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03章
秦紹闵笑了聲,象征性拍拍手:“不愧是你,資本家。”
林川不說話了,秦紹闵是他的大學同學,一個來自大陸某個偏北的省份但是口音十分五湖四海的人,在港城幾年卻始終學不會幾句标準的粵語,連聽都聽不太明白,但是普通話有時候倒是能聽出點塑普的感覺,還會故意地夾幾個英文單詞。
這位在語言上看不出什麽天賦的少爺,在大學畢業之後回家裏公司混了兩年,突然跑法國這邊留學,林川聽說的時候都覺得有些匪夷所思。
唐月舒很平靜地拒絕了兩位客人的提議。
生活已經将她磨砺的能夠麻木應對這種騷擾了。
只是這兩個白男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結伴一起更有膽子了,在聽見唐月舒的拒絕之後,反而笑得更露骨,他們開始問唐月舒是哪個學校的學生,住哪裏,平時生活費夠不夠用,每個月給她2000歐願意嗎。
說實話,2000歐不算多也不算少,但放在以前,唐月舒壓根沒覺得這是多少錢,現在自己開始勤工儉學,才覺得抛開家世,2000歐真不算好賺。
她的好脾氣到這裏已經算是底了。
一份兼職而已。
她目光冷下來,這時候腦回路無比的清晰,用法語問候別人全家的詞彙在她腦海裏來回轉了一遍。
正要開口的時候,鄰桌忽然傳來一聲法語的問候,還帶着點讓人覺得親切的口音,意思大概是:“朋友,你覺得我需要一個sugar daddy嗎?我保證好好陪你。”
唐月舒循聲看過去,聲音來自一位寬肩窄背的魁梧年輕人,看得出平時是健身房的常客,亞洲面孔,敞露在空氣中的脖子處的皮膚可以看到一片青黑色的紋身,衣袖應該特意撸起了,也是大花臂,看着并不好惹的模樣。
他笑着沖那兩個白男挑眉,做了個挑釁的動作,這兩個不禁激的男人一下子就站了起來,結果那桌的兩個男人也站了起來。
站起來的那一瞬間,唐月舒注意到他們體格上其實都不算瘦,起碼比這倆幾十歲還不老實的白男要健壯得多。
這大概颠覆了這兩個白男對亞洲人體格的刻板印象,他們眼神閃爍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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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理注意到這邊的異樣,快步走過來了解情況。
唐月舒聽見仗義執言的那位同胞和經理說他為和性騷擾女性的人同一家餐廳就餐而覺得憤怒。
大概是因為發表不滿的人是客人而不是唐月舒,聲量大到已經讓其他就餐的客人也注意到了,異樣的目光在兩個白男身上流轉,經理很快上前去溝通讓那兩個白男離開餐廳。
唐月舒失去了口吐芬芳的機會,但也因此保住了工資。
有的人就是欺軟怕硬,不分國籍人種。
唐月舒從口音就能聽出來為自己仗義執言的男士是同胞,她應該去道謝的。
只不過當唐月舒走到他們桌旁邊,目光掃過剛剛一直沒認真看的另一位男士臉上時,她愣了一下。
上一個周末的記憶在腦海中翻滾,被驚豔過的畫面還歷歷在目。
唐月舒長這麽大,其實見過的生得好看的人不少,有的人雖然好看但是相貌沒有多少記憶點,見過就忘了,但是也有人長得讓人念念不忘的。
眼前的林先生就是後者。
唐月舒打量對方的同時,林川也正擡眸,目光落在這位被秦紹闵稱贊相貌的服務員臉上。
他的眸光短暫停滞,随後恢複平靜,顯然也記得她,對唐月舒道:“又見面了,之前怎麽不聯系我?”
林川說完這句話之後,可以明顯察覺到他的好友秦紹闵先生的目光中出現詫異,他用一種看見了新奇事物的眼神來回打量唐月舒和林川,不知道在腦補了什麽畫面。
唐月舒沒想到還能在巴黎再次碰見這位短暫驚豔過她的同胞。
她的語言系統切回了國語:“沒事,那天是我魯莽,不是你的責任,外套現在還能穿,不用賠。”
唐月舒明顯感覺到,剛剛那位仗義執言的紋身哥在聽完後眼裏都失去了光,他大概原本以為她和他的朋友之間有什麽不可言說的故事,結果他現在是一只吃瓜失敗的猹。
“咖啡漬洗幹淨了嗎?”眼前的男人忽然開口問。
唐月舒:“?”
