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唐月舒的假期注定沒辦法像其他留學生那樣約着朋友四處閑逛。
她得安排好給蘇硯淮輔導的時間, 不一定要在晚上,這幾天小少爺放假呢。
他的父母會帶着他去熟悉巴黎甚至整個法國,唐月舒的時間和他們商量好就行。
唐月舒在空閑的時間給自己錄制素材, 她也不一定也出門拍攝素材, 有時間在家裏支着個三腳架就能開拍。
她很習慣并适應鏡頭。
晚上有時間的話會播一到兩小時,之後的時間都在畫稿和做規劃書。
聖誕節過後的兩三天時間,唐月舒都沒接收到林川的消息,就好像他随口給出了一個offer,自己又轉頭忘記了。
唐月舒不知道財神爺先生是什麽情況, 但是現在是假期,沒有通知其實也是正常的事。
她主動私信的幾位粉絲裏, 大部分人都回應了她,他們熱烈贊美她的美貌和歌聲, 還有平時發布的素材內容。
不過那位名字和簡介內容都很随便的粉絲并沒有回複她什麽,可能只是單純上網看看直播,但是不愛和主播交流。
這很正常。
網上什麽人都有。
唐月舒還是照常直播,那位粉絲有時候也會出現, 但ta好像只是一位沉默的傾聽者。
顯然唐月舒并不知道對方的性別,但x是從頁面看,她更傾向于是男性。
一些沒必要的直覺告訴她是這樣的, 她主動私信或者回複的女孩子們通常會更加熱烈回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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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黑粉也是有的。
唐月舒的私信裏躺着一些攻擊她長相、舉止、唱歌水平甚至膚色的人。
這很正常,看着是礙眼了點,但是人只要在互聯網上留下過痕跡,就有可能遭受攻擊。
那些美得跟天仙似的的明星都會被人攻擊相貌, 唐月舒看得很淡。
凡事都有兩面性。
黑粉有了,流量也會慢慢來。
唐月舒需要越來越多的人看到自己, 她要成為自己品牌的代言人。
12月30日這天,巴黎的天氣依舊灰蒙蒙的,之前平安夜和聖誕節兩天下了點雪,之後雪停了,但是天氣依舊冷得令人發指。
不知道為什麽,來了這裏之後,忽然覺得以前京市下的雪都顯得親切起來。
唐月舒在早上十點左右接到了一個電話。
她當時還在被窩裏,昨晚熬夜改設計圖,她眼睛都要瞎掉了,現在被手機鈴聲吵醒,她幾乎是閉着眼睛去拿手機的。
房間窗簾将外面的光線遮擋得嚴嚴實實,室內一片黑暗,唐月舒臉剛對上手機屏幕上的光時就下意識眯上眼睛,眼睛幹澀得讓她想流眼淚。
唐月舒眯着眼睛模模糊糊地點了接聽的鍵,她還記得自己現在身處法國,開口第一句還是法語的問候,帶着點沒睡醒的疲倦,她在床上躺出了一個非常不雅觀的姿勢。
“唐小姐?”
手機那頭傳來的是中文,普通話。
唐月舒的大腦好像被強制開機了似的去搜索聲音的主人,她下意識覺得不太對,捂着眼睛從手指縫隙中看到了她給來電人的備注:財神爺。
“……”
那種假期陡然被老板打電話過來騷擾的感覺不知道為什麽在這一刻湧上心頭,盡管唐月舒還沒正式為對方效力,她已經代入打工人的身份了。
小小難受了一下。
之後她清了一下嗓子,還真是強制開機般開始說話了:“林先生,上午好。”
腔調和剛剛比起來簡直判若兩人。
唐月舒其實不知道現在幾點了,但是她覺得自己再離譜也不會一覺睡到下午。
林川在那頭停頓了一下,他意識到自己打擾了別人的美夢。
“之前和你說的事,如果沒什麽異議的話,下午我們可以談薪資和簽合同了。”林川說。
唐月舒意識到這是一件正事,她從床上坐起來,詢問老板幾點見面,見面地點在哪裏。
她表達出了對工作的熱情,林川不知道為什麽停頓了一下,片刻後他說:“晚上七點方便嗎?有想吃的餐廳嗎?”
