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姜元載真的來了。
煙火變成火焰，陰雲壓陣，伴随着巨大的爆炸聲騰空而上，赤鳐湖北面的前山被炸開，湖水激流動蕩，大地搖晃，黑煙塵土如濛濛灰霧，在空中漂浮，遮住了山頂大半星光月亮。
過了好一會兒，星夜澄淨，這個世界才恢複原樣。
火雷炸的驚天動地，而且姜元載是精準開炸，最起碼還放了煙花給姜元若他們做警示。
姜風是個聰明的，如果這時候有人告訴他，炸山的火雷是姜元載做出來的，他也不會意外。
但讓姜風沒預料到且相當炸裂的是，姜元載是坐着小飛船來的！
那可是他八輩子都沒見過的飛船！
這種前修時代修士們出行常用的飛行法器，自從大天罰之後，就再也沒了。人們用什麽來長途跋涉呢，海上是那種飛不起來也無法随意變換大小的船。陸上有車，牛車驢車騾子車獨輪車等等.....，富貴點的人家，拉車的牛馬數量多一些，一般的人家，用自己兩只腳蹦跶着就挺好。
強風過境，姜元載将小飛船停在赤鳐村的平坡上，下了船左右一張望，看見姜元若，眼睛彎成月牙狀，上去就是一個大大的擁抱，再左右張望，見姜七安靜站在角落裏，跑過去直接挂在姜七身上，“哎呀可算是找到你們了！你都不知道我跟沒頭蒼蠅似的，繞了多久！”
姜元載還穿着她的暖橘色的騎射服，看樣子狩獵尚未結束。
而現在姜七郡穿的，都是姜三郡穿剩下的。
金雕颠颠兒跳過去，站在姜元載肩上問好。
姜元載一聲口哨，空中飛來好幾只白隼金雕，唧唧勾勾打招呼，喜的姜三家的雕飛離姜七，跟它的兄弟姐妹們在高空起舞。
姜七挂她男人身上不肯下來，誰也不避諱，就大大方方的。姜七家的索性把姜七打橫抱放在躺椅上，夜宵已經做好，他盛了一碗笑着喂給姜元載。看的姜風差點翻白眼。
太舔了，真的。
夜宵是姜三指點姜七郡做的水煮野菜團子和果肉團子，沸水裏沒煮散，但入了味，此刻剛剛好。
姜七郡撈這一碗将夜宵大半都撈走了，姜風連忙把剩下的護着，連小石鍋端起來倒進碗裏，遞給姜元若。
哼，誰還不是個舔狗了。
姜元若推給姜風，說你吃吧我不餓。轉頭問姜元載，“老七，外頭現在是什麽情形？”
“前幾天地動，也茂山毀的很徹底，咱那些財啊物啥的就不說了。好幾家侍馬失蹤，眼下都是滿世界的找，有的找回來，有的沒影兒，就希望能找到吧。”
“外頭動靜很大？”
“非常大！天嶺地無一幸免。咱們在也茂山的營地眨眼的功夫就陷下去了，找都找不到，南面山體跟前頭倒塌的圭山撞到一起，把那一帶的活物全埋裏面，圭山以東還有地火，地裂之後地火噴出來，一路燒到易山，易山看着牢，因為地動給整個劈成兩半，變成了峽谷。這還不算完，易山裂開之後那地底下藏着的大片火油冒出頭，圭山地火一路捎過去，直接就給續上了，易山燒兩天兩夜，燒的幹幹淨淨。關鍵是天嶺這地方吧，還藏着幾個很久以前殘存下來的小秘界，這下全部開了縫。裏頭有妖獸的，跑出來傷人，關鍵我們也沒見識過，體型龐大，數量還多，到處跑，速度驚人，結果嘞，碰上地火噴發，妖獸們以為遇到敵手，就很亢奮，哐哐往上撞，活活燒死了。”
在場誰都沒說話，由着姜元載感嘆，“唉，以前光聽人家說妖獸怎麽厲害如何兇殘的，我看就是一群縮在老窩裏沒見過世面的傻妖，天災面前衆生平等啊。還好你沒去易山，太慘了，剩下的都是灰，易山上空至今霧燼籠罩，根本散不開。”
易山，姜風聽見了這兩個字。易山啊，那是血谟馬生活的邊界之地。
可惜了。
姜元若也跟着惋惜，天嶺很長，是東戎和重明的分水嶺，前頭延伸至無人冰川地，但是尾稍橫穿了雲桑境。“看來地動主要集中在天嶺，那嶺外可有波及？”
