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老田
第14章 老田
夏昭腦袋上套着麥當當的紙袋，讓人看不見她的臉色，但宋朔看着她方方正正的腦袋，莫名覺得她現在氣鼓鼓的。
上課鈴聲再次響起，宋朔在她回頭之前收回目光，裝作不經意地按了下她的腦袋，主動開口：“去其他辦公室吧。”
教室辦公室門上按座位表寫着老師的名字，他粗略掃過一眼，發現他們的目标不在這裏。
“先看一眼。”他們現在身上挂着林航航，夏昭沒管鈴聲，膽大包天地趴到窗戶上往辦公室裏看，裏面能看見幾個傀儡教師的身形，“為了交卷，我們還得找到最開始那個語文老師的座位，我先看看她在不在裏面——對了，你和張阿姨的試卷是哪個傀儡老師給的？有什麽特征嗎？”
“瘦高男性，三十歲左右，戴無框眼鏡，教數學的。”宋朔和她一塊站在窗口看，“你們的不一樣？”
“不一樣。”夏昭搖搖頭，“那看來我們交卷還得交到不同的地方。”
“我那個不在，你找到沒有？”
“沒有，先找姓田的。”宋朔站在樓梯口，參考她的意見，“往上往下？”
“廁所裏他們說起的那個老田？”夏昭挑眉，在這個副本裏有名有姓，藏着線索的概率确實很大。
她瞥了眼系統888出品的3D地圖，系統十分貼心地幫她放大了每一層樓的教師辦公室門牌。
萬幸，這所學校只有一個“田老師”。
夏昭指了指樓上：“頂樓。”
宋朔深深看她一眼，沒多問什麽，跟她一塊上了六樓。
他們一路暢通無阻，所有的怪物都選擇性無視了他們倆光明正大逃課的行為，整座學校安靜得像是死地。
六樓教師辦公室門口，宋朔盯着名牌上的“田雨聲”三個字，回頭看了夏昭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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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并沒有掩飾自己的特殊，但也沒對他解釋，只是故弄玄虛地舉起了手：“麥當當俠無所不知。”
宋朔：“……進去吧。”
他試着推了推半掩着的辦公室大門。
門緩緩打開，像是被細微的聲響驚動，屋內一個個或站或坐的陶瓷傀儡老師同時扭頭，目光齊刷刷地射來。
一瞬間，他們像是羊入狼窩。
——但他們背後有個林航航。
所以現在的處境算是……背着全自動加特林的羊闖入了狼窩。
夏昭明顯看見坐在靠門位置的老師哆嗦了兩下，關節都緊張得咔咔作響。
但它們分明害怕得要命，卻沒有像之前的教導主任和夜班保安那樣飛速逃走。
——那恐怕就是不能逃走。
因為他們得給玩家提供線索。
尖臉的老師捏着紅筆的手都在抖，但還得硬着頭皮往下演，色厲內茬地問：“你們不上課來辦公室幹什麽？”
夏昭誠實地說：“來找田老師。”
她找到座位表上“田老師”的位置，它的座位上堆着很高的卷子和書本。一眼掃過去，能看見不少課外書，也不知道是沒收的，還是有其他用途。
這些書卷幾乎将它的身影完全遮擋，要往裏走幾步，才能從側面看見那個身上挂着幾根絲線的瘦小傀儡。
這個傀儡老師出乎意料的年輕。
她看起來跟靜怡差不多大，聽見他們說話，有些驚訝地擡起頭，露出一張素面朝天的鵝蛋臉，頭發貼頭皮紮僅成一個小團，顯得頭發格外的少。
那幾個人叫她“老田”，夏昭還以為她會更年長一點。
“你們找我？”老田畏懼地看了眼宋朔身後的林航航，但還是堅強地按照劇情扮演下去，哆哆嗦嗦地露出了個笑容，“怎麽上課時候來，先坐。”
夏昭挪了個凳子，和宋朔一塊坐下來，拍他一把，光明正大地把任務扔給他：“你聊。”
她往後一靠，豎起耳朵偷聽隔壁的老師說話。
他們雖然能看見宋朔背上林航航的鬼魂，但從他們的交談內容來看，現在明顯是林航航還活着的時間線。
“李思這次作文得獎了吧？”碎花裙老師翻着手中的作文卷，笑容中帶着幾分驕傲，“背那麽多好詞好句是用上了啊，田老師允許他們看課外書，有點用啊？”
田老師露出一點笑容，還沒搭話，另一個老師把保溫杯重重往桌上一放，鼻子裏出氣：“哼！”
“那也得看看是什麽書，你看看他們班林航航寫的呢！引用《聖經》！學生作文裏碰宗教話題本來就不好，他倒好，還是寫的魔鬼！上來就給撒旦平反，碰瓷耶稣，怎麽着，田老師，你們班要出個馬丁路德啊！”
“不是！”田老師趕緊解釋，“航航他是有些特殊，但是他只是對神話感興趣。對某個方面的文化特別感興趣，也許就是他未來發展的基石，說不定他未來就可以成為這方面的專業人士……”
“還未來。”保溫杯老師說話格外刻薄，“他先考上大學再說吧！”