唐月舒聽出了潛臺詞,老板想請吃飯,甚至還打算聽取她的意見。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林川要将下午辦的事改到晚上,但唐月舒今天确實沒什麽必須要做的事。
或者說她要做的事情太多了,但是沒有一件是必須要立刻完成的。
這意味着在她的安排裏,可以将這位即将成為她老板的財神爺先生奉為首位。
按照人類社交禮儀,唐月舒這會兒應該和她的老板說“都可以”三個字。
但是小唐這個人畢竟真的嬌生慣養長大,她接觸的有錢人不少,包括她自己,也算是一個曾經的有錢人。
有錢人沒那麽迂腐。
她向老板小心翼翼來了一句:“中餐可以嗎?”
唐月舒真的很想任性買張機票回國大吃特吃一頓,又不是非得回京市,去別的省份吃一頓也可以。
但真的太折騰太奢侈了。
在失去唐大小姐這個身份享受的種種特權之後,她開始覺得賺錢不易,這幾天一直沒吃上正兒八經的中餐,前兩天點的一個麻辣香鍋還很難吃。
“好,等下給你發地址。”林老板說。
唐月舒:蕪湖!
挂了電話之後唐月舒将手機随手放床上,被子往腦袋一蒙,像是失去意識一樣繼續昏睡。
她是一個睡比吃重要的人。
不睡夠她的狀态會很差。
她總不能頂着一張腎虛的臉去見她的新老板。
話是這麽說沒錯,所以她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地在自己的床上多躺了兩個小時。
這兩個小時裏她的意識不是全然混沌的,只不過醒來的時候會有點時間的模糊感,她甚至會突然伸手去摸一下手機,生怕自己一睡就睡到晚上。
等看清楚時間之後,她又放松下來繼續躺。
等唐月舒真正起床,已經是中午了。
她甚至懶得思考點什麽外賣,直接整了個泡面。
離家在外,泡面都美味了。
唐月舒吃完東西,還給自己整了杯美式。
最後人坐在電腦桌前放空大腦,半個小時後才後知後覺打開電腦,敲敲打打好半天,最後看了眼時間,開始挑選今天出門穿的衣物,再化個淡妝。
唐月舒總覺得今天的流程和面試還是有點像的,面對老板的時候不能像之前那麽随意。
林川發來的地址就位于唐月舒住處幾公裏之外,不算遠,但還是得坐下地鐵。
唐月舒已經差不多融入了自己現在的身份,每次出門都打車對一位貧窮的留學生來說實在是太奢侈了。
她需要學會勤儉。
這個概念一度對唐月舒來說比較陌生,但是現在也已經成為她的習慣。
想起來還挺心酸的。
出門前想着要給老板留下一個好印象,出門之後唐月舒只慶幸自己穿了保暖的外套。
這種冬天除了在室內往外看的時候有意境,其他時候在室外可不是這麽一回事。
法國這邊的晚餐一般都比較晚,唐月舒他們約的七點都算是早了。
林川果然找了一家相當不錯的中餐廳。
法國其實不是沒有好吃的中餐,只是價格不便宜,頓頓都這麽吃,錢包不是很能撐住。
唐月舒踏進林川說的那家餐廳時,距離他們約好的時間還有大概十分鐘左右。
餐廳裏的人不算少,大概是假期的緣故,大家都出來覓食了。
哪怕價格小貴,消費個一頓兩頓,也是值得的。
唐月舒沒想到自己一進門就看見了林川的身影,他未免太有時間觀念了。
他很容易認的,即便背對着門的方向。
財神爺先生靠着椅背,微微垂着眸子在看手機,修長的指尖偶爾在屏幕上點幾下或者劃拉着,神色始終是淡淡的。
大衣和一些随身攜帶着的東西被他搭放在旁邊的椅子上,他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毛衣,寬松的版型,但是能看得出毛衣下的身材平時有在健身房進行管理。
他的身形和姿态算是這餐廳裏一道亮麗的風景。
