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許是酒勁兒上來的緣故, 殷蕪有些氣悶,生怕百裏息中了算計,快步追了上去, 可等她來到百裏息面前,他依舊定定站在岸邊沒動。
“是高晴。”殷蕪氣喘籲籲,轉頭看見高晴還在水中撲騰, 看樣子是真不會游泳,便想尋會凫水的仆婦去救,手腕卻被百裏息拉住。
月光之下,百裏息的臉像是鍍了一層寒霜,眼底也無半點笑意,“她既然選了這條路, 這點苦頭總要吃的。”
百裏息不發話, 那些仆婦們自然不敢下水, 各個垂眼低頭不敢動作。
明湖是山泉水彙聚而成的,涼得透骨, 高晴很快便沉入水中,百裏息才準仆婦去救,高晴人還未上岸, 懂事的仆婦已用披風将人裹了個嚴實。
“這是怎麽了?”
與此同時身後忽然傳來許多人的腳步聲。
人群走近, 前面帶頭的是百裏崈, 身後則是高晴的父親高施, 兩個高家的女眷急忙上來扶住高晴,不停喚着她的名字。
“小女今日身子不爽利,本欲先行出宮, 誰知等我歸家後卻未見她人,這才知她還在宮中, 想來是迷了路。”高施一邊說,一邊用眼睛看向高晴,只見她被披風包裹得嚴嚴實實,百裏息站得很遠,且身上一點水也未沾,便是傻子也知高晴不是百裏息救的。
人家沒上手,便是想賴婚,也是賴不上的,高施和百裏崈對視一眼,知道今日的事算是敗了,只得帶着狼狽的高晴離開。
人很快散了,湖邊只剩下殷蕪和百裏息,她今日飲了不少酒,被風一吹,越發頭暈目眩,腳下不穩被百裏息扶住。
他身上亦是帶了酒氣,淡淡的,混着竹香,殷蕪擡眼,便見一雙好看的鳳目,裏面似有些惱意,殷蕪便安慰道:“不是沒讓她得逞嗎,生什麽氣呀?”
她有些醉,聲音軟糯又帶着尾音,勾得人心裏發癢,偏偏雙頰還染了緋色,怎麽看怎麽撩人。
百裏息抱起殷蕪往臨淵宮走,殷蕪酒意更甚,身體軟軟搭在他的手臂上,柔軟的臉頰蹭着他的胸口,聲音又甜又醉:“要是大祭司今日中了計可怎麽辦呀?中了計是不是就得娶人家了?”
百裏息沒說話,只是努力平息自己的身體裏的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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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蕪的話卻越發多了起來:“若是我今夜沒有跟來,你就得自己下去救人……”
“我不會救她。”百裏息終于看向懷中的少女,鳳眸冰冷。
他并不是在
說笑,高家和百裏崈的密謀他早已知曉,今日縱着他們的計謀也是要把宮中的細作挖出來,看看究竟是誰幫了他們,至于高晴,并不在他的考慮範圍。
“可她……”殷蕪說了一半便忽然住口,她覺得自己在無理取鬧,又覺得自己的嫉妒莫名其妙,但心裏酸酸的,像是堵了一團濕噠噠的棉花。
腰上的手忽然一緊,殷蕪忍不住擡頭去看百裏息,見他唇角輕輕抿着,神色冷峻,仿佛剛才捏她腰的人不是他。
進了臨淵宮內殿,殷蕪被放在榻上,她的頭越來越暈,只能感覺到有濕漉漉的帕子擦她的臉,還有一只涼涼的手指捏她的耳垂,她歪臉躲開,咕哝了一聲“壞蛋”。
卻惹來百裏息的一聲輕笑,殷蕪不知哪裏來的一股酸楚,抓住他的手坐起來,氣呼呼地瞪着他,杏眼濕漉漉的,委屈難受道:“大祭司是不是要成親了……”
百裏息反應了片刻,才知這話又扯到了高晴身上,他知道殷蕪今日飲了不少酒,怕是有些酒瘋要撒,只能順着她的話,哄道:“誰也沒有蟬蟬好,我也不會成親。”
“我好有什麽用……”也不會有個結果的。
殷蕪忽然被巨大的委屈難過擊潰,眼淚止不住地流,她面朝裏伏在榻上,借着酒勁兒委屈起來。
她哪是吃高晴的醋,只是想到以後百裏息知道自己被她欺騙,肯定會心生惱恨,他們二人怕是要成仇人了,便心裏難受。
再者等百裏息身上的極樂蠱解了,他早晚也是要娶親的,一想到他要成親,殷蕪就更難受,今日便借着酒勁兒發作起來,和那高晴沒什麽關系。
她忽然哭得這樣厲害,百裏息微愣,站了片刻,脫了外衫上榻,将殷蕪抱進懷裏細聲安撫。
殷蕪雙眼紅腫,不想百裏息看她這副模樣,用帕子遮着臉,哭聲卻沒停。
百裏息拍着她的背,捏了捏她的耳垂,柔聲道:“撒酒瘋就撒酒瘋,或是因什麽事惱了,說出來便是,哭得這樣狠傷身子。”
他不說還好,說了殷蕪更加傷心,她心中的事哪裏能同他說?此時即便想停住,也停不住了。
百裏息只能越發溫柔地哄她,誰知越哄哭得越厲害。
