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周鳳蓮與王志成是豫劇《擡花轎》裏的有情人,這曲目主要講的也就是他們兩人的故事。
陶知爻張大嘴,指了指自己,“我扮新娘?你不能因為我矮……不對我可剛好一米八呢!怎麽就我做新娘!”
男孩子要是有180,恨不得刻在腦門上示衆。
他是沒後面的“新娘子”高,但陶知爻……真沒有演姑娘家的癖好。
“你就是得做!”那長衫鬼表面斯斯文文,但終究是鬼,死于火災意外本就心存塵世,不然也不可能在這兒不肯離開。一聽陶知爻不肯如他所願扮作新娘,森白面容上的皮膚隐隐有了皲裂的痕跡。
陶知爻心下一驚,忙開口作緩兵之計,“不能打個商量麽,人家與我唱鴛鴦戲,豈不是壞人清白?”
那長衫鬼似是一愣,“壞人清白?”他擡起頭,看了看陶知爻身後的新娘子,笑道,“這哪能壞人清白。”
語調之中,似乎是覺得陶知爻的話語十分可笑一般。
“至于放你們走……”長衫鬼略作思索,“等你們演得讓我們看盡興了,自然會放你們回魂的。”
陶知爻不覺有異,更是被這長衫鬼胡攪蠻纏的态度弄得生氣,好家夥,這是打算讓他們當長工啊,于是中氣十足地罵道:“你這鬼忒不要臉,我才不演呢!”
俗話說得好,惡鬼亦怕惡人,陶知爻這一嗓子吼出來,那長衫鬼也愣了一瞬。
也就是這一瞬,讓陶知爻有時間拉着人又往外沖。
剛剛他們一直在原地打轉,是四周的那些飄魂在作祟制造幻境,為的就是等長衫鬼趕來。
而此時它們現了形,相當于讓陶知爻找到了幻境的“邊界”,也就有了突破口。
陶知爻甩出一朵煉好的水精,那水精炸開,将四處圍繞的鬼群轟開,那些鬼嗚嗚叫着四散開,身上都冒出了白霧,也空出了一個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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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知爻抓起身邊的“新娘子”就跑。
果不其然,穿過鬼群後,四周的環境便立刻恢複了熟悉的影視城的模樣。
蕭聞齋似是有所感,下意識地擡起頭,只是蓋頭擋着,他只看到一片鮮紅。
此時月上中天,已經接近子時,正是一天中陽氣最弱的時候。
陶知爻剛松了一口氣,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小心”,他回過頭,就見身後不遠處的半空中,那長衫鬼已然化作渾身烈火的厲鬼模樣,尖叫着朝自己撲了過來。
“既然不唱,那就去死吧!”
厲鬼之所以稱之為厲鬼,便是因為它們不講理,有執念。
而執念一旦遭到忤逆,尤其是它們所輕視的弱小活物:“活人”所忤逆,那更是要氣急敗壞。
畢竟在厲鬼眼裏,活人其實就是它們随時可以殺死的弱小存在,早殺晚殺,也是看它們想不想玩兒一會罷了。
所以那長衫鬼說想看戲的事兒雖然是真,但也真的根本沒想放陶知爻兩人走。
而此時先是被陶知爻罵了一通,後又讓人逃了,可不是得暴跳如雷,趁着夜色正濃陰氣下行來索命了。
只見方才原本還衣着體面,作态驕矜的長衫鬼,此時不僅面容變得和其他的怨魂一般一片焦黑,兩只眼睛成了漆黑的空洞,還直往外蹿火。
原本身上細小的火苗也變得熾烈無比,但那陰冷之感卻更甚了幾分。
長衫鬼五指作爪狀,朝陶知爻的天靈蓋襲來,不難猜到,要是真的被抓中了,哪還有命活。
蕭聞齋心中也是一緊,想要伸手把陶知爻拉過來,誰知道陶知爻動作比自己更快,直接帶着他繼續跑。
而且看樣子,似乎是已經提前想好了路線了。
兩人一路跑到劇組內,那長衫鬼帶着一身烈火在後頭窮追不舍,眼見着雙方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
“到了!”
陶知爻突然剎車,蕭聞齋差點躲閃不及,下意識地伸手扶了一下陶知爻的肩頭,身體也因此貼在一塊兒。
陶知爻心情緊張無暇多想,蕭聞齋卻愣了一下,他明顯地感受到,自己身上那終日纏繞折磨他許久的寒氣,在此時似乎消散了許多。
身後傳來一聲尖利的咆哮,蕭聞齋回過神,就見那長衫鬼的面容迅速放大。
而下一刻,他就見陶知爻不止從哪兒掏出了一根毛筆來,伸手在空中畫了幾道他看不懂的符號。
潮聲響起,如同踏入深海,可這四周分明沒有……蕭聞齋想到一半,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什麽。
他轉頭看向一旁,見到了一汪深池。
蕭聞齋記起來,秦相珉前兩天和他八卦的時候,說陶知爻是因為下水救了徐厲行,才有機會被吳導相中留下的。
他當時只覺和自己毫無利益牽扯,就沒往心裏去,但此時看來,莫非這水裏也有古怪?