“外頭還好吧。”姜元載說，“天嶺兩邊沾着東戎和重明境，但也沒聽說有人在邊界上住，地心震動主要在也茂山圭山這一片，震波很長，但餘波延展到尾巴上，波及應該是比較小的。只那個時候恰巧有進山的人，那就真的沒救了。”
姜風一邊聽着姜三和姜七聊天，一邊專注地盯着飛船看，仿佛要看透它。這種法器，在書上見到過，但是實際上內部結構挺複雜的樣子，以前也沒聽老姜家誰提及，家裏的侍馬們肯定也不知道，要不是情勢危急，估計姜七都不一定拿出來用。
話說，以前的飛船，靠修士駕馭靈石啓動飛行，那姜七的船，是靠什麽才飛的呢？
他瞄姜葉，嫌棄他舔狗的樣子，下巴戳了戳飛船的方向，姜葉知道他什麽意思，便悄悄給姜風比劃：我也不知道，我也是頭一次見這種稀罕物件。
姜風眯着眼研究半天，也沒看出它的制造原理和結構。便是想研究一下這玩意兒到底拿什麽造的如此堅固結實，都無從下手。
太難了。
那頭姜三姐妹聊了一會兒，姜元載哈欠連連，“困死了呀，阿姐我想睡，有什麽事情，咱們明天商量吧。”
“行，那你先睡。”姜元若可溫柔了。
姜元載伸個懶腰，“這就睡去。哦對了，我開那船吧，過易山的時候被黑霧遮路，撞過兩次，有地方零件受損挺嚴重的，你幫我看看。”
“瞧你這迷糊勁兒，快去睡吧。我給你修便是。”姜元若甚至還幫姜元載整理了劉海，又給拉緊衣領，“老七，今晚起夜風，仔細着涼。”
“知道啦。”姜七快樂的抱抱姜三，再回屋，倒頭便睡。
姜風一整個大震驚。咱就是說姜元若竟然會修飛船，所以會造飛船是吧？
他對于姜女的技能已經習慣性的走着舉一反三的流程。
只是他的震驚還沒結束，新的震驚又來了。姜元載進去睡覺的屋，是姜元若那間房。姜葉連夜給她蓋的房子，她一步也沒進去過。
他看向姜葉，姜葉似乎有點失落，但很快恢複如常。
所以，姜家姐妹今晚住一屋，郡馬們各住一屋.......
他好像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姜葉只在房門口停頓了片刻，便進自己屋去睡了。另一頭，姜元若正在非常專注地檢查飛船，手裏拿着他叫不出名字的小工具，敲打擰卸。她腰間那個小袋子，就跟百寶箱似的，什麽工具都拿的出來，只要拿出來，就什麽都能搞。
姜風走到姜元若身邊，問，“你會修飛船，也會造飛船？”
姜元若擡頭，嗯了一聲，手上的活沒停。那種态度就像是在确認很平常的事，沒什麽稀奇。
“我以前都不知道重明境還有這樣的法器。”
“因為造價成本高，材料難制，我們尋常往來也用不着。王令禁止我們在外城使用，元載也是着急尋人，才偷開出來的。私自開出來不說，還給弄壞了，她要是回去，肯定得受罰。”
“船靠什麽飛？總不會是靈石吧？”
“用的是一種可燃的合成礦，跟靈石不一樣，靠星力牽引而動。”姜元若說道。這一層其實也算老姜家的核心機密了，但天高皇帝遠，姜元若就算說了，靈族人也搞不出來。
姜風沉默，有靈根是挺讓人羨慕的，但有慧根更讓人羨慕。這修禦大陸破破爛爛，除了靈石少，什麽奇奇怪怪的礦啊石頭的可不少，靈脈人族只當尋常，也沒興趣，什麽都讓慧脈拿捏了。
姜風看着堅固精致的小船，意識到制船的材料只怕大有學問，想接着問，但是姜元若已經不怎麽搭理他了，她沉浸式幹活的時候是不喜人幹擾的。
姜風有眼色，反正問了也不明白。于是走開，去敲七郡馬姜葉的房門。
他在這個晚上，生出了有史以來最多的疑問。
姜葉其實沒睡着，姜元載沒有進他的房間，意味着他今晚注定要失眠一下下。
姜風沒出聲，就和姜葉安靜的比劃：姜元載雖然對你好，但是她沒碰過你對嗎？
姜葉被揭了老底，一時惱羞成怒，眼神裏連殺氣都冒出來了。
姜風還沒見他為什麽事情發這麽大火，趕緊比劃：別激動，我和你一樣。我們是難兄難弟難連襟。
姜葉：........