唐月舒進去的時候不湊巧,剛好看見隔着兩桌的一姑娘羞澀又大膽地上前去問他要聯系方式。
小姑娘身上穿着粉嫩的毛衣,看起來小小只又很可愛,是唐月舒會喜歡的那種類型。
她大學有個南方室友,身高大概一米六,長得圓臉大眼睛,唐月舒每次都有種将她抱抱親親舉高高的沖動。
太可愛了。
但是財神爺先生似乎不解風情,看情況是他拒絕了對方索要聯系方式的請求,他拒絕了那個可愛的女孩。
唐月舒想起第一次見面時,因為她的莽撞,對方的咖啡灑在她心愛的外套上,然後他幾乎沒怎麽思考就留下了自己的聯系方式,等着她向他索要賠償。
顯然,這種基于對財神爺外貌的欣賞而索取聯系方式的做法,他本人好像不是很喜歡。
唐月舒沒有再想什麽,只是她出現的時間節點有那麽不巧。
沮喪的姑娘剛剛回到座位,還沒來得及和同伴傾訴什麽,就看見一個高挑明豔的美人從餐廳門口走進來。
她愣了一下,那種想要聯系方式的沖動又來了。
沒什麽意思,就是想平時欣賞一下帥哥美女的朋友圈怎麽了?
結果她眼睜睜看着那位大美女徑直走向了不遠處帥哥的桌,坐下了。
“……”
啊。
帥哥美女,很般配。
可愛的小姑娘顯然誤會了唐月舒和林川的關系,她不知道唐月舒進來的時候有沒有看到她要聯系方式的畫面,不知道會不會影響人家的感情。
但……真養眼啊。
唐月舒坐下的同時對未來老板道:“抱歉,讓您久等了。”
對待老板要有對老板的态度,唐月舒都用上敬稱了。
林川顯然感受到了打工人的誠意,他在聽見唐月舒的話之後稍微挑了一下眉。
“沒x事,是我早到了。”林老板說。
他給唐月舒遞了菜單:“想吃什麽?”
唐月舒以為他們會先談正事,結果老板先遞過來的不是合同而是菜單。
大概是唐月舒眼神裏的不解實在是太明顯,林川說:“先點菜。”
行叭。
唐月舒已經擺出合格打工人的姿态,目光掃過一整本菜單的同時還不忘關心一下老板的口味。
“林先生,您吃辣嗎?”
如果沒記錯,唐月舒認識的部分港城人在口味上會偏清淡點。
林川說:“吃的。”
“姜蔥蒜呢?”
林川肉眼可見沉默了一下,他說:“作為調料的話都可以。”
那就是和菜一起可以,但是不能吃。
唐月舒勾選每一個菜之前還不忘問一下老板的意見,等他點頭說自己也吃之後才放心選。
兩個人吃飯确實不能選擇太多,唐月舒覺得他們兩個人吃不完。
何況老板請客,知足就好。
唐月舒最後将菜單交由給林川,由他看看還有什麽需要加上去的。
菜品點好之後,林川給唐月舒遞來了一份合同。
他說:“你看看,有問題和我說。”
唐月舒來巴黎之後其實看過不少類似的雇傭合同,孤身一人來到新地方,自然事事要親力親為,她為了防止自己被坑還專門研究過各種合同上的彎彎繞繞。
但是手上的這份合同,不管唐月舒怎麽看,都不覺得存在半點問題。
林川給出的報酬絕對算得上大方,雖然不至于是做慈善的程度,但是唐月舒總覺得他給了自己關照,一種基于他們幾面之緣的人情關照。
有點颠覆唐月舒對資本家的認知。
雖然她主觀上認為林川是個好人,但是她本身就是資本家的女兒,她知道資本家都是什麽面目。
林川真是慷慨得讓她沒話說。
這大概就是人脈的力量,不得不說,這位財神爺先生某種程度上還真能算得上是人脈了。
唐月舒說:“沒什麽問題。”
下午的時候,林川提前問她要了賬戶之類的信息,也都打印在合同上了。
現在只需要簽名和蓋章,合同生效,她給林川打一個月工。
林川看着跟前的姑娘低頭在兩份合同上簽自己的名字,他想起聖誕節那天晚上,多數賓客離開蘇家別墅之後他還在逗留。
蘇硯淮在書房裏玩游戲累了出來透透氣,傭人們在打掃衛生。
小少爺不知道為什麽看起來有點惆悵,林川橫豎閑來無事,他走過去對半躺在沙發上的少年說:“小淮,你怎麽了?”
