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章
第 20 章
千鈞一發之際，一道人影忽然從她身後出現。
他走路似乎有些不穩，撞撞跌跌的沖過來撞倒男生，兩人一起摔在地上。
醫院門口人來人往，很快有人發現這裏的動靜，有人拿着棍子過來壓制住了男生，男生的帽子被撞落，露出了他的臉龐。
半年未見的王路安，他渾身髒兮兮，臉上胡渣潦草，人比半年前消瘦了許多，整個人更加頹廢和消沉，唯有那雙眼裏充滿恨意。
他正在惡狠狠地盯着突如其來撞倒他的人，鐘餘心也緊緊盯着他。
相比在這裏遇見王路安的震驚，鐘餘心更驚喜于，她日夜相盼的人，終于再次站在她面前。
有一瞬間，鐘餘心差點控制不住上前抱住池翊，以證自己沒有出現幻覺。
而對方也在細細觀察她，而後忽然一笑：“好久不見。”
是啊，半年多了。
你終于醒來了。
在床上躺了許久，池翊的身體協調性還沒有恢複過來，走路還需要借助拐杖。
他走過來時，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感覺他又長高了一些。
“放開我，放開我！池翊，你毀了我的人生，我不會放過你的！”
王路安在掙紮，恍惚間，鐘餘心還看到了他眼角流下的淚水，不知道是因為是悔恨還是因為憤怒。
池翊說話的聲音有些沉啞，但也足夠在場的人都聽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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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路安，毀掉你人生的是你自己，因為你對我的嫉妒，選擇聽從許莫澤的安排，最後反被他推下樓梯瘸了一條腿，許莫澤對我是怨恨，但他也沒有這個的本事将你綁來為他做事，是你自己選擇主動跳入他的陷阱裏，殺掉你人生的，其實是你自己。”
鐘餘心不知道王路安是否能聽懂了，他們走的時候，他眼神癡呆的流眼淚，沒有掙紮，沒有說話，安靜的看着從他身邊路過的一家人，目送他們遠離。
回到醫院裏，池翊将她桌上的試卷拿起來看。
那是期末考試的試卷，鐘餘心平時嫌把書本試卷搬來搬去太麻煩，都是直接放桌上，下次過來醫院可以不用拿了。
“聽說這次你考了班級第一？”
“你怎麽知道？”
“你自己說的。”
“你都聽到了？我以為你睡着了。”
池翊即使沒有醒來，聽覺還是在的，也不知道他這段時間，有沒有煩她啰嗦。
而她也這麽問了，“你還聽到了什麽？有沒有嫌我吵？”
池翊放下手中的試卷，悠悠地說：“還聽到你了你說長胖了幾斤，玉北街的小籠包你很想吃，出門不小心被右腳絆倒了，當收銀員時竟然算錯了錢，被一個小學生指出來了。”
他每說一個，鐘餘心臉就紅一分，這些奇奇怪怪的瑣事，她竟然和他說了這麽多，到最後連自己都快記不清了。
“我是怕你無聊，随便說來玩的，你不用記得那麽清楚。”
“不是我想記，是左腳能被右腳絆倒的人，已經不多了，比較新鮮，讓人記憶尤深。”
池翊說這話的時候腔調裏帶着笑意，鐘餘心越想越覺得好笑，不禁也笑了出來。
第二天，周淩峰知道消息後，帶着張陽風風火火的沖來醫院，推開門就是往床上的池翊沖過去狠狠抱住。
“你終于醒了，我可想死你了！”
池翊艱難的推開了周淩峰，說：“別惡心我。”
周淩峰和張陽一人拉着池翊一只手，恨不得要将他全身上下檢查個遍。
張陽說：“感覺怎麽樣了？哪裏不舒服嗎？躺了那麽久，骨頭都要酸了吧？坐那麽久會不會累？”
周淩峰用手肘推了推張陽，說：“你這話問的，不能盼着人家好點啊？”
“我問得沒毛病啊，我這是在關心他，又不是在害他，你懂什麽。”
