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唐月舒第二天醒來時照例坐在床上思考人生。
她想起昨晚那個擁抱。
好消息是因為那個擁抱, 她晚上睡覺的時候沒怎麽想起過被搶劫的事兒。
壞消息是因為那個擁抱,她昨晚輾轉反側了很久。
林川在昨晚那個擁抱之後,替她拂開了一些擋住前面視線的碎發, 他說:“明天我過來陪你一起補件, 今晚好好休息。”
即将要走的時候他好像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他說:“我今晚要熬夜,你要是睡不着随時找我。”
他對待自己喜歡的女孩态度和底線似乎都在很穩定地發生起伏。
當然最後唐月舒也沒有給他打電話。
唐月舒還不至于這樣。
他們那個擁抱像是突然起意,但抱得實實在在,也抱了很久。
這種明明什麽關系也沒有但偏偏時不時來點越界行為的暧昧很是讓人上頭。
唐月舒的心被撩撥動了。
她沒有睡好, 那個擁抱帶來的後遺症實在是厲害,唐月舒的心思太多。
導致他們今天的見面變得有期待感起來。
他們約的下午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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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月舒趴在陽臺上看今天的天氣, 還是細雨連綿。
這天氣一邊冷着還一邊下雨,灰蒙蒙的巴黎好像也別有一番風味。
關于昨天被搶劫的經歷, 唐月舒甚至還自嘲地想了想,這算不算這邊留子的随即機打卡活動?
随時随地随機解鎖。
想想還挺好笑。
之前某個群裏還有個哥們被入室搶劫的,公寓裏被洗劫一空,連電飯煲裏前一天晚上剩下的飯都沒放過。
越想開越心酸。
唐月舒洗漱後給自己煮了個面條, 江清也之前帶的那一大箱物資對唐月舒來說那是妥妥的剛需,現在也派上了用場。
放在以前,唐月舒對這種食品嗤之以鼻, 現在這些都是她的好寶貝。
糧食哪有什麽高低貴賤之分。
唐月舒調整情緒的速度也快,一個晚上過去之後已經好很多。
她出門前還花心思化了一個妝。
天空短暫停了雨,但是空氣中還泛着水汽,路面也是濕的。
鞋底踩在地面上,偶爾會踩到坑窪不平的區域, 那種踩着水的感覺不算很好。
唐月舒覺得有點讨厭。
她只有在不需要出門的時候才會喜歡下雨天。
林川的車停在樓下,唐月舒走過去, 上車。
“下午好,林先生。”她開口打了招呼。
林川的目光望過來,他們昨晚在走廊上抱了大概幾分鐘,那個過程裏,他們的關系絕對算得上親密。
普通朋友之間也能擁抱,但是普通朋友一般不會以這樣的姿勢抱幾分鐘。
一個晚上過去,昨天晚上的旖旎仿佛消失不見。
她張口還是喊“林先生”。
林川沒對這個稱呼發表什麽意見,他提醒了一句:“系好安全帶。”
看着唐月舒将安全帶系好,她低下頭那一刻,長發也跟着不聽話地垂落,遮掩到了她的視線。
林川有點想給她将頭發拂起來,但最終還是只看着,沒有動手。
件的流程不快也不慢,他們跑了幾個地方。
昨天丢失的財物基本上沒有找回來的可能,唐月舒也看淡了,她的賬戶什麽的凍結及時,不至于被盜刷。
唯一損失的應該是她的手機以及錢包裏的現金。
經過這次,唐月舒覺得以後那條路要少走。
林川全程陪着她跑來跑去,唐月舒恍惚間都有種自己想是花錢雇了一個司機的錯覺。
但事實上,林川現在還是一個給錢投資她的金主。
将證件都補回來之後,唐月舒又着手去解凍自己的各種賬號。
還買了一個新手機。
她對電子産品沒什麽太大的執念,但昨天被搶的那個手機是出國前才買的,用了大半年,她剛有點感情,怪讓人惆悵的。
不管怎麽說,現在将事情辦好就很不錯了。
唐月舒很感謝林川,說要請x他吃飯。
中國人社交禮儀裏面的其中一個點就是請人吃飯,不管是感謝還是求人辦事,吃飯都是一門學問。
唐月舒問林川想吃什麽菜系。
法國這邊相對比其他國家已經顯得沒那麽美食荒漠了,凡事靠對比。
法餐他們一起吃過幾頓,中餐更不用說,但法國這邊的中餐還是差了點意思,雖然很多也是中國人開的。
唐月舒覺得最有誠意的當然是自己下廚,但她不能害她的財神爺先生。
林川反過來問她:“你想吃什麽?”
