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蛋糕
蛋糕
這天下午沒課,池恕被徐熠堂強行拉着來市中心參觀一個博覽會。方才徐熠堂去上廁所,池恕只好站在一個攤位前等着他,順便觀賞一下展品。
這個攤位上的東西好像是從非洲的,每樣東西都奇形怪狀,極具神秘色彩,工作人員還在用英文回答一些購買者的問題,池恕覺得新鮮,正看得入迷,一個人突然從後面撞了過來,随後響起一個東西跌落在地破碎的聲音。
雖然不是池恕的問題,但池恕還是下意識地道了歉,他本以為沒事了,覺得周圍的人越來越多,有些不自在,正準備離開,結果就被後面那個摔碎東西的人拽住了胳膊。
“你還想跑?你把我的手機撞壞了,趕緊賠錢!”
池恕本來就有些不舒服,被抓住胳膊的那一刻,應激反應讓他覺得有些呼吸困難,他臉色蒼白,什麽話都說不出來。那個男人見他不說話也覺得他好欺負,嘴裏一直得理不饒人,話越說越難聽。
旁邊的人一直看着,甚至還有人在拍視頻,池恕努力想讓自己平複下來,可心跳還是越來越快,好像下一秒就要跳出胸腔。
就在這時,一只手将池恕從那個人手中解放出來。跌入那個溫暖的懷抱時,池恕整個人還是懵的。
“是你自己先撞上的別人,少在這兒颠倒黑白。”俞浪護着池恕,當他的聲音響起,在池恕的耳朵裏,好像就是幻覺。
“你放屁!明明是……”
俞浪懶得和這種人糾纏,任對方再怎麽大嗓門,他也還是一副冷靜的模樣:“你要是再不走,我們也可以選擇報警來解決這個問題。”
那人也就是外強中幹,一聽報警就慫了,罵罵咧咧地離開了。
俞浪将池恕拉到人少的地方坐了下來,手還一直在池恕背上輕輕拍着,幫他緩過勁。
俞浪早就覺得池恕有些不大對勁,經常性地發呆,本來以為只是習慣,但今天的事情,讓俞浪進一步确定了他的猜想。
剛剛拉扯之間,池恕的衣服有些亂,俞浪幫他理了理,碰到他手的時候,池恕猛地一下躲開了,将手放在了桌子下面,好像藏着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俞浪?”池恕看了他好一會兒,才出聲喊道,語氣中有些不确定。
“嗯。你好點了嗎?”
池恕的反應還有些遲鈍,過了幾分鐘才回道:“好些了,謝謝。”
俞浪跟他聊着天想轉移他的注意力:“你一個人來的嗎?”
池恕搖搖頭:“還有一個朋友,他去上廁所了。”
正說着,徐熠堂就匆匆忙忙地跑了過來:“我靠,你怎麽突然跑到這兒來了,給你打電話你也沒接,害我找半天,差點沒把我急死。”
說完才注意到旁邊還坐着一個人,他看了半天也沒認出這是俞溯還是俞浪:“這是?”
“俞浪。”池恕小聲地說。
“你好。”俞浪打了個招呼,又幫池恕解釋了一句,“剛剛有個傻逼找茬,吵了一架。”
徐熠堂一聽立馬就急了,一邊檢查着池恕身上有沒有受傷,一邊問池恕到底發生了什麽,池恕還想着一旁的俞浪,就只簡單地敷衍了他幾句。
俞浪見他看着自己,笑了笑道:“沒事的話我先走了。”
池恕點點頭,又道了一次謝:“那個,剛剛謝謝了。”
俞浪擺擺手示意沒關系,告誡他說:“下次再遇到這種事情,不用和他争辯,直接報警就好了。”
池恕乖乖點頭,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聽進去了。
回去路上池恕簡單和徐熠堂那個講了剛剛發生的事情,徐熠堂罵了一路,巴不得把剛剛那個男人拉出來再暴揍一頓。
池恕沒附和他,心想:俞浪又救了他一次。
如果說這次出行給池恕帶來了什麽好處,除了偶遇俞浪,大概就是後面的一個月徐熠堂都不提要帶池恕出去玩的事情了,大概是害怕池恕再出什麽事情吧。
池恕其實還挺想為自己辯解一下的,其實他平常反應不會這麽大,只是那天人太多了,讓他有些無所适從。
他已經比以前好很多了。
今年的冬天來得格外早,十一月底寒潮過境,氣溫驟降。
池恕卻是個不怕冷的,周圍人大部分都穿上了棉襖,他穿個衛衣便大大方方地出了門,連外套都沒帶上一件,下身也就穿了條加絨的休閑褲。
補了也快兩三個月的課,池恕和俞溯也熟悉了不少,甚至有時俞溯閑着無聊,總會提前幾分鐘就打開門,坐在前院的搖椅上等着池恕。
不過今天外面并沒有俞溯的身影,正準備按門鈴,門就從裏面打開了,池恕本來以為是俞溯,但看清楚來人後,臉上的笑容就尴尬地凝固在了臉上。
俞浪倒沒感受到池恕的不自然,還有些吃驚地開口問道:“你們今天也要補課嗎?”
