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游樂場
游樂場
第13章
去哪兒呢。
這個問題童漁一時沒考慮,但地方那麽多,總有一個是江頌媽媽不可能找到的。
童漁只一心想把江頌留下來。
而江頌這時候已經忘記了和童漁普及法律常識,被他的話所驚訝住。
他早已經不讨厭童漁了,但一直忘了把“自以為是”這個标簽從童漁身上摘下來,童漁給他的感覺就是這樣的,做什麽事永遠從“我”出發,我覺得怎樣怎樣,我感覺如何如何,我想幹嘛幹嘛,好像世界都圍繞着他。
但不可否認,有這樣想法的童漁又是有力量的,自然不是身體上的力量,他那種力量,會漸漸讓江頌認識到他自己。
而此刻,他輕易的一句話,又似乎把江頌拉進了他那個“唯我獨尊”的世界。
不管別人如何,我們先躲起來。
江頌也沒想到,除了沈叔沈姨給了他類似家的安全感之外,這第二份安全感,竟來自于童漁。
這個此刻戴着粉色絨線帽,似乎真的在考慮他們該躲去哪兒的小男孩。
江頌站起身,想摸摸他的頭,最終還是把手掌放在他肩頭,“好了,出去看電視吧。”
童漁點了下頭,跟着又把零食抱了出去。
窗外有煙花綻放,電視裏播着春晚,又是和往日差不多的大年夜,但今年多了江頌,童漁往旁邊看了看,他一臉淡然,而自己心裏卻有點空落落的,他突然生出一股勇氣,往江頌身邊挪了挪,把腦袋搭在他肩頭。
童漁心裏想:大不了趕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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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頌頓了頓,卻只是輕聲問道:“你困了?”
童漁抓着他的胳膊:“你不用管我。”
“哦。”江頌還真不管了,視線轉移到電視屏幕上。
童漁偷偷瞧了一眼他的側臉,又想到今天江頌他媽媽擡頭看他們的那一眼,小姨還顧得上稱贊她淡妝好看,童漁卻只是嘆息,江頌那冷漠的眼神和他媽媽真是如出一轍。
這樣冷漠的人,好像真的可以什麽都不在乎,轉頭就潇灑的離開。
童漁就不行,他戀舊,還貪戀所有留在他生命中美好的事物。其實好幾年前老爸老媽就在考慮換房子了,他們想搬去市區,離醫院也更近,奈何童漁不同意,他在這個小區出生長大,雖然幾乎一半的時間都在生病,但也認識了好多人,他熟悉周圍的一切,不想離開,而正因為自己的身體狀況,他更加珍惜這裏。
童漁也怕來不及告別,像他心愛的吉汪汪,他撿回來的小土狗,本來聽人說狗的壽命也就十幾年,童漁覺得自己也差不多,還和小狗加油打氣一起多活幾年,沒想到那場車禍那麽突然。他到現在想起來都心疼。
這個大年夜,一個不速之客的出現,擾亂了兩個小孩的心思,一個擔憂不久的将來會發生變化,一個惶恐會失去這段珍貴的友誼,但縱然大雪紛飛,前路變幻莫測,此刻他們彼此相依偎着,不再獨自面對,不再孤單無依。
新的一年,也悄然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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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都快結束了,江頌的媽媽也沒有再出現,但這并沒有讓童漁放松警惕,他的不安也傳染給他的家人,童向陽覺得兒子是趕功課給自己的壓力過大,建議他出去走走,此刻已經恢複生産,大家已經回到了各自的工作崗位,姥姥回了鄉下,媽媽和小姨回了公司,老爸兼顧花店和家裏。
童漁想想也是,他在家裏呆夠了,他想去游樂場玩。
“游樂場?”童向陽的神色已經開始不安了。
童漁道:“老爸我知道,我有好多東西不能玩,但總歸有些可以的嘛,我和江頌一起,刺激的我就看着他玩就可以了。我就想,去一個熱鬧的地方。”
童向陽想了想說:“要不然等過幾天,我帶你們一起去吧。”
“過幾天我就開學了。”童漁知道最近花店很忙,不想童向陽丢下工作陪他,遂保證道:“我絕對不會因為好奇想嘗試那些刺激的,我會對自己的身體負責。”
童向陽還在猶豫。
童漁道:“那你跟江頌叮囑嘛,他肯定會看住我。”
江頌的确信得過,但童向陽又想到什麽:“你和江頌說了去游樂場嗎?”
