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公主殿下
第50章 公主殿下
半月弦的玄窗外。
綠意盎然, 春色滿園。
芙兮站在案幾前作畫,可今日卻總覺得心不在焉,幾次提筆, 都找不到感覺。
這時, 婢女阿紫跑進了庭院。
“帝姬, 帝姬!外頭的桃花都開了,可好看了, 您瞧, 奴婢摘了幾枝回來!”
芙兮擡起頭, 看見阿紫懷裏抱着一簇開得正豔的桃花,進殿中找了個白色的玉瓶插起來。
素雅的白玉瓷瓶和嬌妍張揚的桃花, 相映成輝, 別有一番春韻。
芙兮一下子就想起那日, 在陵園桃花林遇到的那個男人。
她抿了抿唇瓣,移開視線, 垂目看向案臺畫紙上的雪梅,輕聲說:“我不喜歡桃花,拿出去吧。”
阿紫不解:“為什麽呀?您瞧這花兒開得多漂亮呀!奴婢還記得, 那日在陵園桃花林, 帝姬您鬓角別一朵桃花, 別提多好看了!您不知道,現在整個凰城裏的姑娘, 都學您在頭發上簪桃花呢,還在額頭上點桃花妝。”
芙兮擱下筆, 滢滢美目嗔她一眼:“桃花輕浮。好的不學, 學這個幹什麽。”
阿紫往帝姬手邊的畫紙看了眼, 笑起來:“可是四月天就是桃花的季節呀。帝姬您畫的這是臘月寒梅, 早就已經過季了!”
“貧嘴。”
芙兮自己看了幾眼,也覺得畫得不好,索性卷捏成一團扔進了紙簍。
“帝姬,下個月是天宮那位東焱儲君的授禮生辰宴,聽說四域八荒的仙家們都要去。給咱們東丘也發來了請柬!您去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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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兮想到那男人的輕浮舉止,心頭一股惱意,沒好氣說:“我才不去呢。”
阿紫疑惑:“可是除了咱們東丘,西荒、南蠻還有北剎,都要去的。折凰少君作為咱們東丘少主,肯定要去。他要去,必然也要央着您陪他一塊兒去。”
芙兮無奈:“讓他自己去。他都那麽大個人了,還得我事事陪着他不成。”
可第二天,折凰就跑來找她了。
折凰剛及弱冠,還帶着少年氣,慣會撒嬌,纏着芙兮一聲聲阿姐的叫。
“好阿姐,你陪我一塊兒去吧!”
他抱着阿姐的手,貼在自己臉上,用一張無辜的臉央求她。
“阿姐,折凰想跟你一塊兒。你不去,我也不想去。我留下來陪阿姐好了。”
芙兮敲了他腦門一下:“瞎說什麽胡話,你以後可是要繼承東丘君主之位的少主,天宮邀請,你當然要作為代表去了。”
折凰便說:“那我不當東丘君主了,我t z讓阿姐當吧。這樣,阿姐就能永遠陪着我了。”
“胡鬧!”芙兮正色訓他。
“以後這種話,再也不要讓我聽到。”
“阿姐……阿姐…”少年跪坐在她身邊,把臉貼在她腿上蹭來蹭去。
芙兮被他磨得沒轍,最後無奈只得答應他:“好了好了,就這一次。再沒有下次了。”
少年開心地抱住她,滿臉都是得意:“我就知道,阿姐最喜歡我了!”
到了九重天那位東焱君上的授禮辰宴那日。
芙兮随着弟弟折凰,乘上神鳥轎攆,一塊兒去了天宮。
一路上,折凰顯得很興奮,話說個不停,這是他第一次以東丘少君的身份上天宮。
芙兮的心情,卻有些亂。
她看着轎攆外飄過的雲霧,心想,待會兒到了天宮,她就找個安靜的角落,待天筵結束就趕緊離開好了。
她是絕不想再碰上那個什麽東焱神君的!