宴會上大概發生了什麽讓小少爺覺得不太高興的事了。
結果蘇硯淮用一種很內疚的語氣和他說:“我好像不小心觸及別人的傷心事了。”
之後林川從少年口中聽到了一個相當令人唏噓的故事,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孩為了擺脫吸血家庭,不惜花光身上所有積蓄遠渡重洋,追求夢想的故事。
蘇硯淮如果知道唐月舒和林川私底下還有點別的交情,他是絕對不會将這件事告知林川的,從背後嘀咕別人兩句這樣的事很多人都幹過,但是這算是唐月舒的私事,他認為唐月舒和林川是兩個不會有交集的人,林川只會将這件事當做是陌生人的故事罷了。
所以少年向信任的大哥傾訴了一下自己的煩惱,想從他這裏得到一些慰藉,也确實得到了。
林川并不知道這個故事從蘇硯淮轉述到他這裏時其實是帶了點個人主觀色彩的表達的,蘇硯淮覺得自己的家教是一個可憐的年輕女孩,于是他在描述中也下意識給唐月舒塑造了這樣的形象。
眼下這份臨時工應該能帶給唐月舒不錯的收益,林川并不知道自己給出的薪資有沒有摻雜什麽私心,但他給出的報酬是符合市場價的,他覺得沒什麽問題。
林川和她細說了給他打工主要負責什麽,唐月舒後知後覺,自己還是被財神爺先生身上的一些光環給蒙蔽了眼睛,光看錢和待遇了,忘記問自己該幹什麽活了。
“我後天晚上有個晚宴需要參加,需要你陪我一起,”林川說着一頓,“晚禮服我會讓人為你準備好。”
唐月舒聽他說起晚宴還有晚禮服時一頓,晚宴倒是能理解,晚禮服的話——
“您知道我身材的參數嗎?”唐月舒問。
這個問題很突兀,但确實是需要考慮的問題。
唐月舒以前的晚禮服都是定制的,而且晚禮服這種東西,有時候不貼合一個人的身材去量身定制就可能翻車。
她穿着醜沒關系,會丢老板的臉的。
不過眼下他的老板是一位男性,他肉眼可見沉默了一下,但接下來他沒有開口問唐月舒的三圍,他說:“等下我讓人聯系你,你和她溝通就行。”
唐月舒不再糾結這個問題。
在他們談及唐月舒其他需要負責的工作時,服務員過來上菜了,這時候唐月舒對自己負責的工作內容已經有初步的了解。
林川說:“先吃飯吧。”
唐月舒在京市的時候沒正兒八經打過工,在巴黎這裏倒是很快就适應了怎麽去當一個打工人。
林川也不愧是為數不多讓唐月舒發出好人卡的同胞,他不僅請臨時員工吃飯,還在飯後将她送回去。
這種負責接送的老板真的不多見。
這事要是放在別人身上,她多多少少是要懷疑一下對方是不是對自己有非分之想的。
但是目前來說,唐月舒覺得她的老板絕對不是這麽膚淺的人。