“沒說啊。”童漁笑笑,“但他肯定會答應的。”
童漁雖然還沒完全拿捏江頌的脾氣,但他發現,對付江頌很有用的一招,就是你先給他做一件事,然後你再對他提要求,他百分之九十都會答應,剩下的百分之十是學習上的,江頌才不可能出手幫忙給童漁補作業。
比如童漁想和江頌去小賣部,他不去,童漁就跑去給他倒杯水,然後再求一次,江頌就動身了。
差不多也可以理解先讨好賣乖吧,但童小少爺要臉皮,只承認是一碼歸一碼。
“江頌,喝茶。”童漁去他房間。
江頌頭也不擡的寫作業,對童漁最近的套路有點明白的過于透徹,以至于不想搭理。
“哎呀你這床都沒鋪好,都皺着,我給你扯一扯。”童漁主動找活,枕頭也拿起來拍了拍。
“哎呀這書都沒擺好,都亂的,我給你——”
江頌轉過身來:“放那兒,別給我弄亂了。”
“哦。”童漁放下了書。
江頌嘆了口氣,“什麽事?”
“嗯,就是,就是,”童漁雙手別後,一副別別扭扭老實孩子的樣兒,“陪我去游樂場呗。”
“不去。”江頌無情轉身,繼續寫作業。
“去嘛,我這寒假除了去公園和圖書館,我哪兒都沒去。我可陪你去了三次圖書館,三次!”童漁在書桌前警告。
當然每一次都是他自己要跟着的。
江頌擡頭,淡淡瞧他一眼:“你去游樂場能玩什麽?”
童漁道:“我就玩低齡小朋友可以玩的喽,我可以去沙堆,可以坐旋轉木馬,還可以去什麽手工DIY啊,裏面還有很多好吃的呢,還有花車表演,去呗去呗。要不然,我再給你倒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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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樂場的人超級多,江頌抱着純陪伴兼看管的心理來的,根本沒打算嘗試玩什麽,但架不住童漁一而再的慫恿,說這些門票都已經包含在裏面了,不玩白不玩,嘗試一下嘛我給你拍照吧啦吧啦個不停,推着他去排隊。
可漸漸地,幾個比較刺激的項目之後,江頌也察覺到其中的趣味,本來他這個年紀就充滿了探索欲,加上他又膽子大,平日他為生活和學習傾注太多,一切都要全部靠自己壓着,可是在短短的時間,他可以抛開一切,在超速旋轉中甚至可以讓出自己身體的控制權,無疑是非常解壓的。
從過山車上下來後,江頌還有點意猶未盡,但他旁邊的小男生已經吓得淚流滿面,江頌解開安全帶下來,準備離開的時候還是伸手拉了他一把,男孩都有點腿軟,“謝,謝謝啊,你膽子真大。”
江頌從口袋裏拿出一張紙巾給他,他又道了謝離開,回到那幾個等待他的朋友中,幾人嘻嘻哈哈的走遠。
江頌不禁想,如果童漁可以玩,應該也會被吓哭,身邊也會有一群熱鬧的朋友安慰或調侃。
那樣的話,朋友裏肯定不會有他,這麽無聊的人,童漁才不會浪費時間和他做朋友。
就算是現在,江頌依舊覺得——
等一下,童漁人呢?
說好在下面等他的,江頌心裏漏了一拍,連忙尋找,忽然右臉一涼,童漁笑眯眯的拿着果汁怼着他。
“這過山車我看着都要暈了,你居然還能面不改色,真厲害。”童漁把果汁給他,“我給你抓拍了好多照片,肯定有很醜的哈哈!”
他笑得沒心沒肺,江頌也拿果汁在他臉上冰了一下。
中午他們在童漁誇張說超好吃的餐廳吃了飯,卻發現不複昔日的味道,大概是主廚換了人,但依舊客滿。
餐廳的洗手間壞了,而他們的甜品還沒上,童漁喝太多果汁了,有點憋不住,說去外面的洗手間。
童漁戴好帽子,“你吃完了也坐在這兒等我哦,我很快回來。”
江頌道:“我陪你一起。”
童漁說我又不是小娃娃,上廁所還要人扶着?不過那段住院的時間不算。
“這兒的布丁不能打包,不吃就浪費了。”童漁找了一個很好的理由,“你就坐這兒吃吧。”
江頌道:“不準偷偷去玩項目,五分鐘回來。”
童漁:“很遠的,我走過去都要五分鐘。”
江頌:“那十分鐘。”
童漁:“······”
好吧,江頌意識到問題,他說:“十三分鐘。”
童漁無奈道:“知道了保镖先生。”
然而過了十五分鐘,童漁還沒出現,他的布丁還安靜的待在他的盤子裏。而因為有不斷的新顧客進來,店員不斷的把目光投向這一桌,已經提前付了款,但一直占着位置不走也是很煩人的。
江頌給童漁打電話也沒人接,他不再等了,拿起外套就沖出了門外。
下午的游樂場似乎更加熱鬧,主道上開始了花車表演,旁邊擠滿了觀看的人群,熙熙攘攘,江頌選擇旁邊的小路去那個洗手間,跑到一半的時候他停了下來。
童漁顯然想的和他一樣,走的這條小路,因為江頌看到那頂熟悉的粉色絨線帽,落在了路邊的殘雪落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