唐月舒當然是想吃中餐,但不是法國的中餐館,她想回國,在街邊買根熱氣騰騰的澱粉腸也很好。
她上中學那會兒愛吃,家裏不讓吃,她偷摸在外面吃。
“我在問您呢。”唐月舒說。
林川輕笑一聲,他說:“聽你安排。”
唐月舒:“……”
她覺得林川不是那種沒主見的人,他大概确實覺得吃什麽都沒關系。
又或者真想看看她頭疼的模樣。
唐月舒确實頭疼,她在巴黎的人脈遠不如林川,不可能像他那樣連那麽偏遠的中餐廳都能找到。
但她這幾個月直播認識了一個在法國的探店博主,她問一下對方,最後綜合人家的建議,偏頭問林川:“壽喜鍋吃不吃?”
大有林川說不她就繼續說下一個的意思。
“就這個吧。”
林川将手機遞給唐月舒,“你搜一下導航吧。”
手機被放在她手上,盡管只是很短暫的時間,但手機是很私人的工具,唐月舒垂眸輸入地址,很快就将手機還給他。
林川手機裏的消息很多,他也用微信,但是跳出來的大多數是群聊,看名字就知道是工作群,裏面是各種人在裏面交流工作內容。
大概是和內地那邊的合作方的溝通群。
壽喜鍋的位置不遠,開車十分鐘左右也就到了,開在一條小巷的路口,門口的招牌看着就很喜慶。
門口招待客人的服務員也是金發碧眼,見到來客人還會說上兩句蹩腳的日語。
裏面看着紅紅火火,很有煙火氣息。
人不算多,唐月舒和林川被帶到了一張空桌子。
她那位博主朋友說這家店有時候得預約才能有位置,唐月舒這臨時起意過來的只能看命運。
還算幸運。
唐月舒根據朋友給的攻略點餐,點的同時還不忘問林川的意見,他也确實不挑食,基本上問什麽都吃。
“要喝酒嗎?”唐月舒問,“我朋友說這家的梅子酒很好喝。”
不過話說完她才想起來林川今天開着車,他不太方便喝酒。
林川說:“你可以點來嘗嘗,我不喝。”
唐月舒沒點梅子酒,她點了一個玄米茶。
上菜的速度不算慢但也不快,唐月舒撐着臉看林川,這裏桌子不大,周圍的布置很喜慶,但也沒什麽好看的,好像還是對面的人更好看。
林川低頭在回消息,這個點在國內已經不早了,不知道是不是還有什麽工作上的內容。
唐月舒覺得他應該是很忙的,一直逗留在巴黎應該不是什麽很好的選擇。
壽司和玄米茶先端上來了。
唐月舒嘗了一口玄米茶,聞着很香,一股濃郁的炒米香,她還挺喜歡這個味道。
之後他們點的東西陸陸續續都端上來了,服務員替他們開火煮着東西。
唐月舒看見林川也收起了手機。
這家店的和牛很好吃,唐月舒意識到有一個在法國當探店美食博主的朋友有多重要。
她比較喜歡吃鳕魚燒,很鮮嫩多汁。
等菜端上來的時候,唐月舒就知道自己沒來錯店。
林川伸手給她添了茶。
他們的外套都脫了搭在一邊,林川挽了一下衣袖,差不多到手肘的位置。
服務員沒有時時刻刻在他們這桌守着,她去服務其他客人後,他們就變成自助,林川負責往鍋裏添加新的肉和醬汁,他的手在他們頭頂的燈光之下顯得格外好看。
唐月舒覺得這樣在具有煙火氣息的氛圍下忙碌的財神爺先生很溫柔,像她那天在家時看到的那樣,很有人夫感。
她以前沒想過自己好這口,甚至懷疑是在巴黎這半年才将她的口味給調成這樣的。
這麽直勾勾的眼神很難忽略。
林川終于擡眸,唐月舒撞進他的眸子裏。
“一直看着我幹什麽嗎?吃的不合胃口嗎?”他胡說的,他看見她吃得很香。
就是想逗逗她。
唐月舒看到了林川眼底的笑意,也明白他在調侃自己。
“林先生,”唐月舒的目光并沒有閃躲,她還是看着他,“別人和您吃飯不會盯着你看嗎?”