可惜偏偏事與願違。
芙兮與折凰遞上東丘帖子後,進了天筵宮殿沒多久,不沒等筵席開始,她就找了個借口起身。
她假借身體不适,讓天宮婢女将她帶到一處僻靜偏殿稍作休息。
如此一來,芙兮想,她便可避開筵席開場,等到那邊快結束時,她再回去。
其實一到天宮,芙兮就有點後悔了。
早知道,她就不該答應折凰來的。
她在偏殿待了一會兒,估摸着天筵那邊已經開始了,才起身,到外頭花園裏走了走。
“原來美人兒躲到這裏來了,可讓我好找。”
芙兮身後,又響起了那個讓她腦海中怎麽也揮不去的輕佻嗓音。
她驀地轉身,愕然盯着他:“你…你怎麽在這裏?!”
那男人好整以暇挑眉,一雙碧綠的眼眸噙着潋滟邪氣,朝她走過來:“怎麽,你來得,我來不得?”
芙兮暗自懊惱,只覺今天就不該出門。
她不想理會他,轉身就要離開。
卻被男人一把拉住了手臂,俯身在她身後懶散輕笑:“美人兒要去哪兒啊?我可是專程來找你的。”
“我剛剛去你們東丘凰宮找你,你侍女說你不在,來天宮了。我可是特意大老遠趕來的,就為見你一面。”
芙兮回頭,震驚看他:“你居然還去凰羽宮了?”
男人勾唇:“是啊。有個東西要送給你,不親自交給你,怎麽對得起我這一個月的辛苦。”
芙兮甩開他攥着她的手,惱道:“我才不要你的東西。”
他看她一會兒,半晌道:“也行。東西不要,那我帶你去個地方。”
說完,他帶着她旋身一閃,瞬移離開了那偏殿的花園。
芙兮又急又慌:“你到底要帶我去哪兒?”
男人在身後攏着她,貼着她的胸腔悶聲震動:“別急,到了你就知道了。”
下一瞬,他攬着她,站在了一座高聳入雲的塔樓頂端。
這座塔樓,是整個九重天上最高的一座塔。
塔樓的腰身之下,是層層靈霧白雲。
而他們所站的塔頂,好似立在天穹頂端。
頂端最上方的塔尖,只有一根銀針那麽細的尖頂。
男人的一只腳就踩在塔尖上,九重天闕上的靈炁穹風,吹得他的頭發和衣袍飄拂翻飛。
而芙兮,就被他抱着,站在他的束靴上。
“怕嗎?”
他一臉戲谑問她。
芙兮的身子其實在微微顫抖,雙手不自覺拽緊了男人胸前的衣襟,但她揚着下巴直視着男人,不肯示弱:“你都不怕,我怕什麽?”
“不錯,膽子比我想的要大嘛。”
男人愉悅地笑了起來。
下一瞬,她被男人勾着腰肢往後一攬。
她的身體便不受控制地往後傾去。
男人卻還偏偏故意往後放倒她。
她的整個身子都借力在男人身上,這下一仰,更是連她虛虛踩在他腳背上的一點力道也借不了了,只剩下她雙手抓住他的衣襟,和他托在她後腰上的雙掌。
“害怕了嗎?”
他湊上臉,在她離她面龐極近的地方挑眉。
芙兮繃着腳尖,不肯服輸:“不怕。”
他笑:“那就要抓緊了,要是我不小心手一滑,你可就要掉下去了……”
芙兮餘光往身後一掃。
只看見萬丈高空,呼嘯的穹頂虛風,和一片蓋住宮闕的雲層。
她的臉微微發白。
卻還是死死咬着唇,不願在這個惡劣的男人面前服輸。
男人含笑瞧着她,故意将托着她後腰的一只手掌一松。
“啊!”