“你看看他的成績都下滑成什麽樣了，家長打了幾次電話了也不來一趟，他們家到底想不想管這個孩子？總不能扔給學校了，就撒手不管了吧！”
“他家情況特殊一點。”田老師苦笑一聲，“我……”
她說到一半，被夏昭手機拍照的“咔嚓”聲打斷——她在拍桌上的班級合照。
夏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忘記開靜音了，抱歉哈，你接着說。”
她用手肘撞了宋朔一下，“你怎麽不問啊？”
宋朔：“……在想。”
田老師：“……”
“随便你吧。”保溫杯氣哼哼地坐了下去，“反正拖的是你們班的平均分。”
“你就不該跟他們搞那麽多新花樣，把他們的心都玩野了，還跟你沒大沒小！”
他說着懶得管了，但嘴裏的話也不見少，整個辦公室都是他的高談闊論。
夏昭聽了幾耳朵，發現也沒什麽重要情報，嫌他煩，随手把一本教案卷起來，放進宋朔手裏，借着他的手直接塞進了保溫杯老師嘴裏。
吵鬧的絮叨戛然而止。
宋朔：“……”
保溫杯老師：“……”
他嘴巴動了動，不敢怒也不敢言。
“呼，世界清淨了。”夏昭吐出一口氣，十分自然地喊了一聲，“老田啊。”
“啊、啊？”田老師眼神慌張轉動，看起來很想四肢并用爬走，但被某種副本規則強行束縛在了原地。
夏昭笑眯眯地朝她伸出手：“我想看看我的卷子。”
辦公室安靜了一瞬，田老師很快察覺到了她的意圖——她想看卷子上的名字确認身份。
而她沒什麽理由拒絕。
田老師動作不快地翻找起了自己桌上的文檔，磨蹭不了多久，她抽出一張試卷遞過來。
“周吾。”夏昭盯着試卷上的名字。
試卷主人寫得一手好字，筆鋒有力、字體隽秀，顯然是專門練過某種字體的硬筆書法。
夏昭如願得到了自己的答案，卻沒就這樣放過田老師，她問：“點評呢？我考得怎麽樣啊老師。”
田老師給她的是一份歷史練習卷，夏昭大概瞥了一眼，周吾答得還不錯。
“點評……”田老師噎了一下，硬着頭皮解說，“你這次考得不錯，知識點背得都很熟，就是幾個年份還是搞錯了，這部分加強鞏固一下，問題就不大了。”
“照理說，你理科成績那麽好，奧賽都能拿獎，應該對數字很敏感啊，多用點心。”
“嗯嗯。”夏昭坐在她對面乖巧點頭，看起來就像是真的好學生一樣。
田老師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聽見宋朔問：“那林航航呢？”
田老師陷入了短暫的沉默，而後翻了翻卷子，取出一張有大半空白的試卷，搖了搖頭。
“他只寫了自己感興趣的題，其他的……”田老師苦笑一聲，“誠實地寫了‘不會’。”
夏昭好奇地湊過去看，果然，好幾道大題他都只簡潔地寫了“不會”兩個字，難怪他的試卷看起來這麽空。
“他上次答應我，不會再把題空着。”田老師有些頭疼地敲了敲腦門，“結果是這麽寫的。”
“哦——”夏昭撐着下巴，故意問，“是不是因為早戀啊？”
田老師搖搖頭：“不是，他沒早戀，已經跟我解釋清楚了。”
“哦——”夏昭接着說，“那就是因為搞邪丨教。”
“也不是。”田老師耐心解釋，“他那些課外書，有的還是我推薦的呢，不是你們想的那些東西。”
夏昭笑了一聲，但還是故意跟他唱反調：“可他只喜歡魔鬼，只喜歡路西法。”
“那也不是因為他喜歡那些邪惡的東西。”田老師搖搖頭，“他說過，他喜歡路西法，喜歡莉莉絲，是喜歡他們身上的反抗精神。”
“我覺得他能找到這樣的角色內核，說明他擁有細膩的情感……”
田老師還在絮絮叨叨地解釋，夏昭輕輕撞了宋朔一下，說：“這家夥好像是個老好人，怪不得林航航願意跟她說話。”
宋朔點了下頭，他低聲說：“大部分神話裏，路西法是反抗上帝，失敗後堕入地獄才成為惡魔撒旦的。”
“而莉莉絲在某些傳說中，就是夏娃。她不滿亞當高高在上，反叛離開伊甸園，成為了傳說中的女惡魔，後來某些文藝作品中，還把她和吸血鬼始祖畫上了等號。”
他頓了頓，接着往下說，“在林航航眼裏，這些競賽拿獎，老師偏愛的天之驕子，大概就是學校裏的英雄角色。”
“所以他喜歡那些，反抗俗世英雄的反派角色，哪怕是惡魔。”
夏昭看了眼他身後的林航航，他對自己的過往保持了緘默，仿佛什麽都沒有聽見。
夏昭在下課鈴響起之前，自己動手翻到了趙錢孫李的卷子，拍了照留存。
緊接着，下課鈴響起，辦公室裏的老師在一個眨眼間悄然消失。
但田老師桌上的電腦亮着。
兩人同時湊過去，夏昭問：“有沒有蜘蛛紙牌啊？”
宋朔緩緩扭頭看她，夏昭幹笑兩聲，“我就問問，沒要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