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章
人在年紀越來越往上增長的時候對于某些日子的到來會變得更加無感。
像小時候很是期待的過年, 現在很難重新找回之前的期盼。
成長是需要付出代價的,歲月帶來人生閱歷,也帶走了一些東西。
即将奔向而立之年, 林川的生活沒有發生很大變化。
當然, 他對現狀還算滿意。
但近來煩惱還是有的。
他已經相對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和女友見面,二月份到七月份,他甚至沒能趕上她的生日。
今年的生日宴會大差不差,只不過舉辦地點比之前大了些,來的人也更多。
在林川29歲這一關頭, 家中有些事情要宣布,他将正式接手集團大部分資産的運作。
換句話來說, 他要升職了。
他的爺爺和父親也要放權。
他的堂兄弟姐妹不是沒有野心,只是野心要和實力比起來, 還是要相配才行。
現場請來了一些媒體。
港城的媒體口無遮攔不是一天兩天,但有時候資本家和媒體之間就是互惠互利的關系。
現場走動的多是港城和內地有頭有臉的人,不少人和林氏有生意上來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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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川坐在某處沙發上,陸祈安端着酒杯, 摟着自己的小女友走了過來。
“一個人躲在這裏幹什麽?”陸祈安啧了聲,“找你一圈了,好好的壽星在這躲着像什麽話?”
林川看了眼他, 又看了眼他破天荒談了一年半的臺省女友昕昕,“有事?”
“沒什麽,和我女朋友一起來給你敬杯酒。”
這句話說完,陸祈安旁邊的昕昕便溫聲細語開口祝林川生日快樂。
她說話一直是這麽個軟軟的腔調,好像陸祈安特別吃這一套。
一年多時間過去, 陸祈安現在也換回黑發的造型了,前幾月的時候還當了一回白毛, 現在手臂上的紋身還在。
但看到他和女友站在一起,林川想要報警的沖動還是時常會有,像社會人士拐騙學生妹。
昕昕在他們的圈子裏格格不入,一直以來都是陸祈安走哪領哪,有女友在場的時候也盡量說她能聽懂的普通話。
身上的衣服首飾包包也是要什麽買什麽。
聽說還特意按照小姑娘的幻想斥資給裝修了一套粉色主題的別墅,是送給她的。
港城的別墅是什麽價,可想而知,陸祈安夜算得上大手筆了。
林川之前對發小感情狀況不是很好奇,但現在難得想問問他的想法。
陸祈安和林川年紀相仿,家世相當,顯然林川現在面對什麽樣的局面,他也差不多。
“你同昕昕,以後系咩打算啊?”
“有打算,行一步睇一步。”
“……”八14八一⑥⑨63
還是他高看這小子了。
林川用粵語問的,陸祈安也是用粵語回答的,小姑娘明顯聽不懂,又睜着那雙小鹿眼撒嬌問陸祈安他們在說什麽。
陸祈安是真的吃這套,三言兩語将人糊弄過去。
林川原本在這裏坐着只是想清靜一會兒,一晚上不知喝了幾杯,和長輩喝、和合作夥伴喝,還有和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千金喝。
酒量再好,也不能這麽喝。
酒本身就不是什麽好東西。
陸祈安帶着女朋友一起來,這裏就不算隐秘了。
緊接着又陸陸續續有人發現這場生日宴的主人公在角落裏,角落也不再是角落。
有的人,他所在之處,便是視線交彙點。
今夜的媒體即便事先打過招呼,也依舊有人問了不知輕重的話。
當時林川站在臺上,有個記者高舉着話筒問他和某家千金是不是好事将近。
還有人問他是不是升職和婚姻大事也一起解決,雙喜臨門。
可以想象,假如消息屬實,那麽今天晚上這個場合很适合同時宣布,不用等到明天,今天晚上就會有媒體加急報道。
這對兩家的股市都是好事。
生意人最會掂量得失。
只不過林川在臺上時沒有回應這個問題,記者敢問這個問題,自然是有內部消息的。
林川沒回應,還有人想繼續開口問時,他輕飄飄看了對方一眼,之後那個記者便噤聲了。
這位林公子幾年前整治媒體的事在圈裏還算是衆所周知,凡是到他面前采訪的記者都會被前輩警告一句小心說話。
因為這位不僅找記者本人的麻煩,連他們領導的麻煩也找。
記者問話的環節結束後,林川不出意外被他父親在無人處責罵了幾句。
他在那麽多鏡頭下拿眼神威脅記者,對他形象不好。
林川點頭說是,反正他的樣子看着是左耳進右耳出。
“……”
又一陣熱鬧過後,林川對面坐下了一位長直發的女性,年紀上看着和他無疑沒差幾歲。
紅色的晚禮服很是吸睛,晚禮服上有閃片的設計,加上身材相貌不錯,她在這個場合得到的關注度并不低。
但事實上,這位女士得到關注度高的原因又不僅如此。
“生日快樂,阿川。”
她說着端起了手中的香槟,要和林川碰杯。
林川不至于不給這點面子,他和對方碰杯,喝了口酒。
“多謝。”林川說。
他的态度淡淡,和對方的關系并不算熟絡,但确實認識了很久。
片刻,紅裙女士輕笑了聲:“剛剛記者說的話不是我授意,你信不信?”