用唐月舒一位追星的堂妹的話來說:好偉大的一張臉。
她說話用着敬稱,但林川莫名覺得她在調戲自己。
林川笑了一下,他問:“為什麽要盯着我看?”
“因為好看。”
很直白的誇獎,唐月舒應該是第一次當面誇林川帥,但她之前私底下和蘇秘、陳助讨論過,那時候她四舍五入也算是他的員工。
沒有員工不喜歡蛐蛐領導。
林川被她誇了也沒有要不好意思,這個世界上确實不怎麽存在帥而不自知的男人,顯然林川知道。
他還是笑着,回答了唐月舒前面問的問題:“目前沒有人像你看得這麽大膽的。”
他的日常生活裏,不是誰的眼神都能到他的注意。
公司的員工也沒幾個敢光明正大這樣直勾勾盯着老板看的。
唐月舒面對林川看過來的灼灼目光,她耳根有點熱,她聽見林川問了一句:“你呢?平時也有很多人看你嗎?”
說這句話的時候,林川垂眸将煮熟的牛肉夾往她的碗裏。
升騰而起的煙火氣将他的面容籠罩在內,周圍的喧嚣好像将他隔絕了一般,唐月舒眼裏好像只能看見一個他。
片刻,林川又擡起眸子與對面的人對視,她彎着眸子沖他笑了一下:“對啊,我很漂亮的。”
這是一個事實。
只不過唐月舒這句話沒說完,她盯着林川說:“我對面現在不就有一個這麽盯着我嗎?”
唐月舒從前不和別人開這樣的玩笑。
林川被她猝不及防點了一下,面上短暫愣了一下,随即嘴角輕揚。
“也是。”他說。
這場對話裏真正勾人的,是他們都心知肚明又偏偏在維持現狀的情況下,各自試探。
周圍的客人越來越多,臨近八點的時候,這家店的客流量到達峰值,他們身在很嘈雜的環境裏,旁邊普遍是亞洲和歐洲面孔,他們口中說的語言也各不一樣。
只是在他們兩個人眼裏,別人和別的聲音都顯得很多餘。
這頓飯吃了一個多小時,吃得唐月舒覺得有點熱。
這一頓飯也算是吃得不錯,只不過如果這裏不屬于是一般留學生會天天光顧的地方。
消費上不算便宜。
不過唐月舒已經不是那個需要在巴黎四處找兼職的那個小唐,她現在都快成為老板了。
就像打怪升級一樣,唐月舒正在升級階段。
她買單買得痛快,林川靠在椅背上笑着,來了一句:“唐總大氣。”
他那個笑很随意,語氣也漫不經心的。
唐月舒剛好結完賬,她聽見了,目光又直勾勾看過來,但是眼神裏不是剛剛那個意思。
“你剛剛喊我什麽?”
林川坐直,語氣收斂了些:“唐總?”
“沒聽清,再喊一遍我聽聽。”
林川笑了聲:“唐總。”
唐月舒聽爽了,林川也是真懂事,他還贈送了唐月舒幾聲。
“謝唐總今天請客,祝唐總學業事業節節高升,發大財。”
一個嘴甜的男人。
唐月舒心情很好,他們走出那家店時,身上都還帶着店裏的味道,唐月舒聞了一下頭發的味道,和店裏一樣香。
“……”
冷風一吹,剛剛店裏的煙火氣息散了點,唐月舒默默裹緊身上的外套。
晚上的溫度比白天更低點。
林川的車停在對面,他們還要步行一段路。
迎面走來一對情侶,男人抓着女人的手放在自己的外套口袋裏,甜甜蜜蜜地路過了他們。
這襯托得唐月舒和林川兩個人有點不熟。
不早了,林川直接将她送回家。
唐月舒在車上的時候腦子有點放空,大概了吃飽了不太想動,也不太想思考。
回去的路程有點遠,林川要開車,不能時刻和她說話。
路上多數時候都很平穩,林川在車技方面确實很好,唐月舒看着車窗外的景色發呆,眨眼的頻率慢慢變低,直到眼睛合上。
她安靜了一路,手機也沒怎麽看,等紅燈的時候林川往旁邊看了眼,車窗裏倒映出她安靜的睡顏。
不是閉目養神,她睡着了。
臉偏向了另一邊,貼近車窗。
接下來的行程裏,車速比一開始還要x慢些,但始終很穩。
唐月舒是在一陣細微的雨聲中醒過來的,這時候車還在開着。
下雨了。
外面的街道看着眼熟,應該離她的住處不遠,她下意識轉頭看林川,他的目光看着前路,但是顯然已經發現唐月舒醒過來了。
“醒了?”