這大概是唐月舒對林川産生過的最大的誤會。
——
聖誕假期讓唐月舒詭異地有種在放寒假的感覺,這個時間節點在國內的話,應該是大學生們的期末周。
他們才是快要放寒假的人。
唐月舒只是一個無家可歸還要打工的可憐孩子。
林老板果然安排了人來聯系唐月舒,是一個聲音聽起來就很幹練的女性,不過她的普通話聽起來帶着一點點不易察覺的港城口音,就像唐月舒有時候說話随意些也會帶點京市口音一樣。
但是林川的普通話聽起來倒是很标準,配合他的音色聽起來很舒服。
唐月舒久違地來了一趟巴黎這邊的某個高級工作室,她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踏足過這樣的地方了,差點忘了自己還是這兒的會員。
林川安排的秘書在為唐月舒挑選合适的晚禮服,剛剛有人專門量了她的三圍。
這麽短的時間內當然不可能為唐月舒定制晚禮服,而且她只是個打工人,老板出錢租禮服,挺有人情味的。
就是唐月舒覺得這裏的一套晚禮服出租可能也比她一個月的工資貴。
不過嘛,這掙的是老板的面子,老板出錢是很正常的事。
這點錢對他來說應該九牛一毛。
唐月舒做有錢人的時候就沒有為別人的錢包擔心過,現在當窮人了更不可能。
這個工作室很大,唐月舒不擔心自己會碰上以前認識的某個設計師,她以前出現在這裏的頻率并不算頻繁,而且這個工作室走的預約制,沒有預約想過來定制或者租用禮服比較麻煩。
唐月舒的身材讓晚禮服的租用困難大大降低。
那位幹練的秘書看着唐月舒身上穿着的寶石藍晚禮服,自己也跟着心跳加速了一下。
大概久違地感受到了那種美貌的沖擊力。
她跟在老板身邊久了,還是第一次面對老板親自雇傭臨時翻譯的情況,她有點分不清眼前這位明豔姑娘的身份。
打工人終歸是要有點眼力見兒的。
不管老板是怎麽認識的這位臨時翻譯,她都決定禮貌待人。
但不得不說,這身寶石藍的晚禮服穿在對方身上看起來跟量身定制的一樣。
其實沒那麽合适,腰部的位置有點松,需要改改。
蘇嘉妍覺得自己的任務完成得差不多了,她讓唐月舒擺了個造型,而她給對方拍了一張照片,發過去給老板交差。
晚禮服其實是老板選的,他選了幾套,唐月舒也都試了,但蘇嘉妍覺得眼前這一套是最美的,襯托得穿它的人膚白貌美。
既然都要花錢了,當然要花得值。
老板的錢不花白不花,而且大概是自己來陪着試晚禮服的緣故,這位蘇秘總有種自己是拿着老板的錢玩了一場真人換裝游戲的詭異感。
有點奢侈。
還有點好玩x。
下次有必要能不能也讓她來玩?