記者口中的某家千金,就是眼前的紅裙女士,溫若儀。
一位出生在港城,擁有港城戶口但是父母雙方都是內地人的女士。
她的父母當初成婚不久來到港城發展家族生意,後來在港城生下了她,之後溫若儀又随父母回了內地,她能聽懂粵語,但不是很會說。
溫家是做珠寶生意的,和林家有十來年的生意來往。
溫小姐比林川小兩歲,是老爺子為他千挑萬選選出來的未婚妻。
“我信不信不重要。”林川說。
在這件事上,結果和過程在他看來都不是很重要。
溫家這位千金看向林川的眼神裏帶着絲毫不掩飾的欣賞,她說:“你說你這個男人,說話有時候沒必要太實誠的,我可以假裝什麽都不知道。”
在林川和這位溫小姐第一次坐下來見面時,是相親。
或者說是走的一道程序而已。
這位溫小姐到了适婚年紀,想要找一位心儀的聯姻對象,她需要一個長相過得去,門當戶對且三觀和她大體契合的男人,最重要的是不會影響她的事業,最好還能有所幫助。
林川屬于她選擇範圍內綜合條件最好的一位。
看在他這張臉的份上,溫若儀甚至願意在其他方面放低一些條件,畢竟未來他們很有可能要生育孩子,一個好看的父親能夠給後代帶來不少好處。
然而,林川坐下來和她進行自我介紹完後的第一句話就是:“抱歉,我有女朋友。”
溫若儀:“……”
當然,她欣賞林川的坦誠。
也明白他在家中長輩催婚的情況下卻依舊不将女友帶回去的本質,無非是對方的存在就違背了他們擇偶标準中心照不宣的一點:門當戶對。
這種情況屢見不鮮。
好像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喜歡灰姑娘以及千金大小姐喜歡窮小子是什麽潮流一樣。
溫若儀不止一次見識過這種情況,不過她還是表達了願意陪同林川演戲安撫他卧病在床的爺爺。
不是以女友或者未婚妻的身份,單純是以朋友的身份。
長輩們眼中只會覺得他們相處得還可以,只要願意相處,未來的事就有得談。
老爺子身體抱恙,在醫院住了好一段時間,住院時就一直念叨着林川的婚事。
老一輩和他們現在的觀念不一樣,林川改變不了老爺子的想法,以前能拖就拖,現在不知是誰念叨了一句讓林川今年或者明年結婚給老爺子沖個喜,于是他的婚事又成了被關心的內容。
林川現在不和老爺子對着幹。
橫豎相親不代表成功,拖到他老人家身體好點就說不合适。
快三十歲人了,沒人能逼着他結婚或者和誰結婚。
至于這位溫小姐,他們其實小時候認識,後面生意上有來往也見過。
她幫了這個忙,意味着林川欠她一個人情。
按照林川現在的身價,他的人情是很x貴的。
“阿川,我之前和你說過了,我不介意你在外面有人,只要你能處理好就行。”
溫若儀當然是願意結這個婚的。
大多數有錢的男人和女人都不是專一的主,既然他們将婚姻視作是一場合作,那只要保證合作順利就行,正常來說,合作必然伴随着風險,但帶來的高利潤值得冒險。
而且還有很重要的一點,溫若儀沒見過幾個專一到可以幾年都不開小差的男人,時間是良藥,也是最殘酷的刀,能磨平傷口,也能讓愛意消退。
荷爾蒙不再能維持愛情的新鮮時,只有利益才是穩固一段關系的橋梁。
林川是很優秀,但溫若儀不認為他是那個例外。
林川的目光落在跟前的酒杯上,香槟被他的手輕輕晃動,酒液在杯壁中流淌。
“溫小姐,”他開口道,“我的回答還是和之前一樣。”
他之前說,近兩年不會考慮結婚。
自然,三十歲未婚不是什麽新鮮事,按照林川的條件,他依舊是鑽石王老五。
溫若儀卻覺得林川依舊是她選擇範圍裏最好的合作對象。
她有耐心和他耗一段時間。
今晚的宴會上,溫若儀和林川同框的畫面并不算少,不少人覺得林川這朵高嶺之花,終究是找到般配的人了。
溫小姐美貌、才識、能力都有,也是個知性溫柔的女人,正常男人都不可能再去挑剔她。
不過結婚了都能離婚,現在還沒确切消息的兩個人,自然也不作數的。
還是有人在這種時候想要搭上林川這座橋。