唐月舒有點沉默,印象中她應該不是第一次在他的車上睡着。
不知道是什麽毛病,現在就算了,以前還沒熟的時候她也能睡着。
唯一還稍微合理些的解釋大概是林川的車都很舒服吧。
“嗯。”唐月舒應了一聲。
這個雨好像在變大,車前的雨刷開了起來,這個雨刷工作的過程看着還有點治愈,唐月舒的目光盯着前面看。
車子停在樓下,林川卻熄了火。
唐月舒伸手去解安全帶,身邊探出一只手稍微拽住安全帶,唐月舒不解地擡頭看,林川的聲音傳來。
“雨太大了,先在車裏待會兒。”
唐月舒頓了一下,随後手放下了。
外面的雨聲确實在變大,但是沒大到不能出去的地步,下車跑幾步進去就是了。
只不過林川開口的時候,唐月舒還是安安靜靜在位置上沒動。
車裏還是有點歌聲的,只不過是很抒情的音樂,外面的雨滴拍打在車頂和車窗上,聲音都快要蓋過歌聲。
唐月舒看了會兒雨,然後又轉頭看林川了。
才發現他的腦袋靠着後面,閉着眼睛,呼吸均勻。
唐月舒當然知道他沒有睡着,只是今天開了一天的車,累了。
司機的活兒也沒那麽好幹。
她在想自己在巴黎是不是也應該買輛車,以後出門也方便很多。
都喊她一聲唐總了,唐總出門總不能太寒碜。
唐月舒不知道自己的目光有多明晃晃,橫豎她也不是偷看,光明正大地在看。
她心裏是不心虛的,即便這樣,當林川驀地睜開雙眸時,她還是有點被吓到,太突然了。
“有這麽好看嗎?”他笑了聲,聲音聽着有點微啞。
財神爺先生這麽說就有點低估自己的魅力了,唐月舒也是真心覺得他長得正點。
“雨越來越大了。”唐月舒答非所問。
林川自然也發現這一點了,只不過他忽然輕聲問:“和我待了這麽久,會膩嗎?”
雨聲淅瀝,車內的音樂剛好在切換的間隙,下一首歌的前奏聲音很小,他們在雨聲環繞的車內安靜對視了幾秒鐘。
随後,林川得到答案:“不會。”
這個答案只能說得上無功無過,如果唐月舒想哄人開心的話,她會加一句說和他在一起特別開心。
人和人之間的關系,每踏出一步都是一個新的開始。
需要慎重些。
林川想聽的應該不止她一聲“不會”,但唐月舒只給出了這個答案。
僅僅這兩個字,就讓車內的氛圍往暧昧的方向靠了。
駕駛座和副駕駛座的距離很近,一輛車的內部空間也不至于讓人覺得過于寬敞。
音樂聲伴随着雨聲再次在車裏回響。
唐月舒覺得林川的目光有點灼熱,但他什麽也沒做。
他依舊符合最初留給唐月舒的那個印象,是個紳士。
哪怕就差開口明明白白告訴唐月舒,他就是為了她才再來的巴黎,哪怕她應該也心知肚明。
目光交彙的短暫時間裏,唐月舒明顯感受到自己的腦子有點不太受控,她的視線不僅僅落在林川的眼睛,甚至還掠過了他的嘴唇。
這是一張顯而易見的看起來很好親的嘴。
不過某些念頭只是一閃而過,唐月舒并沒有去細想的意思。
寒冷的雨夜和溫暖昏黃的車內形成鮮明的對比,這種時候最容易生出沖動的念頭。
晚上沖動做出的決定很多時候第二天醒來就會後悔。
林川不難看見唐月舒開始閃躲的眼神,他無聲笑了一下,随後問她:“最近有什麽要忙的事情的嗎?”
