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有左縣令領着,他們一路通行就更順暢了。
馬場被劃分在五岳山的山腳下,一眼望去就是遙無邊際的草地。
青草鮮嫩,翠綠欲滴。一陣風吹來,全都往一個方向折腰,俨然是一片波濤蕩漾的草海。
除了自然生長得鮮美多汁的牧草,還有人工種植的紫花苜蓿、菊苣,給草地添了幾抹亮色。
白謹的注意力全在咴咻奔騰過去的馬群身上,瞧瞧那矯健利落的身姿、那健碩流暢的體形、再看那油光水滑的皮毛!
古代一匹漂亮的馬兒無異于後世的一輛豪車,就是白謹這樣尋常不在意的人,看了馬兒也免不了驚豔與喜愛。
養馬的小吏将撒歡兒的馬都趕進了馬棚,才忙跑過來向左縣令問好。
左縣令在這也養了一匹馬,不過是他自己在之前就購置的。
那馬同樣英武神俊,皮毛黑而光亮,引頸一聲長嘶,神氣得不行。
左二郎當場眼睛就亮了,指着黑馬歡呼:“好厲害的大馬!爹爹,二郎要騎馬!”
左縣令樂呵呵地答應了:“行啊,你待會兒可別吵着要下來。”
左二郎嘟了嘟嘴,腮幫子鼓起,生氣地說:“我才不會呢。”
小吏看出了他們的來意,從馬棚中牽出兩匹小馬駒來。
一匹和左縣令的馬一樣是黑色,一匹則是紅棕色,同樣盤靓條順,令人眼前一亮。
左安禮大大方方地選了黑馬,紅棕馬就是白謹的了。
小吏樂得賣他們一個好,暗示道:“左公子,這兩匹馬都還沒取名,要是能得公子賜名,就是它們的榮幸。”
他相信左縣令家是有能耐買下這兩匹馬的,就算現在不買,而這馬還小不可能上供給朝廷,左安禮他們相處個幾年有了感情,以後也是會買的。
左安禮也不推辭,直接給黑馬取名為“挾翼”。
待他說完就看向白謹,揚眉道:“你自己的馬,難不成還要我來給你取名?”
白謹嘴甜地說:“多謝少爺給我這個機會。”
他目光充滿慈愛地看着這匹紅棕馬,摸了摸它的脊背,嘴裏念念有詞:“既然你通體鮮紅明亮,那我就喊你蜜糖吧。”
白謹拿着胡蘿蔔誘惑紅棕馬,喊它蜜糖,等它回應了就給吃的,轉頭興高采烈地跟左安禮說:“少爺你看,它也喜歡這個名字!”
左安禮:“……”
小吏:“……”
那邊的左縣令已經抱着左二郎在草原上策馬奔騰起來,草原上盡是小孩子銀鈴般的笑聲和驚呼,白謹他們就不再浪費時間。
練習的武師傅和小吏分別指導他們兩人,不多時,白謹和左安禮就已經騎在各自的小馬駒上面噔噔噔地開始駕馭了。
兩匹馬都沒配上馬鞍跟馬镫,只憑借着技藝穩穩當當地坐在上面騎馬。
初始白謹還覺得特別不适應,身體晃晃悠悠,總覺得下一秒就會從颠簸的馬背上摔下來。
眼見左安禮泰然自若地穩于馬上,體态優美,駕馭小馬來動作行雲流水,輕盈自若。
他升起了強烈的不服輸心理,眼角偷瞄左安禮的舉止,不一會兒就學得七七八八,能與他并駕齊驅。
“等以後有錢了,我們就把蜜糖和挾翼買下來吧!”白謹頗為喜愛地摸了摸蜜糖的馬頭,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左安禮,等着他的意見。
左安禮颔首:“當然可以。”
白謹又問:“蜜糖和挾翼不會被上交給朝廷吧,畢竟這是朝廷養的馬。”
左安禮言簡意赅地回答:“不會。”
他跟白謹解釋了一番,說朝廷要的是足量的馬,餘下不超過十匹的數量可以販賣,以此來補貼馬場,緩解國庫壓力。
白謹放了心,徹底将全身心都投入在大草原的暢快中。
他現在只敢牽着蜜糖的缰繩小弧度地跑動,看上去更像是一匹紅棕馬在快走。
倒是左安禮,已經騎着挾翼小跑起來,勁風卷着他的鴉色長發,肆意舞動飄掠,頗為潇灑風流。
白謹看得羨慕不已。
左安禮回頭望他幾眼,大聲喊道:“青奴,還貪玩兒不練嗎?”
白謹打馬上前,搖頭道:“不玩兒。”
“以後願意跟着我一塊兒認真練了?”
白謹老老實實地挨訓:“願意了。”
左安禮意味深長地說:“那就好,騎射是必備的。今日只是騎馬,後面的彎弓搭箭射中靶子才是重頭戲。”
白謹不可思議地瞪大眼,好你個濃眉大眼的左安禮,居然還會坑他。
左安禮從他眼中讀出了想法,眼神幽深:“怎麽,不樂意?”