周淩峰和張陽你一句我一句的拌嘴起來，最後還是池翊看不下去了，将他們轟了出去，兩人才戀戀不舍的回家了。
今天的天氣很好，醫生建議池翊要多下床走動走動，才能恢複的更快。
下午太陽下山後，他們就在醫院樓下逛，醫院樓下兩旁是兩排大花壇，種的都是些不知名的花，他們逛累了就在花壇上坐着。
許娜荷就是這時候過來的，她手裏拿着一袋水果，看到池翊後腳步頓了一下，沒有上前，遠遠相望。
許娜荷瘦了很多，臉上也不再是往年不變的得體妝容，短短半年，臉上就好像爬上了歲月的痕跡，眼睛多出了幾道魚尾紋，給人更多的是疲憊感。
好似過了幾秒後，她才緩步走過來，勉強的牽動嘴角對池翊笑笑：“聽說你醒了，阿姨過來看看你，順路買了你最喜歡吃的蘋果。”
許娜荷将袋子遞過來，池翊沒接，而是淡然的說：“我最喜歡吃的不是蘋果，你記錯了。”
許娜荷臉上滑過一絲尴尬，舉着袋子僵持幾秒，随後又放下。她應該是想對池翊說什麽，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眼神不斷的滑過我的臉龐。
鐘餘心看懂了她眼裏的顧慮，起身對他們說：“我去買瓶水，你們先聊。”
“一起去。”
池翊也站了起來，他似乎并不想和許娜荷多聊，起身就走。
鐘餘心也沒想到他會是這種反應，愣了一下，擡腳趕上他的腳步。
在那之前，許娜荷拉住了鐘餘心，将手裏的一袋水果塞到她手裏，說：“小池不愛吃，你拿回去吃吧，我知道他現在不想見我，我就不去煩他了，替我和他說一聲對不起。”
“還有，替我向他轉告一聲，莫澤想見他一面，他好歹也是小池哥哥，有時間的話，去見一面他吧，這也是我最後能為他做的一件事了。”
在回去病房的路上，鐘餘心将這件事轉告給了池翊。
他聽到沒有什麽反應，只是應了我一聲說：“再說吧。”
暑假兩個月過得很快，新學期來臨，鐘餘心又搬回了宿舍，高三的生活正式開始，他們的生活好像一切又回到了正軌。
他們會一起去食堂，一起寫作業，一起到外面網吧上網課。
不過大多數時候，池翊都是在打游戲，只有鐘餘心在認真上網課，如果她盯着一道題超過了半分鐘，他就會放下一邊耳機，和她講述這道題的解題思路。
鐘餘心以為池翊是那種随随便便都能考上高分的天才，不管怎麽玩，都不能撼動他年級第一的地位。
直到某天夜晚，他找她到宿舍旁的休息亭上刷題。
鐘餘心才知道，原來他也是要努力付出，才能保持今天的成績，并不是所有的天才都是不勞而獲。
鐘餘心在為這件事走神時，池翊拿着筆頭敲她腦袋，鐘餘心一下回過神來。
“在想什麽？這道題你已經盯了幾分鐘了。”
鐘餘心說：“我以為你不用學習，成績也可以一直這麽好，沒想到你晚上還會偷偷刷題。”
“再怎麽厲害也是要不斷學習的，你以為我能保持這個成績，只是單靠記憶力好嗎？”
池翊拿來一張白紙，緊接着指着她盯了很久的題目說：“這道題，你可以試試這種解法……”
頭頂上的燈光均勻地鋪在石桌上，旁邊人的肩膀染上一層朦胧的黃燈，與他平靜又冷清的聲音交接，總能給人一種莫名的安撫力量。
“聽懂了嗎？”
池翊突然提問，鐘餘心才意識到我又走神了，為了掩飾自己的尴尬，她胡亂點點頭。
池翊默不作聲，拿過一張白紙，說：“那你現在演算一遍。”
“……”
鐘餘心握着筆無從下手，池翊手上環胸，氣定神閑的看着她對着白紙發愣。
鐘餘心自知有愧，主動認錯了，“剛才我又走神了，沒注意聽你講題。”
“心裏有事？今晚你一直不在狀态。”
“上次許主任的話，你怎麽看？你說許學長為什麽要想見你一面？”
“不知道。”
“許主任從學校辭職後，像完全變了一個人，還記得以前我們班最怕的就是她了，嚴厲又不近人情。這次見到她，她沒了往日的嚴肅，總感覺很違和，就好像她不像她了。”
池翊轉着筆說：“聽池菖與說，她已經打算搬去另一個城市生活了，應該就在下個月搬走。”