池恕往下拽了拽衛衣衣領,每次看到俞浪,他就覺得渾身不自在,就感覺自己身上是不是有哪裏不夠好,腦子也跟着不會轉,一邊摸手機一邊說:“今天是周六吧?”
俞浪的目光在因池恕的動作而露出的鎖骨處一閃而過,解釋道:“周六确實是周六,只是他同學昨天過生日,他出去聚餐,淩晨兩三點才回來,一直睡到現在還沒起床,我以為他今天不會補課了。”
池恕先是确認了時間,然後又打開微信,确認沒有錯過的消息之後才開口:“他确實沒有給我發消息。”
不過俞浪都這麽說了,他也不好再繼續說要待在這裏:“他可能是忘了吧,那我就先走了,等下麻煩你跟他說一下吧。”
“等下。”俞浪攔住他,“本來就是他失約,哪有讓你白來一趟的道理,你先在客廳坐會兒,我去叫他起床。”
還不等池恕拒絕,俞浪就轉身上了樓,池恕無奈,只好聽從他的建議進了房子,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從他這個角度,正好可以看見俞溯的房間。俞浪走到門口敲了敲門,但連續敲了好幾下裏面也沒聽見有人回應。池恕總感覺俞浪想開口說些什麽,但轉眼兩人對視,俞浪又把到嘴邊的話憋了回去。
家裏有地暖,俞浪就穿了一件單薄的襯衣,側身站在門前。池恕十根手指頭打着架,最後還是沒忍住,掏出手機偷偷對着俞浪拍了一張。池恕剛把手機收回來,俞浪就朝他看了過來。
剛做完壞事,池恕壓根不敢看“被害人”,還沒來得及對上眼,池恕就心虛地轉過頭望向了其他方向。
敲了半天都沒人回應,俞浪直接拿鑰匙開了門。
緊接着,池恕看見了一個被人扔到門口的枕頭,又過了兩分鐘,池恕看見了出現在門口的俞溯,還有站在他身後的俞浪。
俞溯将還插在門上的鑰匙十分粗暴地拔了下來,看向池恕的時候,都沒能來得及收住身上的戾氣,不過開口時的語氣也稱得上算是冷靜:“抱歉,稍微等一下,我收拾收拾。”
池恕“嗯”了一聲,俞溯在進衛生間之前将手裏的鑰匙徑直向後面抛去。俞浪接到鑰匙後,随手放進了褲兜裏,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好像對現在這樣的情形已經習以為常。
池恕反倒不自在極了,總感覺他們倆鬧別扭也有自己的一部分原因,局促得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麽放。
俞浪好像看出了他的不自然,走到他身邊,輕聲開口道:“沒關系,不用太在意,他就是起床氣大,過會兒清醒了就沒事了。”
“好的,麻煩了。”
俞浪笑了笑:“不用這麽客氣。”
俞溯從衛生間出來之後,又去換了衣服,這才把池恕叫上了樓。
俞溯房間的窗戶外正對着一棵楓樹,手向外一伸,就能摘下一片葉子。俞溯此刻就坐在窗臺上,手裏拿着一片火紅的楓葉,看見池恕進來之後就将楓葉遞給了他。
“抱歉啊,讓你等了這麽久,我本來是想起來要給你發消息改個時間的,結果昨天晚上回來太晚,我給忘了。這個是賠禮。”
池恕跟着俞溯坐到了書桌前:“沒關系,也沒耽誤我什麽。”
池恕看出來俞溯完全沒有學習的狀态,他自己也是個學生,當然知道這種時候學習,完全是事倍功半,因此也不強求:“你剛起床,要不先去吃點東西?”