最好還是這個漂亮的娃娃小姐。
本來林川沒有安排女伴,應該是蘇秘陪他參加這種場合的,但是蘇秘的法語很一般,她還是跟着老板臨時來這邊出差才抱了一下佛腳,學了幾句常用語,平時說英語也能解決大部分的問題。
真正精通法語的人只有她老板。
不過老板現在找到了能陪着一起出席重要場合的翻譯,對其他打工人來說也是一場解放。
雖然蘇秘總覺得眼前的臨時翻譯看起來實在太年輕,她擔心這是一個沒怎麽見識過那種場面的女孩。
世界這麽大,人和人的生活确實是不一樣的。
不過這是老板該操心的事了,蘇嘉妍想。
就是在巴黎現在的天氣說來,這些晚禮服的布料都少,在室內看着還好,但是走出門,那真是遭老罪了。
唐月舒就像是一個精致的布娃娃一樣,被眼前的蘇秘喊着換了幾身晚禮服,最後看她像個霸總一樣滿意地點點頭。
這種體驗很奇妙。
唐月舒以前不想自己去試衣服時,會雇身材和自己差不多的模特跟着一起,模特試衣服,她翹着二郎腿坐着看,最後再決定留下哪一套。
現在她得到了霸總滿意的點頭。
唐月舒不知道這份滿意到底是來自蘇秘本人還是她的上司。
不過蘇秘一直有注意手機上的消息。
大概是那邊的人發話了,蘇秘留下了那件寶石藍的晚禮服。
唐月舒也覺得那件好看,如果是以前,她可能會財大氣粗買下來。
雖然買下來也只穿一次。
但沒關系,有錢的同時也可以有病一點。
唐月舒今天的行程就到此結束,她晚上回去還開了一個小時的直播,直播間的人數穩定在幾百,她有了另一筆相對不錯的收入。
流量這種東西稍縱即逝,如果唐月舒每天花幾個小時在直播上面,相信能給她帶來更顯著的效果。
只不過主播這個職業并不在她長遠的職業規劃裏面,她要為其他事情留出更多的時間。
人忙碌起來時間總是過得很快的,轉眼就又是第二天了。
那位蘇秘書一開始好像還想給唐月舒安排一個妝造團隊來着,就像是電視劇裏上演的那樣,給灰姑娘一個脫胎換骨的機會。
但是蘇秘的上司,也就是林川似乎很認可唐月舒的打扮水平,或者說句更直白的話,唐月舒這張臉,她自己不瞎霍霍,素顏去參加宴會都很好看。
唐月舒第一次為財神爺先生打工,她得讓他知道,他給出的薪資是值得的。
她穿上了那件租的晚禮服,說實話上一次穿租借的晚禮服還是大三的時候,有個晚會找她做了主持,和其他主持一樣,晚禮服是學校工作人員統一租借的,唐月舒不好搞特殊。
她記得那是一件香槟色的大裙擺晚禮服,算是她穿過的晚禮服裏價格最便宜的,但是意料之外的好看。
唐月舒那一場主持結束之後,換着法子過來加她的聯系方式的人很多。
那段時間還真讓她回消息都回麻了。
唐月舒做好了發型,身上套了件黑色的長款大衣。
這樣的打扮看起來很時髦和漂亮,但其實并不怎麽保暖。
穿出門真的會冷成狗。
老板的消息發了過來,說他的車已經等在樓下。
唐月舒從陽臺往下面看了眼,沒看見他之前開的凱迪拉克,但是看見了一輛勞斯萊斯幻影。
她挑了一下眉。
但手機上不忘畢恭畢敬地老板回複說自己馬上下去。
林川回複了一句“不用着急”。
他好像很理解并且熟悉女士在出門之前的各種忙碌,唐月舒噴了點香水。
當她習慣性從架子上拿起其中一瓶香水噴的時候,突然想起自己京市常住的那套房子裏一面牆的香水,上面還擺着不少已經絕版的産品,不僅悲從中來。
太令人破防了。
每天都在不停适應從有錢人變成窮人的過程。
小唐心碎出門。
樓下,林川坐在車裏看今天本部傳過來的報表,目光沒有注意車外,手機被他随手放在座位旁邊,前面的司機也始終保持着安靜。
直到車窗被人輕輕敲了一下,林川擡眸看向另一側的車窗,車門恰好在這時候被打開,一道倩影裹挾着寒氣進來。