鐘餘心點點頭，知道池翊不喜歡過多提起許娜荷，就此止住了話題，準備繼續做題。
誰知過了一會兒，池翊忽然說：“這個周末，我打算去見許莫澤。”
對此鐘餘心并不意外，因為她早就知道，再見到許娜荷那刻，他就已經動搖了。
周末，鐘餘心陪着池翊來到監獄，她站外面，池翊獨自去見了許莫澤。
那次他們似乎談了很久，鐘餘心在外面蹲的腿有些發麻，就在她捶着小腿緩解麻痛時，許娜荷來了。
她見到鐘餘心，眼裏閃過意外，同時還有一絲驚喜，微微點頭說：“小池在裏面嗎？”
“嗯，他們正在談話。”
“那就好。”
彼此相繼無話，鐘餘心也不知道能和她說些什麽，就在她們沉默了幾分鐘後，許娜荷又開口了。
“小池是個優秀的孩子，他長得很像他母親，這些年，我一直在透過他去看他母親，因此對他有一股敵意。小池可能感受到了，所以他不會主動靠近我，我想這就是他排斥我的原因。”
“我和他母親是朋友，不過我好勝心強，凡事都要比他母親要做的更優秀。這個虛榮心，被我強制安在了我兒子莫澤身上，我不能忍受他的失敗，一直對他很嚴厲，直到現在他犯下了罪，我才幡然醒悟，是我親手将他送進了監獄，我一錯再錯，是我害了他。”
許娜荷臉上挂上一絲悲傷，也許是真的在忏悔。
否則，這些話，她本該一輩子也不會輪得到和她說。
“您和我說這些是為什麽？”
許娜荷說：“小池是個好孩子，希望你以後和他好好的，我對不起他，所以我希望他以後可以過得快樂。”
鐘餘心聽的還不是很明白，不過許娜荷已經不想多說什麽，沉默低頭不語。
池翊出來了，眼神略過了許娜荷，朝她走來說：“走吧。”
“你們談完了？”
“嗯。”
他們離開時，許娜荷還在原地站着，鐘餘心遲疑片刻還是回頭看了，她目光坦然，好像就在那一刻放下了不少，她想這可能是自己最後一次見到她了，以後都不會再有交集。
回去的路上，鐘餘心忍不住好奇說：“許學長和你說了什麽？”
“說了很多，說他為什麽讨厭我，說他以前生活，說他其實很想考個好大學，永遠的離開這裏，不想再回來。”
“他如果沒做下錯事，或許已經考上大學離開了。”
“人總要嘗到惡果時才知道悔改，未來的事，誰又知道呢？”
那天他們路過一家店鋪，店鋪頂上有一塊醒目的廣告牌，一眼就能看到。
鐘餘心指着店門前的位置，說：“之前，許學長就是在這裏救了我一命，不過我心裏一直有個疑問，他故意被砸到還是真的為了救我，但不管是哪一個答案，我都想不明白他這麽做的原因。”
池翊說：“想不明白就不想，有些事情并不一定要一個答案。”
“說的也是。”
生活依舊，高三的生活是在緊張中度過的，為了提高成績，鐘餘心每天都利用一切能利用的時間去學習，就連做夢都在背單詞。
高考前的最後一個月，看着自己的分數越來越接近目标，有種輕舟已過萬重山的錯覺。
班主任說：“你高考只要能穩定發揮，能上清華的幾率還是很大的。”
那天他們正在拍畢業照，鐘餘心興致沖沖的将這件事告訴了池翊，池翊聽後誇贊我說：“不錯啊，今年的努力沒有白費。”
“那不是，這學期的我格外的努力。”
“你誤會了，我說的是我努力。”
“你努力和我成績提高有什麽關系？”
“我在給自己整理筆記時，還得給你額外制定一套錯題集，還得批改你的試卷，還要寫批注，還要劃出知識點，你說誰更努力？”
這話鐘餘心無法反駁，因為他說的都是真的。
她笑笑說：“那以後我考上了，我們上同一所大學，我請你吃飯。”
“一頓飯就想把我打發了？”
“我請你吃四年的飯。”
“行吧，勉強答應你。”
攝影師在前面喊同學們開始準備，鐘餘心回頭看着鏡頭想比耶，身旁人在笑，她又放下了手。
“來，同學們，看鏡頭，三、二、一！”
同學們高喊：“畢業快樂！”
“鐘餘心。”
在快門按下那刻，身旁人叫住了她的名字。
鐘餘心側頭去看，剛好撞入了池翊垂下眼眸的目光。
“畢業快樂。”