她驚叫一聲,手下意識擡上去,勾住了男人的脖子。
他悶聲愉笑,與此同時,另一只手,再次一松。
芙兮閉上眼,死死摟住了他的脖子。
看起來就好像是她迫不及待地,自己對他投懷送抱一般。
男人大笑出聲,騰出來兩只手,用力将她抱緊。
他俯身,在她耳邊低語:“怕什麽,有我在,不會讓你掉下去的。”
芙兮知道自己被他戲弄了。
又氣又惱,卻又沒辦法松手。
這塔尖就只有一根銀針的位置,被他站了,她便只得站在他腳上,被迫與他這般親密無間貼着身。
“我要下去了!”
芙兮扭頭,生氣地繃着臉,不去看這捉弄她的男人。
可是從男人的視角看過去,只看到她比那桃花瓣還要羞赧嬌嫩的耳珠脖頸,和那驕傲的下巴。
他騰出一只手,從懷裏取出一物。
動作輕柔別在了她發頂。
“送給你的。”他說。
“這可是我去昆侖山巅上找了一個月才找來的,這回可不許給扔了啊。”
芙兮紅着臉說:“我才不要你的東西。”
他又露出那輕佻邪氣的笑:“戴上了就是你的了。這上面可長着你的名字。”
芙兮咬了咬唇,別過頭,只繃着臉說:“我要下去了。”
“好吧,別生氣。”男人見她真有點生氣了,便也不逗她了。
他帶着她旋身一躍,飛下那九重高塔。
重新回到那間偏殿的花園後,男人放緩了嗓音,微微正色對她說:“芙兮,記住了,我叫…”
“阿姐!阿姐!你在裏面嗎?你哪裏不舒服?”
芙兮緊張地轉身,推着男人:“你趕緊走,我弟弟來了!”
男人看了眼殿外,便說:“那我過幾日再來找你。”
芙兮的心怦怦亂跳,也不知道該回應什麽,只催他趕緊離開,不要被折凰看見了。
在外間的少年進來之前,男人身影一閃,消失在園中。
“阿姐!”
折凰慌慌張張跑進來,看見芙兮半閉着眼躺在床榻邊,走過去,擔憂地道:“阿姐,你怎麽了,你哪裏不舒服?”
芙兮佯作不适,撫着太陽穴說:“有點頭暈,休息下就好了。”
折凰自責起來:“都怪我不好,非要央阿姐陪來這天宮,害得阿姐不舒服。算了,我們不在這兒待了,阿姐,我陪你回去吧。”
芙兮說:“阿姐沒事,只是一點頭暈罷了。來都來了,我們東丘的禮數還是要做足的。天筵已經開始了,中途離場不好。你先去吧。阿姐休息一會兒就來。等宴會結束,我們就回。”
折凰仍是不太放心,說:“那我讓人請太上老君過來給你診診脈。”
芙兮見他羅裏吧嗦,催促他:“不用不用,你快去吧。”
最後,折凰留了兩個侍從下來守着她,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芙兮松了口氣,撫着狂跳的胸口,坐了起來。
過了會兒。
她伸手,從頭發上取下那支簪子。
拿在手裏看了看。
這是一支冰魄玉簪。
簪花卻不是用金玉翡翠打造,而是一滴在剎那間滴落的冰魄凝固而成的霜晶。
這朵冰魄霜花,單看是晶瑩剔透的。
但拿到陽光下看,卻散發着彩虹一般絢爛的绮麗色彩。
轉到每一個角度,都有不同的顏色。
芙兮湊近了仔細看,真的在冰魄晶體裏面的霜花上,看到了紋路天然形成的‘芙兮’兩個字。
她的唇畔無聲莞爾一翹。
重新把簪子插回了發髻。
她側首,透過殿中玄關置放的一面琉璃鏡,看到鏡中的女子美目流轉,嫣然潋滟。
又在偏殿休息了片刻,芙兮思索一會兒,決定起身,朝天筵宮殿走去。
兩名折凰留下來照顧她的侍從也跟着她動身。
走出偏殿,轉進一個長長的九曲回廊。
前面便是一個供仙家休憩的八角亭臺。
芙兮心不在焉,沒怎麽注意,在轉過九曲回廊時,險些與突然從亭臺中走出的一道身影撞到一起。
對方反應比她及時,迅速擡手扶住了她失穩往側傾的身子。
但芙兮卻下意識伸手,護住了頭上那支冰魄玉簪。
“不好意思。”
芙兮站穩身子,扶住發簪,趕緊朝對方道了個歉。
“無礙。”
對面響起一道微愣的,低沉清潤的男子嗓音。
芙兮拿出東丘帝姬的優雅,含笑朝對方福了福身:“多謝這位仙家,告辭。”
她帶着兩名侍從,颔首從九轉回廊快步朝着天筵大殿而去。
“神君?神君?”