她有點沒太明白,反應遲鈍了點。
緊接着就聽見他說:“既然沒洗幹淨,那就是我的責任,外套買來多少錢?”
唐月舒:“?”
她從未見過如此上趕着送錢的財神爺。x
直到收到轉賬,唐月舒還是不太相信,財神爺就這麽在她拒絕好幾次的情況下給她賠了外套的錢,原價。
說實話,唐月舒是缺錢的,所以在對方堅持要賠償的情況下,她沒有堅持拒絕。
大概是唐月舒的神情看起來很驚訝,對方輕聲解釋了一句:“我知道你沒有訛我。”
言下之意是他也懂點品牌。
“……”
唐月舒對這位同胞的印象真的很好,他是個好人,絕對的。
她對兩位好人表達了自己誠摯的感謝。
他們應該是談事情,在餐廳坐了很久才走,唐月舒發誓自己今晚給他們服務時一定用了自己最好的服務态度。
今晚的兼職排除一開始的不愉快,接下來的時間,唐月舒的心情都相當愉悅。
更別提除了外套的賠償以外,她還得到了一筆小費。
周五晚上的的生意好,唐月舒下班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左右,她換回了自己的衣服。
這個區域在晚上十點之後依舊熱鬧,附近有幾個酒吧和中餐館,有時候這個點了中餐館外面還能看見外面排着隊,不過這幾天天氣冷,可能有些人不太樂意大冷天出門。
作為一個不折不扣的中國胃,唐月舒始終覺得中餐就應該統治全世界。
她剛走出來,室內外的溫差讓她短暫體會了一下什麽叫做從天堂到地獄。
目光一掃,她忽然看見兩個小時前還被她稱贊為好人的兩位帥哥緩步從其中一間酒館走出來。
兩位氣質各不相同的亞洲男人,那位紋身的先生嘴裏說着什麽話。另一位姓林的財神先生側耳傾聽。
昏黃的路燈照在他們身上,兩人和周圍的環境融合得恰到好處。
這樣的畫面很養眼,何況在異國他鄉看見熟悉的面孔其實很讓人覺得親切。
唐月舒不覺多看了兩眼。
只是她沒有再上前去搭讪的意思,顯然他們的關系正常來說應該止步于萍水相逢。
她站在一個路口前等着紅綠燈,橫豎沒事幹,目光便幹脆落在那兩位同胞身上。
一陣冷風吹過來,唐月舒不覺眯了眼,她的半張臉被掩在圍巾之下,再睜眼往轉頭往那邊看的時候,恰巧對上了一雙深邃的眸子。
她和財神爺的視線對了個正着。
唐月舒并不會因為對視而感到心虛,于是沒有第一時間移開視線,只是對方不知道為什麽,也一直盯着她看。
這樣的情況持續了大概幾秒。
幾秒的時間或許很短,但是對于陌生人之間的對視,足夠漫長了。
然而接下來的走向唐月舒有點看不懂,她看着那位長相上媲美男明星的財神爺邁腿向她的方向走過來。
?
他們之間的距離其實并不算遠。
唐月舒眼睜睜看着財神爺在她面前站住,垂眸問了一句:“我們有車,需要送你回住處嗎?”