不管是自己上前來還是家中長輩介紹,這個時間段湊到他跟前來的年輕貌美的女性,大多數打的是同一個主意。
林川差不多時就沒有再喝酒,他難得在自己的地盤覺得酒喝多了不安全。
離開視線範圍內的酒杯他也沒敢再碰。
雖然林川本人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但是身邊還真有個富二代喝了杯下料的酒,和一個女人發生了一夜情,之後過了差不多十個月,人家抱着個孩子說是他的,索要一大筆錢。
驗了親子鑒定之後确實是他的孩子,只是一個被算計着生下來的孩子和一對都不算負責的父母,這樣的局面可想而知,一地雞毛。
當時那個富二代剛結婚不久,鬧得很難看。
這種負面例子值得借鑒。
林川趁着上洗手間的工夫遠離了那些視線,在沒什麽人的走廊內掏出手機看了幾遍,他的女朋友今天到現在都沒有給他發過消息,沒有聯系過他。
甚至林川兩三個小時前問她有沒有吃午飯也沒有回複。
不排除女朋友忘記他生日的可能。
畢竟他們最近聊天聊得不多,沒提及過這個話題,加上已經好幾個月沒見面了,是有這個可能。
林川倒不是很矯情,只是免不了覺得有點失落。
手不自覺點開了訂票的軟件,林川看起了最近一趟飛往巴黎的航班。
只是想要訂票時又頓了一下,他最近的情況确實不是很适合離開港城。
起碼這個月不行。
他還不到可以随心所欲的時候。
晚宴大概會再持續一個小時左右,但林川累了,他喝的酒有點多,哪怕現在意識清醒,他也有點懶得應付那些人了。
今晚起碼有十個人祝賀他好事将近早生貴子的。
還不如祝他長命百歲。
林川這個人到底是有點叛逆在的,不然也不至于堂哥堂弟都結婚生子了,他之前孑然一身,對父母長輩的催婚置若未聞。
林川看了會兒訂票軟件,之後聯系了司機,十分鐘後從別墅後門坐車離開了這個以自己為主角的生日宴會。
坐上車後不久,手機來了好幾條消息,之後又是父母的電話,林川沒接。
好半晌後拿起手機回了條消息,大概意思是自己喝醉了,先回去休息。
之後的消息就沒再搭理了。
林川看着窗外,眼神有點空洞,思緒在不斷飄遠。
港城的夜晚自然還是熱鬧的,尤其現在七月中旬,晚上車水馬龍,有時候望過去,很多街景看着有以前舊電影的質感。
林川自己住的房子在一處比較安靜的小區。
車子按平時的習慣應該是直接開入停車場,不過今晚他喝酒喝多了覺得不太舒服,在小區附近便讓司機停車,自己走一段路。
港城寸土寸金的地方,林川這個小區裏開豪車的住戶比比皆是,有時候保安認車都比認人方便。
小區裏建了游樂設施,有露天籃球場和羽毛球場,經常能看見還在上學的青少年在這邊運動。
林川在這個小區裏也有認識的人,只是住得遠,平時不怎麽聯系。
他想找個地方給唐月舒打個電話來着。
但不知道她今天忙不忙。
然而視頻打過去好一會兒也沒有響應,她可能在忙。
女朋友的事業蒸蒸日上,林川自然能看出來的,他對唐月舒的作品也有關注,之前應酬時看到過座上有位女士穿了她設計的作品。
林川當時誇了一句對方的衣服好看,順便問了購買渠道,對方愣了一下,給他推了店鋪,又真心誠意地從自己作為消費者的角度誇了一下衣服。
顯然那位女士并不知道林川為什麽問起一個女裝品牌,也不知道後來這樁生意談成,多少有點甲方愛屋及烏的意思。
在幾家區別不大的供貨商裏選擇一家,自然以性價比為先,當時還處在議價階段,他們不是給價最低的一家,但最後贏得了這場合作。
所以大家在成事上面向來講究天時地利人和。
少一點可能都會引向其他結果。
林川繼續往小區門口走,只是走着走着,腳步忽然停了下來。
——
巴黎飛港城将近13小時的航班,唐月舒沒有委屈自己,她買的頭等艙。
從唐家離家出走之後,唐月舒也想過自己未來很長一段時間應該都會是經濟艙旅客,但是她偏偏是個幸運的人。
只不過這長達十來個小時的旅程,唐月舒還是醒醒睡睡好幾次,這樣長途跋涉自然不會很舒服,她在看着窗外發呆時好幾次都在想,林川這一年多的時間飛來飛去,也難為他一直堅持下去。