白謹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昧着良心說道:“哪能啊,您這麽說,我可高興還來不及呢。普通人想要這機會還沒有,我三生有幸才能遇上少爺您這麽一個好人。”
左安禮耳朵有點燙,這小子嘴裏怎的這麽多花言巧語?
*
“之前是父親太忙,不是下鄉勸課農桑就是處理縣衙堆積的公務。現在才抽出時間宴請地主鄉紳,恰好今天正好是十旬一休的日子,你與我同去,如何?”左安禮打拳時,嘴裏也不忘了跟白謹說話。
縣令宴請地主鄉紳是常态,其實是反着來的,後者來為此次的宴會付款,為了名聲好聽,才說是縣令為了了解縣城事物而設宴。
否則就有光明正大受賄的嫌疑。
至于前者主動宴請,則是因為地主鄉紳是縣城中最重要的一環,他們家有佃戶租戶,朝廷下令減租減稅,交租交稅時他們得做好領頭。
修建公共基礎設施時,要向他們問捐款,鼓勵他們自個兒掏錢為所在的鄉村修繕水利、交通。
堂堂正正地薅羊毛、割韭菜,他們還得捏着鼻子應下,就當是為了一個好名聲。
白謹搖搖頭回絕了:“我還要幫着我娘一起搬家收拾呢。”
張氏這些天一直都在整理家中的物品,把它們收納在一起,最後打包到牛車上一同拉去縣城,免得來來回回浪費時間。
她都是拜托大勇哥上街賣野味時跟白謹提的一句。
左安禮已經在用汗巾擦臉了,聞言擡頭道:“那我和你一起,反正宴會在申時(15:00-17:00),不急。”
白謹才不會跟他客氣,拍掌道:“好呀,也省得我走路回去了,一趟就是半個時辰,腳都要磨出水泡了。”
左安禮愣了愣,沉默了。
白謹轉頭就歡歡喜喜地去準備了,還不忘催促他這個小公子:“你快去洗個澡,洗完就走啦,快去快去!”
左安禮扶了扶額,“好。”
想要湊熱鬧的左二郎被左夫人攔住了,管家也給他們準備好了馬車。
左夫人從來都不會幹涉左安禮的任何決定,尤其是在他年歲漸長後,萬事萬物都得他自己做決定。
左安禮獨立自主的性子也沒讓她失望。
馬車是直接出城的。
縣城裏的地兒還好,鋪有白色石板,再不濟還有碎石鋪滿的街道小巷,走起來平坦穩定。
不似城外的路,官道還好,要是尋常的小路,則是颠簸又泥濘。
下雨天就更難過了,車馬的轱辘陷在泥地裏,人畜行進都困難。
幸好最近一連幾天都是晴日,他們感受到的就只有颠簸。
白謹覺得骨頭架子都要颠散了,揉着腰痛苦地說:“這就是為何咱們鄉裏鄉親不願來縣城的原因,路太差了,就是有牛車來回都不方便,何況是人的雙腳走路。”
他是随口吐槽,左安禮卻若有所思:“這裏的鄉紳沒有出錢修路的嗎?”
白謹思索片刻,“我們小河村有個楊地主,自發給村子裏修了一條水渠。修路耗費的錢財太多,一個地主怕是沒那麽多財力支撐。”
他之所以還記得這事,是因為那年村子裏的青壯都跑去幹活了,連他爹白老二也不例外。
既有錢拿,又可以造福村裏,何樂而不為呢?
左安禮由衷感嘆:“是我想當然了。”
他祖父也是一個鄉村的地主,當年能出錢修路也是因家裏出了個狀元,在縣城那兒得了便宜行事。
縣令為賣祖父一個人情,索性當年的勞役就在村裏修路。
“勞役也不行嗎?”左安禮好奇地問。
每年百姓在農閑時期就會被官府安排去服勞役,前朝皆如此,本朝也不例外。
白謹如實告訴他:“勞役都是緊着重要的工程,比如修壩,比如農業水利。每年就十幾天的時間來忙這些,又不可太濫用民力,畢竟服勞役又不給錢,百姓心裏都有怨氣呢。”
甚至有時還會被朝廷征召到其他地方,背井離鄉地去勞役。
左安禮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說法,在他的見聞中,勞役由朝廷派發,是為了百姓的安居樂業、生活方便,理所當然地不用給錢。
至于大肆修建行宮的末代皇帝,不在讀書人的考慮範圍,那種勞役弄得百姓怨聲載道、民憤激起是常态。
白謹就問他:“你讀過《晏子春秋》嗎?”
左安禮搖頭:“還未。”
白謹就跟他說“齊饑晏子因路寝之役以赈民”,講的就是齊國大夫晏嬰假借給君王修建處理政務的宮室之名,用高酬雇傭災民行赈災之舉。
這樣帝王的宮室有了,災民也得到了救濟,能夠休養生息。
左安禮由衷地說:“我不如你!”
白謹老臉一紅。
他自幼生活在信息大爆炸的現代,怎麽能跟一個八歲孩子相比。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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