,這不可否認。
林川是跟着公子哥的車走的,他的助理帶着合同先回酒店。
路上他聽身旁的人稍微說了一下今晚這個宴會。
“是杜氏董事長那邊給外甥女辦的慶功宴,不過說是歡迎宴也沒什麽問題,”鐘骁禹笑着和林川分享這個宴會的由來,“杜氏你有聽說嗎,林哥?”
“聽說過。”林川印象中,杜氏應該是屬于房地産行業的,近些年來在做酒店方面比較出名。
沒記錯的話,林川現在住的酒店就是杜氏名下的。
“不過我看應該是人家想告訴我們說,以後這個外甥女就是他們家護着的人了。”
林川聽他說起這位宴會的主人公,剛留學歸來就入職了母親娘x家的公司,空降管理層,并且得到了相當一部分的股份,可以說是一躍成為他們這些富二代裏望塵莫及的存在。
顯然人比人氣死人。
投胎是門技術。
車子一路行駛到一幢別墅前,門口停滿了各式各樣的豪車,門口還有幫忙泊車的侍應生,穿着西裝戴着白手套,看到有車子駛來就幫忙指揮停車或者直接替客人停車。
林川在京市有幾個朋友,但是不算多,人脈上自然比不得鐘骁禹,公子哥一進門就不停和人打招呼。
“林哥,你聽我繼續說,這位大小姐也算是個傳奇人物了,別的富二代離家出走,灰撲撲回來,她不僅自己創業成功了,還進了舅舅家公司當高層,現在誰不喊她一聲唐總?”
“唐?”林川并未想多,只是他個人對這個姓氏比較敏感。
“對啊,大小姐姓唐,等下介紹給你認識,”鐘骁禹說着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這麽久不見,人家還記不記得我是誰。”
“你說她離家出走,為什麽啊?”林川順口問了一句。
鐘骁禹說起這個,話茬打開了:“也是她爹不幹人事兒,我們原本都以為她大學畢業先進家裏公司歷練兩年的,結果她爹給安排了一個未婚夫,那個未婚夫……反正配不上這位大小姐,人家有骨氣,說走就走,現在打了個漂亮的翻身仗。”
這件事在圈裏其實有點好笑,唐馳當時不知怎麽想的,可能是真心想為她謀個能當富太太的好歸宿,但顯然他不是只有這麽一條路可以走的,最本質的念頭應該還是不讓女兒進公司,畢竟他的兒子還小,自己也身強體壯,再幹十來年應該不是問題。
如果讓他已經大學畢業的女兒進公司,那十年後他要退時,他初出茅廬的兒子如何同自己的姐姐姐夫争?
不過,這件事任誰說也是唐馳做事做得不夠敞亮。
本來唐大小姐創業成功這件事本身已經很打她老子的臉了,更別提現在直接成為杜氏大股東。
前不久拿下了一個大項目,順利完成。
這相當于唐家辛辛苦苦培養出來一個女兒,最後為別人做了嫁衣。
這大小姐畢竟是唐家養的,不管人家怎麽養,好歹是培養了的,現在唐家也成了個笑柄。
林川跟着鐘骁禹往裏走,耳邊還響着旁邊公子哥輕快又有點吊兒郎當的聲音:“林哥,別的不說,這唐大小姐漂亮是真漂亮,不知是不是法國的水土養人,我覺得她比兩年前看着好看不少……”
耳邊劃過“法國”兩個字,林川沒有捕捉住。
他的目光漫不經心地掃過現場,沒有落住的實處。
鐘骁禹的聲音忽而高昂了些:“林哥,你往那邊看看,中間那個披着白色披肩的就是她了。”
林川的目光與此同時落在某處,聚焦,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一張格外熟悉又叫他輾轉反側好些時日的臉。
她披着白色的披肩,披肩下是水藍色的抹胸晚禮服,禮服上有流光溢彩的冰川藍亮片,漂亮的鎖骨若隐若現。
這個上流圈層勳貴雲集的宴會上,林川看到朝思暮想的人坐在一群富二代中間談笑風生。
他身旁的公子哥說,她是這個宴會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