林川不止是談戀愛得飛巴黎,他工作上的安排有時候還得全世界都飛。
唐月舒只是知道他大概涉及的行業和工作,但具體的她沒問,也不适合問他工作上的細節。
畢竟将心比心,林川想看她的未公開設計稿件,那也是不能的。
情侶歸情侶,公私得分明。
除非哪天他打算進軍服裝行業并且成為她的甲方,這倒能商量商量。
反正光在飛機就待了十來個小時,更別提加上出發到機場,以及下飛機後趕到林川住址的時間。
唐月舒只知道林川的一個住址,還是去年要給他郵生日禮物時問的地址。
林川給的地址倒是具體到了幾棟幾號房,然而唐月舒忘記了一點。
這種高檔小區很大概率有保安守着。
她不是業主,保安也不能貿然将她放進去,保安讓她給住這裏的業主朋友打電話。
現在已經是晚上十點左右,港城七月份的天氣悶熱得不行,即便是夜晚也不例外,唐月舒身上沁出薄汗,裸露在外的皮膚還被蚊蟲咬了幾個包。
她也擔心再磨蹭一下,林川的生日就過去了。
她千裏迢迢趕過來,還是想趕上男朋友的生日。
只不過她的手機不争氣,就在這時候給她直接關機了。
電量不足,關機。
唐月舒于是翻着随身攜帶的小背包,從裏面找充電寶。
林川看到的就是這麽一幅畫面,他在自己常住的小區門口看到一抹眼熟的背影。
起初只以為是像而已。
直到看見那個行李箱也有點眼熟,他女朋友家裏好像也有個差不多的銀色行李箱,她會在上面貼些貼紙。
有個很大的櫻桃貼紙。
對上了。
林川停住腳步,看着那道背影幾秒,看着她從包裏掏出了一個巴掌大的充電寶,準備給手機充電。
“唐月舒。”
正給手機插上電,她忽然聽見身後有人喊了她一聲。
轉身看過去的時候,林x川的身影映入眼簾。
他旁邊是堵圍牆,有些樹枝從牆裏探了出來,在路燈和月光下落下許多陰影,而林川就在這些陰影中。
臉上同時被昏黃的光和陰影照上,身姿颀長,手上提着自己的西裝外套,領口也沒有好好扣着紐扣,解開了兩顆,露出了鎖骨,加上最近幾個月來沒有怎麽打理過發型,現在頭發長了,有點像是狼尾的發型。
夏日夜晚蟬鳴不斷的時候,路燈下,讓他看起來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痞帥感。
唐月舒就順着這個角度看過去,和林川對上了視線。
這一刻的心境很難形容,在此之前,他們已經五個月左右沒有這樣真實地面對面。
五個月的時間看起來不算長不算短,但足夠別人談好幾段的。
跟着林川從電梯裏走出去時,唐月舒還在複盤剛剛的畫面。
林川的反應比他想象中要平淡些,只是走過來很自然而然牽起了她的手,又接過她的行李箱往裏面推。
平淡到唐月舒要在心裏懷疑一下他到底歡不歡迎自己。
保安明顯認得林川,很熱情地用粵語和他打了招呼:“林生,原來系你女朋友啊,真系唔好意思,下次我就認到嘞。”
林川當時還很溫和對保安說麻煩他了。
其實唐月舒也明白,就算她一開始就将林川的名字報出來,人家保安也不一定相信,說的主要還是場面話。
林川這棟樓是一梯一戶,唐月舒的行李箱在地板上滑出了很輕的聲音,倒是這兩人都沒怎麽說話。
到了門口,林川不知在門上折騰什麽,沒急着開門,反而将唐月舒的手拽了過去。
他這時候的語氣還是平靜的,他說:“來錄個指紋。”
唐月舒的右手拇指指紋錄入了他的大門門鎖中。
之後林川又拿着她的手試着開門,門開了。
行李箱被推着進門,“啪嗒”一聲,燈開了,明亮的光線一下子照亮了視線範圍內的區域。
唐月舒剛剛踏進了這個區域,門被合上,還沒來得及看一眼他的住處都是什麽布局。
人忽然就被壓在門後,一只手放在她的後腦勺處,沒磕到她。
下一秒,林川的吻落了下來,吻得很急,唐月舒能明顯感受到他的急切。
她嘗到了他嘴裏的酒味。
林川的狀态和平時不同,他好像有點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