唐月舒上車前一刻,彎下腰,長發垂在肩頸兩側,細碎的發灑落在額前,拂過她的眼睛。
明眸皓齒。
這大概會是很多人看見她的第一印象。
林川看着她上車,之後關上車門,像是終于感受到暖和之後松了一口氣,随後轉過頭來笑眯眯和他打招呼:“林先生,晚上好。”
即便現在受雇于林川,唐月舒對他的稱呼依舊是林先生。
她只是一個臨時工,而且林川也并沒有糾正過她的稱呼,那說明他應該不是一個很在乎稱謂的人。
“晚上好,唐月舒。”林川停頓了一下,随後直呼了她的名字。
有了雇傭關系之後,他們就不局限于有幾面之緣的陌生人這個身份,林川年長于她,甚至還是她的老板,他樂意怎麽喊就怎麽喊。
唐月舒并沒有将稱呼的事放在心上。
在昨天那位蘇秘給她發了一些資料,大概是今晚晚宴上會出席的人,是一些社會名流之類的人,當然也有不少生意人。
唐月舒需要記住上面的人和名字并且将他們都對上號,上面有些名字甚至還是法語,歐洲人的長相對于亞洲人來說也是有點鬼打牆的,不過這對唐月舒來說并不難。
“蘇秘給你發的資料都看過了嗎?”林川問。
他看起來還是有點關心唐月舒的工作能力的。
唐月舒不是第一次上他的車,但現在當了打工人之後狀态反而更加松弛了,林川猜有他請的那兩頓飯的原因在。
每一個在國外留學的中國人基本上就饞那口吃的。
林川不是很想回憶自己從前當交換生的經歷。
唐月舒的回答很自信:“我看過了。”
這句話真翻譯過來,應該是“我不僅看過,還記住了”。
林川轉頭看了她一眼,小姑娘漂亮的臉蛋上确實帶着自信。
有這點就夠了。
等車子緩緩駛入一個高檔莊園後,唐月舒不出意外看見了一整排整齊排列着的豪車,各種顏色和款式基本都能在這裏集齊,對比之下,這輛黑色的勞斯萊斯甚至顯得有點低調了,沒有旁邊那輛改成粉色的吸睛。
唐月舒心裏對這個晚宴的成分有了點概念。
她在衆多的豪車裏面看到了輛紅色的,沒看清是什麽型號,車子就開過去了,小唐心裏有點遺憾。
即便是在京市,唐月舒的車子也沒有很多,她今年滿打滿算22歲,駕照還是第18章歲的時候考的,這幾年的時間甚至多數時候在學校,出入還有司機,她沒提幾輛車。
現在想想,回去京市之後是應該多買兩輛車去裝一下的。
現在很貧窮的唐大小姐在心裏默默想着。
等車子在一處停下後,林川先從他那邊下了車,唐月舒也順勢開了自己這邊的車門,她的動作沒那麽快,身上的長裙讓她行動有些不便,只不過等她要将腳踏出去的時候,身前忽然站了人。
她的老板站在車門,向她伸出了手。
“小心點。”他說。
唐月舒往外探頭,将手也遞了出去。
林川搭的是她的手腕。
只是她這時候和對方的距離太近了,一探頭就能聞到他身上的香水味。
唐月舒身體僵了一瞬間,剛剛在車上的時候她還以為是自己出門着急将香水噴多了,現在這麽近的距離,她可以明顯聞到,老板身上的香水味和她的一模一樣。
“……”
出門的時候想着噴個中性調的香水,沒想到林川和她一樣有品位。
唐月舒低着頭,沒看見林川的表情,她不知道他有沒有察覺到這點,他們噴了同一款香水。
不過林川什麽也沒說。
他們的接觸也只是很短暫的一瞬間,唐月舒往身後的莊園看過去。
那裏燈光明亮,莊園的風格有點像是城堡,從門口往裏面走有一條長長的小路,兩邊是草坪,很寬敞的草坪。
即便是冬天也依舊保持着濃綠,應該是噴灑了什麽顏料。
從門口往裏面走,會讓人x有股詭異的在走紅毯的感覺。
莊園裏傳出一些音樂和人聲,裏面應該很熱鬧,是一個比較大型的晚宴了。
唐月舒還在打量着,寒風吹過來,存在感很明顯。