俞溯皺着眉猶豫片刻,還是拒絕了:“算了,馬上都要到晚餐時間了。”
過了一會兒,又補充了一句:“而且出去還有可能遇見俞浪,我現在可不想看見他。”
池恕以為他是在為俞浪打擾他睡覺生氣,忍不住為俞浪開口辯解:“他也是因為我……”
俞溯擺了擺手,用行動打斷了池恕的話:“不是因為這個,你不知道,他那人就是裝得很。”
俞溯很快又錯開話題,不願在這件事情上多說什麽:“待會兒給你賠罪,今晚請你出去吃大餐,正好家裏的阿姨請假了。”
“不帶他!讓他自己解決。”
“……”
“解決什麽?”房門被打開,與俞溯相似的聲音驟然響起。
“跟你沒關系。”俞溯梗着脖子,沒好氣地回道,不過手上接東西的動作确實一點都不慢,房裏的其他兩人還沒反應過來,他就将俞浪手中盛着蛋糕的盤子搶了過來。
俞浪仍舊沒什麽特別的表示,将目光轉向了池恕:“我拿了兩塊上來,你們一人一塊,要是還想吃的話,下面廚房還有,可以自己下去拿。”
“好的,謝謝。”
俞溯對自己的表現似乎也沒覺得有任何不對,待俞浪離開之後,就拽着池恕一起品嘗蛋糕。
“你嘗嘗,應該是我哥自己做的,味道比之前進步了不少。”
池恕本對甜食無感,但一聽是俞浪親手做的,還是十分迅速地舀了一勺放進嘴裏。
巧克力在嘴裏融化,其中還夾着淡淡的牛奶味,以及芒果的酸甜,對于池恕這種很少吃甜食的人來說,這份蛋糕有些過甜了,但池恕還是吃得幹幹淨淨。
兩人将蛋糕吃完後,休息了一會兒就開始正式學習,不過由于今天俞溯的學習狀态不佳,池恕沒打算給他補知識點,就讓他把前幾天剛考完的期中試卷拿出來講了一下。
剛開始俞溯還有些不情願,可憐巴巴地支着下巴望着池恕:“池老師,我成績還沒出呢,我不太想提前知道結果。”
池恕只與那眼神對視了一秒,就不敢再擡頭,他知道俞溯肯定不是那種害怕成績的人,他只是在找借口不想學習而已。雖然每一次見面,池恕都會刻意去區分他們兄弟倆,但畢竟是雙胞胎,池恕怕自己對着那張臉會忍不住妥協。
高中的時候,因為不想回家,池恕總是會用空閑的時間去當家教,當時幫忙補課的小孩基本上都有些怕他,因為他除了上課都不怎麽跟他們說話,不過那時基本上都是幫小學生或者初中生補課,那個年齡段的小孩對老師幾乎都有天然的畏懼感。
但在俞溯這兒,池恕總是會因為俞浪的原因而一再讓步。但池恕又覺得自己不能這樣做,收了別人的錢,總得有點成效。于是每次俞溯提出無理要求的時候,池恕都會避開他的目光,然後理智拒絕。
“不講試卷的話,我們就只能繼續講橢圓了。”
“那算了,還是講試卷吧。”
時間很快就到了四點,前一秒俞溯還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鬧鈴一響就跟變了個人似的,池恕還在收拾東西就被他一把摟了過去,被迫跟着他在手機上挑起了附近的餐館。
兩人都過于專注,沒有注意到窗外突然暗下來的天空,以及驟起的大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