從亭臺裏走出一位女子,輕喚站在轉角盯着長廊方向微微失神的男人:“東焱神君?”
東焱神君回過神,問道:“剛才那女子,是何人?”
那女子一頓,不太情t z願地道:“今日來參加您授禮生辰筵,四域八荒這麽多仙家,誰知道是哪個。”
但東焱神君一側的随侍卻知機道:“四方神域,東丘,南蠻,西荒,北剎,神君您都見過其少君和君主了。唯有東丘的少主和聖女,您還沒見過呢。”
東焱神君所有所思:“這麽說,她便是東丘的芙兮……”
随侍點頭哈腰:“東丘芙兮,北剎瓊華。乃四方神域兩大絕色,今日都來給神君道生辰賀禮了。”
随侍口中那被成為北剎瓊華的,正是此時站在東焱對面的紅衣女子。
瓊華只覺得那侍從的話簡直就是在諷刺她!
整個三界,誰不知道,芙兮是三界第一美人。
人人都只知道她芙兮一個,誰又曾提起過她這個北剎公主瓊華。
瓊華看着東焱神君,掩去心頭情緒,笑了笑:“是啊,瓊華今日特地帶了份特別的生辰禮物,想要送給神君。”
東焱神君卻并不怎麽感興趣。
他正要對随侍道,去請東丘的少君與聖女姐弟過來。
那頭,司禮仙君派來的弟子前來:“啓禀神君,司禮仙君讓弟子前來請您去太昊殿,說授禮的時辰馬上到了。”
東焱皺眉,便對随侍吩咐:“待會兒天筵結束,請東丘少君與聖女留步。”
侍從應下來。
瓊華精心準備的生辰禮沒有機會送出去,又聽東焱神君去請東丘姐弟,心情瞬間跌落到了谷底。
那邊,芙兮趕到天筵大殿時。
天筵已經快結束了。
折凰見到她,一臉擔心:“阿姐,不是讓你好好休息,等着我的嗎。你怎麽又過來了?”
芙兮的視線在天筵大殿上首梭巡,卻沒有見到那個人。
她心不在焉地說:“哦,我已經沒事了。”
折凰卻說:“這天筵無趣得緊,比我們東丘的祭祖大典還要繁缛。早知道我就不來了。反正現在也結束了,阿姐,我們走吧。”
芙兮想了想,點頭:“也好,我們回吧。”
姐弟倆走出天筵大殿,卻看見一名儲君殿的侍從快步跑了過來,對折凰和芙兮恭敬一行禮,道:“折凰少君,芙兮聖女,我們東焱神君請二位留步。待神君授禮儀式結束後,要單獨面見二位。”
折凰卻來了少年心性的脾氣,不悅道:“我阿姐身體不舒服,你去告訴你們東焱神君,我們先回東丘了。”
侍從悄悄看了眼芙兮聖女,為難起來:“這……”
芙兮想到那男人三番兩次我行我素的霸道作風,抿着唇道:“他想見就見啊。”
以為自己是東焱神君了不起嗎。
憑什麽他要她留下來,她就得留。
她偏就要走。
侍從一愣。
就這麽眼睜睜地,看着東丘這對容色出絕的姐弟倆,姿态驕傲地揚長而去。
“乖乖,一點兒面子也不給神君啊……”
侍從嘀咕一句,轉頭回去複命。
等東焱結束完太昊大殿那邊的授禮儀式後,就看見侍從猶猶豫豫過來禀報。
“回禀神君,那芙兮聖女她……她走了……”
“走了?”東焱一頓,回身厲色攫着侍從,“不是叫你去将她請過來嗎。怎麽辦事的!”