姜風又說，不過她對你不錯，不肯和你同房，也一定是為你好。
姜葉無聲的笑，惱怒未消：你又知道了？
姜風：“在重明境生孩子，會要命的，你知道嗎？”
姜葉：“我聽說過。”
姜風：“那你膽子挺大，挺豁命的。”
姜葉攤手，“我沒得選，我家就剩我一個，我和元載是娃娃親，父母之命不敢違，她重情重義，我自然不離不棄。”
“那最好不過。”姜風突然嚴肅起來，認真道，“說正經的吧，我們大概還能在這兒待幾天，所以有件事情，我需要你幫忙。”
姜葉擡手：怎麽了？這裏還有什麽事情能難得到你？
姜風說：“我剛才聽元若跟七殿說一起去找赤鳐。你家七殿答應了。”
“所以呢？”
“赤鳐境雖然裂了，但外頭和這裏的空間時間尚未重合，我們應該還能待幾日。正好山湖底那大石頭對我們修煉大有裨益，我們把它搬出來，帶回去。”
姜葉：“.......”
姜葉是知道的，搬那個石頭得多大動靜，得把整個山湖連皮帶毛全部掀過來才行。所以搬不動，搬不了一點。
就算搬起來了，這種餘留秘界空間尚且和外界銜接不穩定，沒了靈石鎮場子，指不定若出多大的禍患來，姜元若之前就是跟他和姜風這樣分析的，只保守的說她預料是這樣。
姜風又解釋：“我說的搬，是搬運靈氣，那石頭靈氣濃郁，正好方便我們萃煉靈珠，而我迫切需要靈珠，但憑一人之力短期內無法完成，所以我需要其他高階修士助我一臂之力。”
赤鳐境的其他高階修士姜葉此刻的內心是拒絕的。萃靈珠這種事情，煉不好把自己都給你搭進去。
姜風肯定不死心，“我至少需要煉五十萬上品靈珠，你得幫我。”
姜葉聽的直搖頭，“消耗太大，恕我無能為力。你若需要靈氣修煉，往後可以再去湖底便是。”
姜風嘆口氣：“我以為我需要上品靈珠這件事情，在重明境人盡皆知。直說了吧，五十萬靈珠，是去救我故族十二萬兄弟的性命。”
姜葉：那我倒是聽說過一點。
但他還是拒絕了。淬煉靈珠付出的代價無法估量。姜七來了赤鳐境，他還有其他事情要做。不可能跟姜風沒日沒夜耗在湖底。
“你若不答應，那我就只能跟七殿下談一談，”姜風打着手勢，表情意味深長，“你知道嗎？葉家七公子身上有個小胎痣，但是你沒有。”
“........！”姜葉吃驚，忙轉頭四下張望。
姜風笑了，盯着姜葉脖頸處一劍穿喉留下的傷疤，擡手繼續比劃：別緊張，她們姐妹聽不到的。但是你說，如果七殿知道你不是真的葉七尋，她會怎麽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