見此,百裏息只得掰開殷蕪的手,不讓她繼續捂臉,他微涼的手指擡起殷蕪的臉,看着她的眼睛,眸中也帶了幾分強硬之色,“到底怎麽了?說給我聽。”
她這個哭法可不是撒酒瘋,分明是心理有委屈,藏了事。
真是不給他省心,身體底子本就不好,這些日子用了多少珍貴又難尋的藥,這一哭又要損了身體,真是活祖宗折騰人。
殷蕪本醉了酒,又哭得昏天黑地,腦袋早已暈暈乎乎,看着面前這張臉,聽着他的責問,不知是夢是幻,柔白的手揪住他的衣襟,明潤的美眸中淚珠無聲滑落。
“我好像喜歡你。”她說,哭得惹人憐惜。
殿內只燃了一盞燈,光線不甚明亮,床榻上就更暗,百裏息身體僵硬着,心裏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戳了一下,又酸又疼,不太好受。
“我……我好像喜歡息表哥……”殷蕪又哭了起來,聲音斷斷續續,夾雜着她的哭聲。
百裏息閉眼吐出一口濁氣,松開了殷蕪的臉,将她抱緊些,輕輕撫摸着她的發,柔聲哄道:“我有病,蟬蟬別喜歡了好不好?以後蟬蟬會遇到非常好的人,沒病的,幹淨的……”
少女早已醉了,聽了這話卻使勁兒搖了搖頭,嗚咽道:“可是蟬蟬喜歡啊……”
又招人憐,又招人……愛。
支摘窗未關,外面漆黑一片,百裏息擡頭望去,因先前高家所生出的那點不悅也徹底不見,他的眸如天邊的月,幹淨又寂寥。
別喜歡他啊,他真的會瘋的,瘋了認不出她,瘋了還會殺人的。
若不瘋,就要服食丹藥,那丹藥以她的血液為引,食人血者是怪物。
過了許久殷蕪呼吸才平穩下來,她的眼皮微紅,整個人仿佛都濕漉漉的,小貓兒似的趴在他懷裏。
這時門口傳來一點響動,百裏息擡眸去看,見是一只雪白的豹子,是殷蕪養的平安,才一個多月,這小雪豹便像是張開了似的,雖依舊帶了些幼态,卻已同床榻一樣高,還時常捕些宮中園子裏的鳥獸。
平安到了榻前,琥珀色的獸目看向睡熟的殷蕪,“喵嗚”了一聲,伸出自己肉乎乎的爪子想碰她的腿,爪子卻被半空攔截,男人睥着它,淡淡說了一聲“出去”。
平安又對着殷蕪“喵嗚”了一聲,見她依舊沒醒,才一步三回頭地出去了。
将殷蕪放在榻上,扯了被子給她蓋好,又放下床帳,百裏息轉身去了院中。
辰風現身,道:“啓禀主子,那些暗中幫高晴設局的人均已處置了,大多都是埋藏在宮中五年以上的老人,只是有一個人不知該如何處置。”
百裏息手中把玩着一枚墨色玉蟬,漫不經心道:“誰?”
“是天權長老繼室娘家的庶姐,六年前被送進宮中做了掌事,今日便是她帶着高晴去了明湖。”雖大祭司和百裏家并不親近,但那人畢竟和百裏家沾親帶故,總歸要回一聲才能處置。
“你最近差事辦得越發好了。”百裏息冷聲。
辰風背脊發涼,慌忙退下處置那人去了。
百裏息揉了揉跳疼的額角,看了殿內一眼,轉身去了後殿。
……
後半夜,百裏息才終于從水中出來,他渾身濕透,蒼白的臉上只有薄唇帶着一點粉,明明才泡了冷水,額上卻還滿是細密的汗珠。
他懶散躺在白玉地面上,呼吸有些沉重,身體已經麻了,那欲|望卻絲毫沒被壓制下去。
煩躁在他眼底熾盛。
人人都說他慧明無雙,少年的他也曾想做出一番經天緯地的事來,但當他發現連自控都艱難無比時,那些少年時的妄想就灰飛煙滅了。
換了幹爽的衣衫,百裏息回了寝殿,殷蕪尚在沉睡,面色微紅,半邊纖細的肩膀露在外面,百裏息幫她掖了掖被子,放下床帳去了小榻上。
天未亮時,殷蕪漸漸蘇醒過來,她想起昨夜那個混亂的夢,頭越發的痛起來,床上的聲響驚動了百裏息,他掀開床帳,便看見面頰緋紅的殷蕪茫然坐在榻上。
殷蕪腦中立刻炸了開來,昨夜不是混亂的夢。高晴離開後她跟着百裏息來了臨淵宮,那些話她确實說了。
“大祭司……”殷蕪別開眼,不敢看他那雙無欲無求的眼睛,更怕看見他眼中可能出現的厭煩,“幾時了,我回靈鶴宮了。”
殷蕪想要下床開溜,肩膀卻被百裏息按住。
“施完針再走。”百裏息去銅盆邊淨手,外面熹微的晨光從支摘窗透進來,在他的玉面上鍍了一層淺白的影子,修長的手指緩緩撩動清水,一聲聲都像是撩在殷蕪的心上。
這幾日給殷蕪調理身體,除了每日要喝藥,還配合針灸,只不過前幾日百裏息出門,事情又多,便是厲晴施針。
“讓厲晴施針即可,我回……”她話未說完,就看見百裏息已經拿了針過來,只得閉上嘴。
她伸出手,卻聽一道涼涼的聲音道:“脫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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