侍從戰戰兢兢道:“芙兮聖女說……說……”
東焱神君冷眉:“她說什麽。”
侍從擦着汗:“聖女說:‘他想見就見啊’……這是聖女的原話,屬下照實說的。”
東焱眉一蹙,品味了會兒這句話,卻是緩緩一笑,“倒是個有傲氣的。”
侍從見神君沒有生氣,反而笑了,趕緊道:“折凰少君走時,說他阿姐身體不舒服。神君,要不要,給聖女送點補身體的東西去?”
東焱瞥他一眼:“還算有點眼力見兒。”
***
回東丘的神鳥轎攆上。
折凰突然發現阿姐的發髻上多了一支以前沒見過的簪子。
他問:“阿姐,你這簪子哪兒來的?我以前怎麽沒見你戴過。”
芙兮沒想到弟弟的眼睛這麽尖,這都能發現,她将簪子取下來,不動聲色放進袖中,若無其事說:“之前在凰城集市上看見,覺得漂亮就買了。店家說能鎮邪清神,剛才我頭暈,便拿出來戴上試試。”
折凰眼露狐疑:“是嗎?”
芙兮不想他在這個話題上糾纏,就趕緊岔開話題。
可折凰卻幽幽道:“那我以前送給阿姐的簪子,怎麽沒見阿姐戴。”
芙兮無奈白他一眼:“阿姐只希望你多花些心思在正事上,我的發釵多得戴不完,你就不要在這些事上耽誤時間了。好好跟着大長老他們學習打理東丘事務。這些東西,留着以後你有喜歡的姑娘了,再送也不遲。”
折凰臉色陰翳下來,盯着她賭氣地不說話了。
芙兮也不管他。
小屁孩脾氣,總也長不大,再不能慣着他了。
回到東丘後沒過幾日。
凰羽宮便收到了從九重天上特地送來的千年靈芝和冬蟲血草。
送來的小仙官笑眯眯說:“這些東西,都是東焱神君特地挑選,專程命小仙送來給芙兮聖女的,知曉前幾日聖女在天宮身體抱恙,還望聖女身體無恙。”
阿紫感到很奇怪,對帝姬說:“東焱神君怎麽會專門送補品來給帝姬您啊?”
芙兮氣惱。
他明知她那天說身體抱恙不過是個借口,卻還故意送來這些東西。
誠心取笑她是不是!
芙兮對阿紫道:“這些東西我用不上,都給你吧。”
阿紫驚喜:“真的嗎?這可是上千年的靈芝和血草啊,吃了修為能精進百年的!帝姬,您真的就給奴婢了嗎?”
芙兮看着那東西就堵得慌,說:“嗯,我不要,你拿去吧。”
阿紫歡歡喜喜拿着東西走了。
折凰卻怒氣沖沖跑來栖梧宮,質問她:“阿姐,那東焱神君為什麽要給你送禮物?”
芙兮說:“我怎麽知道,可能他有病吧。”
折凰本妒意上頭,見阿姐這不以為然的态度,又遲疑了:“阿姐收到他的禮物,并不高興?”
芙兮聞言睇他一眼:“給我送什麽靈芝血草,是嘲笑我修為低微?還是諷刺我身體孱弱呢?我為什麽要高興?”