那當然是有的。
唐月舒的寒假并不漫長,很快就要結束了,她希望在假期結束之前可以确定好模特和制作工作室。
她不是一個臨時抱佛腳的人,凡事盡力而為才能達到她想要的極致。
林川是個很好的傾聽者,他也是一個能從自己的閱歷和見解出發給出建議的人。
但服裝設計這點确實不是林川涉獵的範疇,他倒是有朋友家裏是從事這方面的生意,也有走高端的生産線,也招聘那些身上有獎項的設計師,只是唐月舒現在不需要他引薦一份工作,她要自己當老板。
他能做的大多是聽她說,給點情緒價值。
還有給錢。
他還有投資方這個身份。
林川想起去年這個時候的自己,看着身邊的人為一個漂亮姑娘一擲千金,又是給錢又是買房買車買首飾買包,仿佛給誰花錢不重要,揮霍才是一種快樂的途徑。
他覺得無聊。
那個姑娘很明顯為圖錢來,後半年那個人結婚了,他們依舊保持着關系。
那人在外還有個愛妻的好名聲,但是很多人心知肚明,面子上的好看,就只有面子而已。
現在據他所知,那人的妻子已經懷孕了,懷孕歸懷孕,沒耽誤男人在外面流連。
林川沒覺得自己會到心甘情願給人當提款機的程度。
但現在事實說明,他還挺上趕着給人花錢的。
“雨小了。”唐月舒說話的聲量稍微提了一下,打斷了林川的思緒。
她想回去了。
林川沒有借口再繼續留人。
他将車裏的雨傘遞給她,“下車小心路滑。”
唐月舒在車裏就将自己裹好,準備迎接外面的冷空氣,她沖林川擺擺手。
“拜拜。”
他們沒有約好說明天見之類的話。
唐月舒太忙了,如果林川再沒有點眼色随便約她,他就能收獲拒絕。
盡管以前沒有相關經驗,但林川懂得待人接物的道理。
他見過很多形形色色的人,也确定唐月舒是個慢熱的人,比他還慢。
這麽說可能也不對,他都上趕着到這地步了,算哪門子的慢熱?
唐月舒的身影在雨幕中跑入室內,消失在林川的視線範圍。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他都習慣看着對方回家的背影了。
接下來的兩天時間裏,唐月舒沒有再和林川見面,她白天的時候在外面四處跑,晚上的時候在畫稿和直播。
人的精力确實是有點的,但是正在為起步的事業奔波,她有時候甚至感受不到累。
因為唱歌和說話有點多,唐月舒也不得不成為潤喉糖依賴人士。
每天都在努力喝水。
寒假即将結束,這對一個忙碌的人來說甚至是麻木的,她好像本來也沒怎麽擁有假期。
手機上每天要聯系的人也不少,溝通是這個世界最難進行的事,不管是多簡單的事,當需要商讨的時候就能夠發現無數的小問題,需要改進,需要修改。
開學前一天晚上,唐月舒難得準備早點睡,但是晚上十一點過後,她的門被毫無預兆敲響。
這對于一個獨居的女性來說其實不算是一件好事。
退一萬步說,唐月舒讨厭被打擾。
她走到門後的位置,沒有第一時間開口問話,她先看了門口的貓眼,通過貓眼,她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唐月舒愣了一下,她開了門。
林川站在外面。
“林先生?”這個稱呼真是喊習慣了,就算現在的關系有點暧昧,也不妨礙唐月舒繼續這麽喊。
林川一聲招呼不打就出現的情況很少,盡管是唐月舒十天之前發燒時,他也會在樓下打個電話。
唐月舒剛剛還看着手機,她沒有林川有發消息過來。
“這麽晚了有什麽事嗎?”她問。
林川穿着一身黑,如果唐月舒不認識他,會覺得這是個莫名出現的男人。
現在的話,雖然認識,但也有點莫名其妙。
“我有事需要回港城幾天,”林川看着她開口,“我來和你說一聲。”
這句話落在唐月舒耳中,并不意外。
他的工作在港城,在這邊久待才是不正常的。
只不過林川特意出現在她面前說一聲這個行為顯得矛盾。
他們不是什麽需要給彼此報備行程的關系,就算給暧昧對象報備一下也應該,他們之間的通訊方式很多種,都可以實現這個目的。
來到她住處是最沒有效率的一種。
這才顯得林川的舉動很有目的性。
如果他今晚的目的是跟唐月舒談感情,她會毫不猶豫将他關在門外。
一個要回國的男人,不應該在異國他鄉惹情債。
唐月舒沒提他報備這個行為的不妥,她嗯了一聲,來了句:“還有什麽事嗎?”