心中念頭剛落,蕭聞齋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只見那塘中被陶知爻掀起一道水浪,徑直朝撲來的烈火長衫鬼對沖而去。
而随着水與火愈發靠近,原本沉寂的黑色水體中突然冒出了一張扭曲的怪臉,張着大嘴尖叫起來。
可再怎麽掙紮也是無用,那水與火的速度都極快,又事發突然,二者眨眼間就撞在了一起。
白霧蒸騰,兩道黑影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上。
陶知爻深呼吸,終于是大大地放松了一口氣。
剛剛他其實一直在心中和金目兒對話,思索該怎麽對付這難纏的長衫鬼。
最後還是金目兒點醒了陶知爻,萬物皆遵從五行之法,這長衫鬼死于意外大火,五行自然屬火,而五行之中最好的選擇,就是水。
陶知爻一開始想到的是用水精,可金目兒說不可行,陶知爻的實力現在還太弱,根本不可能和長衫鬼正面抗衡。
于是,陶知爻就将賭注壓在了這水塘裏。
徐厲行被水草無故纏腿差點溺死,而水底那怪異的漩渦必定也不簡單,而水中纏人的陰物,最常見的就是淹死的水鬼了。
碰巧的是,五顯一脈最擅長與水打交道,雖然陶知爻現在還不算很強大,但他這段時間其實把師父之前留下來的書翻出來了,看了也學了一些,操控一下水還是綽綽有餘的。
所以,陶知爻将那長衫鬼引來這裏,一個水鬼一個火鬼來個大碰撞,果不其然,兩只鬼的實力大減。
此時的地上,便躺着熄了火的長衫鬼,和一只濕漉漉的醜陋長發水鬼。
兩只鬼的身影非常透明,可見剛剛那一下,給了它們不小的創傷。
“別,別殺我……”那長衫鬼剛剛嚣張的樣子已然不複存在,窩縮在地上,瑟瑟發抖地道。
而那水鬼則是怨恨地盯着長衫鬼,它常年躲藏在水裏,身上的陰氣早已和水融為一體,而且影視城的地下水道還是相通的,即使見勢不對,它費點勁也能從水道裏溜走,哪怕是方術士來抓它也得廢不少麻煩。
孰料今晚被陶知爻打了個措手不及不說,還有個和它相克的燒死鬼來硬碰硬,現在實力折損了大半。
陶知爻可不管這兩只鬼什麽恩怨,定是要把它們都收了的,免得在這影視城裏禍害人。
蕭聞齋就見陶知爻在口袋裏摸啊摸,最後摸出來一只……奶瓶。
陶知爻手裏的這只奶瓶和之前丢出去的不一樣,奶瓶的外殼上用朱砂繪制了幾道符咒,相當于在容器外加了一層屏障,能将裏面的陰物壓制困住。
從徐厲行在水底差點被淹死的事,陶知爻就察覺到了水底有水鬼的存在,也就開始着手準備這些事情。
今日總算是派上用場了。
陶知爻按照他前兩天從書上學來的方式,手結印一揮,水火二鬼便被收進了他的奶瓶裏。
瓶中頃刻間便被紅藍兩色的流光所充滿,細看下這兩種顏色還在相互傾軋。
這是水火二鬼在相互消耗對方的實力,陶知爻自然樂見其成,收了奶瓶,轉身。
“放心吧,現在沒有什麽危險啦。”陶知爻道。
其他的蘑菇小鬼不成氣候,如果真的有實力,就不會僅僅是困住他等長衫鬼趕來了,肯定會撲上來吸食活人生氣的。
那長衫鬼沒了,這些小鬼很快就會散去,後續自然會有陰差來處理。
陶知爻說着仰起臉,看着面前的“新娘子”再次感嘆。
哎呀,真高啊,不像他自己,标标準準的一米八,一毫米都不帶偏差的。
要是能再長高點就好了。
收了心緒,陶知爻想問問面前的“姑娘”家住哪裏,需不需要自己送她回去。
“诶,現在不用蓋蓋頭啦。”陶知爻突然想起來,這姑娘連蓋頭都還沒揭開呢,他下意識地伸手,但動作到一半就頓住了,“那個,還是你自己來吧。”
揭蓋頭是新郎官兒才能做的事情,他不好動手,哪怕雙方都知道這是假的,但總還是要帶點忌諱。
剛剛他不肯演擡花轎,就是看這姑娘沒吭聲,猜測對方應該也是避諱的。
只是說話間,陶知爻的眼神落在了自己的手上。
就見指縫之間,露出了那紅嫁衣的布料,布料上,繡着紫色的大蟒紋樣。
剛剛是太黑又太緊張了實在看不清,現在一切都恢複了正常,兩人又站在了劇組的路燈下,繡了金紋的大蟒立刻就清晰了起來。
陶知爻腦袋裏閃過下午的那一眼,不甚篤定地猜測道:“蕭老師?”
紅布在眼前飄落,熟悉的面孔出現在眼前,陶知爻張大了嘴。
蕭聞齋覺得陶知爻挺社死的,正想開口寬慰兩句,誰知道陶知爻一拍大腿,一臉後悔的表情。
“害!早知道是你,我們就把《擡花轎》演了,等它們不注意再找機會溜走嘛。”
“和鬼硬碰硬,真的吓死我了。”
蕭聞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