折凰轉過頭,看見栖梧宮院子外,那丫鬟阿紫正拿着那靈芝血草當零嘴一樣在牛啃,頓時開心起來,湊到阿姐身邊,說:“哼,我就是說,那個東焱神君無事獻殷勤,肯定沒安什麽好心!阿姐,你不要理他!”
芙兮彈了他腦門一下:“你趕緊回去做功課,長老又要訓斥你了,別老來我這兒。”
折凰纏着她嘻嘻一笑:“我知道啦,阿姐。”
當天晚上,阿紫就慘叫了起來。
她一口氣将那兩朵千年靈芝血草給吃了下去,體內靈力消化吸收不了,那股龐大的靈氣在她體內四處亂竄,讓她痛得面如白紙,冷汗津津。
芙兮也沒料到她會這樣。
第二天一大早,就帶着她去了東丘的梧桐神樹。
阿紫是一株依附梧桐樹而生的紫藤花精,因生出靈智,後來在她的靈力點撥下,才化成人形的。
因為有她一抹靈力,阿紫連樣貌都像她三分,看着跟她一個妹妹似的。
也因此,芙兮對幾名婢女中的阿紫,格外多幾分喜愛。
她将阿紫帶到梧桐神樹下,讓她變回本體纏繞神樹,修化體內那股游走的靈氣。
“把靈芝靈草給你,不是讓你一口氣就吞了。瞧瞧,現在吃不消了吧,下次還敢不敢?”
阿紫氣若游絲,奄奄一息:“不敢了,阿紫再也不敢了。誰知道那東焱天君送來的靈芝神草威力這麽大呀……”
芙兮無奈地搖搖頭:“行了,你別說話了,靜心修煉吧。希望等你這次出來,修為能夠精進一階,也算是因禍得福。”
阿紫收起意識,進入紫藤中開始修煉,巨大的梧桐樹輕輕随風晃動。
芙兮在樹下站了會兒,轉身往草地坡下的一條小河流走去。
她剛在河邊蹲下,捧起水,就聽到身後響起了男人的懶散輕笑:“怎麽每次找你,都這麽費工夫。”
芙兮動作一頓,沒有回頭。
她捧起河水,慢條斯理地洗淨了手,才站起身。
也不理那男人,目不斜視,視若無睹,朝着草坡上的梧桐樹走去。
經過男人身邊時,卻被他拉住了手臂:“送給你的簪子呢?怎麽不戴。”
芙兮掃他一眼:“扔了。”
男人倒也沒生氣,只是挑眉看她:“又扔了?脾氣這麽大。”
他嘆:“我可是花了整整一個月,在昆侖山巅上日夜尋找,才找到一片長着你名字的冰魄霜花,就這麽扔啦?”
芙兮氣不過,指着山頂上那棵靜默伫立的梧桐神樹,說:“你自己看看,都是你幹的好事!”
男人莫名其妙,轉頭看那樹一眼:“我幹什麽好事了?”
“不就是一棵樹嗎,怎麽,死啦?”他不以為意道,“賠你一棵不就得了。”
芙兮氣笑了:“那是我們東丘凰族的圖騰,梧桐神樹,是你說賠就賠的嗎?”
“怎麽,不相信。”男人口氣很大,好像只要他許下的話,哪怕是星星月亮t z,也會給她摘來,“那你等着,我就賠你一棵梧桐樹。”
“走。”他拽着她的手,往下走。
芙兮不想跟他拉拉扯扯的:“你幹嘛呀!”
“玩啊。”他嘴角一勾,綠眸好似看透了她,“你剛剛到這河邊來,不就是想下水嗎?”
芙兮一愣:“我……你胡說,我什麽時候想下水了。”
“啧,嘴硬。”
他拉着她就往河邊跑,芙兮不由自主,與他一起在青青的草坡上奔跑起來。
他三兩下踢掉束靴,挽起褲腳,對她說:“看你們東丘風水還不錯,這河裏應該有魚,我抓兩條上來給你烤着吃!”
下河抓魚?