眼神裏甚至沒透露出一點不舍。
林川笑了聲,他看着她道:“能來x個離別的擁抱嗎?”
那天抱了之後睡不好的人不僅是唐月舒,林川也沒睡好,盡管他那天晚上配合着國內的時間開完會已經是四點多了,他躺下的時候還是覺得大腦神經是興奮的。
跟神經病一樣。
在社交場合裏,他又不是沒和異性有過擁抱。
顯然抱喜歡的異性跟別的情況不一樣。
林川像是才剛踏入青春期的毛頭小子一個,一個小小的肢體接觸能回味很久。
唐月舒站在門內,和林川之間有兩步距離,她頓了一下,問:“那你還打算來巴黎嗎?”
“來,我只是回去幾天。”
唐月舒于是又往後退了一步,面無表情道:“那要什麽離別擁抱?”
随後,那扇門就和它目前的主人一樣冰冷地将林川關在外面。
門外,林川看着已經合上的門,低聲笑了下。
他也沒立刻走,站在門外幾秒後道:“你生氣了?”
半晌,門內傳來回答:“沒有。”
“那你把門開開。”
唐月舒問他:“你幾點的航班?”
林川說了一個時間,唐月舒沉默了一秒,随後發出靈魂質問:“那你還不去機場來我這兒做什麽?”
難不成來她這裏還順路不成?
林川的笑聲傳進屋內,他說:“想見你就來了。”
這句話說完,屋內又安靜了。
這次林川沒等到回答。
一個女人不想回應的時候,她也能真做到鐵石心腸。
林川對着門口道:“那我走了。”
他說完這句話之後,屋內還是沒回應,他只能轉身走過那條走廊,走入電梯。
林川上車之後才想起來,唐月舒剛剛對他的稱呼裏用了“你”,不是“您”,語氣還不太好。
但林川就是覺得心情愉悅。
他這一趟回國很匆忙,按照他的計劃,他起碼可以在巴黎待上一個月。
公司不是離了誰就不轉的,但林川作為最被看好的繼承人,他的身份已經是被默認的存在,如今林氏真正掌權的人得算是他父親,爺爺說話也有一定分量,但剩下就是他。
林宸倒是想争,不管是和那些亂七八糟的人打交道,還是很積極去生孩子,不過都是為了緊盯他們爺爺手上的各種資産。
會哭的孩子有糖吃。
這是一個道理,也是一個普遍現象。
林川手上有個項目出了纰漏,需要他親自回去處理,不是什麽大事,但是處理不好容易成為別人拿捏他的把柄。
他的機票也訂得急,所以按道理說,他應該直接去機場,而不是還特意花時間來到唐月舒的住處,和她親口說一句自己要回國。
果不其然他沒得到離別擁抱。
也沒有很遺憾,起碼他得到冷臉了。
——
林川回國這件事對唐月舒的生活沒造成什麽影響,橫豎這位金主已經和她簽訂了合同,也撥了一部分款。
他很大方,也有錢。
撥款都是走的自己賬戶。
跟她這種以前要走大額消費只能刷她爹副卡的混日子富二代不一樣。
反正就算刷她自己的卡也是從老唐那要來的錢。
這種來錢方式很快,谄媚幾句話,老唐就轉賬了。
他要不是大方,唐月舒那個水靈靈的後媽也不能跟他。
唐月舒恢複了上課的日常,她的課比上學期要少點,同學們的反應很真實,剛放完寒假就開始期待一個半月之後的春假。
寒假雖然不算長,但是能改變的東西也不少。
例如特地飛到南半球國家游玩的同學肉眼可見曬黑了。
除此之外,還有個同學分享了自己懷孕的喜悅。
來這邊久了,唐月舒覺得她的同學假期回來沒換性別就都算是正常的事了。
西方國家确實有時候自由得讓人難以理解。
不過沒關系,世界是多元化的,存同求異就好。
唐月舒的适應能力一天天被鍛煉出來,她忙着盯工作室的裝修,也忙着和別人溝通參賽作品的制作,所幸她碰到了一個非常不錯的團隊。
一個相對比較成熟的設計師團隊,他們來給唐月舒打下手。
當然,某種程度上說唐月舒也算是獨立服裝設計師,但她第一次參加大的賽事,她需要有經驗的人給自己做好後盾。
那個團隊的成員普遍年紀在三十左右,得知唐月舒還是個學生時也表示了驚訝,唐月舒年紀輕輕第一次參賽就是這種水準,某種程度上她也算天賦異禀。
這次複賽真能讓她拿個獎,她這位中國設計師的名號也會傳回國內。
所以這個團隊的人很熱衷來給她提供幫助,唐月舒的一些設計理念和他們不謀而合,一群人的關系發展很快。
相同的興趣愛好或者職業很大程度上能夠快速破冰。
加上這個團隊裏基本上都是e人,唐月舒有時候覺得自己是他們的玩具。
可惡的是,她曾經做過MBTI人格測試,她才不是i人!