大概因為有財神爺的濾鏡在,唐月舒此時并沒有将眼前男人的話往別的方向想,她只是有點沒反應過來,并且下意識就要拒絕。
只不過那個“不”還沒說出口,就聽見他低聲說:“你左手邊有人一直在看你。”
這句話說出,唐月舒轉另一邊看了眼,就這一眼,看得她冷汗驟流。
今晚餐廳裏碰到的那兩個男人就在另一邊,像是守株待兔一樣等了她很久,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她。
巴黎其實也不像一些國人印象中那麽平和,就像每個地區都會有陰暗面一樣,這裏也不例外。
唐月舒加的那些留學生群裏就有人經歷過被搶劫和偷竊。
只能說哪裏都有這種人。
唐月舒不确定他們一直蹲守着她下班的時間究竟是想做什麽,但眼下她确實不适合自己回去。
她沒理由拿自己的安全去賭兩個陌生人的善良。
而另一邊,眼前的同胞雖然也是陌生人,但是他們不久之前幫過她,看起來更善良些。
林川并不知道自己被人在心裏發了兩次好人卡,他只是恰好看見了眼前這位女士也許今晚會遇上些麻煩,所以才貿然過來詢問她需不需要幫忙。
他不是什麽好人,也不是多管閑事的人。
但人和人之間的磁場就是這麽奇妙,他願意為這位年輕的女士提供一些舉手之勞的幫助。
“跟我走嗎?”唐月舒聽見跟前的男人問。
他頂着這樣犯規的臉說出這麽一句讓人浮想聯翩的話,唐月舒迷糊了一瞬,但她不是扭捏的人。
“那麻煩你們了。”
那邊的秦紹闵就這麽看着一開始和自己還說着話的人突然走開還帶了個女人回來。
喲,還是張眼熟的面孔。
“這是?”秦紹闵這會兒笑眯眯看着唐月舒,态度比今晚在餐廳時還要親切上不少。
林川的語氣依舊平靜:“我們送她一程。”
秦紹闵是個很熱情的人,他沖林川道:“行行行,咱林公子最熱心腸了。”
随後打開副駕駛座上的門鑽了進去,還裝模作樣和車外兩個人說:“我容易暈車,坐副駕駛兩位沒意見吧?”
“……”
很愛演一男的。
這是林川對他的評價。
林川為唐月舒打開了車門,他的舉手投足都能看出教養,這對他來說是很自然而然的舉動。
唐月舒道了謝。
晚上的巴黎更冷,進到車內之後唐月舒才覺得身體漸漸暖和了些。
車裏不知放的是什麽香薰,是一股淡淡的茶香,存在感不算很強烈,但好聞。
旁邊的男人上車後,他的存在感很是強烈,唐月舒很難忽略他的存在。
空氣在那麽一瞬間安靜下來。
不過很快坐在副駕駛座上的秦紹闵轉過頭來:“妹妹,你住哪裏啊?”
妹妹。
恍惚之間唐月舒還以為自己十六七歲,真是略顯古早。
唐爍衍現在也不喊妹妹了,陰陽怪氣喊她大小姐呢。
不過唐月舒還是很快就報了自己住址,她住的那塊其實還算是市中心,雖然被斷了經濟來源,但是唐月舒的日子還是沒能太将就。
秦紹闵顯然是個很健談的人,問了一下唐月舒讀的學校和專業之後開始侃侃而談,他不是那種聊天過程極力展示自己知識和閱歷的人,只是單純在異國他鄉逮着個同胞想多聊幾句的那種。
有種孩子憋壞了的感覺。
旁邊的男人其實大多數時候都是安靜的,偶爾副駕駛座上的朋友cue到他才搭腔兩句,不知道的還以為唐月舒其實是被秦紹闵邀請上車的。
不過坐在車內,再聽旁邊人的聲音,總覺得那種大提琴般低醇舒緩的感覺更甚。
唐月舒住的地方并不算遠,很快就到了。
車子在路邊緩緩停下,唐月舒認真道謝:“今晚真的多虧你們,謝謝了。”
秦紹闵轉頭看向後座上的好友,見他無動于衷,有點恨鐵不成鋼地給他使了個眼色,林川沒有意會到他的意思。
眼看着唐月舒就要下車,秦紹闵開口了:“你看你們這麽有緣的份上,要不要加個聯系方式?”
唐月舒不是沒有碰過被要聯系方式的情況,但是當事人坐在旁邊,這麽近的距離,他的朋友開口替他要的情況還是少見。
她轉頭看了眼當事人,當事人的表情看起來應該沒有這個意思。
唐月舒是個相對有眼力見的人,她正想着說什麽話婉拒比較好,就聽見旁邊男聲響起:“不用,沒有這個必要。”
很溫和又不失距離的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