林川站在唐月舒身邊,右手手臂曲起,唐月舒也是上道的,她知道自己今晚的身份,她是林川的女伴。
用不上她的時候,她只是一個漂亮的花瓶,用來掙面子的。
于是她很熟練地挽住了林川的臂彎。
而林川帶着她走到莊園門口,向保安出示了自己的請柬,之後兩人順利進去。
那條小路看着沒有很長,但是走起來其實要點時間。
唐月舒的步子邁得小,林川得遷就她。
雖然沒說什麽話,但唐月舒還是感受到了林川那種仿佛與生俱來的教養。
路燈下可以看見靠近門口階梯處有個很大的游泳池,不過現在泳池裏面沒有水。
如果是夏天,這裏就很适合舉辦一個泳池派對。
唐月舒挽着林川的臂彎一步步走上階梯,門口的侍應生将他們引入內。
門內确實是一派金碧輝煌。
高高的天花板上垂着很大的水晶吊燈,将整個大廳照亮。來來往往的男人和女人,觥籌交錯之間,每個人臉上都浮現着笑容,不知道在攀談些什麽。
唐月舒感受到了久違的熱鬧感。
就是這種明明處處熱鬧但又覺得冷清的感覺。
她至今不知道林川的身份以及他的存在意味着什麽,畢竟她是個打工人,也沒人可以告訴她,她的雇主是什麽身份。
但是顯而易見的,在他們踏入大廳的範圍之後,一部分人的視線投了過來。
緊接着,有個法國人舉着酒杯大步走了過來。
唐月舒認得他,這是今晚宴會的主人,做紅酒生意的,年紀大概在四十上下。
只見對面用蹩腳的中文在和林川打招呼:“林川,好久不見!”
林川也笑着和對方打招呼,之後好幾個人圍了上來,唐月舒明顯感受到這些人對林川的熱情。
在這種名利場合,別人對你的熱情也可以看做是一種身份的象征。
唐月舒覺得自己之前對老板的猜測有誤,他看起來應該不僅僅是個公司的高管。
起碼得是個有話事權的人。
這麽年輕的掌權人。
唐月舒回想起京市那邊的富家子弟,有是有,但不多。
那些人都得是別人家的孩子,平時拿來給不學無術的富二代們當榜樣的。
林川在這種場合應付起來得心應手,他用法語在和其他人交談,旁邊的唐月舒徹底淪為花瓶。
但是花瓶也有花瓶的好處。
沒人在意她的存在……想多了。
很快就有人注意到她,大概因為唐月舒和林川兩個人站在一起,在顏值上很登對。
這時候林川已經帶着唐月舒往裏走,迎面走來一位留着棕色長發的女士,她用一種相當驚喜的語氣問林川,旁邊這位女伴,也就是唐月舒是不是他的女友。
亂點鴛鴦譜這個毛病不僅僅是中國人的,那是世界人民的。
唐月舒沒想到自己在打工過程中還會碰見這麽一出,有點禿然。
不過她接着就聽見林川用很淡定的語氣回答了這個問題,他說:“不是的。”
問出這個問題的人是一位很細心的貴婦人,她明顯和林川比較熟稔,應該是有交情的。
唐月舒為什麽會認為對方細心呢?
因為這位優雅的女士在聽見林川否認之後,先是目光落在唐月舒身上,流轉了一圈之後又露出了一個意味不明的笑。
那個笑在唐月舒看起來,有點像姨母笑。
就是那種感覺。
然後,唐月舒聽見對方用法語小聲沖他們兩個說了一句話,聲音并不大,在這麽熱鬧的場合應該就唐月舒和林川兩個人能夠聽清楚。
她說:“可是你們聞起來是一個味道。”
“……”
在這麽多人的場合,她還能注意到別人身上的香水味,配合上這個特意小聲說話的貼心,仿佛唐月舒和林川是什麽偷情的關系。
唐月舒可以明顯感覺到,她的老板在聽完這句話之後,臉上的表情僵硬了一瞬。
同一個味道,用同樣的香水。
多麽暧昧的關系。
唐月舒體會到了那種跳進黃河也洗不清的無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