唐月舒現在才明白,e人和i人竟然也分等級,在過分e的人面前,普通e人也會淪為玩具。
這是一個憂傷的故事。
但不得不承認,和志同道合的人待在一起是一件很快樂的事情,鑒于唐月舒比他們年紀都小,有時候甚至還能得到被投喂零食的待遇。
零食原本是給其中一位隊友的12歲女兒準備的。
“……”
這天晚上他們約好去喝酒。
這大概也算是團建。
正好是周五晚上,唐月舒下午有課,課後還得和同學讨論點小組作業,這導致她出校門的時候已經快七點了。
法國人正常來說時間觀念沒那麽強烈,晚上的邀約也不一定準時,但是偏偏他們的隊伍裏有位相當有時間觀念的英國人,他有一點點的強迫症。
一個團隊的磨合,最後總有人做出點改變的,這位哥們憑一己之力讓他的法國隊友們變成時間觀念極強的人。
因為還約着去他們的工作室看布料,唐月舒又是一個沒有車的人,為了方便她,有人自告奮勇說來接她。
結果等她披着點點星光走出校門看到他們一群人全來了在門口等她時,唐月舒有種詭異的放學被家長接的錯覺,還是全家人都來了的那種。
他們開了兩輛車,專門給唐月舒留了一個副駕駛的位置。
很貼心又很神經的隊友。
他們晚上去了酒吧,當然,參加這次活動的人不包括那位12歲的小朋友,她被留在家裏讓爸爸在照顧。
唐月舒已經很久沒這麽玩過了,國內和國外在團建小游戲方面有不少大同小異的地方,她沒心思糾結誰才是起源。
在玩游戲方面,唐月舒很少輸,當然她也會輸,之前同學聚會就輸了。
這次沒怎麽輸,最後成了被群起攻之的對象。
唐月舒最後喝了不少酒,但她是高興的,意識也清醒着。
按道理來說,他們這個團隊裏包括唐月舒在內兩男四女,唐月舒在亞洲人的審美裏算是非常标志的大美女,其他姑娘就算是生了孩子的那位看着都年輕貌美,兩位男士也走在時尚的前沿。
結果一個晚上,走來了兩個金發碧眼的小男孩問他們其中一位男士要了聯系方式。
這位哥們最後喝酒上頭了很郁悶地發出質問,問他的女神難道是覺得他是gay所以一而再再而三拒絕他?
其他人要笑抽了。
想安慰兩句,最後只能一邊抽搐着笑一邊拍他的肩膀。
他們所有人都喝酒了,回去只能喊代駕。
唐月舒算是喝得比較少的那個,她看着這幾個人醉醺醺的模樣有點頭疼,覺得自己要不然也喝醉算了。
好在他們都還能走路,就是走得不是直線,唐月舒腦袋也有點暈,但還能控制自己的身體,她得注意看這幾個人有沒有往門口走正确的道路。
一切順利,但她的朋友們在車上又短暫清醒過來,說要先将她送回家。
于是不久後,車子停在唐月舒住處樓下,她下車時,副駕駛座上的那位男士還熱情探頭和她說再見,附贈一個飛吻。
唐月舒:“……”
她轉身往家的方向走,喝酒之後小腦被麻痹,意識清醒也可能得費點勁兒才能走好路,這點很正常。
太久沒有出去好好放肆的人今天也算是放肆了,唐月舒不太記得他們當時都在酒吧那裏歡呼什麽,但是快樂的情緒倒還有餘溫一般纏繞在她的神經,仿佛還在跳躍。
唐月舒很認真看着前面的路,忽然撞到了東西,她被回彈了一下下,但站穩了。
站穩之後擡起頭來,看到了一身黑的男人,以及一張很眼熟的臉。
雖然很清楚自己在住處樓下,但唐月舒還往周圍看了眼,去确認環境。
“林先生?”