這可是芙兮從小到大從未幹過的事。
她站在河邊不知所措。
男人已經動作敏捷地下了水,轉身朝她伸手。
“下來啊。”
“我……”
芙兮低頭看了眼自己優雅精致到沒有一絲淩亂的裙擺和鞋子。
“那天膽子不是挺大的嗎。”
男人輕笑一聲,從水裏嘩啦嘩啦走過來,一把拉住她,往他跟前一拽。
“啊,你別拉我!”
芙兮沒站穩,被男人拉得踉跄進了河邊,她的一只腳踩進水中,裙擺頓時濕了一片。
男人蹲下身,幫她把長長的裙擺挽起來,別在腰間,然後給她把腳擡起來,脫掉她的鞋襪扔到了岸上。
“這下行了,走吧,跟我一塊兒,下河捉魚去。”
“我,我要往哪兒走啊?”
芙兮兩只腳踩在水裏,緊張兮兮,那茫然無措的神情看起來煞是可愛,惹得男人哈哈大笑。
他轉過身來,牽着她的手,說:“盯準水下,看到有魚的影子游過,就在它斜後一寸的地方下手,快準狠摁住它!”
芙兮:“……你怎麽連這個也會啊?”
他笑她:“我的公主殿下,你不會從小到大,連下河捉魚都沒試過吧?日子多無趣啊。”
芙兮臉紅:“不就是捉魚嗎,我一學就會。你看好了!”
她瞧見前頭水下有一個游動的影子劃過,靈活地雙手一撲:“哈哈,我抓到啦!”
雖然那只是一條巴掌大的小魚,但她笑得可開心了,得意洋洋朝他炫耀:“怎麽樣,我就說我會吧!”
男人在她旁邊含笑贊賞:“不錯,孺子可教也。”
話音一落,他迅疾出手,手臂閃電般刺入水中,而後在一陣嘩啦撲騰的聲音中舉起來,一條寸餘長的花草魚搖頭擺尾被他握在手中:“待會兒的午飯有着落了。”
芙兮擡起頭,看到那條魚撲騰得很厲害。
被魚尾濺起來的晶瑩水花灑在男人面前。
他嘴角輕勾,碧綠的眼眸在陽光和河水的照映下,流淌着細碎的光芒。
他轉身扯了兩根野草,将那條魚一栓,扔到了岸上,然後回頭對她一揚下巴:“怎麽樣,厲害吧。”
芙兮收回視線,輕輕地哼一聲:“臭顯擺。”
他們一人抓了兩條魚,回到岸上,芙兮半個身子都濕透了。
她坐在石頭上,用靈力将裙子烘幹。
剛要去找被男人扔到岸邊的鞋襪,男人就已經給她撿了拿過來,已經用掌風給她煨幹了。
他走到她面前,半蹲在地上,托起她的赤足,準備給她穿。
芙兮卻往回一縮,不太自在:“你幹什麽。”
“給你穿鞋啊,幹什麽,坐着別動。”男人的動作卻與前兩次捉弄她不同,不帶一絲狎昵之意,很快給她穿好了鞋襪,然後站起身,說,“在這兒等我,我去撿點幹柴來,生火烤魚。”
他說完轉身便朝着樹林走去。
芙兮坐在石頭上,愣愣看着他的背影。
她摸了下自己的臉頰,有點燙。
男人動作很快,沒多會兒就抱着一堆幹木柴回來了。
他在河邊的空地上升起一堆火,然後将捉來的那幾條魚拿到河邊去處理幹淨了,用一根木叉穿好,放到火堆上烤。
芙兮看着他一連串熟絡的動作,終于忍不住問他:“你怎麽什麽都會啊?”
九重天的東焱神君,也自己下河捉魚生火烤肉的嗎?
男人邪氣一笑,轉過頭來看她:“怎麽,被我迷住了?”
芙兮怔了怔。
半晌,她撇過頭去嘁一聲:“不要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