林川的表情不知怎麽形容,其實沒什麽表情x,只是眼神看着不太高興。
“喝酒了?”林川垂眸問她,“和誰去喝的?”
他看見有個男人從車窗探出來給了她一個飛吻。
唐月舒一頓,但這會兒腦子确實不太靈活,她回答了這個問題:“和朋友。”
林川還想說句什麽,但唐月舒明顯覺得冷了,他聽見自己嘆了口氣:“我先送你上去。”
坐電梯時唐月舒也很安靜,有點困,腦袋也重,想睡覺。
到了家門口,唐月舒伸手按密碼,但因為眼花按錯了兩次,還是林川看不過去伸手給她按了自己知道的那個密碼。
她這段時間裏竟然都沒改大門密碼。
按道理說,林川應該止步于此,但唐月舒這個走路搖晃的姿勢,他有點不放心,也跟着進去了。
一回生二回熟,林川熟練地給自己套了個鞋套,再走進她家的區域。
唐月舒回來後就坐在她的綠色沙發上,抱着那個橙色南瓜抱枕發呆。
而林川站在幾步之外看了她一會兒,這個過程唐月舒也看着他,林川不知道對方是什麽想法。
他進了廚房,不久後給唐月舒端出來一杯溫熱的水。
唐月舒這裏的物資實在有限,他也不好到處翻找。
“喝水。”
唐月舒乖乖地喝了。
只不過溫熱的水喝下,她覺得身上的外套裹着太熱了。
于是開始脫外套。
林川沒覺得有什麽,脫個外套而已。
巴黎這邊供暖起碼到四月,室內很暖和。
直到林川看到唐月舒外套裏的穿搭,她穿了一件紅色貼身的毛衣,領口很大,幾乎是一字肩,然後兩根細細的綁帶形成挂脖綁在頸後,襯托地她皮膚更白,胸口往上的風光也惹人。
左邊鎖骨有顆小小的痣,看着還有點可愛。
“……”
林川飛機落地的時候已經很晚,淩晨一點多了,他想着人應該已經睡了。
但是光是幾天不見,他發現思念比想象中洶湧,他還是開車來了她的樓下,沒想着幹什麽,只是想在樓下待會兒。
結果淩晨兩點多,他看見本以為早就睡覺的人從一輛車裏下來,車內應該很熱鬧,不知有幾個人,她下車了還跟他們揮手,有個男的還給她飛吻。
顯然他不在這幾天,她過得也潇灑。
林川目光落在她那件紅色毛衣上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問了一句:“今晚和誰出去玩了,開心嗎?”
唐月舒好像只聽見了後半句,她回答道:“開心。”
林川:“……還知道我是誰嗎?”
她點了點頭。
唐月舒知道她家進人了,也知道這人是誰。
“我是誰?”林川問。
唐月舒:“……林先生。”
她的目光直勾勾落在林川身上,作為她這個小房子的來客,他的存在自然強烈。
唐月舒覺得自己沒有醉,只是小腦被麻痹了一下而已。
她本來有點困的,但是林川在這兒她突然又不困了。
林川終于意識到她的目光很直白了,就落在他臉上,具體不知落在哪一處。
他問了一句:“這幾天有沒有想我?”
他被思念折磨到大半夜覺也不睡了,總得确認一下,這是不是他一個人的獨角戲。
但旁邊的姑娘還有心思打扮得漂漂亮亮去玩,不見得多有心。
唐月舒似乎思考了一下這個問題,片刻後回答:“睡前躺在床上的時候會想。”
這個回答比直接回答一個“想”字還要有殺傷力。
林川覺得自己心尖兒顫了一下。
“想我什麽?”
他像是趁人之危一樣,不管她醉了只說真話還是裝醉演給他看,都不重要。
反正他也沒安好心,套她的話呢。
林川聽見唐月舒睜着眼睛說:“在想你的嘴唇親起來是什麽口感。”
她說話太大膽,颠覆了他們一直以來那種暧昧的拉扯。
林川也終于明白,她原來一直在盯他的唇看。
他笑了聲,目光灼灼看過去和她對視:“那你覺得我們是可以接吻的關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